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摸了摸冰块的边角,若有所思。
下一刻便捞了捞袖子踮起脚尖,就搬下来顶上的一块大冰块放在一旁。
宫人见状忙放下手中的果盘迎了上去阻止。
“姑娘,您可是要用冰?要多少让小人来取就是。”
“要多少......”
盛姝似是喃喃自语,随后突然似想起来般追问道,“你们都是如何将整个冰堆分割成这样的冰块的?”
“回姑娘,是用钢刀,大片的需要淬火多次烫烙,小片的只需特制利刃便可。”
盛姝恍然大悟,她就说嘛,何须这般费劲!
面前的整块冰坯被宫人很是利索的就开出了一个长条形小格,盛姝很是满意。
随手在果盘里拈了个约三颗葡萄大小的海棠果,色泽鲜红诱人,上面还带有一根略长的黑褐色果柄。
放入小格子中后,还要加盖一块冰来封住口。
剩下的果蔬便交由宫人放在冷雪区,盛姝拿了根香蕉,欢欢喜喜的先是出了冰室。
勤政殿。
谌厉澜连着多次问询盛姝的举动,越发是一头雾水和不解。
她居然就只是去了一趟冰室,冰了点水果,就回去继续......睡了?
真是嚣张放肆至极,他都还在这里等着!
谌厉澜莫名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此时也是根本毫无心思再处理其他,不禁暗恼着,早知如此,倒还不如唤她过来在此候着!
约一个半时辰,都到了下午,盛姝才总算姗姗来迟。
谌厉澜眼底突现的亮光转瞬即逝,端着张脸,有些不悦地开口。
“可是睡醒了?”
盛姝轻轻摇头,笑容浅浅。
“还没,不过当下还是正事要紧,就是受点累也无妨的。”
谌厉澜抿了抿唇,想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好威慑下她,却对着这张笑脸,总是多了些许动容,不自觉就松下紧绷的神情来。
“你准备这些东西,有何用途?”
面前放着一个盛满水的陶钵,盛姝低着头,气定神闲地将食指放入水中轻轻搅动着。
“现在我需要先在水里发功,输入我的至真至纯之气。”
谌厉澜皱眉,突然有些不大确定,这小女子莫非还跟着高人修习了道术不成?
他紧盯着陶钵中的水面,专注静默等待着,不由得开始期待存于脑海中水化成冰的情形。
接下来她的举动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盛姝收手,陶钵中并无任何变化。
她就只是打开一边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颗小海棠果来,笑着对谌厉澜说道。
“君上要仔细看哦。”
下一刻,她便将海棠果放入陶钵中的水中。
就在一瞬间,只见水化成片片冰晶,迅速凝结于果子表面。
一层层聚集包裹,若奇门之术的施展般,呈现中一种神秘而奇特的景象。
第194章 神女之力
谌厉澜惊讶地观摩着这一过程的发生到结束,有了然,有疑问,却也更是觉得有些问无可问。
“君上,如何?”
这种现代科学小实验,盛姝料定了,他一个古代人定然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就是看不懂才更加显得神秘!
谌厉澜略加思索,便将目光落在食盒中,只见里面除了一盘蔬果,却还一并放着几块拳头大的冰块簇拥在侧。
他伸手便要去拿,却在触碰到蔬果前,突然抬眸望向盛姝。
谌厉澜本以为她会紧张阻止,那便就是他认定的猜测!
可那一脸平静,反而让他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亲自验证下!
谌厉澜也从中拈了一颗葡萄,眸色晦暗不明,当着她的面果断放入水中。
只是却毫无变化,无论是水还是葡萄......
谌厉澜微愣,将葡萄拿出,细细的观察着,触手冰凉,表面本来凝着的轻薄白霜已是被水冲掉。
“君上,若是想换成葡萄也是可以的,那我便再演示一次。”
盛姝随手也拿出一颗葡萄,捏着枝柄就放入了水中,奇特地景象再次重现。
在她手中,即便是同样的葡萄,竟也是可以的!
谌厉澜有些诧异,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葡萄。
分明就是同一食盒拿出的,到底玄机在何处?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双眼微眯,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君上,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盛姝微微勾唇,早料到他会如此。
所以,她才又临时折回去了。
特意再将盘中蔬果皆是每种挑选出来一两个进行冰冻,虽是跟其他果蔬放在一起,可却是藏于表层蔬果之下,又紧挨着冰块。
这个狡诈却也极洞察力惊人的小人!想来定是不会一次便信的。
也许他大概可以猜得出这以冰化冰的原理,可百密终有一疏。
他再聪明,也未必就能发现即便是同一盘中的蔬果也会暗藏玄机......
这一局,终究还是她更胜一筹。
只是她没料到,谌厉澜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失控,情绪激动地冲过来握住她的手臂追问。
“告诉孤,你到底做了什么?”
盛姝极力稳住此时的紧张,只是静静地垂臂回话。
“民女说过了,会让君上看到我的能力,就像那次滤水,虽无法完全跟君上解释清楚,但请君上相信,这便是科学!”
谌厉澜眸色越发幽深难测,定定地望着盛姝的双眸,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倘若不是她的小把戏,倘若是真的......
即便是自先祖时期至今,被传颂的通灵神女也未必可以做到如此......
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小女子过于聪明,谌厉澜虽还未发现其中奥秘,却也并不愿就此认定是出于所谓的神力。
只因历来神女的现身,最后的下场只能是活葬于龙脉旁的水脉之下。
阴体引流,以祭龙脉,久而不衰。
至于神女何时出现,多久出现,并无人知晓。
只是在这茫茫人海中,无论通晓神识还是身有异能的女子,一经发现,便就会被举而为神女……
这是都律亘古不变的规矩,任谁也无法打破!
谌厉澜没来由地心头发紧,发慌。
“孤才不管你什么所谓的科学!今日之事不许你再告诉任何人!更不许再提及什么神力!否则,杀无赦!”
盛姝一颗心突突直跳,她并不能明白谌厉澜此时情绪的爆发点到底在哪里。
手臂上的蛮力也让她有些不能承受,眉头不自觉紧成一团。
“知道了!”
谌厉澜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有些不自然地敛起眼底的情绪,背过身去。
“就刚刚那些小把戏,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不作数!”
狗小人!
盛姝在他身后暗骂,面目狰狞,咬着牙就抬起了拳,只恨不得一拳就锤死他!
谌厉澜只觉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回头便看到她一边挠头,一边看着一旁,还一副甚是奇怪的表情。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除了一个半人高的釉面锦绘瓷瓶,却也并无其他特别之物。
谌厉澜好笑地走近,面色也是柔下来许多。
“孤知你定然是不服气的,只是怎么突然倒似改了性子般,也不与孤逞口舌之争了?可是吓到了,怕了?”
盛姝有些无法适应他突然的转变,阴晴不定也未免太快了些。
难道只要当了君王,就都可娴熟掌握这门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技能吗......
“民女敬重君上定然是恩怨分明,宽以待人的,为何要怕?”
谌厉澜和燕北骁不同,他与她毫无情感牵绊,又是个十分利己主义的人。
往时的恩怨,当下也并不是拿上台面的时候,只要进退有度,便能先得以保全。
谌厉澜低头轻笑,待再抬头时,却顺手就咚了下她的额头,一时显得格外的亲近随性。
“口是心非,如今为了应付孤,竟也学会骗人了?”
盛姝一脸莫名其妙,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感受得到,谌厉澜对她似乎是存有一些其他的心思的。
早在宫外之时的奇怪举动,还有那些故意逗趣的言语,她也不是全然没有觉察。
的确,她的这张脸也算得上有几分姿色的,又因着恩怨处处与谌厉澜对着干,激怒他,辱骂他,甚至还咬伤了他。
可能人就是有点贱!
无论是新鲜感还是征服欲,他或许会有些不同的感受,才得以或多或少生出了些异样的情愫来……
既然有,那便可用。
“君上若想听真话,那就是我的确不服!即便是没有刚刚君上认为的小把戏,可那时滤水总是君上亲眼见证的吧,还记得君上似乎还亲口提过让我跟在身后之事......”
盛姝欲言又止,清澈的明眸有些期待地望着谌厉澜。
谌厉澜眼底多了些波澜和热意,心头更是泛起层层涟漪,她竟还记得......
“当日你不情不愿地只想逃离......那么今时今日,你可是愿意跟在孤身后了?”
盛姝唇角微扬,神情更是多了些少见的跳脱和傲娇之态,俏皮且灵动。
“那要看君上打算封我个什么官职了?
倘若是司礼部的右执女官,俸禄也一并安排妥当,金银触手可及,在这宫中又人人都敬我几分,那么民女自是十分愿意的!”
第195章 放火
来之前,盛姝便有了打算。
她一个女子,待在宫中无名无分的,总是易处于被动之势。
而作为女官,便是当下最有利的选择。
谌厉澜却故意岔开话题笑道,“提起金银,孤倒是想起来了,在宫外与你打赌,那十两金,稍后孤便命人还与你。”
盛姝也不多与他争辩,只欣然应下。
“那民女就却之不恭了,今日也是叨扰君上了,民女先行告退。”
盛姝多少有些有恃无恐,说完便转身就走,只在心里默数了三声,谌厉澜便在身后开了口。
“慢着,这宫中的女官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当的,你得给孤一个理由,只要你能说服孤,孤便可以考虑考虑。”
意料之中,盛姝唇角轻扬,顿住脚步,慢悠悠地转身。
“那君上不妨再看看民女的另一个把戏,如何?”
谌厉澜不禁皱眉,冷声提醒她。
“什么把戏?若是还同方才那般装神弄鬼的,孤劝你还是适可而止,小心自己的小命!”
在外她便总是不断挑战他的底线,从来不管不顾二人的身份之别,若非有阿辞在,又如何有半分乖顺。
谌厉澜并不觉得她会将他的话完全放在心上,可事关她的小命,他绝不能容忍她再不听话!
“君上请放心,民女还是很惜命的,这次的若说是把戏,倒不如说是更高深的科学,可是高人亲传之技!请君上拭目以待。”
盛姝有意提及所谓的高人,顺势将自己拔高些,更是为她接下来的举动增添了些神秘感。
谌厉澜果然也吃这套,立时便唤来宫人,去准备盛姝所需的东西。
看着眼前放置的琉璃瓶、棉线、剪刀、烈酒、火折子,外加一盆清水。
就同那次滤水一般,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凑在一起又能做什么呢?
谌厉澜毫无头绪。
“你拿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
盛姝抿唇,笑而不语,手下却是已经开动了起来。
她先是在琉璃瓶上缠绕几圈棉线紧紧扎住,再一手握住瓶子,一手提起酒盅顺着瓶身将烈酒浇在棉线上,下面用水盆接住。
做完这些,便随手放置在桌上,下一刻竟握住火折子将其点燃。
呼啦一下,小火苗瞬间升起蔓延了整个瓶身,就在盛姝眼前。
谌厉澜面色惊变,一手揽住她的肩侧,将她靠近的上半身立即往后退去。
他也是未料到,她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在他的宫殿里放火!
“你到底要做什么!是要放火烧了孤的宫殿吗?”
谌厉澜饶是一张冷脸,可手下却是箍得紧紧地。
盛姝心下了然,却也并不似之前那般强硬拒绝,只是缓缓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悄然放下,笑容浅浅地走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君上不必紧张,这火烧不了须臾的,你看。”
谌厉澜莫名有丝失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琉璃瓶上的火苗果然越来越小,瞬时就熄灭了。
盛姝果断提起瓶口,将整个瓶身都浸入清水中。
只两手轻掰而下,瓶身便在捆绑的棉线位置断成了两截。
谌厉澜有些始料未及,惊叹到不可置信。
事实胜于雄辩,盛姝微勾着唇,将断开的琉璃瓶递给他。
肉眼可见,琉璃瓶断开的两端边缘皆是平整光滑。
如此轻而易举,即便是他人使用工具,都未必一次能做到这般在不损坏瓶身的情况下,还如此干净利落。
谌厉澜抿唇不语,立在原地出神,默默思索着这种奇特而神秘的切割之法,却始终难以理解和参透。
“君上,高人之技,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参悟其中玄机的?
能跟随他学上个凤毛麟角,便也是极大的造化了,虽不足以成就什么朝堂大事,却也偶有柳暗花明之用。”
盛姝深有意味地望着他。
谌厉澜极其聪明,有的话点到为止便也够了。
点水成冰在前,切割之技在后,就只当是投石引路的加成了。
“司礼部的右执女官除了负责宫中的一应繁杂礼乐规仪事务,更有外出采买之责,姝姝可是想方便出宫?”
谌厉澜似笑非笑,语气温和,却直击要点。
盛姝十分坦然地点头,“当然,宫里待久了自然是偶尔想要出宫放放风的,君上不会连这般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吧?”
她总能给他出乎意料的答案,谌厉澜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却也并不愿被一个小女子牵动着情绪。
“无论何地,皆是有能者居上,姝姝当真想要做这右执女官?”
谌厉澜相信她定然已经打听清楚了,只这其中的复杂,她又真的了解多少?
司礼部根据事务的职能,设有左右执女官各一人,右执女官职权更高,负责的要务略重些,身份自然也比左位尊贵。
在宫内,能当上女官的女子,过人的手段和才智自是不必说的。
只是费尽心思才爬上的位置,此时若贸然有人顶替右位,那这左位又如何能甘于这小女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