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天的手抓牢了她的手腕。
“外祖母。”他顿了顿，“我姓徐，归根到底，我是徐家的人。我娶妻是徐家的事，而您是苏家的长辈。”
“你！”监护仪滴滴答答一阵猛跳，苏老太太捂着胸口强坐起来，“好啊你！你的意思是……是说我无权干涉你的婚事了？”
“婚姻大事，长辈的意见我当然要参考，但也只是参考。柳绡绡是我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品性如何，适不适合做徐家的女主人，更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她是否清白。”
苏老太太闭目倒回床上，管牧荑连忙上前用手抚着老太太的胸口给她顺气：“外祖母，您消消气，江天他只是一时心急，并没有忤逆您的意思啊！”
“管二小姐！”徐江天立刻制止住管牧荑，“你我关系已经了断得一清二楚，这里有我和绡绡照顾，我外祖母的事情，今后就不劳烦你大驾了。”
他的目光含有浓浓的警告意味，管牧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二丫头。你不必听他的，婚姻这件事，他自己说了不算！”老太太向徐江天投去一抹半带嘲讽的目光，“你以为你是徐家的当家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和这个陪酒出身的柳小姐搅和在一起的事，敢让徐家知道吗？”
管牧荑听了老太太的话，猛抬头看向柳绡绡。
从前只知道她出身不高，却不想她原来是陪酒女！她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愤，自己在徐江天心里，连一个低贱的陪酒女郎都不如……这难道不是莫大的侮辱吗！
第123章 日久见人心
自己的伤疤被苏老太太这样当众揭开，柳绡绡更加觉得无地自容。可徐江天却将她的手腕越攥越紧：“不劳外祖母费心，我马上就会召开记者会，对外宣布柳绡绡的身份。”
他拿起手机：“阿承，联络各家媒体，记者会的时间改到月中。”电话挂断，徐江天旁若无人地向她微笑道：“绡绡，本打算下月再公布的，现在看来，有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只好提前了，希望你不嫌仓促。”
“徐江天……”
够了！
管牧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徐江天的话，明面上是和老太太对抗，实际上一字一句都暗暗指向她。
“老太太，多谢您的厚爱，只是我恐怕没那个福气做您的外孙媳妇。”她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徐总，祝您和柳小姐天长地久。我先告辞了！”
“二丫头！”苏老太太连声呼唤，可管牧荑把门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老太太只能把怒火都撒在徐江天身上，“好呀！小天，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老婆子管不了你了！你今天可以不要这门婚约，明天干脆连我这个外祖母也一齐不要了吧！”
“外祖母。我和绡绡从心底里都是很敬爱您的，也愿意孝顺您。只是……从前我对您百依百顺，是因为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把牵着柳绡绡的手微微抬起，放在身前，“如今有了绡绡，我真心把她当成未来的妻子看待，我也有了自己的家。保护我的爱人、家人，是我身为男人的责任。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我的家庭，哪怕是您。其中的两难之处，我希望您能理解。”
他的语气坚决，不容任何劝解。
苏老太太用极其陌生的眼神看了外孙片刻，转而把目光投向柳绡绡。
“柳小姐，小天的话，你都听见了。他对你是一往情深啊！可是……我只有小天这一个外孙。我不能眼看着他，被你这样的一个女孩给拖累了！”
柳绡绡不语。
“柳小姐，如果你认可，我可以提供给你任何你想要的条件……只要你能离开小天。”
“外祖母！”
“对不起，老太太。”柳绡绡的声音细弱，把徐江天的低喝截住，“我想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难道你当初走到小天身边，不是为了他的钱吗？”苏老太太脸上鄙夷的神色掩饰不住，“苏小姐这么断然拒绝我的请求，是因为小天在这，你急于向他证明什么吗？”
“苏老太太，来之前，我曾经答应过徐江天，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刺激到您。所以我不会辩驳您说的话，但我想……以您的高寿，许多事情应该都已经见惯了。”
她像讲故事那样，娓娓道来：“我曾经是个低贱的陪酒女，我也承认我和徐江天的开始不那么清白。可我的感情并不低贱，我对他的爱意绝对清清白白。这点，徐江天知道得很清楚，我想我不需要通过任何方式再去证明了。”
“何况……”她把手指穿过徐江天的指间，两人的手相扣住，“苏老太太，以今时今日徐江天对我的宠爱，有什么东西是您能给，而他给不了的呢？我如果想要，现在只怕早就得到了吧？”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变，露出些琢磨的意味。
“如果一定有一样东西是您能给予，而徐江天不能的，那我想就是来自您的认可。”柳绡绡笑得释然，“现在看来，您不可能给予我。不过我也不急，日久见人心，我们慢慢来。”
第124章 出口恶气
管牧荑一路从病房回到家，她的脚步有些踉跄。
陪酒女……陪酒女！
她在心底放声嘲笑自己：管牧荑，看见了吧？你在徐江天心里，还远远不如一个陪酒女！枉你终日在他面前装出一副端庄温顺的模样，其实人家心底爱的就是陪酒女的骚、浪、贱！你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最后在男人面前摔了个稀巴烂……
苗芳凝见女儿失魂落魄地回来，跌坐在沙发里，赶紧上前来：“牧荑啊，怎么了？”
管牧荑摇摇头：“妈，我没事。”
“真没事？”
“没事。”她勉强冲母亲一笑，“我就是有点累了。”
“没事就好。对了，今天你宏姨又给介绍了几个不错的男孩子，你看看……”
管牧荑拿着母亲的手机看照片。
没有一个像样的……
她越翻越烦躁，到最后那股烦躁演变成难以抑制的愤怒。
她站起身来，把手机高高举起，狠狠地往地上一掼。
“牧荑！”苗芳凝看着女儿暴怒的样子，也吃了一惊，“孩子，你怎么了！”
管牧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不是骄奢淫逸的二世祖就是歪瓜裂枣猥琐不堪，让我怎么嫁！”
苗芳凝冲上前抱住女儿：“好好，不嫁不嫁……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妈妈，可别在心里闷坏了！”
管牧荑靠在妈妈怀里，委屈、不甘、愤怒都凝成了一股软弱。她放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柳绡绡是个陪酒女！她是个陪酒女！我、我那么好……我那么好，可是徐江天宁可要一个卖笑的，他都不肯要我……”
她哭得捶胸顿足，撕心裂肺，让苗芳凝如何能不心疼？
“他竟然……”苗芳凝也咬牙切齿，恨恨地道，“孩子，别委屈。妈妈会帮你出头的，我一定要那个小贱人死，给我女儿出了这口恶气！”
今天是社团要拍摄最后一期宣传视频的日子。因为要拍的是夜景，大家约定好，下课后就到湖边集合。
柳绡绡和计妙上课的教学楼离湖边最近，她们自然到得也最早，就提前在湖边转了一圈，找好机位。
很快，关渝和其他同学也到了。
柳绡绡主动把拍摄的选景告诉关渝。
关渝认真听了她的想法，欣喜地道：“绡绡，你这几处场景选得真好，既符合拍摄的情境需求，又可以融入节日文化，我看你呀，将来可以自己运营一个公众号，专门做这种汉服的宣传！”
柳绡绡被他夸得有点难为情：“哪有，这些都是妙妙先注意到的，我只是帮忙。”
计妙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听她这么说，赶紧否认：“我可没有啊，这些都是绡绡自己想出来的。”
大家一时都笑了起来。
玩笑了几句，就拉开阵势，准备拍摄。
柳绡绡穿着一套水蓝色的诃子裙，胸口的诃子部分绣着大朵大朵鹅黄色的芍药，胸口下方的裙子上珠链微摇。
她作盛唐女子的装扮，云髻高耸，步摇低垂，双眉细长，眼含春水，两颊酡红，斜红弯弯似新月，双唇樱桃一点红。
顾盼流连都是风情万种，又娇又欲。
摄像的同学忍不住把镜头一再对准她。有了她，仿佛别人都只是这片子中的一抹背景。
拍摄完已是深夜，来不及卸妆，柳绡绡就这样走出了校门。
第125章 吃醋
徐江天靠在车边等她。
初春的一切都是柔和ᴶˢᴳᴮᴮ浅淡的。
浅白的月光里，一个长袍广袖的女孩步步走来。
微风掀起她层层纤薄的裙摆，扬起她宽大的袖口，她纤细的身形被风和月色勾勒得格外分明。头上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唇上的一点朱红伴着微笑化成一只蝴蝶，飞进他的心窝里。
徐江天努力搜索自己学过的那些描摹美人的诗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如面柳如眉，态浓意远淑且真……竟然都不足以用来形容自己的心上人。
他尚怔怔，柳绡绡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我好看吗？”
“美极了。”他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到唇边一吻，“我的小仙女。”
她的发髻盘得太高，上车时不方便，徐江天亲自拿手护着她的头。
“绡绡！绡绡！”一道男声从远处传来。
“学长？”柳绡绡本已坐进车里，听见关渝喊她，赶紧又下车来，还主动跑过去。
徐江天就着月色看了那男孩几眼。
想起来了，是跟柳绡绡一起拍宣传视频，被观众起哄炒作的那个男生。
他胳膊撑在车门上，定定地看着那对年轻的男孩和女孩。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柳绡绡兴致勃勃地望着男孩，男孩也微笑着回应。
徐江天那一瞬间有点理解网友的想法了。二十出头的男孩女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般配，确实让人有无限的遐想。
柳绡绡已经转了身，关渝还在身后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全没有把徐江天放在眼里。
徐江天开着车，一路都不说话。
柳绡绡故意甩甩头上的步摇，徐江天目不斜视，她整整广袖，徐江天用手按下她的手腕，甚至她佯称裙带松了，徐江天都能像柳下惠般听而不闻。
“你怎么了？”
“没事。”他把她贴过来的小脸儿推远，“你挡我视线了。”
“哦。刚才学长说，过两天我们还要拍视频，我扮貂蝉，估计还是夜景。”
“嗯。”
“你陪我来吗？”
“我没时间。”
“晚上！”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拽着他，“不对，你生气了……不是，你吃醋了！”
“没有。”被她当场戳穿了心事，徐江天一边矢口否认，一边快速地把头转向另一侧。
“没有就没有！”她贴近了他的耳廓，轻轻一吻，呵气如兰：“可是哥哥，你的耳朵怎么热热的？”
徐江天被她一撩拨，当下就踩了一脚急刹车。
柳绡绡被惯性带动，冲进他怀里。
他把那个煽风点火的人儿拽起来，跨坐在自己身前：“我为什么吃醋？”
“因为……学长长得帅，学长脾气好，学长又会拍照又会讨女孩子开心……”
她分明是故意的！
醋意和被捉弄的恼怒怂恿着他，他打开车门，径直把柳绡绡拖到后座上。
山路上静悄悄的，一两声响动根本不显眼。绵长妩媚的是猫叫，短促脆嫩的是鸟鸣，兼有流水淙淙，风过时低沉的龙吟细细。
浅蓝的轻纱洒得车里到处都是，徐江天把酥软得不成样的女孩拿轻纱一裹就抱进了屋。
她莲藕般稚嫩可爱的足尖还微微颤抖着，不胜娇弱。
第126章 抢救
柳绡绡没想到，徐江天是真的没时间。
胡闹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出差去了。
今天要拍摄四大美人系列，柳绡绡吃了早饭，匆匆跟王姨打招呼，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西施浣纱、昭君出塞都是白天的景，贵妃醉酒安排在傍晚，只有貂蝉拜月是夜景。柳绡绡等得百无聊赖，跟计妙两个人坐在湖边八卦。
“诶，学长你不下手，可有别人要下手了啊。”计妙指着不远处正含情脉脉看着关渝的小茗。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人家都放出话来了，非要追到学长不可……”
计妙一句话还没说完，关渝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绡绡，妙妙，珊珊说她有一样重要的道具落在求知楼了，马上就到她的部分了，要不你们跑一趟，帮忙给拿过来吧？”
“哦，好！”柳绡绡答应下来，“那妙妙，你别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求知楼近在眼前，步行只要五分钟就能到。计妙也犯懒，就趴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冲她点了点头：“好，那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太阳把大石头烤得暖烘烘的，计妙很快就安然地闭上了眼睛，还是关渝来叫醒她：“妙妙，绡绡还没回来，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给她打个电话。”
计妙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
“没人接。”她有点呆。
“没听见？”
“不应该啊，她最近常接电话，手机都不离手的。”计妙有点不放心，“我去找找她吧！”
“我跟你一起去。”
求知楼是建于上个世纪的一栋老教学楼，楼里还是水泥地面，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关渝和计妙顺着楼梯一层层找过去，都没发现柳绡绡的半点踪迹。
去哪儿了呢？
计妙把身子从楼梯间的窗口探出去，一抹红色的裙摆映入眼帘！
“学长！不好了，快来人啊！”
这一声尖锐的呼喊，让本来平静的教学楼里顿时乱作一团。
徐江天正在看着电脑里的文件，秘书间里的阿承突然急促地敲响了联通门。
“阿承，什么事？”他拉开小门。
看见阿承惨白着一张脸。
“出了什么事？”他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徐总，柳小姐坠楼了。”
“什么？”徐江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明明他走时候人还好好的，还缠着他要他带特产回来……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心像不会跳了似的：“说清楚，怎么回事？”
医院的灯光惨白，柳绡绡被插上了各种管子，一动不动地躺着。
计妙在她床边哭得昏天黑地，社团的同学也个个满面愁容。
徐江天的脚步沉重，却依旧步步向她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