月献的手一顿,他的眼眸中闪着难以看清的意味,抬手举弓搭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一道刺耳的公鹿鸣叫声紧接着划破猎场,侍卫将那只鹿提过来时,只看到王爷驾马疾驰的背影。
一个夏日未见过沈昭,月献心里难以言喻的心思却丝毫没有消退,他骑在马上感受着耳边风声的同时,一颗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直到将马交给宫门外的侍卫,他下马便飞奔向了凤弦宫的位置,一路气喘吁吁,远远看到凤弦宫中烛火昏暗时,才慢下步子来。
他站在原地望向前方,大口大口地剧烈喘着气,胸口起伏加快。
天色已经全然黑了,宫灯不算明亮。
凤弦宫每夜暗得早,此时过去,他定然见不到沈昭了。
只是心内虽然清楚,但月献站在原地,他久久迈不开回去的步子,两条腿好似有千斤重,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又往前方走了过去。
凤弦宫外。
即使主人已经回来,凤弦宫门也依旧没有上锁,月献一颗心在黑夜中跳得格外剧烈,他推开宫门正要往里走时,看到离自己有一些距离的地方,正有一个人守在寝殿外。
借着宫墙下微暗的烛光,他隐约认出似乎是那日武场上被沈昭留下来的侍卫。
他收回目光没有再看对方,即使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就在自己身上——他一不行刺二不盗窃,没有什么好闪躲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月献沿着记忆里的位置,走到了沈昭寝殿的窗边。
刻意放缓了脚步在窗边站住,月献的心中油然生出一些诡异的满足感来,他尽力克制住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却丝毫控制不住越发亢奋的心跳。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动静。
混杂着他从未在沈昭口中听到过的,女子勾人又甜腻的声音,而另一道,则来自于他的王兄……
月沉低喘着的声音如此刺耳,让他方才心中生出的快乐顿时消散。
他们……在……
月献的手指忍不住开始发颤,他眼眸不自觉闪躲的同时,远远对上了那边宫墙下,傅允书看过来的视线。
…
初秋的风吹得十分舒爽,沈昭午间无事,便让银杏将之前收起来的风筝拿了出来。
宫中能让她放风筝的地点不少,沈昭找了个合适的场地,和银杏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地去放风筝。
只是一上手,她却犯了难。
原本以为练过几次,这风筝线她早已经能够操控自如,只是看着无论她怎么放都只能被拖在地面上的风筝,沈昭脸都气热了,却依旧没有把风筝放起来。
一开始几次银杏还能忍住,但是次数多了,隔着老远她都能听到银杏的哈哈大笑。
沈昭:“……”
她气恼地瞪了银杏一眼,对方接收到她的目光,竟然胆大包天笑得更欢,丝毫都没有要来帮她放的意思
沈昭皱起小脸。
出来放风筝她只带了银杏,如今银杏笑得都快要直不起腰,显然是帮不了她了。
沈昭气恼,沈昭不悦。
但是下一瞬,一只大手忽然从一边伸了过来,沈昭的指尖微微被蹭了一下,她下意识收回手,指尖蜷缩在一起,抬头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自己面前的月献。
瞧见她好似恨不得和自己没有接触的模样,月献脸色更臭,板着张俊脸一言不发,手上整理起混乱的风筝线来。
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些迷茫的沈昭:“?”
她又怎么了?
但是月献不说话,她自然不会主动问,于是也板着小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两个人拿着风筝,明明正要玩,却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样,那一边的银杏也笑不出来了,她和沈昭是主仆,自然在某些方面也格外相似。
她有些颤巍巍地靠近了些,抬眼仰头看了看被月献拿在手中的风筝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走过去好还是在这边看着更好。
所幸那边两人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纠结的时间,没有一会月献就成功将风筝放了起来。
今日的阳光几乎没有多少,微微有些大的风吹动着风筝向高处飞去,月献牵着风筝线,不冷不热地看了沈昭一眼,手臂往她面前递了递。
沈昭看到他的神情就不高兴,于是漂亮脸蛋上立即出现了比月献更不高兴的表情。
王妃冷着眉眼,冷傲地从月献手中拿过风筝线拖着,接着转头就往另一边迈步走了过去。
银杏看得一脸茫然,但是更震惊的是月献并没有露出更不高兴的模样来,而是转过头目光微微追着沈昭看了过去。
奇怪……
真奇怪……
银杏觉得奇怪,沈昭却丝毫都不觉得。
从她才来时,月献便十分看不上她,前一阵子她还以为月献转了性,现在想来只是做样子给月沉看的!
沈昭在月献那受了气,自然便要在月沉那告状,晚上靠在月沉怀里的时候,她还不高兴地嘟着嘴,气呼呼说她不喜欢月献。
月沉最喜欢看她有小脾气的模样,他微微将人用力抱紧,手臂结实地箍着沈昭的腰,轻缓笑了一声轻轻道:“那是你方才来的时候了,他如今对你没有偏见,阿昭勿要多想。”
这话听着像是月沉在为月献说话,沈昭顿时不乐意了,带着几分故意地在他怀里转过身,闷闷道:“我知道了。”
月沉一听她的语气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挨过去,从身后碰了碰沈昭的后颈,唇瓣挨着肌肤,他轻轻道:“明日见到他我便教训他一顿,为王妃出气可好?”
沈昭向来最会顺着台阶下了,闻言嘴角就露出了笑,微微转过身,鼻尖划过了月沉的脸颊。
“王上,阿昭最喜欢你了。”
王妃脱口而出的话却叫月沉心口微怔,他想要抑制住唇角的笑容,却仍旧在眼中冒出了笑意。
沈昭最会说这样的话哄人高兴,原本以为今日已经结束了,但是下一瞬,月沉却做出了同往常不一样的举动。
他追着沈昭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些许殷切,俊逸英气的面容看得沈昭移不开视线,她恍惚间,月沉盯着她瞧了一瞬,忽而压低了声音轻轻问:“你说最喜欢我,那证明给我看。”
沈昭:“?”
今日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
她微亮的眸子闪了两下,里面是月沉能够看出来的迷茫。
他神色认真,喉结因为紧张而上下动了动,再开口时声音更哑,一双眸子也带着深意:“你亲我一下,阿昭,我想要你主动亲亲我。”
沈昭悬着的心陡然落下,只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王妃娘娘的一张小脸似乎瞬间红了起来,她被月沉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眸中透出的情意,有几分是真几分时假,好像连她自己都难以辨别。
月沉没有等待多久,沈昭就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王妃娇软的肌肤蹭了蹭他的鼻梁,柔软湿润的唇轻轻缓缓地贴了上来。
他亲过沈昭很多次,但是这一次,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胸腔起伏叫人难以忽视,沈昭只觉得脸热,她微微偏头想要躲开,却被月沉轻轻捏了一下下巴。
下巴那一块长了些肉,摸起来触感极好。
月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摩挲两下,也学着沈昭的样子缓缓碰了两下她的嘴巴。
嘴巴被微微捏开时,藏在里面的舌尖也被月沉碰到了。
月沉这才满意,亲昵地亲了两下她的脸颊,才抱着沈昭睡下。
内殿里两人陷入熟睡,殿外大眼对小眼的两人依旧在原地僵着。
傅允书没想到看到昨夜那样的情况后,今夜月献还会出现在凤弦宫,他眼瞧着月献就要在窗边坐下,于是缓缓从殿门处走了过来。
月献没有听到他以为会有的声音,心里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接着下一瞬抬眸,就和过来的傅允书对视上。
傅允书看见他便心中不快。
昨夜瞧见他的模样傅允书便猜到了什么,只是月沉也就罢了,毕竟对方是阿昭如今真正的夫君,可这月献……
他几乎有些烦闷地看着对方失意的神色,一颗心浮浮沉沉却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对峙到最后,以天快亮了月献率先离开为终。
天微微亮时,福寿伺候月沉起床,谷中王穿着惯例的墨袍,一头黑发束上玉冠。
月沉放缓脚步走出殿门时,在经过傅允书的一瞬间却微微定住了脚步。
对着沈昭时格外温和有耐心的目光,在看向别人时,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冷峻。
福寿见他看着那侍卫,下意识询问:“王上……可是那侍卫做了什么?”
月沉没有回应,过了一瞬才微微摇了摇头。
那侍卫没有做什么,唯一让他介意的,只是他姓傅。
亲眼看着月沉离开了凤弦宫,傅允书垂在身侧握紧了的手才稍稍松开,他一夜未睡却也没有倦意,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见到银杏拎着空食盒出了宫门,才转身往里走去。
寝殿内的香气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甜腻的气味,傅允书喉间微紧,缓步走到了床榻边。
洁白纱幔包围住了四周,傅允书在榻边站定,抬手撩开了触感极好的纱幔,接着就看到了依旧熟睡着的沈昭。
沈昭素来贪睡,从前在青阳时,若是上午起早了,那一个下午她都会躲在屋里补觉。
傅允书缓缓在榻边屈膝半蹲下,左腿的膝盖抵着地面,他神色中微微露出些许依恋,垂眸看着睡颜恬然的沈昭。
沈昭的脸色红润,被褥里月沉留下的热意尚在,她睡得十分安定,手指搭在耳边,浓密的睫羽静静合着。
傅允书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接着才微微探出手,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两下沈昭的指尖。
带着热意的手指和自己的相贴,带来了一阵从心底里冒出的颤栗感,傅允书呼吸微沉,他似乎犹豫许久,才终于敢将自己的手与沈昭的十指交扣。
只是手上的接触让他心中更痒,他好似还在渴求着旁的。
傅允书微微吐息,他动作轻缓,生怕扰到了沈昭的好梦。
过了好一会。
他微微靠近,低头启唇,轻含了一下沈昭的下唇,紧接着,才意犹未尽一般,又浅浅碰了碰。
他的动作僵硬不自然,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都已经让他快要僵在原地。
他的视线一刻也离不开沈昭,仿佛方才的触感还在。
这是他与阿昭的……第一个吻。
…
作者有话说:
青梅竹马就是纯~
应该要加快节奏了这个世界进展有点慢()
上章被锁了所以改成了盖被子……应该不影响观看(心虚)和后来的小宝说声抱歉呜呜
第43章 被迫和亲后男主他求我回家17
◎只敢在窄小的软榻上蜷缩着将就一晚◎
初秋的雨断断续续下了起来, 沈昭微微探出手,手指上便被淋到了细密的雨水。
不凉,倒是很舒爽。
下一瞬, 微微带着凉意的指尖,被一只大手牵了回来,沈昭的手被月沉轻轻捏了捏,她回过头,瞧见月沉正垂头看着奏折。
这人面上一副正经之色, 但虎口却卡在沈昭的指节处, 微微蹭了蹭。
沈昭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才将目光投向下方安静了许久的丞相身上。
对方脸上难掩焦急,又忧又愁地抬头看了月沉一眼,注意到沈昭的视线, 立即又低下头去。
月沉与她靠在一起,沈昭没有想看奏折的意思,她收回目光, 接着低头又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月沉更用力牵住。
月沉并没有看她, 而是略微皱眉地抬头,低声问:“水灾如今如何了?”
丞相叹气。
“早先就已经有了征兆, 可前些日子越发严重, 不少难民如今无家可归,都在难民营中度日。”
月沉又低头看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
江南雨水不断,多日以来水灾越发严重,但却直到前不久才被报上来。
月沉已经拨了一批银子赈灾, 但却未见起色, 于是丞相来后, 第二批银两也出了国库。
京中小雨连绵下了半月,这样的天气沈昭出不了门,她整日里躲在凤弦宫,连一步也不愿意踏出宫外。
王妃这些日子蔫蔫的,整个宫中都费尽心思讨她高兴,几乎每日都有新鲜玩意出现。
傅允书从宫外回来时,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了从凤弦宫传来的丝竹声。
油纸伞被一袭黑衣的侍卫收好放下,内殿中,奏乐跳舞的宫人用尽其能讨着王妃的欢心。
在最上方坐着的沈昭,却不太有兴致地托着腮,她垂着眼皮百无聊赖地听着曲子,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之后,微微抬眸瞧了过去,隔着中间姿态曼妙的舞女,对上了傅允书的目光。
傅允书看着她的眼睛,长靴带着雨水,因此他没有进到内殿,只微微抬起手,像是儿时那般,轻轻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个小泥人。
沈昭顿时双眼一亮。
她朝着下方摆了摆手,带着清新花香的衣袖轻轻拂动,下方的宫人便立马让唱曲跳舞的一群人退下。
沈昭从榻上起身,微微拎着裙摆三两步跑过去,在傅允书的面前停下,歪着脑袋好奇地瞧着他手中的泥人。
那泥人的五官模糊,并不十分精致,长发都被粘歪了,嘴角带着笑,看起来憨态可爱。
沈昭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做的这么丑?”
傅允书脸一热:“没有旁的工具了,只做了一个这个,在屋檐下放了好几日,险些被野猫抓去了。”
两人幼时便爱在雨天捏泥人,偏偏沈昭爱玩但是做不好,回回都是傅允书捏了送给她。
如今看到这个泥人,沈昭想起了不少幼时的事情,她伸手将泥人拿过来,放在手上端详。
已经凝固了的泥土被捏成孩童形状,小小的一只可爱极了,沈昭动作轻轻地捏了一下它的头发,谁知那长发立即便动了一下,吓得两人皆是一惊,意识到之后,又忍不住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傅允书心中微热,眼前的沈昭和从前别无二致,他心口跳动,看着沈昭嘴角勾起的笑容,忍不住抬手,为她轻轻捋了一下脸颊边的发丝。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道珠帘被拉开的声音。
他指尖忍不住一颤,就这样划过了沈昭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停下动作,被他碰了碰的沈昭诧异抬眸,正撞进了他的眸中。
两人的对视被月沉的脚步声打断,傅允书收回手站到一旁时,沈昭才微微抬眼看向那一边,正好瞧见月沉走了过来。
“歌舞不喜欢?”
月沉走过来,他想要去牵沈昭的手,注意到她正拿着一个小泥人,目光微顿,便用余光看了一眼一旁垂头站着一言不发的傅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