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周末,早上公司没什么事。”
“那我和你一起过去。”正好叶琼还没醒,她的东西放得也比较散乱,还是自己过去收拾最不容易落下。
宾利驶上清晨的街道,太阳的光线还很温和。
温书念靠在座椅里,眯着眼,车内音响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睡意不知不觉地找上来。
“温书念。”旁边的人叫了一声。
她抬起险些闭上的眼,红灯,男人偏过头,一只手松散地搭在方向盘上,正定定地看着她,被光线剔透成琥珀色的眼眸透出认真:“那晚为什么一个人去搬家,还骗纪芙说我来接你了。”
出事到现在,他一直没提,也没责怪半句。温书念以为他忘了,还庆幸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就被翻篇了。
“我——”这个问题好像没办法完美地转圜过去。
陆行屿:“怕麻烦我们?”
“嗯,其实我那天要带的东西也不多——”
“不是麻烦。”陆行屿打断她,惩罚般地伸手掐了下她的脸,“温书念,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对我来说,你的任何事都不是麻烦。”
她脸颊被捏得微微鼓起,低着头,闷不吭声。
陆行屿估计她心里还纠结,默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男朋友?”
“没有。”她有些负气地反驳。
陆行屿忍着心软,难得严肃地沉下声:“没有你就给我记住了,平时只要不违法,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但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依靠我,不要什么事都自己闷头去做。”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嘀咕。
确实,也就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追着跑,不要命地冲向他的车,还重重摔了一跤,吓得他差点心脏麻痹。
陆行屿重重吐了口气。
“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温书念余光悄悄瞄了一眼他冷若寒霜的脸色,估摸着是生气了。
“对不起,下次会提前告诉你。”小声试图挽回。
还是不理人。
“陆行屿,你掐得我脸疼。”
男人眉心终于动了动,收回手,指腹还不易察觉地在她脸颊上轻轻抚了抚。
“你在还生气吗?”
“没有。”他对她从来气不起来,任何时候,她主动和自己说句话,他就开始动摇了,明明自己也不是毫无立场耳根子软的人。
况且,这次比起生气是担心和害怕更甚。
“对了,你那天怎么知道我是回南阳花园了?”
“猜的。”她那天没回公寓,纪芙也联系过她家里说没回家,大晚上更不可能撒谎撇下纪芙单独逛街,只有一个去处了。
幸好他猜对了,否则,他不敢想。
“行了,等下东西是搬回我公寓还是云陵壹号?”
“云陵壹号。”主要昨天被小祖宗缠着已经一口答应下来,张嫂也专门收拾出一间客房。
“陆行屿,你要不算我房租吧?”她想了想,突然提了句。
陆行屿真的挺想就地把人好好收拾一顿的,但这个场合显然不合适,他看着前方的绿灯,松开手刹,忍着耐心:“你见过女朋友住男朋友家还要给钱的吗?”
“可是我不光吃你的住你的,挣的...还是你的钱。”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但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男朋友都是这样用的,你不知道吗?”
“?”
“还有谁说你挣的是我的钱,那是你的补课费,合法劳动所得,受法律保护,不过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可以考虑在别的地方补偿我一下。”
温书念:“什么?”
“今晚睡觉别锁门。”
“?”以前住在他公寓自己都是不锁门的,现在住到云陵壹号,有叶琼在,她怕万一陆行屿在自己房间的时候小祖宗突然闯进来,影响不好,索性就锁了门。
但昨晚是第一夜,他怎么——
温书念:“你昨晚后来——”
“嗯,想和你说声晚安,不可以吗?”
“......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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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日
◎天亮前肯定抱你回去。◎
一开始, 陆行屿只是想给自己谋点福利,但他发现她乖乖照做之后,得益的好像并不是自己。
这天晚上, 他洗完澡,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叶琼烦人的声音:“温老师, 再玩一局好不好?”
门也不敲了, 直接推门进去。
两人正并排坐在床上,烦人精正抱着她手臂,整个人往她身上又蹭又靠。
“几点了, 还不回去睡觉?”他视线瞥到她被蹭开的睡衣领口,声音沉冷地教训了一句。
叶琼最烦他这种教训人的姿态, 有温书念在,也不惧,抬头瞪他回呛道:“你管我,倒是你,大晚上随随便便进女生房间, 流氓,色鬼。”
“这是我女朋友房间。”他宣誓主权。
“女朋友了有什么了不起,这还是我老师房间呢, ”叶琼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你们又没有结婚, 反正就是不能进,你快点出去,谈恋爱也要保持距离的好不好?”
陆行屿是真想揍她了, 但温书念在, 又暂时只能咬牙先忍着:“谁和你说的?”
“温老师啊。”她理直气壮。
漆黑深邃的目光缓缓落到温书念身上。
温书念真的冤枉, 自己这话是专门说给小祖宗听的, 而且自己会这么说是最近小祖宗总和她八卦学校里谁和谁又谈恋爱了,还被老师发现叫了家长。
温书念怕她小小年纪有样学样误入歧途,就教育她现在这个年纪的正事是学习,不能谈恋爱。
她又问那什么时候能谈。
温书念说成年后,但谈恋爱期间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能轻易地让对方越界。
本来初衷是善意的提醒,没想到现在先成了打脸她男朋友的令箭。
“不是,我——”
两道目光齐刷刷地看来,她想解释又发现无从开口,毕竟总不能当着叶琼的面跟他走或者说今晚你留下。
言传身教,重要的不就是身教吗?
陆行屿也看出了她的为难,声音缓了缓:“行了,我等下就走。”说完,又不耐烦地看向叶琼,“很晚了,你也赶紧下来,回去睡觉。”
“我不。”叶琼故意气他似的,麻溜地钻进被子里,“我今晚和温老师睡,她答应了。”
陆行屿眉心蹙了蹙。
温书念顶着那道有如实质的视线,心虚地低下头:“我是答应她了,今天她写完了三张卷子,昨天记得二十组单词也全部默对了。”
“不过——”她犹豫片刻,“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一局游戏再回去?”
“不行不行!”陆行屿没发话,叶琼一骨碌坐了起来,“温老师,他很菜的,我们不要带他玩!!”
“......”
空气蓦地沉寂下来,同时弥漫着一股焦灼。
温书念有种现在丢个火星子都能点炸兄妹俩的感觉,悄悄抬眸瞄了眼男人,神色淡漠无澜。
暴风雨的前兆?
温书念试探着开口:“陆行屿——”
“嗯,不玩,你们也别玩了,早点睡吧。”他淡淡地叮嘱了一句,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
房间陷入夜色的安宁。
关掉灯,很适合入眠的环境,旁边很快传来小祖宗绵长均匀的呼吸,但温书念闭着眼放空大脑却怎么也睡不着。
挣扎良久,她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起身,摸黑走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前,轻轻按下门把。
推开门,男人不在卧室里。
灯全熄着,但窗帘大开,大片皎洁的月光倾泻而入,将房间照得清晰,也在她视野里映照出外面阳台上熟悉的身影,背对着房间内,一只手小臂搭在玻璃护栏上,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整个人被夜色衬得有些清冷。
这么晚不睡觉站在阳台上干嘛?
温书念快步走过去,推开玻璃门。
陆行屿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想回过头时,一双手突然从背后搂上了他的腰,温软的气息瞬间贴上来。
他心猛地悸了一下,僵在那,直到指间的一截烟灰掉落,在他手背烫出一小片红才回过神。
心跳得有些酸疼,但胸腔被眷恋的气息填得很满。
他摁灭烟,轻轻拉开腰间交叠的小手,转过身,弯腰打量着她的神色:“怎么了?叶琼欺负你了?”
温书念摇摇头。
“那是睡不着?”他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软腻的指尖。
“算是。”
“什么叫算是,这么勉强?”
他好像非要揪着她问个水落石出,温书念也懒得遮掩了:“因为怕你生气了。”
“这样啊,怕我生气就过来投怀送抱,”他调子捻得又轻又缓,落在夜色里懒洋洋的,似乎又在认真思考,片刻后,深亮的眸光撞入她眼中,“那我真的很生气,温书念,抱一下可能都消不了气。”
温书念:“那你想?”
他低下头,血色润泽的薄唇被清冷剔透的月色勾勒得诱人。
温书念懂了,双手攀上他脖子,踮起脚尖,闭上眼。
下一秒,那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温热气息倏然远离了,她失重地脚下一空,睁开眼。
“你——”
“鞋子不穿就乱跑?”
他教训了一句,抱着她往房间里走,将人放到床上后,温热的掌心覆上她脚背,“这么凉。”
“还,还好。”
从来没有人给自己暖过脚,温书念抱着膝盖想缩回,又被他轻轻敲了下额头,“这么好骗的吗?”
“?”
温书念后知后觉:“你没生气?”
他忍不住笑得肩膀抖了抖:“嗯,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可是你在阳台抽烟。”
抽了还不止一根,她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烟蒂,说不上原因,那一刻,心突然抽得好疼。
“那是因为想你。”陆行屿悠悠叹了口气,其实自己让她留个门也不是非要做点什么不要脸的事,就是工作一整天见不到她,晚上回来她还经常被叶琼霸占着,自己想抱抱她,单独说几句贴心话都找不到机会。
他很想她,虽然近在身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前几年是真实过过来的吗?
“你想我吗?”陆行屿看她呆住,搂着人躺下。
温书念往他怀里贴了贴,声音闷在他胸口:“想的,不过我过一会儿得回去,不然万一叶琼醒来——”
“知道。”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搞得和偷情一样。
陆行屿捏着她下巴,低下头,在她唇上惩罚地咬了一口,温书念听话地没躲,任他亲完退开,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唇,小声问:“你在怪我吗?”
“没有,你和她说的那些挺有道理的。”
“其实我——”
“先听我说,”陆行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我应该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我妈在叶琼很小的时候就抛下她了,从小到大没有人教她有关女性的生理知识,她现在越来越大,有些界限,该注意小心的地方,我不是那么懂,也开不了口,她也不可能会来问我。”
女生发育期的尴尬和羞耻心是远超于男生的。
温书念不是没有体验过,以前第一次胸部发育她都很害怕被人看出来,恨不得驼着背走路,后来齐惠发现不对劲,领着她去买了内衣,又和她说了很多话,她才慢慢克服这种心理上的异样感。
“好,我会教她的。”温书念答应他,“不过你妈妈的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提起,温书念也不想隐瞒他,“其实我知道。”
“叶琼和你说的?”
“嗯,她说你和她...不是一个爸爸生的是吗?”温书念抬起头,小心打量着他温和沉默的神色,“对不起,你不想说的话我以后不会提。”
“没有不想说。”陆行屿把人往怀里搂紧,亲了亲她泛红的耳尖,“之前没告诉你是怕叶琼不高兴,她很讨厌别人提起她妈妈,既然她告诉你了,那就没关系,我们确实不是一个爸生的。”
“我妈在嫁给我爸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大学毕业两人已经要谈婚论嫁了,但我妈家里出了点事,我外公替人担保借钱办厂,结果厂子没办成,那人卷款跑了,我妈家一下就背上了一大笔债务,她和初恋就分手了。”
“分手后,我妈初恋出国了,我外公四处躲债,我妈孤身一人来新杭,找了一家财经报社的工作,她和我爸就是一次采访中认识的,我妈当时只是一个助理,但我爸一眼就相中她了,后来这恋爱怎么谈的我不知道,我爸就准备娶她。”
“当时我爷爷死也不同意,他早就给我爸安排好结婚对象了,但我爸执意要娶我妈,还帮她还清了家里的债,最后我爸和我爷爷闹翻,从家里迁走了户口,如愿以偿结了婚,婚后两人的感情也很好。”
那几年,陆行屿是亲身体会过这种家庭的幸福的。
只不过太美好的东西往往如同昙花一现。
“后来我妈初恋回国了,两人不知怎么又暗中联系上,我妈出轨了,我爸很生气,但还是希望她能和那个男人斩断联系好好和自己过日子,可我妈不愿意,宁可放弃自己喜欢的工作,甚至算计我爸的生意,用各种方法逼他离婚,最后我爸不得不同意,她和那个男人走了,但没到两年突然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孩,直接丢在我家的别墅外的院子里,自己走了。”
虽然有过这一类新闻,但温书念还是很难想象会有母亲丢掉自己的孩子,也怪不得叶琼那么讨厌她。
她听得心莫名一颤:“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吗?”
“嗯,要不是家里阿姨及时发现,孩子说不定都被人抱走了。”
“那你爸怎么不送到派出所或者福利院?他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戴绿帽这种说法太难听,温书念欲言又止。
陆行屿:“可能他太爱我妈了吧。”
“可这已经失去原则了。”
以前陆行屿也非常不理解,甚至叶敏走后,他还一度看不起陆见山,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女人,何况他在商场上那么运筹帷幄精于算计的一个人,却在感情里输得如此惨烈,最后还不愿意权衡利弊出局。
真是糊涂又窝囊。
直到后来,他在某个阳光正好的清晨看见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