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骁一想起来,那股火气就不由得再冲了上来,语气也是不由得冷上了几分。
“不然你们还想瞒着孤到何时?”
“奴婢知罪,不过公主却是有苦衷的!还请君上不要责罚她!”
南辞跑至云若身旁,握着她的手臂就要扶她起来。
“小姨,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明明都让你起来了,为何你还要跪着?”
云若轻轻摇头推了推他的小手,“阿辞,小姨有罪,你如今能与你父王相认便好,从此你也就有爹爹了!”
“什么父王爹爹?小姨……”
南辞有些茫然的看着云若,又回头看了眼燕北骁。
云若一脸认真跟他解释,“君上就是你的爹爹,日后你该叫他父王才是。”
南辞有些急切地抬头,却皱着小眉头坚定强调。
“我不要!他才不是我爹爹!娘亲分明说了爹爹是在下雨天被雷劈死的!”
南辞始终坚信娘亲是不会骗他的!
而且,倘若这人真是他爹爹,又怎会这么多年从未来找过他们?他才不信!
就算这人再厉害,所有人都怕他,南辞还是倔强的坚持着,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爹爹在他心中的位置。
哪怕是这个君上日后真有可能成为他的新爹爹,那也得等到娘亲答应了再说......
“阿辞,小姨说的是真的!”
南辞立即捂上耳朵背过身不愿再听。
燕北骁眉间敛着浓浓的惆怅,却也无可奈何。
“好了,云若,别说了......你先起来吧。”
“君上,公主她......”
“她的脾性你该知道。”
燕北骁虽未将话说透,但盛姝不在就足以说明了一切,云若也是大概明白了。
“君上,奴婢来之前还一直记着当年的情形,倘若君上真的还对公主有情,还请您不要为难怪罪于她,这么多年,公主当真心里太苦了......”
燕北骁眉间似蹙非蹙,一脸黯然神伤,静默在原地听着,多年以来,关于她的一切,那些他无法想象的辛酸和心痛……
云若在宣光殿待了许久。
盛姝不愿说的,她便都一并替她说了。
五年了,她悬在心上沉重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第153章 相认(三)
“娘亲!”
盛姝正对着窗外失神,闻言刚转身,就见一个小身影直冲入她怀中。
“阿辞?你有没有事?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孤是他的亲生父亲,除了宠着爱着,还能如何?”
门口燕北骁缓步而来,面上还带着浅浅笑意。
盛姝不用猜都知道,他定然还是去找了云若求证,否则又怎会突然态度如此转变之大。
本来那么多显而易见的证据,他那般聪慧,又如何猜不到?
即便她心存怨念,可倘若他能一开始就投以信任,坚定一些,她又何须如此......
原本也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罢了,终究还是失望了……
盛姝抿唇不答,别过头去避开燕北骁的目光,抱着南辞背对着他。
“娘亲,你怎么哭了?”
南辞忙抬袖去擦她的眼角。
盛姝低头躲了躲,随手抹去,强挤出丝笑意,“阿辞乖,娘亲没事,只是眼睛有些不适。”
“娘亲,小姨说君上就是阿辞的爹爹,可阿辞不信,阿辞永远只相信娘亲说的话!”
南辞单纯清澈的眼神,让盛姝觉得一阵心虚和愧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他了。
“姝姝......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燕北骁在她身后顿下脚步,语气松软。
尽管他早就知道这样的答案,可他还是贪心的想听她亲口说出来,想要让她直面承认这彼此爱的凝结。
“我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阿辞是我的孩子!从我决定要一个人把他生下,再独自将他带大,就与你再无干系!”
“姝姝,你怎能如此狠心?阿辞也是孤的孩子啊!你即便再不想见孤,可也不该剥夺一个孩子得到父爱的机会!
这么多年,孤错过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甚至都未见过他呱呱坠地的模样......”
盛姝冷笑,“你们这些王室贵胄有何骨肉亲情?现在不过是你的后宫嫔妃暂未为你生下一儿半女罢了,倘若过两年,你的孩子接踵而至,你还会记得阿辞吗?你又当真会疼爱他吗?
阿辞对你而言,只是其一,于我,却是全部!”
燕北骁无力的摇摇头,一脸苦涩。
“姝姝,他是我们俩的亲骨肉啊!孤说过,此生除了你,便不可能会跟别人再有孩子了!你为何就是不信?”
“到底是我不信,还是事实本就如此?你心知肚明!而我,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亲,你们不要吵架了,阿辞怕......”
小姨见了他还要下跪,南辞眼见二人神色语气都有些不对,生怕盛姝惹得他不高兴也会受到什么惩罚。
燕北骁先是微笑着说道,“阿辞别怕,爹爹跟娘亲没有吵架,爹爹只是在跟娘亲讲道理。”
盛姝皱眉,一个冷眼扫过,燕北骁并不以为然。
南辞轻扯了扯盛姝衣袖,靠近她耳边低语,“娘亲,他老是自称阿辞的爹爹,你可愿意嫁他?”
小孩子总是容易做一些幼稚的举动。
南辞的话,燕北骁就在一旁,听得可是一清二楚,不觉好笑。
“阿辞,你娘亲可早都嫁给爹爹了,不然又怎会生下你呢?”
南辞稍加思索,探究的眼神又望向盛姝,“娘亲......”
盛姝如鲠在喉,却也不能再继续隐忍下去了,心下一沉,干脆就当着燕北骁的面,直接跟阿辞言明。
孩子虽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阿辞,娘亲早已与你爹爹分开了,娘亲是怕你难过才跟你说爹爹不在了,如今,他就在你眼前,倘若你要认他,娘亲不会阻拦,日后你也可随心见我们二人,只是娘亲跟爹爹之后都不会在一起了,你明白吗?”
“姝姝!你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说这些!”
燕北骁听不下去了,本来还正为她亲口承认而渐升的笑意,立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忙蹲下身将阿辞抱了过来。
“你真的是我爹爹?”
南辞水样的明眸立时波光潋滟,定定的望着燕北骁。
燕北骁低头一脸疼惜,目光坚定认真,“是!孤就是爹爹,你的亲生父亲!”
见他并未回应,燕北骁又继续说道,“阿辞,都是爹爹不好,应该早点找到你们的,日后爹爹保证,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好么?”
南辞多年的委屈似在瞬间全然爆发,一双小手立时抱上了燕北骁的脖子,眼泪哗哗的,一边哭一边不住叫着爹爹。
燕北骁愈发心疼,连连应声,软语哄着安抚,好一会才稍稍好些。
盛姝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不敢再看这一幕父子相认的动容情形,指尖紧紧收在掌心,背对着二人。
她的阿辞,从此,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阿辞了……
他也会依恋于那个曾让她伤心欲绝的薄情之人,与燕北骁站在一处......
燕北骁抱着阿辞,手掌落在她后背,柔声恳求道。
“姝姝,我们总归是一家人,如今好不容易才团聚,日后我们便一起好好将阿辞抚养长大,好么?”
盛姝冷漠走开两步躲避。
“阿辞是阿辞,你是你!我会一如既往的对阿辞好,你要如何那便是你的事,自是不必来问我!”
“姝姝......”
“若是无事还请君上离开此处,我累了,想休息了,可以吗?”
“娘亲,对不起,阿辞午后偷偷溜了出来,害娘亲担心了,阿辞现在就再陪娘亲睡一会。”
南辞从燕北骁怀中下来,立即跑到盛姝面前,纤长的羽睫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晶莹,轻眨着眼,软萌可爱的撒着娇。
盛姝对着南辞立时换上了一副温柔可亲的笑脸,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
燕北骁静默在原地,盯着盛姝的侧脸不觉有些失神。
盛姝看都未看他一眼,便垂眸换了生硬语气,“君上还不走吗?”
“那......孤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
燕北骁嘴上应着,可脚下却是不愿挪动半步。
都快申时了,算着时辰,再磨蹭一会也该要用晚膳了,他还真不信盛姝会睡一会。
“阿辞,爹爹就在宣光殿,你若是想找爹爹,就直接过来,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可以告诉爹爹......”
“爹爹,阿辞想让爹爹留下来,娘亲......”
南辞转头就跟盛姝打起了商量,“娘亲,爹爹刚刚过来的时候就答应阿辞了,以后会改改自己的脾气,保证再也不对娘亲凶了,他也知道错了,你就别生他气了好不好?”
不愧是亲生父子!
燕北骁心头一喜,此时此刻,只觉得有个儿子真好啊!
这简直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啊!
第154章 立储
“阿辞乖,爹爹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盛姝并不直接表态,在孩子面前也是尽量委婉一些。
燕北骁才不肯走,忙接下话茬,“无妨,现下并无要事处理,孤还是可以留下来陪......阿辞。”
“君上,首辅大人求见。”
门外恰好传来一声急切通报,安福寿正立在殿外候着。
燕北骁一阵不悦,却也知首辅朝臣能这个时辰入宫,定然也是刻不容缓之事,唯有先行离去。
走了两步,还是不舍地回头,“阿辞,爹爹定然快些过来,陪你们一起用晚膳。”
“嗯!”
南辞欢喜的应声,才刚找回了爹爹,也正是想要粘在一起。
盛姝无可奈何,就算是现代离婚了,也要尽量照顾孩子的情绪。
阿辞与燕北骁总是连着斩不断的血脉亲情的……
司政殿。
首辅大臣林公远面色凝重回禀着刚得到的消息。
“君上,老臣刚刚得到消息,都律国的君王昨夜薨了,据说是久病不愈,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现下都律国却是上下封锁消息,怕是要掀起一番波云诡谲的暗涌了。”
按理说君王薨逝,办理国丧之时,便会和立诏同步进行,当下如此情形,定是还有其他变数。
燕北骁眸色深沉,思虑片刻才开口道。
“权势之争,自古以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了,虽我南陈与都律国交好,却也不便插手他国之事,边境商贸和两国往来还是一切如常,还有珩氏,近日凡是珩氏家族来人,一概不见。”
林公远赞同地点点头,“老臣以为君上说得是,今日午后便有珩氏掌使手持天徽箴令到了玉音阁,正是要求见老臣,想来也定是为了此事。”
珩氏原也是跟燕北骁母妃的外祖有些渊源的,都律国先王在世时,珩氏颇得荣殊,与王室之间也是联系密切。
后来他母妃嫁至南陈,新君谌宗彻继位,又生性猜忌多疑,心思深重,珩氏便只能谨慎低调行事,与其他王室几乎断了联系。
然只要箴令在手,任何时候便可重新建立起这根纽带。
只是并无多少人知晓,燕北骁手中也同样持有一方箴令……
云音阁,也是燕北骁母妃在世时便设立的,为的便是他日珩氏有难,有求必应。
珩氏箴令分为地、云、天、苍四种,分别刻有不同的徽纹,也代表着持有者的身份。
燕北骁自然明白这手持天徽箴令背后之人的身份。
局势不明,前来探查求助本也无不可,只是此次却事关重大,涉及朝堂多方势力的更迭,若说珩氏有难还太早了些。
珩氏家族的地位在都律国自是不必说。
此时接见,一旦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日后必得会被卷入两国间的政权相争旋涡,难免遭人诟病。
“近日还有劳林大人谨慎行事,孤稍后会派出一名太医随侍与你同回林府。”
“多谢君上。”
“修竹先生当下可还在王城之中?”
这消息来得十分快,甚至比珩氏还要及时,如此重大的消息,又岂是寻常之人得以探查的,燕北骁不用猜便知这消息的出处。
“回君上,先生只给老臣带来消息便离开了,听说还要赶着去凌云山上去寻盛开的姝华,哦,对了,先生还让老臣转达,说是若有幸得到,定然也要送给君上一盆来。”
燕北骁眼中立时现出一抹温柔来,唇角微扬。
姝华,其形若凤尾,华若美人面,花开四季,常开不败。
那抹夕阳下的赤红,血色艳丽,如骄阳似烈火,无可比拟,却多生在高龄峭壁之上,极其珍贵难得。
又被当今文人雅士冠以“高节之花”。
盛姝的名字便也是由此而来。
在燕北骁心里,盛姝便同那姝华一般难得,异常珍贵却也难以轻易攀折......
——
都律国王宫。
天色已暗,四位王子和多位朝臣齐聚在议政殿,却依然商议不出一个结果来。
“依老臣之见,虽先王还未来得及立储,可大王子如今已被召回,且又洗刷了冤屈罪责,之前也本就是中城王子,长幼有序,若立大王子为新君,当是有理有据。”
“陈大人此言差矣,大王子在外多年,如今虽是回来了,可谁也不知先王是否还是当时的心意,老臣看着,这些年先王倒是愈发重视培养二王子了。”
四王子谌景润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开口低声打趣着,“大哥,二哥,要不你俩打一架,谁赢了谁来当新君?”
谌厉澜手里拈着锦帕,轻咳几声回道,“四弟还是莫要胡闹了,大哥自小好文墨书卷,手无缚鸡之力,又哪里会是二哥的对手呢?”
说者有意,听者也是入了耳更入了心。
谌怀仁当然知道谌铭哲的手段。
甘州之事,父王已是私下告诉了他内情,就是为着他能改一改忠厚良善的性子,对他人多加防备,万不可轻言轻信。
虽未言明具体是哪个人做的,可他也并非完全愚钝,总还是猜得出一二。
且父王这次召他回来,本欲这两日就要颁诏立储,在谌厉澜大婚之日便当众宣布重新立他为中城王子,未来的储君。
可就在昨夜,父王却很是突然的病逝,薨了......
问及身边的内侍,也是只答未见先王有立诏之举,可神色总有不安之态。
今日清晨便又得知内侍意外跌落池塘中溺水而亡。
当下更是断了遗诏存在的可能性。
四弟平日多闲散,五弟身体羸弱,这王位一眼望去也只剩下二人相争了,朝臣们的争议之处也是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