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来这套,日后好好教导阿辞,待他好些,否则,我定要……”
燕北骁顺势握住她的手,眼中立时闪烁着点点亮光,狡黠明快。
“定要再回来?替阿辞好好教训孤吗?那就如此说定了!孤等下便要先罚他跪上两个时辰!
不,四个时辰!”
盛姝挣脱不开,便只能赌气甩手。
“够了!今日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走的,就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不行吗?何必还要再纠缠不休,彼此徒生怨怼呢?”
“孤毫无怨怼之意,孤只是单单舍不得你……姝姝,不然明日再走吧?
阿辞说了,今日他还想我们一起陪他下棋……”
“燕北骁!你清醒点好不好?我真的要走了!请你下去!你该明白,从今日起,我们就该永远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
燕北骁眸色凝滞,下一刻便在恍惚间就被盛姝拼力推出了马车之外。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盛姝这般绝情的话,永远消失……
他驻足失神良久,才后知后觉手掩着胸口,微躬下身子,极力隐忍着所有的情绪决堤。
随后,燕北骁脚步有些踉跄,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直奔宣光殿。
南辞醒来便不见了娘亲,问了宫人只支支吾吾说不知。
小孩子也并非完全不懂,他又找遍了整个宫殿都未寻到,立时就反应过来昨夜娘亲的告别。
肯定是不想带他,才悄悄离开了……
南辞只觉一阵委屈难过,却也不愿让其他人看见,便关上房门独自缩在角落默默流泪。
今日,燕北骁难得任性罢了早朝。
并且赶走了殿内伺候的一应宫人,将自己关在寝殿内。
整个人都颓丧地倚靠在雕花木架下,怀中抱着一卷画轴发呆。
第168章 值得
等燕馥雅带着南辞来到宣光殿时,燕北骁才恍然回神。
有些愧疚地抱起孩子,指尖小心翼翼又十分心疼地轻抚着他略带红肿的眼睑。
“阿辞,你是不是哭过了?”
南辞倔强的摇摇头,随后抱住燕北骁的脖子,带着丝略重鼻音问道,“爹爹,娘亲已经走了对不对?”
“阿辞......你娘亲只是......”
“爹爹,不要骗阿辞!阿辞都知道的,其实娘亲是因为不喜欢你,所以才会走的!”
南辞突然大声哭闹了起来,嘴里不断重复含糊念着,“娘亲不要爹爹了,也不要阿辞了......”
燕北骁有些怔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南辞。
燕馥雅轻轻摇头,“你们都只当孩子还小,便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异样吗?骁儿,你怎能真的就放她走呢?”
“王姑都知道了......”
燕北骁唇边扬起一抹苦涩地笑意,微微颔首,神情黯然。
“她性子本就倔强,到底是孤留不住她。”
燕馥雅轻声叹息,便唤了凝霜先将南辞抱下去。
“阿辞不走!爹爹是不是也不想要阿辞了?”
南辞闻言立即紧紧抓住燕北骁衣袖,满含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阿辞,爹爹疼爱你还来不及,又如何舍得不要你?你娘亲也同样不舍得阿辞,她一定会回来的!”
燕北骁又是哄了好一会,且信誓旦旦地认真模样,南辞这才稍稍好了些,虽是还停不下来抽噎着,却也听话地跟着凝霜先离开了。
燕馥雅欲言又止,有些不知该从何开口。
对于二人的事也只能算是知之大概,又是辈分和血缘关系横在这里,也是不好多加深究干涉。
“王姑有话不妨直说。”
燕北骁从她刚刚对待南辞的神情,再加上宫中再无其他子嗣,便也大约猜得出一二。
“既是如此,那王姑就直说了,舒妃之前曾跟本宫表明,若是有一日她不在了,也绝不能忍受阿辞养在其他后妃膝下......”
燕馥雅适时停了下来,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才继续说道,“本宫当时只觉她是太过杞人忧天,是以并未在意,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离了宫。
只是在本宫看来,她定然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的。”
燕北骁自嘲般轻笑,“可比起离开孤,便什么也都能放得下了……”
“骁儿,你本是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可是......”
“可是若真心喜欢,便就去寻她回来又能如何?
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载,本宫看得出来,你对舒妃是珍爱地。
况且她若是对你真的无情,又岂能甘愿生下你们的孩子?”
燕北骁有些惊讶于燕馥雅突如其来的直接爽快,竟一语道破他始终缠绕难解的心结。
“王姑,你是说......”
这些时日,他总是想尽办法来确定盛姝对他是喜欢的,却每每都被伤到无以复加。
此时竟有些小心翼翼,和不敢相信的不真实之感。
“本宫虽是喜爱孩子,也盼着君上能早日有子嗣,舒妃爱子的心情本宫也可以理解,可父母尚在,本宫又如何能代为抚养教导?”
果然是这样,她不信任他的一切,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宁愿托付给他人。
他无论是作为夫君还是作为父亲,都被她排除在外。
燕北骁抿了抿唇,目光始终飘落在远方,似在一瞬间品尽世间酸楚和落寞。
“骁儿,本宫言尽于此,这几日阿辞会由本宫暂为照顾,待你思虑清楚再来决断吧。”
燕馥雅说完便默默离开。
燕北骁手中握着一条禁步,指尖反复摩挲着编织的双白玉和同心结,对着窗外失神良久。
——
出了宫门,云九却并不停下来,继续前行着。
盛姝掀开车帘看了多次,狐疑不安之下,再也沉不住气了,直喊停车。
护送的侍卫只听从云九的吩咐,却并不予以理睬。
云九忙靠近马车,“娘娘,稍安勿躁,待属下送到娘娘便会停车了。”
“不要叫我娘娘!他明明答应的是送我出宫!现下你还要将我送往何处?”
“等会到了,您便会明白君上的一番苦心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云九欲言又止,随后却是苦着一张脸扭头不再开口,只吩咐人将马车赶得更快一些。
盛姝顿时来了一股火气,对着云九的后背大骂。
“云九,你告诉他,他就是个言而无信地无耻混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云九很想要替燕北骁辩解,却更怕他忍不住想要骂回去,干脆加快脚步走在了最前面,耳不听为净!
马车行驶了约小半个时辰,才总算在一处近郊区的宅院前停下。
“娘娘,到了。”
盛姝赌气坐在车里不动,刚刚透过车帘,她便看到了。
燕北骁放了她,却又命人将她送到这样的宅院里,也不过是同王宫一样的囚牢罢了。
“姝姝,是你来了吗?”
盛姝心头一惊,立即掀开车帘,果然是云若!
“真是好!原来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卑鄙!”
盛姝冷冷地望着云九,虽也有过这样的猜测和意料,可此时变为现实,还是让她立时生出了些掉入圈套地愤恨之感。
云九皱眉,“娘娘还是慎言!”
云若立即上前拉了拉她的手臂,给了她一个眼神,提醒她别再说了。
转而又是对着云九说道,“云九,辛苦你一趟了,要不要一起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
“不必了,我还要快些回宫复命!
宫外生活自是自在,却也难免柴米油盐,琐碎烦忧,君上本就是一番好意,才将一切安排妥当,只愿娘娘天高海阔,再无烦忧!”
云九后面的话是说给盛姝听的,见她似是并不相信的神情,不禁暗暗替燕北骁觉得委屈。
分明就是一心为她,却总是换来数不尽地怨怼,真的值得吗?
十一年了,云九心中分明也早都知道,燕北骁始终就只有那唯一的答案......
时间很快就过了半月。
宣光殿。
燕北骁怒而摔盏,云九低头立在下方,咬着牙打算默默挺过这场暴风雨。
“孤早都说过,关于她,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回禀给孤,为何这么重要的事,非要等到现在才来禀报?”
“属下知罪。”
云九无从辩驳,唯有跪了下来。
“谁让你跪了?起来回话!”
燕北骁虽正在气头上,可心下还是迫切想要知道更多些。
“可查清那人身份?”
第169章 忧思
“还有……多大年纪?身高几何?是否看清容貌?到底为何三天两头去找她?还能轻易就住下?”
燕北骁越说越急,只觉一大堆问题全部奔涌而来,全身血液直冲头顶,心乱如麻。
立时变得坐立难安,恨不得亲自杀过去一探究竟。
“君上,娘娘赶走了您派去伺候的所有人,至今院中都无一个伺候的下人。
且那人似乎身手不凡,在外又斗笠遮面,时常来无影去无踪,目前也……无从知晓。”
云九也很无奈,即便他昨日也亲自去探查,可人家却偏偏住下了,直接门都不出了。
“还未有人伺候?这都多少天了!你们怎的如此无用!孤想要的消息竟无一所得!”
燕北骁只要一想到她身边无人伺候,家中甚至连个厨娘都没有,脑海中就无端浮现出她饿得气若游丝的瘦弱模样来……
现在更是后悔,还给她找了那般大的宅院。
单单洒扫怕是云若跟林佑两个人都有得忙,更别说去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了......
“君上,请恕属下私自窥探之罪,昨日属下偷偷翻入院内,见到娘娘亲自在下厨,似乎还说了什么要重操旧业开酒楼当厨娘之类的话......”
云九也是并未料到盛姝会如此肆意大胆,越说越小声,但是也不得不说,省得燕北骁又各种忧心凝郁的。
而且看样子人家在外似乎生活的也还不错,起码比宫中可是畅快了不少。
那厨房里不时传来的阵阵笑声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你说什么?她亲自下厨?那她有没有受伤,烫到或者切到手?云若呢?到底在做什么!”
燕北骁心下一紧,更是担心了起来。
云九轻轻摇头,“君上,娘娘并不让云若插手,而且似乎还很精于厨艺的样子,属下看着倒也色香味俱全,有鸡有鱼的。
哦对,还赏了院中小狗一只鸡腿,那狗也是吃得格外香,直摇尾巴。”
燕北骁有些惊讶和迟疑,相识多年,他从不曾见过她下厨,当真还会做饭菜?
再反应过来却是一脸不悦。
“真是放肆!云若怎的如此偷懒懈怠!孤特意安排他们住在一处,难不成还要让主子伺候婢女?”
还有她喜欢狗的事,他怎么也从来都不知......
“这个......属下就不知了......”
“还有呢?一次性说完!”
“回君上,没了。”
“你翻进去就只看了她下厨和喂狗???”
“是......当时那人从院中经过,似乎察觉到了属下,属下也是担心被娘娘发现......”
云九的解释,并不能让燕北骁压下火气,更是眉头紧锁。
稍后,等云九离开,燕北骁便借着跟南辞一起下棋的机会,有意无意的也打探证实了云九所说的,甚至还发掘出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南辞对于燕北骁的惊叹表情十分嫌弃。
“父王,你有空在这里问这些没有用的,倒不如多花点时间去寻娘亲,长得这般好看有何用?一点不会讨人家欢心,不然阿辞也不会小小年纪还要忍受这般母子分离之苦了!哎!”
南辞俨然一副深沉小大人的模样,说着便垂头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叹着气。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这些时日倒是不哭闹了,可怎的回回就将责任推到为父一人身上?难道你就没一点要反思的?
你不是说娘亲很疼爱你的吗?到最后还不是连个人也留不住!”
燕北骁反手就是甩锅。
两个人相视一眼,才又是默契地同时叹了口气,一大一小,神态表情却也一般无二。
前些日子,自从盛姝突然从宫中消失,流言也是从前朝到后宫越发激烈起来。
燕北骁便一道旨意昭告天下,为南辞正了王子身份,入了燕氏族谱,除了更改称呼,还特意大赦天下,免去了三年赋税。
对于盛姝,燕北骁也总算是找到机会封她为王后了,可如今人都不在宫里了,也只能是一个空着的王后头衔了。
后宫之人皆是私下相传,这些年也就才出了这一个后嗣,君上定然也是为了王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身份着想,才不得不封舒妃为王后。
当下人都不见了,说不定已是被私下处置了也未可知……
一面感叹于燕北骁的心狠手辣,一面又很是唾弃这个令她们恨的牙痒痒的女子。
在的时候就会邀宠,不在的时候还要霸着这尊贵无比的位置!
这些年,众妃嫔盼来盼去的后位,居然一不留神就被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凭借半路杀出来的王嗣,一举给夺了!
可虽心有不甘却也还是难免存有丝丝侥幸的,毕竟比起没命享后位,大家还是宁愿安于当下的富贵荣华了。
这些时日,燕北骁多埋身于政事,终日又冷着一张脸,照料南辞的机会也并不算多。
南辞多是跟在燕馥雅身边,也是被她带着极好,不过几日便平复了情绪,终日跟着太傅读书写字,性子也是越发稳重了起来。
“父王,大半月都过去了,娘亲可能不会想你,但肯定十分想阿辞的,要不你带着儿臣去看望娘亲吧?”
南辞鬼机灵眼珠提溜转,便试探性问出了口。
燕北骁似被戳到了痛处,一脸不悦。
“你这张嘴,跟你娘亲比起来还真是一点不遑多让,为父的这颗心怕是迟早都要被你们母子扎到千疮百孔!谁告诉你为父找到娘亲了?又如何带你去看望?”
南辞扁扁嘴,果然父王最是靠不住!
姑奶奶可早跟他透底了,父王定然知道娘亲在哪,两个人当下分明就是吵了架在闹脾气,各自分开一段时日也彼此冷静下。
他要做的就是找到机会尽早让二人重归于好,对大家都好的事,真不知道父王为何还非要一直嘴硬下去!
“父王可是一辈子都不想娘亲再回来了?”
“自然不是!你娘亲她......现在怕是根本都不想再看到父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