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厉澜对她的话大半都是不信的，可看她那副神情，又下意识地想要去相信几分。
大概还是因着她也曾真心交付于他的信任吧......
可此时不管知不知的，结果都是现在这般，也是不重要了。
谌厉澜稍加思索，便抓住了重点。
“所以，这又与太后有何干系？”
“若我说，我猜测这线人还是存在的，且极有可能是在太后的泰康殿中，不知君上是否相信？”
盛姝坦然对上谌厉澜探究地目光，又继续说道。
“君上应当也不会认为，我被送进来就没事了吧，即便是此时没有人来接应，可也不代表之后也无人接应，所以，这个暗线定然还是存在的！
今日我先是莫名其妙被太后召见，又无端遭受刑罚，若我没猜错的话，定然也是为着试探君上对我的态度，既是用的美人计，一日不得逞，对方又如何能罢休呢？”
谌厉澜也是未料到，她竟如此直接就将赤尘的意图说了出来，将二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也是刹那间很直白的捅破。
似乎是合情合理，可他又如何不能断定这又是他们的计中计？
“那姝姝接下来想如何呢？”
谌厉澜心下了然，也许这长时间的欲擒故纵也是够了，也是吊足了他的胃口。
如今也是时候该适当地找个时机和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顺势而为全了这美人计了。
折腾了一圈，到最后，还不是乖乖投入他的怀抱了。
谌厉澜唇角微扬，面上似笑非笑，有些不屑，却也莫名地期待和欣喜，心中一阵畅快。
盛姝突然起身，一脸愤慨地说道。
“自然是放长线钓大鱼了。
最好可以一举肃清这些躲在暗处的小人！让我也可以早日摆脱被别人监视的非人日子，踏踏实实的享几天福了！”
第207章 欲生事端
就只是这样……
谌厉澜再一次失望，回回如此，这丫头似乎很是能拿捏人心。
若非真性情，那便就是手段相当高明了！
“你是怀疑孤的宫中还不止一两个接应之人？你那师傅还当真是厉害得很！至于你，怕也是不容小觑了……”
“君上不信就不信吧，你应当也知道我的性子，反正只要没人逼我做事，我也无所谓。”
又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盛姝懒得跟他去争什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只要是对自己有利，她都可以坦然告诉他。
他的疑心病此时在她看来，也并非是什么坏事，若要利用起来，那也是绝对的事半功倍！
“小滑头！心眼倒是不少！”
谌厉澜笑着轻刮过她的鼻尖，不自觉流露出一种似是而非的宠溺神色。
“君上，赶紧去忙吧，我这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呢，就不陪您了。”
盛姝达到了目的也懒得再同他纠缠，起身就往内里走。
“明日斋沐礼，你就不必去了。”
“知道啦！”
盛姝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爽快应声。
谌厉澜无可奈何，不成想即使两人同在宫中隔得这般近，见面的机会也并未有想象中那么多。
第二日的斋沐礼如期举办。
虽是简单的仪式和宫宴，盛姝作为司礼部右使女官，却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盛姝自然明白谌厉澜的用意。
不就是怕她再撞见太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还不得把他的老母亲气到杀人！
可是呢……
在这王宫里，不找点事还能有出路吗？
“盛女官，君上吩咐，不让您出去。”
铃儿一脸为难的挡在门口。
盛姝理直气壮，有恃无恐。
“大胆！君上明明说的是不让我去斋沐礼，又没说不让我去别处，还不让开！”
“盛女官，您还是别为难奴婢了。”
“好！”
盛姝懒得跟她废话，一个扭身就从她身侧窜了出去，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还不快跟上来！”
铃儿追上去，情急之下便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
“您这到底是要去哪啊？”
盛姝不急不缓的答道，“晚枫苑。”
“为何突然要去那处？”
晚枫苑与举行斋沐礼的恭和殿并不算远，中间也只隔着一个宫殿，这位主又是个跳脱性子，铃儿不免有些担心。
盛姝微扬着抹恬淡笑意，一脸向往期待的神情。
“正值晚秋，当然是去摘枫叶啊，用来插瓶观赏，还可以做成书签，再好不过了。”
“不然奴婢去帮您摘回来吧，何必劳烦您还特意亲自跑一趟。”
虽然那里没有名贵的贡品鱼了，可摘枫叶若是摔着了，她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不然你就直接替我当主子呗！还做什么奴婢？”
盛姝收起笑意，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深有意味地对上她的目光。
“奴婢不敢。”
铃儿被她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激发出了多年深入骨子里的奴性，立即松手低头后退两步，再不敢逾越。
盛姝满意地挑了挑眉，快步直往前走。
铃儿唯有妥协了，默默跟在她身后，只要不去恭和殿，一切都好说。
到了晚枫苑，盛姝也的确如她所说的那般，抬头不断找寻着能让她中意的枫叶。
铃儿很是不能理解，在她看来分明都是一样的，随便摘些来也就罢了。
可她却偏偏磨磨索索了许久，都不见摘下两片。
“铃儿，去帮我拿把剪刀来，还要一个木梯。”
果然……她还是要上树的……
这下大家都踏实了，铃儿也不用再担心了。
原本担心的事，她还不是要去做！
既然拦不住，那就只能看好她了。
铃儿无奈应声，前脚刚走，盛姝便从另一处月门下溜走，左弯右绕的，顺着不远处飘来的乐曲方向提裙小跑起来。
途中也是遇到了其他宫人侍女，她便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本就气韵不俗，是以也并无人敢多嘴去招惹盘问。
盛姝如愿来到了恭和殿，随手从衣袖处掏出面纱戴好，大大方方地来到殿门口。
“我是今日斋沐礼的司礼女姬，有个姐妹突然身子不适，女官便要我来替补。”
侍卫有些迟疑，侧头看了眼内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查证。
盛姝皱眉催促，“里面快要开始了，请问可以进了吗？要是误了时辰，奴婢可是万万担不起的！”
侍卫想了想，在宫里能来到此处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便后退一步放了行。
斋沐礼的流程，她早已从秦雪梅那里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斋沐礼中途会有七名舞姬，根据琴师弹奏的庄重肃穆乐曲翩翩起舞。
说是舞，却有点类似于一种祭祀形式的画风。
她不会跳，自然也不能随便捣乱作死。
总之还是得先进去，再见机行事。
顺利混到了偏殿，盛姝在人群中很快就找到了秦雪梅。
到底是女官，那一身的派头也是寻常侍女宫人无从比较的。
“秦女官，今日一切准备可妥当？”
秦雪梅微迟疑，注视着那双水眸，有些未反应过来。
盛姝便低头再靠近些低语道，“是我，君上命我来侯在此处，不必声张，找个合适位置，能看到里面的热闹就好。”
秦雪梅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且那丝浅淡丝竹香气，她也是识得的。
“好，我这就安排。”
她不是没有听说昨日泰康殿的事，越发觉得盛姝果然深得恩宠，即便是这样，君上都还要纵着她来看热闹……
当下就领着她去了主殿侧后方的格挡处。
三折香木雕花镂空屏，从画栋横梁上垂下及地水色流彩纱，正好将主殿与此处分隔开来。
这本是谌厉澜中途短暂品茶休息之处，秦雪梅刚一提及，盛姝就十分欢喜地点头。
她还正愁找不到机会，这秦雪梅倒还真是个懂事的人！
“盛女官，此处一般是无人的，只是，今日徐妃娘娘也在……”
秦雪梅有意提及徐婉莹，虽说现在还是徐妃，可也不过是因着国丧，暂时的。
待一年之期结束，举办大礼，那可是名正言顺的正宫王后！
这是宫中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
宠爱是一回事，后宫之中的斗争可就是完全不同的境况了。
秦雪梅的小算盘也是打的叮当响，最好此次也能借机试探下她的底，摸清她到底家世如何，也省得抱错了大树！
第208章 暧昧不明
“嗯，知道了，多谢秦女官提醒，只不过，她早晚都会知道我的存在，君心又岂是谁都能随意揣测和左右的？”
盛姝神色自若，悠闲地接过秦雪梅奉上的热茶，一眼扫过，桌上甚至还摆放了两盘蔬果和小点心，很是贴心。
秦雪梅恭敬低头退了下去，隐下眼底的精明。
主殿里的乐曲还在继续进行，盛姝顺着屏风的镂空间隙看去，除了谌厉澜的所在位置，背靠画壁，下方众人皆是看得清楚。
盛姝向左侧挪了挪，才勉强看得到谌厉澜两侧都坐着人。
右为尊，王太后自然是坐在右位的，盛姝极力想要看清那位徐妃的容貌。
突然有些八卦好奇成分，想要看看谌厉澜这个小人的正妻到底得是什么样，太勇了，连他都敢嫁！
到底视线有所遮挡，盛姝有些无趣地又坐了回去，随手捏了个小点心，正要咬下，主殿的乐曲却突然停了下来。
算算时辰，这会应该才是斋沐礼的正场环节了，一曲极为有仪式感的歌舞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盛姝并无多大兴趣，将身子更往后靠了靠，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等待着接下来的“好事”降临。
“盛女官，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身后突然现身的女子让盛姝不禁皱起了眉。
“是你......”
青儿唇角带着浅浅笑意，微微颔首，“正是奴婢，当日还要多谢盛女官替奴婢求情，才得以保全一命。”
盛姝下意识便去看她的手指。
青儿似是并不在意，缓缓抬起带着层薄纱手套的左手，只剩下三指，断口处隐约可见。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盛姝转过身去，这样触目惊心的可怕，深刻而真实地冲击着她的感官。
对于燕北骁的狠辣认知，直让她心头发颤。
“盛女官就这般厌恶青儿吗？我们好歹也是主仆一场，如今再遇见也算是有缘，不如就让青儿在您身边继续伺候可好？”
青儿三两步绕至她身前，才发现她的脸已是一阵煞白。
“盛女官可是身子不适？”
青儿忙伸手去扶她，盛姝慌张后退两步躲避，后背就靠在一阵温热之上。
她吓了一跳，一回头竟是谌厉澜正立在她身后。
“君上......”
谌厉澜在她躲避之时，便先是抬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
青儿立即低头，目光避及二人，识趣先一步退了下去。
“孤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如何应的？现下还敢主动送上门来，可是嫌小命太长了？”
“嘶~”
盛姝轻呼，一脸痛色。
谌厉澜眸色微动，立即松了松手，却也并未完全放开。
“我这不是偷偷躲在君上的地盘了吗？还有谁能要了我的小命？君上莫不是因着我捉了你的鱼，现在才伺机报复吧？”
盛姝有些嫌弃地轻哼别过头去。
谌厉澜唇角忍不住扬起丝弧度，下一刻又立即收了回去。
“你休要在这里以小人之心来揣测孤！老实交代，偷偷溜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盛姝将头更别过去些，口中念念有词，嘀嘀咕咕。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也好意思，就会欺负人......”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以让谌厉澜听到。
“谁要欺负你了！”
谌厉澜神情略不自然地放开了她，暗暗注意着她的每一丝小表情。
“还不快说！”
盛姝挺起胸膛，双手抱臂，骄傲地微扬着下巴勾唇。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帮你找暗线了！为了以后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也唯有出动我这个行走的诱饵了，不用谢，等抓到了记得多送我几根金条就好了。”
谌厉澜抿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一步步靠近而来。
盛姝后退几步，后背紧贴住墙壁，退无可退。
谌厉澜微微低头下去，紧紧盯住她的眸子，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别以为你用那些俗物做幌子，孤就可以相信你了！小骗子，口里果真没一句实话！”
“你才是骗子！这世上最坏的就是你了！若即若离，又似是而非……”
盛姝抬眸，一边神色闪躲着，一边又要不时望向他，语气也变得温软似水，柔柔地。
谌厉澜心头若一方石子投入，泛起阵阵水花。
她说的太过隐晦，他不知道，也不能确定，她所表达的，是否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可突然因着她的话而紊乱地气息，和怦然跳动的心口，都让他有些想要认定……
“姝姝，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谌厉澜语气有些急切，眼底多了些炽热在其中。
这样的目光，盛姝从燕北骁眼中也看到过。
她只对上一瞬，便抿唇低头，若两把小羽扇的浓密睫毛半遮着眼眸。
似默认又似别有他意。
谌厉澜猜不透，越是想急着要答案，越是无法探查到想要的蛛丝马迹。
“姝姝……你是不是……”
盛姝微蹙着眉，“君上！别说了……”
“为何不让孤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孤！”
谌厉澜好似明白了些其中的微妙来，双手紧握住她的手臂，语气中的强势，和君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二人之间的身长差距，谌厉澜再低头，就只离她咫尺，只恨不得下一刻就贴上了她的额头。
盛姝缩了缩身子，突然闭眼转头，双手抬起就去推他。
“君上别这样，我害怕！”
谌厉澜握住她的手在胸口，笑得很是畅快，“害怕？怕什么？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盛姝不敢看他，只是极力想要抽出双手。
“君上请自重！臣下已经嫁过人了，这于礼不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