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鸿涛也朝云绽道:“三嫂,你家樱桃好甜啊。”
江厉把自己摘的递下去,云绽还没接过,就听宋榆归吩咐:“小四,你去帮小五和你三嫂洗洗再吃。”
第43章 四三章
周沛发现云绽不见,是宋榆归他们离开云山的第三天。
这次她走得匆忙,周家没一个人联系得上她,连和她关系好的周陶发消息她也很少回信,一整个要和周家断绝来往的意思。
周知几次大发雷霆,被方云华好说歹说劝下了
她骗周家自己是去美国,骗沈砚行自己还在淮序读书。
自以为天衣无缝,便安然躲在云山享受春日好时光。
“哇!!!樱桃红了!!!”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蹦Q起来,像一枚炮弹似的冲进卫生间里洗漱换衣服,不到五分钟就已经收拾好冲下楼了。
云绽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女生,比周陶还能折腾。
等她慢腾腾收拾好下楼的时候,林幼安手里已经拿到了宋榆归摘的满满一袋子的红果子了。
大家以为她怄着气,休息两天就好了,没成想,她竟是从未登过去美国的机场。
如此来回一个月,周沛终是发现端倪,不得不向他最讨厌的人打去电话。
沈砚行从来不知,周家人竟是将她送来了自己身边。
公司的项目已尘埃落定,失去沈家那个案子,但他亲自接手了另一个大项目,周知的气也随之消弭。
更遑论,还有了另外一个惊喜。
午餐时间,周沛给云绽打去电话。
彼时,云绽正端着一盘红透了的樱桃,坐在秋千上。
微风吹开她嫩绿色裙摆,秋千一摇一摇,好不自在。
江厉任劳任怨地在院子里帮她给花花草草浇水,中秋想捣乱,没上前就被江厉浇湿了狗头。
接到电话后,国内国外两个男人心里都惊了一瞬。
周沛险些报警,但仔细一想,又不至于。
既然她还懂得互相瞒骗,就说明云绽并没出事。相反,她是有预谋地离开。
对她这么一欺上瞒下的行为,周沛打心眼儿里高兴。
他还以为她这辈子也学不会反抗。
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狗脾气越来越大,半点刚生下来的乖乖的影子都找不见。
云绽冲着江厉骂:“你看你把中秋带的,脾气多臭!”
江厉乐了:“云绽,老子脾气臭?”
脾气臭还一日三顿饭老老实实煮给她吃?脾气臭还帮她浇花洗衣就差把自己弄成个家庭主夫。
它朝江厉叫,又朝云绽叫。
云绽只当自己没看见中秋告状,继续美滋滋享用水果。
自家结出来的果子就是稀奇,要不是怕牙齿疼,她可以从天亮吃到天黑。
中秋告状无果,一只狗癫狂地冲出家门。
江厉给花浇完水,缓步走到云绽身边。嘴里咬着半颗硬糖,嘭地一声咬碎,囫囵着咽下。
他单穿一条黑色运动裤,走到她面前,躬身闻了闻。
云绽拿着牙刷,小心翼翼凑到镜子前看自己的牙齿,嘴里刚刷出沫,他就来了。
亲昵地圈主她的腰,脑袋埋进云绽颈窝里,江厉闷声闷气地问:“还是和老子睡觉舒服吧。”
小五抢被子踹被子是出了名的,哪里比得上他细心。
“嘴里一股酸味儿。”皱眉:“快去刷牙。”
云绽捂着唇,把果盘递给他,自己忙往楼上跑。
盛鸿涛他们在云山玩了几天,云绽和江厉陪着他们上山下河,把乡野能玩的项目都玩了个遍。
刚送走那三位,他忍不住想和她好好亲近一番。
云绽喝了口水,冲干净嘴里的泡泡,轻声:“没觉得。”
江厉闲散地笑出声,抱着云绽的手收紧,还想说什么,云绽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夏丛找她,忙拍怕江厉的手,逃开。
来电显示――周沛。
尤其他外出时身边还总带着条恶狠狠的狼狗,云绽跟着他,走哪都是引人注目。
洗完脸,江厉扯了张干净毛巾擦干水渍,看着要到饭点了,琢磨着今天做什么饭好讨自家那位欢心。
路过房间门口,江厉听见一点动静。
脚步停下,转弯朝房间走去。
开门――
江厉也在刷牙,用的是云绽的牙膏,刷完后埋头洗了把脸。
为了方便收拾,来云山半个月的时候他就去把头发剃成了寸头。
江厉长得本就桀骜,如今没了头发修饰脸型,眉眼比以往多了几分凶厉,看上去更是不羁。
云绽立在窗边,她回过头,眼睛有哭过的痕迹。
她说:“江厉,我们回去吧。”
-
江厉从没问过云绽为什么突然跑回云山。对他而言那是她的隐私,纵使两人亲密如此,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勉强。
淮序机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牵着手走出。
江厉穿着一件黑色冲锋外套,黑色运动裤,身姿挺拔;头发紧贴头皮,眉骨野训不羁。他一贯潇洒,走哪里都独来独往,这次回家,手里拎着云绽满满的行李不说,还牵着一条傻乎乎晕机晕得站都站不稳的狼狗。
另一只手牵着云绽。
只要她乖乖地在他身边就好。
云绽离开,他陪她离开;云绽回去,他陪她回去。
只是,他还是不放心,在飞机上抱着靠他肩膀的云绽,缓缓道:“你还有我。”
不要总是一个人哭,你还有我。
云绽没有抬头,迷糊着嗯了一声。
小姑娘纤瘦高挑,在人群里明明是最显眼的存在,但因身边那位个子实在高,长得实在招摇,倒显得他小鸟依人了起来。
这两人走在一起,一刚一柔,说不出的般配。
林幼安他们接到江厉要回淮序的消息,早早地就开车在机场门口候着。看见云绽和江厉手拉手出来,忙不迭朝他们招手。
云绽只穿了件素色衬衫,针织外套脱下来挂在行李箱上,下半身浅蓝色牛仔裤,白色球鞋,头发绑在脑后,看上去温婉可人。
一声三嫂,引不少人侧目。
江厉把云绽的行李放车上,六个人分成两车,陆流把车让给江厉。
云绽报出周家的位置。
宋榆归表情微变,但没说什么,转身上了后面那辆,载着剩下几人跟上。江厉自己开车,打弯加速动作流畅。
他好不容易回来,送完云绽,四个人赶紧约他一起喝酒去。
江厉在车下揉了揉云绽的头发,指腹在她脸上摩挲:“有事打我电话。”
云绽点头,把江厉送走。
刚一回家,就见着方云华坐在客厅喝汤。
这五人以往走哪里都浩浩荡荡、高调又张扬,现在她成了这群人中的一个,莫名有些别扭。
江厉倒不觉得,他像蒲公英,走哪都能落地生根。
刚一回淮序,立刻恢复往日混不吝的公子哥形象。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问她要回哪里。
她没想到云绽会回来,看她开门进来,笑开了眼:“绽绽!”
云绽抬头向上看,淡淡道:“姨父,咱们谈谈吧。”
周知表情淡定,点头,去到二楼书房。
丢掉项目他确实很生气,不过这些天冷静许多,家里又连逢两件喜事,周知缓和了眉目,当下并不想对云绽发火。
两人去到书房。
云绽率先坦白:“姨父,我没去美国。”
周知猛地回过身,惊讶。
四月初到五月中,一个半月,没去美国,那去了哪里?
不消他问,云绽自己承认:“我回了云山。”
知道周知会生气,云绽把想说的话一股脑通通说了出来:“姨父,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不想再为你做事。过了今年满十八,到那时,你也不再是我的监护人。”
云绽抬头挺胸:“我不知道当初您收养我究竟存了几分好心几分利用,这么多年,能做的该做的我一样不落通通帮您做了。沈家项目我无能为力,并且,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再帮您做一点违心的事。”
方云华穿着拖鞋,缓步走到门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走路慢腾腾的,唯恐摔了绊了。
云绽把行李箱放下,问:“姨父在哪里?”
方云华愣了愣,抚着肚子看向三楼。
适时,周知刚好出房门。
不管是讨好沈砚行,还是别的。
“如果您愿意,我继续认你做姨父,不愿意,那我就此搬出周家。”
云绽第一次对周知说出这些话,说不怕是假的,但她还是严肃地看着他,半点退让的余地都没给。
周知冷冷地看云绽:“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她的意思明显,想和周家彻底断联。
周知眯眼看她:“养了你这么些年,你竟是这么想的么?”
云绽:“不用谁教,我只恨自己明白得晚了。”
“行啊,翅膀硬了。”周知笑了:“你是不知道,你和你小姨这些年靠谁活着?”
周知点头,回过身,实事求是:“是,是我的孩子,但我已经有孩子了。”
换言之,方云华肚子里的那个,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一个发育还没完全的胎儿,他难不成还能指望他出来继承家业?
周沛周陶是他一手看顾养大的,他很满意,也就不期望再有什么别的孩子了。
云绽表情险些失控,咬牙:“你真冷血。”
周知如鹰捉兔般盯着云绽,承认:“我是冷血,你也可以离开周家,我管不着你。但方云华,从此后她别想再用周家一分钱,她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当然――也和我没关系。”
“你可以离开周家,你小姨呢?”
云绽心底一颤,强撑:“小姨已经有了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也正是周沛告诉她方云华怀孕,她才有和周知对峙的勇气。
他不是一贯爱拿方云华威胁自己吗?现在方云华有了他的骨肉,他还怎么说得出撵走她们姨侄俩的话?
周知说:“你放心,假使我和你小姨离婚,姨父也有能力让你小姨拿不到一分钱,你信么?”
他这是铁了心要将她利用到底。
云绽浑身打着冷颤,她自以为可以摆脱周家,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绽绽,快下来,小姨和你说件喜事。”
“……”
-
再见到沈砚行,已是三天后的黄昏。
他知云绽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接到电话时马不停蹄购买了回国机票。沈砚行很少这般急促,他做事一贯沉稳,对云绽也是,遵循她的意愿,从不勉强她做任何事。
两人坐在餐厅里。
云绽酝酿许久,终是向他开了口:“关于南城开发的案子……”
沈砚行皱眉。
他知道云绽一心向着周家,这个项目一开始父亲就下足了心血,周家已是标准放宽再放宽之后,才得以进入终审。
她红着眼,隐约有了哭腔:“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我。”
“项目。”周知旧事重提:“只要你帮周家拿到沈家的标的,从此以后,你和周家没有关系,你小姨该有的,我也不会亏待。”
一个生了反骨的棋子,他不介意再利用最后一次。
餐桌前的方云华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待云绽走出书房,听见声音,她立刻在楼下朝云绽招手。
他抬手,打断云绽的话:“绽绽,集团几万人,稍稍一个决策失误,可能会影响几万个家庭的生计。”
“绽绽,如你所见,我父亲是个商人,”沈砚行温柔地坦白:“你说的‘全力’‘努力’在父亲眼里不值一提,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他。”
沈砚行和从前一样,几乎没有改变。他会微笑着告诉云绽一些利益相关的事,只是从前他大多能将就云绽。
如今他的想法几乎要藏不住。
云绽几乎失去汲入氧气的能力,她脸上苍白:“例如?”
沈砚行注视她,似乎是觉得有些为难人,连他自己的眉头也是蹙起的。
他知道她明事理,懂分寸。
但云绽咬牙,想到出门前方云华声泪俱下,一度啼哭到流血,她脸色倏然变白:“砚行哥哥,周氏现下是周沛哥在管,他有能力,也会尽全力,项目交托在他手上不会搞砸……”
沈砚行从不想利用或者逼迫,但――
他说:“你知道,以往沈家对周家所有的看顾都来源于我和你的关系。”
像今天这样脸色惨白,倒是头一回。
就在他出国这一年,有什么东西似乎变了。
沈砚行缓声问:“绽绽,你讨厌我?”
云绽嘴唇煽动:“不……”
那些藏了六年的话终于说出口,他不想逼迫云绽,但这确实是打动他父亲唯一的办法。
云绽如遭雷击。
她默了默,抬手输入两个字:【在家】
而另一头,江厉看着云绽的回复,宋榆归比他更气:“老三,你媳妇儿家还挺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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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绽并未让沈砚行送她回去,她现在还不想回去。
沈砚行现下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云绽,她说要走,便顺理成章地送她离开。
走出餐厅,云绽买了一只冰淇淋。
她肠胃不好又容易生病,大夏天尚且不敢吃冰,更别提五月的天。
她的态度更让沈砚行起疑,以往两家长辈不是没试探过两人结亲的事,大多数时候云绽都是微微一笑,或者沉默。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沈砚行抬手:“先不要讲,绽绽。就当我没说,我先送你回家,改天我们再谈。”
明明是五月,出商场的时候云绽依旧冷得发颤。
手机振动,是江厉发来消息,问她在哪儿。
但她就想这样冻一冻,好似只要身体温度下降,她就可以冷静下来。
她不知自己在给别人讲出这段经历时,该用什么样的立场。
咽下一整个冰淇淋,云绽起身,还想再去买一只,忽然看见立在一旁的江厉。
他双手揣兜,就这么静静地立着,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心猛地揪了一下。
见云绽望过来,江厉抬脚上前:“怎么吃冷的?不怕肚子痛啊?”
江厉只发了一句消息,过后再无回复。她也好想像寻常女生那样将烦心事讲给男友,但她清楚,过去六年的事概括起来也就――荒谬二字。
谁能想,她其实一直‘以色侍人’,借用沈砚行对她的好感牟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