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个地介绍,柳绡绡正跟大家打着招呼,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欸?江雪哥来了!”
徐家老宅是一栋上世纪的洋房,占地面积极大,走廊幽深。
年约二十六七的男子从走廊那边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柳绡绡这才看清。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休闲套装,剃个圆寸头,两道粗眉,右侧眉尾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眉毛也就此裂开一道缝隙。狭长的凤眼和徐家其他人并不相似,却隐隐含着几分笑意。一颗鲜红的胭脂记点在他脸侧,血泪一般。
柳绡绡扫了一眼在场的徐家人。
徐江雪的相貌其实和大部分徐家人都是不相似的。
徐家人都很漂亮,但是清一色都是那种端方大气的漂亮,可这个徐江雪……长得太妖艳了。
连他的行动做派也和徐家这样的家族不相匹配。
徐江雪走到厅里,“刺啦”一声拉开自己面前的椅子,随手把车钥匙一扔:“都来了?大哥给我张罗的接风宴,还挺正式的。”
他的眼神风情万种地往上座一扫,似笑非笑地先对着柳绡绡发了问:“让我怎么称呼你呢?我是应该叫你柳小姐呢,还是应该叫你嫂子?”
第206章 手帕上的图案
“你说呢?”徐江天捏了捏柳绡绡的肩膀,低头看着女孩,并没半分目光分到徐江雪身上。
“我说了又不算。”徐江雪耸耸肩,“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大哥,你有没有吩咐厨房准备我爱吃的菜啊?”
他说完,大步流星地先走了。徐江天转回头,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两秒,举步跟上。众人跟在他后头,慢慢也都移步餐厅。
这是柳绡绡吃过的氛围最诡异的一顿饭。
徐家人满满坐了两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哪怕杯盘碗盏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众人几乎都只动了两三筷子,就僵坐在席上了。
柳绡绡默默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了了,她把一记饱含同情的目光投向徐江天。
徐江天温柔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要是闷得慌,就出去玩一会儿。”
徐盛蕤也腻味得够呛,赶紧站起来:“嫂子,我陪你一起去!”
顺着花园的小路走到湖边。深秋时节,湖边的风格外凉了。
徐盛蕤出来没带着披肩,不一会儿就有点ᴶˢᴳᴮᴮ冷,她抱着胳膊缩在柳绡绡身边。柳绡绡见她冷,要把自己的披肩展开,两个人一起披着。
徐盛蕤赶紧拒绝:“不行不行,冻着了你我大哥活撕了我!要不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回去拿一下,很快回来哈!”
“好。”
徐家确实太大了,没有徐盛蕤的陪伴,柳绡绡哪都不敢去,她就在湖边的亭子里坐下来。
夜风几次把她的披肩吹开,她都用手轻轻抚平被风吹乱的褶皱。
连徐江雪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身影在深秋的月夜里格外给人一种静美的感受。
察觉草丛中有簌簌的响动,柳绡绡很警觉地转过身去:“谁!”
却见是徐江雪低着头在寻找什么。
“嫂子,是你啊!”他掠了她一眼,依旧低下头去找。
柳绡绡警惕地站起身来:“你来这干什么?”
“这是徐家后院,难道只许你来,只许大哥来,就偏偏不许我来?”徐江雪轻笑道,“再说嫂子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找到了东西就走。”
柳绡绡站在亭子里,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脑中始终记着雷霆叮嘱她的话:徐江雪和徐江天有过节。
“啊!找到了!”徐江雪拎着一条手帕直起身来,“好了嫂子,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是一条白色丝绸织成的手帕,右下角仿佛绣着一个什么图案。类似的手帕她在徐江天的衣帽间里也见过,只是他不常带在身上。
“等……等一下!”
徐江雪转身的瞬间,柳绡绡叫住了他。
她认出了那个图案!
是那个好心人的签名!
“怎么了,嫂子又不想让我走了?”他笑得邪魅,“这要是让我大哥看见了,恐怕他醋海翻波呢。”
“你那条手帕,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徐江雪看了看自己拎在手里那条被浓霜浸染了的手帕:“一条手帕,嫂子要看就看!”看到柳绡绡略带惊讶的神情,语气又带着几分微妙,“只是……不知道这条手帕哪里值得嫂子这么关注了?”
“这个图案。”柳绡绡看了一遍,认真地又看一遍,“这个图案是个签名吗?”
“是啊。”
“那你认识这个签名的人?”
“当然认识!”
“他是谁!”
第207章 你想问这件事
“这个人……和嫂子认识?”
柳绡绡的神志从最初的震惊中回归。
徐江雪第一次见她,这个签名就这么恰到好处地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不是徐江雪特意安排的?他和签名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要借这件事达成什么目的?
她眼中的思量转瞬即逝,却被徐江雪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这个小嫂子,还不是想象中那么柔弱愚蠢嘛……
于是他轻轻把手帕收了起来,语气里还掺杂了一丝隐约的惆怅,带着往日的回忆一般:“手帕是一位长辈相赠的,我们这辈上每个人都有,大哥也有。嫂子你没见过吗?”
柳绡绡摇摇头:“我不经常替他整理这些东西,所以不知道。我看你如此珍爱这块手帕,这位长辈……是徐家人吗?”
“嫂子……”他上前几步,稍稍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大哥在对岸看着你呢,我不能和你多说了!”
他嘴上说着怕徐江天的话,行为却毫不收敛,反而像只花蝴蝶似的,招摇地消失在草丛里。
徐江天看见徐盛蕤回来拿披肩,担心柳绡绡也觉得冷,拿了衣服出来找她,谁知远远就看见柳绡绡和徐江雪站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看见他,还心虚地把两只手背到身后。
明明手心里什么都没藏着,可面对徐江天那双目光锐利的眼睛,她就是心虚。
徐江天把她的手从身后拉过来,团在手心里:“手这么凉,还跟他站在湖边说话。”
“就是偶然看见他了,寒暄两句。”
撒谎!
她明明满脸都写着“有事”两个大字。
但他也不追究,就这么牵着她回了大厅。
她今晚带她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柳绡绡在徐家也算正式亮过相了。因此,回到大厅里没坐上一刻钟,他就带着柳绡绡先离开了。
回了家,徐江天还有几件公事要办,柳绡绡心里揣着那个疑问,自然也想找个机会向徐江天询问一下,自然而然地追着他进了书房。
“绡绡,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特点?”徐江天低头敲着键盘,嗒嗒的敲击声声声都像敲在柳绡绡心头。
“什么?”
“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笑一声,“你到底有什么事?”
柳绡绡撇了撇嘴,故意激他似的,抱怨道:“我不说是因为知道,就算说了,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我实情。”
“你想问这件事,对吗?”徐江天停下手里的工作,不疾不徐地从写字台里拿出一个信封,往柳绡绡的方向推过去。
“你……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笑容浅浅,却透出十分宠溺:“到目前为止,能把你、我、徐江雪串连在一起的事情,只有这一件。”
柳绡绡打量着他。
他的神色如同往日一样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松,仿佛从不曾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所以,这个人……你、我还有……他,都认识?”
徐江天无声地点头。
“那、是谁?”
“我二叔,徐建业。”
第208章 有用的人
“好心人”是他二叔?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事!他的亲二叔偶遇了她父母的车祸,把她父母送到医院……
徐家的人,竟然救过自己的家人?
可是……柳绡绡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二叔,不就是徐江雪的爸爸?明明手帕是自己爸爸的,为什么要假托“一位长辈”这种模棱两可的关系?
而且徐江雪话里半真半假的引诱和有意无意的试探,又好像想要传达给她什么。
雷霆还说过,徐江天和他二叔的关系并不好。
徐江天抬起头来。
他清明的双眼直视着柳绡绡写满困惑的眸子:“绡绡,你好像说过,你认为我二叔是在你父母遭遇不幸时把他们送到医院的好心人,是吗?”
柳绡绡点点头。
“那也算是有些渊源。”徐江天略一垂眸。
不料柳绡绡却反问:“那你呢?你和徐建业是亲叔侄,和徐江雪是堂兄弟,是什么让你们走到这个地步的?”
“是徐家自己的事,这应当和你无关了。”徐江天神色稍稍转冷几分,但语气还是温和的。
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内部的势力盘根错节,相互倾轧也是有的。
就像当初雷霆说的,权力虽大,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亲人反目的例子不在少数,柳绡绡听他这么说,就没再追问。
“你想过吗,徐江雪初次见你,为什么独独把这桩事抛出来?”
“他……想利用这件事,挑拨我们,进而拉拢我?”
徐江天看着她,直看得她心头发毛,才一笑:“有可能。”
他觉得柳绡绡暂时先想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应该交给自己。
徐江天不相信,一个害死自己嫡亲兄嫂的人,反而会突然大发慈悲地去救一对素不相识的车祸遇难的夫妇。
但这件事在没有调查出真相之前,他不会轻易让柳绡绡受到任何影响。
“徐江天。”柳绡绡看向他的目光里有谨慎地试探,“你二叔在哪?我可以……见见他吗?”
男人思索片刻。
“可以,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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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深秋了,管牧荑还穿着吊带短裙。
裙子只盖住大腿根,下面露出她不算纤细却浑圆肉感的双腿。
男人的手顺着她的腿轻轻抚摸,攀上她的腰肢:“真他妈浪!都快冬天了,也不知道冷!”
管牧荑还把微凉的肌肤往他手心里凑了凑:“你要来,我从心里到身上都热得受不了,怎么还会冷呢?”
手已经缠上了男人的腰。
男人喑哑着嗓子,低笑了两声:“你看屋里。”
从天台的玻璃门往客厅望……
屋里两个人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有人在呢,你就这么不知羞!”男人在她脸上一刮,低斥道,“不要脸。”
脸?
管牧荑在心底里冷笑一声。
脸是什么?
从徐江天头一次跟她退婚那时候起,她的脸就丢尽了!
这些年她只不过是一再重复着丢了脸、拾起来、再丢脸、再拾起来的过程罢了。
而她现在攀上这个男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真正找回自己的脸面!
男人扳过管牧荑的身子,教她仔细看客厅里的那对夫妇。
男的胡子拉碴,脸上黑一块黄一块,咧开向她笑着的嘴里一排玉米粒一样黄的牙像在散发着腐臭味,半截肥胖的身子安在轮椅上。
女的穿着松松垮垮的旧衣服,佝偻着身子。
“是他们?”管牧荑一侧头,“医院门口摆摊的那对夫妇?”
男人点了点头:“别小瞧他们,说不准,对你有大用处。”
第209章 好处少不了
“一个泼妇,一个废人,能有什么用?”管牧荑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嫌弃地用ᴶˢᴳᴮᴮ胳膊肘把男人往外轻轻推了推。
说是帮自己,结果就找这么一对窝囊废来搪塞自己!
“你知道这男人的腿是谁弄断的吗?”
管牧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谁啊?”
“徐江天。”
“哦?”她这才又往屋里瞧了瞧。
“而且……”男人的声音更低了,“他们是柳绡绡的舅舅舅妈。”
眼看着管牧荑眼中升起的越来越旺的火苗,男人不着痕迹地在黑暗中轻笑了一下。
“人,我给你了,用好他们,说不定你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拿过天台上搭着的一件皮草披肩,把管牧荑包裹住,往屋里一推。
女人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这对夫妇一定和她一样,心里充满了对徐江天和柳绡绡的恨!他们一定可以理解自己,也可以帮助自己……做自己手里最锋利的刀!
“霍啦”一声,天台的门开了。
穿着丝绸睡裙,身围雪白皮草披肩的女人怀揣着雄心勃勃,迈着有力的步伐从天台走进来。
她的目光蜻蜓点水般从自己身上掠过。
“管小姐。”那丈夫对自己点头哈腰着,虽然他的腰只剩了半截。
“你是柳绡绡的舅舅?”
“是、是……这是、这是柳绡绡的舅妈。”他回手一指身后的女人。
“废话就别多说了。你们以后帮我做事,我帮你们报复徐江天和柳绡绡那对贱人。”管牧荑傲慢地半仰着头,看着自己精心打理的指甲。
“管小姐,您看您说的,我们两口子几斤几两自己也知道,我们怎么会妄想去报复徐总呢?您要是跟徐总有什么恩怨,何必把我们这些小民百姓扯进去呢?”
“是么,那你们千里迢迢从郎溪到平城来,是来干什么呢?”
“您看我现在这样,郎溪又混不下去了。我们无非是想着,平城是大城市,来谋条生路嘛!”
“说得倒好听。谋生……全国那么多大城市,哪个地方养不活你们,偏偏到平城,到徐江天的眼皮子底下来,说你们没有点想法,谁信呢?”
“真没有!”
“行了!”管牧荑轻飘飘地扫他一眼,语气轻巧曼妙,“好好做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就是了。”
“可……”
沙发上的女人那阴毒的目光狠狠地按在他头顶,就连语气都渗出了几分凉意:“反正你们现在在我手里,要是不答应,我也可以就此了断了你们。”
胡冰的头一低。
“不说话,就全当你们是默认了。”
话说完,又等了几秒钟。见两人确实没有什么反应了,她才站起身来:“没什么事走吧,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派人联络你们的。”
门在面前轻轻掩上,管牧荑的身影也隐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