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冷笑，“终于忍不了了吗？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平日里又何必还装出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真是虚伪至极！”
“你......”
燕北骁胸口快速起伏着，闭了闭眼，只觉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手下不由得攥紧了拳，连着手背都暴起了青筋。
可眼前的人始终是她啊！
他除了说一些狠话，默默隐忍着，宁愿把自己气疯，也不舍得对她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云九！你是死人吗？”
云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也是再不能傻站着不出手了。
燕北骁随即冷冷的转身，不再看身后的情形，猩红的眼眶，终是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娘亲！你放开我！娘亲......”
“云九，不要带他走，不要！阿辞......”
云九抱着南辞匆匆离去，盛姝便要跟在身后去追。
燕北骁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不顾盛姝的挣扎，扛着她便进了内殿。
“燕北骁，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你放开我！”
盛姝又捶又打，更多的却只能是无力的哭泣，视线一片模糊。
燕北骁双目赤红，极力隐忍着眼底漫涌的水色，急切地望着她，“孤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孤，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此时此刻，他居然问得还是这个，盛姝边笑边流泪，带着些许报复怨念望着他。
“反正是谁都不会是你！这些年我在宫外，坐拥美男无数，便是不小心有孕了又能如何！反正我也养得起！”
“盛姝！你给孤住口！你如今怎会变得如此轻浮！”
“是！我就是轻浮！你又能如何？”
“你.......”
燕北骁只觉一阵头晕，手扶着额，身形略微晃动。
“来人！来人！”
这次进来的却是安福寿，头直低到胸口，半分也是不敢窥探二人的神情。
燕北骁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语气中透着些许疲累。
“姝妃言行无状，从即日起禁足思过，若踏出揽月殿半步，所有伺候的人格杀勿论！”
盛姝冷冷的对上燕北骁的目光，果断抹去脸颊的泪痕，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内殿。
燕北骁恍惚失神呆坐在原地良久，眶中的水色再也抑制不住漫涌而出，心痛憋闷到快要窒息……
稍后，云九在门外求见。
“退下！”
燕北骁毫无心思，独自沉浸在痛苦中舔舐伤口。
云九还是执意求见，“君上，属下有要事回禀，是关于娘娘，还有那孩子的......”
第151章 相认
燕北骁沉默了片刻，稍稍整理平复，才唤了云九进来。
“有事快说！”
云九望着他清冷的背影，也是一阵担忧。
“君上，属下以为，那孩子定然是君上同娘娘的亲生骨肉。”
燕北骁急切转身，却又极力隐忍着情绪，“你又是凭借什么敢如此断定？”
“君上，请恕属下直言，您难道未曾发现这孩子跟您很是相像吗？”
“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
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
“这只是其一，其二，君上可看那孩子的年纪，约莫四岁左右，从娘娘离宫至今算起，也是对得上的，而且他叫南辞，娘娘与君上不就是在南陈不辞而别的吗？
即便是......
属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娘娘在外寻得良人，也是需要时日的，且以娘娘的性子，又如何会轻易就......”
云九说着，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燕北骁，见他正在垂眸似是思量着什么，便继续开口劝道。
“君上，您也知娘娘的脾气，又何必与她当面置气呢？”
每次都是话说得狠，反正最后也不知是谁更难受些......
云九这些年也算是看透了这两个人，都一样的倔！
“你说的孤又何尝不知？也并非孤非要与她置气，她先是欺骗孤身死逃离，又瞒着孤生下孩子独自抚养，即便到了现在，她还不肯亲口承认那是同孤的孩子！甚至还......”
宁愿让他误会她与其他男子有染......
燕北骁只要一想起来，胸口就堵得慌，直气得头疼。
“君上，娘娘现在想必还在气头上，自然是问不出来个什么结果的，若真想确定那孩子是否是您的骨肉，属下倒有个办法。”
云九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丝浅浅笑意。
燕北骁只觉今日都快要七窍生烟了，正是气不顺，此时看他这副笑脸格外的不顺眼，冷着张脸。
“要说便说，很好笑吗？”
云九只觉后脖颈有些发凉，“不，不好笑......”
随后，燕北骁先回了宣光殿。
果然看到那孩子已经在他的前殿里待着了，这个云九倒是看得明白，行事也是大胆！
竟也同他一样，在阿辞这件事上对于盛姝有着同样坚定而默契的认定……
只是让燕北骁没料到的是，他竟直接就把那孩子安置在自己的宣光殿了。
一个眼神扫过，云九默默低头。
“请君上恕罪，是属下擅自做主了。”
“你可会哄孩子？”
云九惊讶抬头，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啊什么啊！你没看到他在里面哭吗？孤要如何问话？”
燕北骁有些急躁的看着云九，“这么大个人了，还把一个孩子弄哭，你就不能对他温柔点！”
“我......”
“算了！一点指望不上！退下吧。”
燕北骁抬了抬手，云九张着的口也只能默默闭上，无奈的退了下去。
南辞似是受到了惊吓，双手抱着膝埋头缩在窗口的角落，小小的身子不时起伏着。
燕北骁缓步走至他身旁蹲下身子，手掌轻拍了拍他的背，语气轻柔，“阿辞，别哭了......”
南辞抬头，看见来人是他，忙一脸害怕的躲开他的触碰。
“你是坏人！明明说了要放了我娘亲，现在却出尔反尔！还想杀了我！”
燕北骁的心蓦然被刺痛，眉间敛着股化不开的苦涩，没想到这母子二人竟都会对他如此避之不及。
“阿辞，别怕，孤说的那些不过都是气话！孤也是刚刚才知道你的娘亲竟是孤的爱妻！”
有了前面两次交谈，他便知道这孩子十分聪明，思路清晰，干脆直言。
“你胡说！我娘亲何时嫁给你了？”
燕北骁心平气和的反问，“五年前，孤就迎娶了你娘亲，时至今日，她又如何不是孤的爱妻？”
南辞抿唇不答，一双大眼睛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
燕北骁随手递上一块淡黄色丝帕，眼角漾着丝丝笑意，语气温柔，“怎么不说话了？”
南辞并不去接，抬袖抹了把眼泪，带着几分幽怨说道，“我只知道，娘亲说过，爹爹早都死了，你休想唬我。”
燕北骁皱眉急切追问，“你娘亲是怎么说的？”
南辞扁着个小嘴，低头一脸失落惆怅。
“娘亲说爹爹是在下雨天非要出门被雷劈死的......”
燕北骁被气到笑，抬头仰望大殿横梁，心中五味交杂，苦不堪言。
她就真那般恨他，居然对孩子说这种话！
在她心里，他就当真该被雷劈死吗......
燕北骁稍稍平复低头，发现阿辞正用一种嫌弃的眼神在看他。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没有同情心，我爹爹死了，你怎还笑得出来？难怪我娘亲看不上你！”
“你难道看不出孤是在苦笑吗？”
南辞似乎不太明白苦笑是个什么意思，便自动忽略。
“我告诉你，我娘亲可是很爱我爹爹的！想来我爹爹应是个十分温柔之人，你虽生得容貌俊美，但太凶了，下手又没个轻重，我娘亲肯定不喜欢！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还是趁早放了我们，大家好聚好散。”
燕北骁眼中立时升起别样光彩，按捺住心头的惊喜追问，“你怎知你娘亲很爱爹爹？”
“那是自然！娘亲亲口承认的，她说她很爱爹爹，而且阿辞还常常看到娘亲独自一人偷偷思念爹爹，虽然她不说，可是阿辞什么都知道......”
南辞轻轻叹息。
燕北骁心头顿时百花齐放，似突生了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然，让他欣喜不已。
一扫快要堆积成殇的憋闷，一阵难以言喻的畅快舒爽。
当下，他只要再确定最后一件事情，便一切都明了了。
虽然原本就是毋庸置疑，可他还是想要亲耳听到，这样足以让他幸福到若置身梦境般的事实！
“阿辞，你是何时出生的？可否告诉孤生辰八字？”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若是我娘亲不愿意，你纠缠我也是无用的！”
有了刚刚他跟娘亲的争吵，南辞便认定了，这个君上就是个逼着娘亲嫁给他的恶霸！
“你这孩子怎么总把人想得如此坏？孤还能有什么坏主意？你看这整个王宫都是孤的，你若告诉孤，你想要什么孤都满足你，可好？”
燕北骁一阵无奈，却也只能好言先哄着。
阿辞略加思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精明之色，唇边的小梨涡立现，点头应声。
“那好吧。”
燕北骁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盛姝的影子，不觉有些失神。
“庚申年七月二十一巳时。”
燕北骁闻言便立时双眸水色涌动，眼角眉梢分明漾着温润可亲的笑容，泪水却顺着眼角潸然落下。
南辞不解的望着他，“你怎么哭了？”
燕北骁稳了稳气息，激动地握住阿辞小小的肩膀，一脸认真的问道。
“阿辞，你想不想让爹爹再活过来？”
第152章 相认（二）
“阿辞当然想了，可是娘亲说过人死不能复生……”
南辞目光始终打量着他的神情，甚是不解。
随后轻叹了口气，拿起他刚刚递过来放在矮桌上的锦帕，举起到他面前。
“你别哭了，快擦擦吧，做人可不能这般，得不到就哭怎么行呢？”
燕北骁唇角轻扬起接过，紧握在手中，“谁说孤哭了，孤这是高兴，孤就知道……”
说着便有些哽咽地低下了头，眼泪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点点滴落在蓝色锦衣之上，云丝织就，晕染出更为显眼的水渍。
南辞无奈，算了，娘亲说过宽以待人，他都这样了，若还计较倒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了。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就是了，以后你这脾气得改改，也收敛点。”
“好，孤都改！”
燕北骁抬头，面上的笑意更多了些，眼泪却并未少半分。
南辞看不下去了，从他手中拿过丝帕，轻轻给他擦着。
燕北骁感动至极，一脸慈爱之色，“阿辞，若是此时你的爹爹回来了，你可愿意认他？”
“啊？”
“阿辞，倘若孤就是你的爹爹呢？”
南辞立时一阵失望，“你怎的如此执着？你若真心喜欢我娘亲也该在她那里想办法，她若不同意，你又如何当我爹爹？”
“孤说的是真的！多年前，你娘亲和爹爹有了些误会，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到如今孤才将你们都找回……”
“你的故事倒编的很不错，只可惜我也不再是三岁的小孩了！我已经四岁了！而且我娘亲说了……”
燕北骁眉间敛着些许苦涩，也是不愿继续再听他重复着那些爹爹已故的话。
“阿辞，你娘亲是否除了告诉你爹爹不在了，从未跟你提过爹爹的其他事情对不对？”
南辞还是不信，矢口否认。
“才没有！娘亲说过，爹爹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又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嗯……从前还在朝中做过官，很厉害的！”
燕北骁有些出乎意料，“她真是这般说的？”
“嗯。”
南辞很坚定的点头，燕北骁明眸闪烁，若一个突然得到糖果的孩子，满足、窃喜，眉眼间掩不住的欢欣。
“你笑什么？娘亲夸的是我爹爹，又并非是你！”
“爹爹只是没想到，在你娘亲心里，爹爹还算是个不错的良配！才一时喜不自胜！”
“你才不是我爹爹！”
南辞起身不想再理他，说了半天又绕回来！
“来，阿辞。”
燕北骁也跟着起身，浅笑着将他抱了起来，走到一面铜镜前。
“你又想做什么？”
“你看镜子里面。”
燕北骁将他放下，却也不舍得撒手，贴着他的头侧，二人靠的十分近，倒是显得突然亲昵起来了一般。
南辞并不排斥，却总觉有些奇怪。
“里面不就是你跟我。”
“你仔细看，是否觉得我们二人也长得极为相似？”
南辞盯着铜镜细细又再看了遍，不觉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他说的倒是不假。
“可那又如何？娘亲说了，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燕北骁无语，心里却莫名升起丝被儿子夸赞的幸福感来。
之前盛姝的冷漠疏远和决绝，二人始终难以修复的感情，他还一度以为若是想要有个孩子定然遥遥无期，难如登天。
谁知这一天竟来得这般猝不及防！从天而降一个这般大的孩儿！
可他从未尽过一日父亲之责，心里也是愧疚难当……
“阿辞，爹爹会让你相信的！”
燕北骁笑着将阿辞紧紧抱在怀中，软软香香的孩子，跟他家姝姝一般可爱！
“你还挺无赖的……”
南辞撇撇嘴，这人为了能当他爹，还当真是一点不见外！
燕北骁并不在意，反而笑得爽朗，随手就拿起一个苹果塞到他手中，一脸宠溺，越看越喜欢。
难怪这孩子生得这般好看，原来竟是他和姝姝的孩子啊！
云若得了传召，十分忐忑的来了宣光殿，结果进门便看到阿辞竟然和燕北骁在一起。
且看着二人似乎过于亲近的样子……
云若心下明了，隐下涌动的情绪，先是低头跪在了殿内。
“君上。”
南辞本来欣喜的刚从燕北骁怀里溜下来，正要跑过来，见到这样的情形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小姨，你为什么要跪下来？”
“起来吧，不必多礼。”
燕北骁今日的语气格外温和，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云若依然跪在地上，“君上可是已经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