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外面回来的金竹丹从他身边经过，余光瞄到他手机上的内容一愣。
“等等，这个向某有点眼熟啊，这是不是上个月威胁咱们的那个？”
“什么什么！”墨镜男听到两个人的谈话，从屋子外推开窗户，“那个死胖子怎么了？！是不是死了？”
“没死也差不多。”金竹丹从华楠手里把手机拿过来，“你看看这个，他被逮捕了。”
“哇哇哇！谁啊，这么替天行道！”墨镜男哇哇叫着，表情夸张地把手机拿过来，“这可真是个好人啊！”
看他们两个满脸稀奇，华楠眼皮子跳了跳。“我上午和虞顾问去参加《妖玄诡事》的节目直播，你们两个都没看吗？”
“没看啊。”金竹丹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从不看综艺。”
墨镜男附和，“我也不看！”
“不过老大，”他脸上露出狡黠笑容，“在剧组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啊？”
“有啊，”华楠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手指几乎要把手机上的屏幕戳破，“这不就是了！”
金竹丹微愣：“这个？这个姓向的？”
“是啊，这可是咱们虞顾问揪出来的！”华楠把上午的事情原封不动讲了一遍，金竹丹眼睛越瞪越大。
“咱们虞顾问……这么厉害嘛？”
“毕竟是下面亲自拨过来的顾问嘛，”想想这么虞顾问的实力，华楠只觉得满身轻松。
有这一位大佬在，他们被解散的风险已经大大降低！今天晚上要好好庆祝一顿！
“可是，”墨镜男看着手机上被打了马赛克的向总，不由皱眉。“节目里虞顾问也只说了结果，并没拿出来证据，警局那边怎么会抓人呢？”
他的话让高兴的华楠和金竹丹同时一愣。
华楠：“你这么一说也是，难不成是有人给警局那边提交了证据？”
可会是谁呢？
“别想了，直接问问不就知道了。”金竹丹拿起手边的座机，打通了白云城警局的电话。
两分钟后，她打开手机，接受了那边传送过来的资料。彩色的资料上，右上角是一个人的照片。
她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三个人中间，“那边说，这个人就是提供证据的那个人。”
华楠：“如果这样的话，那他身后应该有向总背后那个邪修的线索。”
墨镜男当即要走，“怎么样，去抓？”
华楠没有多思考，一声令下，“走！”
三个人行动迅速，刚上车，屋子里的文员李娟追出来，着急道：“等等华局，虞顾问打电话找你！”
“虞顾问找我干嘛？”话说着，华楠从车上下来，接过李娟手里的话筒，“虞顾问，你找我？”
虞缘正在给自家祖师爷上香，“你们要去抓那个提供线索的年轻人？”
“……”华楠脸上表情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我们虞顾问。咱们虞顾问是有什么指示吗？”
“指示算不上。算提醒吧。”虞缘一边说着，一边把祖师爷雕像下的几个坛子搬到阴凉处，“那个人现在已经跑了，你们抓不住他。等等吧，他会过来找我的。”
华楠没明白，“他找你干嘛？”
虞缘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觉得这个人的生平资料上，跟向总一家有什么联系吗？”
一边翻看着资料的金竹丹摇摇头，华楠回答：“没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和向总一家没什么交集，却来报案还能提供出证据，这一点很奇怪？”
“对。”虞缘解释，“上午在向总家里，天师堂那边的人说了，挖坟的人很可能和坟墓里的尸体有血缘关系。我比较倾向于向总早死的那个小儿子。”
“……”华楠沉默了一下，脑子很快转过来，“你觉得祖坟被挖这件事情，该归入我们特殊事件管理局来查？”
虞缘那边半晌没说话，华楠皱了皱眉，“虞顾问？你能听到吗虞顾问？”
虞缘没再说会，他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周煜的声音。“师父，外面有个小孩儿找你，说什么你知道他是谁。”
华楠越越听越不对，“虞顾问？！虞缘？！”
过了十多秒钟，虞缘那边传来声音，“嗯，我在。刚刚在镜子里看到他了，他现在在外面等我。你们先忙。”
“嘟嘟嘟……”
电话里挂断的嘟嘟声传来，墨镜男抬头看了眼华楠，“老大，咱们回去歇着？”
*
院子里的菩提树下，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儿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短裤短袖，眼神呆滞，抬头仰望着茂密地树盖，一动不动，直到听到有人靠近才动了动耳朵。
“你是……阴间特殊……事件管理……局的人？”男孩儿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话，说出来的磕磕绊绊，很不熟练。
虞缘打开灵眼，重新打量他。
菩提树的阴影下，身穿深蓝色的男孩儿站在那里，白纸一样的脸上黑眼圈严重，一眼望过去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整张脸上都写着“病入膏肓”四个字。
在他身后的地方，一个黑乎乎的阴魂站在那里，身高刚过男孩儿的胸口，阴恻恻注视着慢慢走进的虞缘，眼中满是警惕。
“我是。”
虞缘指了指蓝衣男孩儿肩膀和头顶的位置，“要我帮忙是吧，你先从他身上出来，他身上三把火都被你弄灭了，你再不出来，他的灵眼这辈子就合不上了。”
那道阴魂听她这么说，惊愕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虞缘不答，“你先从他身上出来。”
还是孩童的阴魂看看虞缘，再看看身上三把阳火全灭的男孩儿，思考好久，才往旁边迈了一步。
离开了阴魂的支撑，眼神呆滞的男孩儿身子一软，面条一样倒在地上。
虞缘转身，“周煜。”
“诶！”趴在窗户上和瓜瓜一起凑热闹的周煜当即应了一声，颠颠跑过来，“师父，你找我啊？”
虞缘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男孩儿，“你把他带到客房浴室里，用泡过艾草的热水给他泡泡。”
周煜麻溜把人扛起来，“好，我知道了师父！”
他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口，那道小孩儿的阴魂催促：“我已经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帮忙？”
它的声音带着些奶气，死的时候年龄并不大。
虞缘：“算出来的。我上午去你家了，不仅知道你需要我帮忙吗，还知道你要我帮你妈妈，帮你妈妈把她身上的风水格局破了，对吗？”
“……”小阴魂噌噌噌退后几步，差点炸毛，“你怎么全都知道！”
“你……”他警惕地上下打量虞缘两眼，突然皱眉，迷茫的眼神瞬间狠厉下来，“你不会是和那个畜生站一队吧？”
“我要是和他站一队，你今天根本进不来道观内。”虞缘坐在菩提树下的石凳上，没和这个年龄不大的小阴魂往深里绕。“关于你妈妈，我可以帮你。”
“真的？！”小阴魂一下子凑过来，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睛仿佛也跟着亮了亮。“你真的愿意帮我妈妈？”
虞缘点头，“但是我需要报酬。”
“……”小阴魂身上的欢快一点点散去，脑袋耸拉下来，“可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他惨兮兮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被爸爸取走了，还有我的肚子……”
它掀开身上满是血污的上衣。
血衣掩盖下，是一具已经被掏空内脏的是尸体。
“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爸爸拿走了，我没什么能给你……”
它小心翼翼看着虞缘没什么表情的脸，手指搅在一起，“我……但我记得我还有一些压岁钱，在我老家的床下面，如果你愿意去拿的话，他们可以给你！那是我外公给我的股票，很值钱的！”
虞缘看着他身上已经腐烂模糊的肉.洞，眉毛一点点收紧。“这些都是你父亲做的？”
“嗯……”小阴魂摸了摸自己身上被开膛破肚留下的洞，“爸爸说需要钱，要给姐姐治病。可是，他说谎了……”
说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想到姐姐被蒙骗了二十多年，小阴魂声音尖利，身上的怨气差点时失控。
“他杀了我和妈妈，还害了姐姐，我都看到了！都是他！他是坏人！”
阴魂的尖叫声凄厉，在它是失控的瞬间，身上浓黑色怨气向四周散去，被虞缘一挥手抓在手中。
她看着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小阴魂，皱眉，“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不行，你这个样子不能在阳间停留太久，得赶紧去投胎。”
“不行！”小阴魂惊慌想躲开，“我要等我妈妈一起！”
它转身想跑，被虞缘一把抓在手里，在一人一鬼眼前，一道散发着寒气的大门拔地而起。
虞缘把手上挣扎的小阴魂抓起来，“小家伙，我不是和你商量，这只是通知。”
“不！我不走！我要等着我妈妈和我姐姐！你放开我！”小阴魂被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抓起来，根本挣扎不开。
鬼门关在虞缘拿出令牌的那一刻打开，她拎着小阴魂进去，顺手扔给在黄泉路维持秩序的鬼差。
对方莫名其妙被砸了一下，抬起脸就想破口大骂，“谁呀，没长眼……哎呀，原来是您啊！”
看到身后的虞缘，他连忙堆起笑：“特殊事件管理局的虞大人，虞大人贵安啊？”
虞缘没和他寒暄，指着他手上的小鬼，”这小鬼是二十年前死的，这么多年一直被人扣着不能投胎，劳烦您带他走过黄泉路，剩下的交由陆判大人。”
“好好好！没问题！”鬼差的笑容阴恻恻，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小阴魂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出去了。他愤愤看了眼虞缘，又挂念着妈妈的尸骨，“你……你刚刚说报酬，我能给的都给你！你一定要帮我妈妈破了身上的风水局！”
“这是自然。”虞缘凑近他眼睛部位血淋淋的两个洞，“我帮你妈妈，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小阴魂连忙点头，“好！你说！”
“你见过帮你爸爸设计风水局的玄师吗？”
“见过！”小阴魂想也没想，“我死的时候，我爸爸担心我怨气太大报复他，找那个坏玄师来镇压我。要不是今年雨水多，镇压我的地方发生了泥石流，我还出不来呢！”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样子……”原本怒冲冲的小阴魂呆住，“我……我确定我是见过他的，可是样子……我想不起来了。”
虞缘抿紧唇，那邪修用了障眼法。
她摸摸小阴魂的头，“不记得就算了，你能给我说说你还记得什么吗？”
“我……”小阴魂想了好久，猛地抬头，“蝴蝶！蓝色的蝴蝶！我记得蓝色的蝴蝶！我死的时候，看到天上飞着好多蝴蝶！”
“蓝色蝴蝶……好，这个我记住了。最后一个问题，”虞缘直起身，“这个问题是关于你妈妈的。”
“你把你妈妈的坟墓刨了之后，把她尸体安置在哪儿了？”
……
周煜把客房的少年安顿好，一出来就看到从鬼门关出来的师父。
“师父，你去找师爷了？”
“没有，”虞缘神色匆匆，“那个小孩儿醒了吗？”
“还没，”周煜见师父有点着急，自告奋勇，“师父，你要是着急，我就去把他弄醒！”
想起那小孩儿脸上的黑眼圈，虞缘捏了捏有些发胀的山根，“算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等他醒了，你送他回家。他家里应该有尸骨，不用报警，也别让他报警，直接把尸骨送到火葬场，把骨灰带回来。”
听到“尸骨”两个字，周煜脑子转得飞快，“他家的那具尸骨就是向总家里丢的那个？可是，怎么跑这小子家里去了？”
“向卿死了二十年的弟弟上了他的身去挖的，没地方放，就放他家客厅了。”
虞缘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
不愧是价值七千吃瓜币的丹药，今天算了这么多次，出了脖子有点难受，竟然一点不觉得累和饿。
“那行，等那小子醒了我再去。”周煜低头看了眼手表，兴冲冲往外跑，“师父，良良放学了！我先去接他！”
*
幼儿园门口，良良被新认识的叔叔带出烘培房，手里还拿着刚做的照烧鸡腿饭。
“胡叔叔，就到这里吧，一会儿周叔叔就来接我了！”虞良拎着便当盒，一双眼睛圆溜溜，柔软的小卷发贴在耳边，笑眯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有点像小狐狸。
胡幺尧蹲下身来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温和道：“好，那叔叔就送你到这里，咱们一起等你家人把你接回去，好不好？”
“好！”虞良小团子笑眯眯，一口小米牙白莹莹。
周煜来接虞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看到上午还和他一起在节目组一起当背景板的狐族大妖，把爪子放到自家小师兄的头上，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良良！”
扯着嗓子一声吼，不仅虞粮看了过来，周围半径五米内的人全疑惑抬起了头。
胡幺尧笑着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周煜样子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是你？”他板着脸皱眉，狭长的眼睛里透着冷气。“你是良良叔叔？”
“不是哦胡叔叔！”虞良仰着小脸解释，“周叔叔是我妈妈的徒弟，不是我亲叔叔。”
徒弟？
胡幺尧想到了今天上午那个让他很有危机感的人类玄师，“你妈妈叫虞缘？”
“叔叔，你认识我妈妈？”虞良眼睛亮晶晶，他凑近胡幺尧的耳朵，奶声奶气，“叔叔，我妈妈是不是特别好看，她是大明星哦！我经常在来的路上看到她的广告牌！”
胡幺尧胡乱点点头。
妖族各个都很漂亮，他是没怎么关注过人的样貌，但那个女人确实很强。
“良良！”周煜看着那只大狐狸距离良良越来越近，急得上火，“良良，晚上咱们还有别的事情，现在该回家啦。”
“对对对！”虞良背上背着小书包，手上艰难拎着饭盒，“再不回去，给妈妈带的照烧鸡腿饭就要凉了！胡叔叔，我要走喽！”
他奶声奶气和胡幺尧摆手，胡幺尧也收起了身上的野性，眼中含笑说再见。
两人一走，身后烘培屋的门被推开，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走到胡幺尧身边，问道：“良良走了？”
“嗯。”胡幺尧转过身，没好气，“你怎么没跟我说良良是那个虞缘的儿子啊？”
“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吗？”男人没理会这个弟弟的无理取闹，“这孩子身上，是有那个人的味道吧？”
“确实。”胡幺尧眼神冷下来，“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