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长江，那这首再简单不过的《小星星》曲调，是否也是巧合呢？
毕竟只是旋律相似，并未听他真正吟唱出来……
盛姝略加思索便打算折回去，先探查一二。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君上安排的寝殿是在那处。”
侍女不明，忙跟在身后唤她。
“今夜繁星璀璨，倒是观星的好时机，我也想去看看。”
“可是……”
侍女一脸为难，君上明明吩咐的是要即刻带她去寝殿安置的。
“别可是了，我本也是君上的客人，难不成连个观星台都上不得了？”
盛姝满怀期待，无论如何也都是要去的。
侍女也不敢多嘴，只得默默低头跟着一起。
盛姝沿着木制雕栏提裙而上，只见亭台里有一玄色衣衫的男子手握笛子，正慵懒地靠坐在亭下的长椅之上忘我的吹奏着。
男子闻声抬眸望去，笛声也立时停了下来，他眼里有一瞬的惊艳呆愣，似突然化作石像般，动也不动地看着盛姝。
盛姝莞尔一笑，先是跟他打着招呼。
“不知可是小女子突然上来，打扰了大人的雅兴？”
“啊？没……没有。”
男子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
“小女子刚刚在下面听到大人吹的曲子不仅悦耳，还甚是特别，不知这首曲子叫什么？”
男子抬头，目光不觉多了些许打量和探究。
“在下并不善音律，这等家乡小曲也只是随便吹着玩的，不值一提，让姑娘见笑了。”
盛姝盈盈走来，在他面前停住，笑容浅浅，映着两个小梨涡，在夜色中更显皎洁娇俏。
“公子可是不愿相告？”
男子神色略显紧张，有些不自然的目光闪躲着，说出的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不是不是，这曲子叫……那个……《小星星》，对，叫《小星星》。”
盛姝顿时眼前一亮，又不自觉靠近过去追问。
“那可有词？大人可会唱？”
“啊？不……不会唱。”
男子对上她的一双明眸，似乎更紧张了，有些不太敢看她，灯光下，他的两颊更多了些暗色阴影投射。
盛姝一阵失望，眸色也是立时暗了下来，低垂着眼睑，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男子见她似是突然情绪低落，便开口解释道。
“姑娘，在下五音不全，不会唱歌，请见谅。”
盛姝隐下眼底的思绪，笑容再次明媚清甜。
“哦，没关系，每个人的长处不同，大人会观星象已是很厉害了，打扰了。”
盛姝有礼貌地微微颔首，随后便转身下了高台。
男子靠近边角的木栏望去，她一身淡蓝衣裙翩然远去，若夜间绚烂夺目的烟火，是只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的绝色和惊鸿照影。
他后知后觉也快步下了高台，唤来宫人询问。
“你可知刚刚那位姑娘是何人？”
“回大人，是君上传召的医毒仙的徒弟，似乎之前还替君上诊治过，今夜同师傅一起被君上留宿在了宫中。”
“哦……”
男子点点头，也未再多问，刚转身便抬掌覆在了胸口。
不知为何，一见到刚刚那位姑娘这颗心就怦怦直跳，整个人都有些紧张，手足无措起来，倒似是没见过美人一般！
人都走了，还是没法立即平息下来。
男子暗锤了两下胸口，撇撇嘴放下，若无其事的大步离开了此处。
突然换了个陌生环境，又加上繁杂的思绪万千，盛姝失眠了，直到清晨天蒙蒙亮才真的睡着了。
不成想这一觉就睡到了半晌，居然也没一个人叫她起来。
睁眼之时本还是有些犯困，只想再赖上半个时辰，但一想到好歹也在宫中，还是不能太放任自己了，盛姝只得爬了起来。
侍女给她梳头时，也是闭目养神懒懒的状态。
“姑娘，好了。”
“哦……”
等盛姝再睁开双眼不觉眼前一亮，惊讶的靠近铜镜。
镜中的自己正梳着两条长辫垂在肩侧，连同米珠穿成的素雅璎珞编织在一起。
额间还佩戴着一条低调华贵却也精美巧制的额链，穿着颗颗极其细小的贝珠。
贝珠圆润饱满，虹晕阵阵，额间似盛着一方别样的风景，衬得她一张小脸更是精致美艳，娇媚动人。
第192章 出卖
真没想到，原来都律国宫中竟会盛行这样的打扮，还挺美的。
盛姝十分满意，一大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一边夸赞着侍女心灵手巧，一边随口问着赤尘的情况。
但，糟心的事似乎并未打算消停，想保持好心情总是没那么容易的。
侍女的回答让盛姝瞬间气冲于顶，却也不得不匆匆登上勤政殿的大门，去找她最不想看到的小人谌厉澜。
回廊之下，迎面走来一玄色衣衫男子，似是刚从勤政殿出来。
盛姝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昨夜在观星台上吹奏着《小星星》的人。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他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出众容貌。
棱角分明的脸廓，眉目俊秀且精致，硬朗中却又糅合着些许温柔和煦。
昨夜二人面对着说了几句话，盛姝只觉似还偶有几分青涩的痕迹。
盛姝礼貌地颔首微笑，就当跟他打招呼了。
男子有一瞬的讶异，不自觉顿下脚步，也是回以温和浅笑点头。
盛姝与他擦肩而过，脚步轻快带风，也并未注意到男子微微侧头的回眸和停留。
勤政殿。
谌厉澜正低头处理着手下的公文，盛姝则立在下方，二人似是对峙般的沉默着。
“君上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盛姝并非看不穿他此举用意，可着实也没多少耐心与他在此消磨时光。
谌厉澜顺势抬头，眸色微动，眼底越发迥然，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
“姝姝这话何意？孤还没问你，突然过来找孤，可是有何事？”
“君上何必明知故问？送走了我师傅，却留我在宫中，又到底是为何？”
谌厉澜一脸不明之色，缓缓起身走了下来，却并不过于靠近盛姝，眼波流转，望着她的侧脸。
“姝姝此话好没道理，孤昨日便说了只让你二人先留宿一晚再决定，清晨医毒仙要走，分明是你自己贪懒不起床，那孤便理所应当认为你是有要留下之意的，难道不是吗？”
盛姝嗤之以鼻，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狡诈难缠！
“然后呢？君上可是打算要再指派些什么任务交由民女完成？”
“调皮，你看看你此时的装扮，哪里有半分民女的样子？孤看着倒更像是位公主，就似你说的那个故事中的公主，海的女儿一般……”
谌厉澜眼底似是突然点亮了一簇花火，意味不明的期待之色，似笑非笑地说道。
盛姝很是厌烦他的弯弯绕绕。
“君上有话不妨直说。”
谌厉澜有些不敢确定她此时的心意，但也不得不回忆起当日她离开时，对他那般决绝，充满怨念的目光。
想来发生那些事之后，她的心境总是会有所改变，也会变得不再对他徐徐图之吗……
可若不会，就不该刚离开南陈，便直奔都律……
“你……若是愿意，便就留下来吧。”
谌厉澜从不会轻易妥协和认输，可对于盛姝，他纠结犹豫再三，还是随着心意做出了些让步。
“我不愿意！”
盛姝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甚至极其无法理解，他到底凭什么认为她会愿意留下来？
“君上该知我是南陈君王的后妃！还是尽早将我送回南陈，也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孤知道，你还在怪孤利用了你，可生而为人，谁又敢说自己不是身在局中，若棋盘上的一子？
所幸，你总还是凭借自己的聪慧脱了身，见好就收吧，小丫头。”
谌厉澜抬手就轻咚了下她的额头，笑得爽朗温润，连着眸子都泛起阵柔雾，格外轻软。
盛姝越发觉察到了话头和气氛皆是不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是我师傅……”
盛姝自嘲般的低头笑了笑，才又改口继续问道。
“是赤尘将我送给你了对吗？”
谌厉澜唇角微勾，不置可否。
果然，巧合太多了，总是刻意！
饶是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可也远不及亲自确认后来得惊悚可怖。
盛姝心里憋闷得厉害，似突然梗住了一块无形的异物，堵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连着眼底都发起了酸。
她早该知道的，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是不可信的。
燕北骁也好，赤尘也罢，要变的也总是会变的！
她的视线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似蒙上了层水雾，如同那次跌入湖中，她望向水面的迷离。
“所以，你也是因为他，才始终认为……我，对你有企图？”
盛姝好像有些明白了，谌厉澜对她总是那副自作多情的讨厌模样，应该原本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谌厉澜望着她那双美艳的水眸有些出神，想要看透里面的委屈和殇意到底为何而来。
是真是假？
他始终看不清，也猜不透她的特别和多变。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又何须再来问孤？”
盛姝突然笑出了声，微微仰头，极力将满目即将涌出的水色再收了下去。
“君上是觉得我本就甘愿沦为他人棋子，所以才既不屑却也欣然的接下，又转而放于另一棋盘吗？
可君上又怎知，落子离手，再出现的棋子，不是他人精心布下的另一盘棋？”
谌厉澜似笑非笑，一副了然于胸，气定神闲地模样。
下一刻却突然伸手将她腰身揽了过来，强势低头靠近。
“那孤便要看看，这颗棋子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了。”
盛姝并不躲避，眸色幽深，似黑夜里的一方深井，隐着沉寂，却也散发着无尽的透骨寒劲。
“君上别忘了，我既嫁过人，也生过子，若是贪享美色还是算了，倒不如看看，如何在我身上获取更大的价值。
高人自是无处可寻，可自古名师出高徒，想来也不算太差，想必君上在滤水之时就该知晓了。”
谌厉澜就快要触碰到那处充满诱惑的娇软樱唇，却还是在这一刻被一张一合的甜润嗓音所蛊惑。
在他心里，任何人，任何事，皆比不上紧握在自己手中的真实东西。
权利和王位的巩固，他将需要更多的能人异士，而盛姝，原本也曾出现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若是孤执意两者都要呢？”
谌厉澜微微抬头，目光有些发烫，半真半假地试探。
盛姝眼睑半耷，慵懒厌世之态，不咸不淡的回道。
“那只能说明你没品，鬼迷心窍了！”
第193章 点水成冰
谌厉澜再低头下去更靠近些，却偏偏看不出任何他想看到的情绪。
“你还敢骂孤？孤是一国之君，手握大权，轻而易举，又为何偏要二选一？”
“因为君上本就不好女色，若是心动也早在宫外都心动了，又岂会等到今天？
君上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有用之人却是要费一番功夫也未必难寻的。”
盛姝坦然抬眸，即便近在咫尺，也丝毫不见慌乱之态，尽管一颗心已经紧张到狂跳不止，恨不得立即推开他抽身。
可她心里很清楚，面对一个只手便可掌控一切的主宰者，她的反抗无疑只能是螳臂挡车，无用且无意义。
谌厉澜若真的决意要做什么，她也根本无从拒绝。
她在赌，赌一个君王的理性，赌注唯有豁出去自己，得以赢得一丝回旋余地。
“姝姝这般聪明，应该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孤为何就不能破例也心动一次？”
谌厉澜虽心有打算，却也并不打算这般轻易就罢休松口。
“君上并非不能，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后宫女子向来多生嫉恨，君上想必要比我见得更多些，到底值不值得，君上可要想清楚才是。”
“狡猾，巧言令色！孤的后宫要是多收几个同你这般的女子，日后还如何能安眠？”
谌厉澜似是不屑的转头，却也放开了她，不稀罕似的暗暗使了点力道，将她推得远了些。
心中还是不觉添了些许难以名状的失落和恼意。
面对他的亲近，若非是她定力惊人，佯装得过于好，那便只能说明，她对他毫无想法。
所以，以往那些似是而非的欲擒故纵，或许原本就是她发自内心和下意识的不愿罢了......
谌厉澜向来心思细腻敏感，凭借一副非比寻常的洞察力，成就了许多。
此时却也因此让自己陷入了一些陌生，而无法理解的自我怀疑意念之中。
而这些的来源，皆是因为面前这个让他无法琢磨看透的小女子。
“既是可用，那便得向孤证明，而非只是耍耍嘴皮子就作罢。”
谌厉澜自然知道她滤水时的作为，可美人计既然用了，若想全身而退，又岂会这般容易？
区区三言两语还不足以打消他的疑虑和继续试探。
盛姝暗暗松了口气，略加思索便有了主意。
“不知君上可听过点水成冰？”
谌厉澜有些不解，试探性问道，“难不成姝姝还有这等本事？”
盛姝轻挑了挑眉，眼底的狡黠，立时生动了整个表情。
“君上不妨试试看。”
谌厉澜半信半疑，却也更想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盛姝需要时间去准备，便先是退了下去。
谌厉澜望着她翩然的身影，只觉似乎有些话憋在心里要说，可动了动唇，还是未叫住她，将所有的情绪隐了下去。
藏冰阁。
顾名思义，还真就是宫里专门设立的冰窖，准确来说应是冰室。
内里专门储藏有足量的寒冰，常年不化，主要用于夏季宫殿降温，以及做一些清凉小食消暑。
宫人在前面带路，一条石阶弯曲回转通往地下。
一进来便觉气温骤降，盛姝不禁搓了搓手臂，脚下也是更快了些。
“姑娘，里面着实太冷，不如就让小人放进去便可。”
盛姝拒绝，这冷藏和冷冻可有最直接的区别。
这可决定着她在谌厉澜心中的考量位置，以及她接下来的处境，万不能出一丝差错。
转而来到一座小山般堆砌的冰坯前，有一角的外缘处已经叠放有处理凿切好的冰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