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山站在时代的风口, 赚得钵满盆满。
隆江建设正式更名为隆江国际。
他又着手开始开办酒店,建商场,投资旅游, 甚至还想往互联网和金融发展。
眼光毒辣, 有远见, 有魄力,陆见山的商业版图越来越大。
当年他也是新杭商会里响当当的人物。
可惜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天妒英才, 老天派了个女人来收他。
没收走, 但收医院里了。
隆江只能交代陆行屿手上。
作为陆家从没露过面的长子, 众人对他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 和陆见山父子关系非常疏远,陆见山从不带他见人,看着以后也没有要把隆江交给他的意思。
还有更骇人的猜测说陆见山的意外都是他暗中策划的,为得就是趁妹妹尚年幼,伺机抢夺家业。
毕竟陆见山对女儿如明珠一样捧在手心,是有目共睹的。
那段时间,就连宋洋也打电话过来问他你爸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他扯着瘆人的笑说“有,现在被你发现了,那只能让你去住陆见山隔壁病房了。”
吓得宋洋避了他好几天。
事实上,这位置,他多坐一天都嫌累。
会议室里,突兀的铃声响起,台上,正在做项目分析的市场部总监话音一颤。
公司上下都知道陆行屿最忌讳开会的时候有人接电话,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到主位的男人身上,只见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没了刚才的冷若冰霜,落地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竟也在他身上投射出了几分温暖明亮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
然而下一秒,他开口:“怎么了,有事吗?”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耐心。
众人:???
_
温书念选择打电话给他,是觉得有求于人发消息好像太敷衍了,而且自己每次都是遇到困难了才主动找他。
有种交朋友纯粹为了利用人的感觉。
她想着打电话说会显得诚恳一点,顺便再问问他何时有空,请他吃个饭。
但电话接通的一刻,她还是紧张,忍着鼻音,轻轻叫了一声:“陆行屿。”
“嗯。”那边在等她继续说。
温书念捏了捏手心:“我想请你帮个忙,你上次说认识租房的朋友,能不能介绍给我?我最近可能需要。”
一口气说完,她没底气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但那边似乎陡然响起什么桌椅碰撞的声音。
“陆行屿,你在忙吗?”温书念想着他酒吧都是晚上才营业,以为他现在闲着,“你现在没空的话,我先——”
“在哪?”那边呼吸重了重。
她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愣了片刻,报出小区的地址。
“在那找地方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他说着,电话也没挂断,很快,温书念听见引擎启动的轰鸣声。
蹲久缺氧的脑子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
他是要来找自己?!
可她只想要一个联系方式,他为什么要专程跑一趟?
温书念想不明白,但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眼眶大概是红的,人也瘪得像朵晒焉的花。
她赶紧抱着包包起身,左右环顾了一圈,切断通话,走进小区门口的一家超市。
买了一瓶冒着冷气的冰水,往眼皮上敷了敷,又翻出包里随身携带的口红,以手机的前置相机为镜,浅浅涂了一层。
应该看不出来了吧?
稍微掩饰完自己的狼狈,温书念走到超市门口等。
陆行屿来得很快,他今天没开之前那辆迈巴赫,开了一辆银色的宾利,停在对面的公共车位上。
远远的,两人视线隔着炙热的阳光对上。
他今天穿的正装,衬衫西裤,身形很出挑。
温书念怀疑他除了经营酒吧外还有别的工作,但终归是人家私事,她也不好意思过问,怕被对方觉得自己有所图谋。
其实在听她说完第一句话时,陆行屿就听出了她压在喉咙里的哭腔,心狠狠揪了一下,吩咐叶逢处理完会议后的事,就立马动身赶了过来。
现在穿过滚烫的马路,走到她面前。
验证了他的猜测。
即使眼眶里已经没有湿意了,但薄薄发红的眼皮还是掩藏不了她哭过的痕迹。
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地要找房子搬出来住?明明之前自己提议她都表示不考虑租房的。
那个人渣又去纠缠她了?
陆行屿心里滚过一堆全是关于她的问题,但唇抿了许久,一句都没敢问出口。
他怕她一会儿又该掉眼泪了。
他哄不好的。
高中时,自己就把她惹哭过,小姑娘哭得眼眶红肿,肩膀轻颤的,都快把他的心给揉烂了,止都止不住。
感觉到他目光长久地在自己脸上停留。
温书念心不知道是不是被看出了端倪,心虚地低下头,将手上的水递给他:“你渴不渴?”
“渴。”
陆行屿接过她手上的水,触碰到她因为握着瓶壁湿润透的指尖,轻轻握住。
她蜷缩了一下,他罕见地没放开,弯下腰,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
“不舒服?”
温书念摇摇头,顶着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又无奈点了下脑袋。
陆行屿伸手摸了下她额头,指尖的湿润让她眼睫颤了颤,却没躲,汗湿黏在额前的碎发被轻轻拨开。
“走吧,送你回去。”屈起的指节轻轻敲了下她额角。
陆行屿接过她手中的遮阳伞,撑开,将她整个人藏进隔绝烈日的荫蔽下。
温书念站在原地没动。
“要我背你?”
“不是,我是想——”
“我知道,你想租房,我会让朋友帮你找的,就这两天,等选好房源再带你去看。”他将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除了感谢,她说不出其他。
可感谢又太浅显。
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沉默着跟他先上了车。
车子发动,陆行屿一时没走,从后座拿了块毯子,披在她正对空调出风口的腿上。
她今天穿的牛仔短裤,他小心翼翼的,并没有碰到她。
“谢——”
“房子找了好几天了?”他突然问。
她有点尴尬,但还是诚实地“嗯”了一声。
“找过别人帮忙?”这个问题太伤人了,她没答,但他应该猜到了,声音莫名地低了低,“为什么不先找我,是忘记了,还是——信不过我?”
其实都不是的。
她从来没忘记过他那天晚上对自己说的话,更不是信不过,他向来言出必行,是她自己的原因。
从高中开始,他永远是处理麻烦的那个,而自己总在制造麻烦的,曾经唯一一次能帮上他的机会,又因为她的胆怯和自私,给放弃了。
现在自己更不可能帮上他什么。
虽然他不止一次说两人是老同学,平时帮个忙理所应当,可她站在只索取利益的角色里,没办法坦然毫无压力地接受。
原本在心里事先预演过好几遍要请他吃饭的说辞,被他这么一问,现在也矫情地难以开口了。
而陆行屿似乎没逼她给答案。
车子缓慢驶入街道,他撇干净眼里的那点情绪,又恢复一贯的漫不经心,扯着唇笑了笑:“没关系,你可以把我排在最后,只要有事能想的到我,就好。”
“没有。”
说不清是为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自嘲,还是为自己被误解,她心突然疼了一下,小声反驳,“陆行屿,我没把你当成收拾烂摊子的那个,我...只是觉得,我没办法帮上你。”
陆行屿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侧过头,只有她躲避的后脑勺。
“温书念?”窥见她轻颤的眼皮,陆行屿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心一时间揪在那不上不下的。
“喂,前面的兄弟,走不走啊?不走别堵着道!”
后面传来催促长鸣的喇叭声。
他无暇思考,将车先拐进了前面某个商场的停车场,解开安全带,余光悄悄打量了身边的人一眼,唇紧紧咬着,发红的眼尾微微湿润。
他很后悔,真的。
明明自己是去接人的,说什么有的没的,结果又把人惹不开心了。
“温书念?”又试探叫了声。
她执意用后脑勺对着他。
可他是真的不会道歉,以前陆见山无论是拿棍子抽他,还是踹他,他腰杆都硬得要命,从来不肯低头服软。
陆行屿默默叹了口气:“对不起,我——”
“你干嘛。”温书念转过头,打断他,自己只是眼眶被突然上来的情绪逼得有点酸,怕他发现。
“你不是生气了吗?”
“没有。”要生也是生自己的气,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帮忙的人反过来道歉。
“我没生气。”见他不信,又强调了一遍,“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帮了我很多次,但我——”
“一定要算这么清楚吗?”
陆行屿知道她会在意,但没想到在意到这个程度,“我们俩是在做生意吗?需要把每一笔账都厘清?”
见她沉默,他又放轻声音:“如果是纪芙需要找房子,你刚好能帮的上会帮吗?”
会的。
只不过朋友之间都是有来有往的,纪芙不会吝啬于找她帮忙,她偶尔也能帮上。
“陆行屿,我——”
“你怎么知道帮不上我?”陆行屿猜到她想说什么,打开驾驶座前储物柜的挡板,拎出一袋药,说着放到两人座位之间,将上次受伤还抱着纱布的手伸过去,“帮忙换个药?”
“我自己一只手不好换。”
温书念自然是没有推辞,但当她拆开男人手上的纱布,不由得皱紧眉心——这哪是不好换,这是纯粹瞎弄糟蹋自己的手吧?
伤口裂开的地方已经发白化脓了。
“陆行屿,你怎么搞的?”她生气得连平时温柔的声音都重了几分。
陆行屿其实挺爱看她发小脾气的,以前偶尔惹恼了她,也会瞪着自己,字字铿锵地质问他。
但不能太过,毕竟生气对身体不好。
“不行,你得去医院,我处理不了。”她犹豫再三,还是不放心。
“不用——”
“必须去。”她难得咄咄逼人,不肯退让。
两人从附近的医院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
温书念晚上还得去给小祖宗补课,让他直接把自己送到了云陵壹号。
停完车,陆行屿也没走,和她一起进了别墅。
叶琼平时一般六点到家,她坐在阅读桌前开始整理今天的补习内容,陆行屿从厨房端了一杯棕褐色的东西出来,熟悉的甜味顺着热气飘出,温书念接过就知道是什么了——红糖水。
只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生理期的?
不会是上次,他记自己日子?!
两人都陷入一阵相顾无言的尴尬,最终,陆行屿清了清嗓子:“你要不要看看你脸色白成什么样子?”
原来是歪打正着。
温书念舒了口气,捧起杯子,吹开漂浮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喝完。
肚子浮上一股缓解疼痛的暖意。
但睡意似乎也迷迷糊糊地找上头。
不知多久之后,窗外的落日余晖倾洒进来,随尘埃浮动的细碎金光笼罩着趴在桌前安静睡着的女人,白皙脸蛋上细小的绒毛都被照亮。
温软,恬静。
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陆行屿就沉默地站在身边,深谙的眸光停留了许久。
最终还是怕她睡得不舒服,抽走她压在手下的书,揽过纤薄的肩膀,弯腰,将人轻轻抱起。
她乖得像只秉性温和的猫,一贴近他怀里,像找到了安心的巢穴,窝着一动也不动。
只有绵长的呼吸声轻轻喷洒在他胸口,牵着里面那颗心抑制不住地激烈跳动。
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在胸膛上。
震得他耳边全是狂乱的心跳声。
不过幸好,她睡着了,她听不见。
作者有话说:
陆哥哥:抱上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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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日
◎你今天是不是偷亲她了?◎
温书念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条柔软的毯子。
叶琼正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玩游戏。
“温老师,你醒啦。”她放下游戏手柄, 投来目光,温书念脑子顿时清明起来, 揭开毯子坐起, 睡意消散的双眸环视过偌大的客厅。
“你在找什么?”
少女下巴趴到沙发沿,仰头看着她,温书念摇摇头, 她眼里又化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在找陆行屿吧?”
“他早就走了, 还让我不要叫醒你。”
温书念又低头看向被自己捋到一边的毯子。
叶琼想起某人的吩咐:“张嫂给你盖的啦,还有也是我看你趴在桌上睡得不舒服才叫张嫂把你抱到沙发上的。”
“嗯。”
说不清有一瞬间的宽心,还是失落。
她看向墙上的壁钟,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平时的补课时间,不敢再耽搁, 拂了拂滑到耳侧的头发准备起身带她上楼,手突然又被少女拉住。
“怎么了?”
叶琼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挪过两只脚, 脑袋搭在膝盖上, 黑浓的眼眸清凌凌地望着她, 流露出几分狡黠。
温书念猜她又在憋什么奇怪的话或者鬼主意了。
果然,下一秒。
她弯了弯唇,一脸偷挖小秘密似的兴奋问:“温老师, 你喜不喜欢陆行屿啊?”
“我们只是——”
“不要说你们只是同学哦。”少女堵住她的话, “你是我老师, 不能骗我, 要诚实回答,不然我以后也会经常撒谎的。”
突然用以身作则来压她。
温书念倍感压力,但仔细想想,自己似乎真的没有思考过“喜欢”这个问题。
以前上学时,她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学习和成绩。
在她们班上有些女生因为喜欢某个人开心或难过时,她的情绪基本也只由排名和分数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