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门上两声叩响。
办公室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向门口汇去。
“徐江天。”柳绡绡低垂着眉眼走进来，“老太太让我给你送晚饭来……”
“不用了，我们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徐江天答得干脆。
“哦，那是我来晚了。”柳绡绡点点头。
阿承恰好拿了饮料回来，见柳绡绡和徐江天之间气氛尴尬，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对内情再清楚不过，心里无论是对徐江天还是柳绡绡，总归都有不忍。
他看看徐江天，又看看呆站着的柳绡绡，还是试着在二人之间打个圆场：“柳小姐，来坐吧，我们这里正点了些外卖，你也来尝尝！”
“阿承！”
柳绡绡的脚步刚要挪动，徐江天那边就不悦地皱了皱眉。
“哦，我……我吃过了。”柳绡绡尴尬地呼出口气来，“你们……忙，好好吃顿晚饭吧，我先走了。”
“别呀柳小姐，来都来了，这么走怎么合适呢？”李可柔再次挽留，“你坐下来吧，徐总不会真的赶你走的。是吧，徐总？”
徐江天沉默着。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留下也行。”他说着，平静地招呼阿承和李可柔，“水开了，快吃起来吧。”
锅盖一揭，滚滚热气氤氲而出，遮住了徐江天的面容。
刚才的热烈欢快，好像随着自己的到来瞬间都化为了乌有，气氛凝重得像被冻住了似的，只有冷气还在呼呼地往外冒。
柳绡绡勉强咧了咧嘴角，自己好像是那个多余的人呢。
“还是不了，徐总，你们吃完了，早休息。”柳绡绡扭头看徐江天一眼。
“也好。”徐江天都懒得支使阿承，按下内线直接叫了外面的人进来，“送她下楼。”
热气腾腾的锅里，鲜嫩的肉片浮浮沉沉。徐江天夹了两次，没夹住。手上不知怎地，竟好似没有力气一样，软绵绵的。
他索性放下筷子，枯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
万家灯火。
“让人跟上。”
阿承应了一声，放下筷子，亲自追了出去。过了一个多小时，人才回来。
李可柔已经提前下班回家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徐江天一个人。灯黑着，电脑也黑着，只玻璃幕墙外面的灯光映着屋里，徐江天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和这漆黑融成了一片。
“徐总。”
“怎么样？”
“柳小姐回家了。”
“嗯。”徐江天略缓一口气，“你也下班吧。”
“是。不过……徐总，我从远处看了一眼，柳小姐好像是哭过了，您要不要……”
“不用了，你去吧。”椅子一转，空留给他一个漆黑的背面，“我想安静一会儿。”
柳绡绡给老宅打了电话，说自己今晚要回家住一夜。
苏老太太不知内情，满心还以为自己的办法真的奏效了，撮合得这对不知为何日渐生疏的小夫妻终于重归于好了。
因为最近两个人都不在家里住，徐江天给王姨放了假。
柳绡绡独自开了灯，上楼去。
她如常洗漱，护肤，躺在床上，徐江天办公室里的一幕幕才涌上眼前来。
办公室里的欢笑声，众人看着她时的尴尬目光，李可柔和徐江天独处时日渐亲昵的表现……难道这些就是徐江天近来对她生疏冷淡的理由吗？
再往深处想，是不是徐江天已经厌倦了长久以来对自己的呵护照顾，随着他和李可柔关系的好转，他更喜欢一个能够让自己轻松的，能和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式的女孩？
第342章 1702房间，你一个人来
柳绡绡睡得并不很踏实。大概是心里装着心事，夜里总是翻来覆去。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爸爸妈妈就坐在她的床边。妈妈的目光柔和慈爱，爸爸的一只手还轻抚着她的腹部。
“爸，妈……”
一滴泪飞速从她的眼角滑落，流星一般。
刺得徐江天心痛。
枕上的人皱了皱眉，徐江天赶紧缩回手，起身快步走到衣帽间。
柳绡绡支着身子坐起来，细听了半晌动静，才猜测着道：“徐江天？”
“嗯。”男人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我回来拿点东西。”
随手把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又去拿两件配饰。
“你要走吗？”
“嗯，出去住一段时间。”
“还、还回来吗？”
徐江天短暂地沉默片刻：“看情况。”
男人的手拉开房门。
“为什么！”柳绡绡跪在床上，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声质问，“是因为韩律师，还是因为李可柔？”
她不明白，明明前一阵他们还好好的。徐江天还会在每天睡前吻她，还会耐心地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还会温温柔柔的哄她甚至不惜花费千万也要拍回她想要的铜镜……到底是为什么呢？
“绡绡。”徐江天的背影笔挺，透着冷酷，“我只是累了，想缓一缓。”
柳绡绡的身体慢慢滑落，她坐在床上，听着门轻轻被他带上，“咔哒”的一声闷响，像一道锁，关在她心上。
徐江天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管牧荑竟会亲自给自己打电话。
“徐总，好久没联络了，你过得怎么样？”管牧荑的声音里隐隐有几分幸灾乐祸。
徐江天过得好不好，托肖澈明的福，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你所愿。”徐江天并未多说什么。
“要不要我再帮你一把？”管牧荑轻轻吹了吹自己鲜红的指甲油，“有些事情你的好弟弟做不得，我可是做得的。”
“你们果然是蛇鼠一ᴶˢᴳᴮᴮ窝。”
“是啊，那又怎么样？只能说是你作孽太多了，众叛亲离……要不怎么你自己的弟弟都不向着你，要偏帮着外人来对付你呢？”
“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现在想把我从前没有得到过的东西，统统都占有一遍……”管牧荑的声音低下去，“包括你！”
“痴心妄想。”徐江天哂笑。
“徐总何必嘴那么硬呢？你仔细想想，你知道的真相，是我们引导你查出来的。那些事我们会不知道？”她顿了顿，“现在蒙在鼓里的，可就剩下一个人了……你那个怀了孕的心肝宝贝要是现在知道了真相，你猜……她还会不会愿意替你生下这个孩子啊？”
徐江天的心猛跳了一下……绡绡！
“你们有那个胆量，就对她下手试试！”
“我们不打算对她下手啊。徐总，所以我打算对你下手。”管牧荑的声音转冷，“今晚八点，钧锐酒店1702房间，你一个人来。”
说完，电话“嗒”地一下挂断。
徐江天其实心里明白，刘纯扬那边的分部在他的指挥下动作很大，给了合泰不小的压力，那个幕后的人毕竟刚来平城，根基不稳，如今只怕已是强弩之末，再不出点阴招，只怕就招架不住了。
既然玩阴的，他就会让对方知道，什么是阴，谁又是阳。
“阿承。”徐江天的声音透着几分坚定，“联系阿生和阿世。让他们现在到我这里来。”
第343章 让管小姐满意
“约出来了吗？”
“应该可以。”
“很好。”肖澈明从酒店套房里间走出。
徐江天进来动作越来越大，节奏也越来越快，肖澈明应对之间已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他现在手里握着的就还只剩一两张牌，不先发制人，只怕很快就要受制于人了。
“下面怎么办？”管牧荑有点紧张。
肖澈明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怎么办？那就看你自己了，这位让你朝思暮想的徐大总裁今晚就会躺在你的面前，你不打算好好品味一下吗？”
“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要留下点什么东西来，才能反复品味了。”
酒店走廊里的灯光昏暗，徐江天如约站在1702房间门口。
按过门铃，门缝开了一线。
一线缝隙里，露出管牧荑的身影。
紫色蕾丝的裙子将她结实的身形包裹着，透露出一丝丝野性的美。
“徐总，你还是来了？”
徐江天将门一推，门大敞开，露出女人的整个身影：“佳人有约，我怎好辜负？”
管牧荑拢了拢身上的蕾丝裙，用脚勾上门。
徐江天负手，将这个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饶有兴致地抚摸着墙壁：“怎么，你背后那位，难道不打算见见我？”
“徐总，你好像高估自己了。”管牧荑轻蔑道，“现在是你受制于人，你觉得自己还有权利要求见这个、见那个吗？”
“也是。”
徐江天索性就在床上坐下来。他的双手摊开：“你想做什么，速战速决？”
管牧荑拿了一包什么东西来，冲他抖了抖。
“徐总，不如用这个助助兴？”
徐江天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心底里一阵嫌恶。管牧荑如今竟这样自甘堕落，这种脏东西她竟然也用。
嘴上却痛快答应：“好。”
管牧荑开了一瓶酒。她有心磋磨徐江天，选了一瓶最便宜最劣质的白酒，将那东西倒了进去，摇匀。
递到男人面前时还“好心”地提醒他：“徐总，这东西劲儿可大，兑了白酒就更烈了，你受得了吗？”
徐江天接过她手里捧着的“加了料”的酒，将杯子缓缓举起来，透过清澈的酒液，外面城市的霓虹灯都模糊成了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光斑。
“管牧荑。”他低唤，“你以为用这种手段，我就会倒在你身前任你作弄了吗？”
“怎么，徐总你不是怕了吧？事到如今，你不敢喝了？”管牧荑笑得嚣张放肆，在夜色的映衬下甚至有几分变态，“可是徐江天，你没退路了！你要是不喝，你查到的那一切就会立刻有人发送到柳绡绡的手机上……”
“退路？管牧荑，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徐江天起身来，他步步逼近管牧荑，像一头豹子，一步一步，把猎物逼上了绝路。
“我不需要退路。”他甚至还浅笑着，“一条路如果注定不能退，那我就不会退，我会选择进，不断前进。至于前进路上会遇到什么阻碍我的牛鬼蛇神……管牧荑，除掉就是了，何必那么费劲呢？”
“可你现在……”
“别啰嗦了！我只想告诉你……”徐江天将一包同样的东西“啪”地摔在圆桌上，“这个东西，你弄得到，我未必弄不到。”
管牧荑呆滞地看着徐江天。
他……这东西他是从哪得来的？！这分明是肖澈明亲手交给自己的！
难道这是局……是徐江天顺势而为，早就布置好了的一个局？
管牧荑大惊失色，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已经“哐”地一声被破开。
两个彪形大汉冲进来。
“好好招待管小姐，让她满意。”
第344章 旁观者
阿承一直等在门外。
徐江天出来，找他要了一支烟。
他抽的不过是市面上20块一包的普通香烟，其实也不是抽不起更好的，只是这种烟是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抽烟时，从爸爸那偷的，这么多年了，他总是还记得这个味道。
徐江天抽了一口，果然皱眉。低头看了看烟，又扭头看了看他。
“徐总……”阿承有点不好意思。
可徐江天也没再说什么，就站在楼道里自顾自地默默吸了几口，才问:“韩焰的电话通了吗？”
“没有，一直没打通。”
“只怕不是打不通。”徐江天笑了笑，“而是不敢通。”
徐江天将烟蒂按在细白的沙子里，使劲碾了碾：“算了，把今晚的录像给他留着。”
夏季已近尾声，只是暑热还不散。
料理了这一桩事，徐江天觉得近来压抑已久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连带着好几天，他的状态都不错。
可阿承很清楚，柳小姐的那件事，徐总心里始终放不下。
他不说，可他那偶尔的失神，时不时莫名紧皱的眉头，写字时微微停顿的手……又仿佛时时处处都在诉说。
“徐总，阿生来电话，说今天是阿世的生日，想邀您过去小坐。”
徐江天思忖片刻。
久不见那对兄弟了，管牧荑的事情上，他们是出了力的，自己也该过去露个面。
“可以，你来安排。”
他又低下头去写字。
徐江天的字写得很好，是从小老太爷专门请了名家，一笔一划教的。他的字体格外方正刚劲，笔锋锐利。
这样的字，似乎写些古人针砭时弊的文章才合适，可那一叠又一叠的宣纸上却从头到尾只有一句：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仔细一想，阿承好像就想起来了。
这是从前徐江天出差去国外，出发之前柳绡绡塞给他的一张纸条上写的。
那时候徐江天分明还拿着那张纸打趣柳绡绡，说她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明明人还没有走，她就引经据典地“离恨”、“相思”了起来。
说得柳绡绡不好意思，满脸羞红地躲回楼上，并赌气说以后再不给他写了。
徐江天足哄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人哄好。
阿承还依稀记得，那天下了小雪，他还生怕雪下得大了，飞机起飞不了，误了行程。
他抬眼看看徐江天。
别说是当事人，就连自己这个旁观者，心里也只觉得苦涩。
他摇摇头，把书房里安静的空间留给徐江天。
李可柔深夜被阿承叫来，她和司机赶到时，正看见阿承架着醉醺醺的徐江天，两个人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阿承哥！”
李可柔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和阿承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徐江天抬上车。
“现在去哪？”车门一关，李可柔无助地看向后排阿承的方向。
徐江天喝得这么醉，明天估计是要请假的。所幸现在家里没人，柳小姐还住在老太太那里，深夜回家，也不至于惊动了人。
“送回家吧。”阿承一声招呼，车子启动了。
第345章 还有别人？
徐江天被阿承和李可柔两个人架着，脚步还是晃晃荡荡。
他倒在沙发上，睁眼看了看。好像是家里。
屋里没有人，四处黑漆漆的，空调打开，吹在人身上有点冷。他把眼睛轻轻闭上。
“阿承哥，你看徐总这样子，怎么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