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徐江天答应了一声，“有什么结果？”
徐江天到海外已经有几天了，一落地，他就吩咐阿承和戴玢抓紧时间查清楚韩焰这件事的首尾。
“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我们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韩焰的律师身份是假的。”戴玢把一张照片推到徐江天面前，“这是刘纯扬配合我们查到的一点线索，照片上这个人曾经约见过刘纯扬，说是奉一位肖先生的命令来和刘纯扬商谈要事。我们顺藤摸瓜排查到了这位肖先生，您看……”
戴玢指着照片上的男子，又将韩焰的照片放在旁边做对比。
两个人的耳畔，在鬓角的位置上，都有一块极浅淡的胎记。
“所以韩焰，就是这个肖先生。”
“是，而且现在诸多证据都表明，这位肖先生才是管牧荑和徐江雪背后的主使者。”
“人呢？”
“管牧荑上次在酒店里……从那之后，这位肖先生就再也没露过面。”
“接着查，我一定要这个姓肖的现出原形来！”徐江天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随即话锋一转，“国内怎么样？”
“刘纯扬那边已经差不多可以收手了。”
徐江天不作声。
“哦，柳小姐一切都好。”
“出去吧。”
戴玢的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串“嗒嗒”的清脆响声。
揪出了韩焰的这一层隐藏身份，也算是对当初自己和柳绡绡吵的那场架有所交代。
徐江天把头靠在椅子的头枕上。
肖澈明已经消失很久了，摆明是不管自己的死活。
但换个角度，他一走，自己身上的限制也少了许多。从前他总是提醒自己要顾忌着徐江天，不要轻易去动柳绡绡……现在徐江天和柳绡绡也闹掰了，徐江天还出了国，肖澈明也不在了，自己终于可以做点自己想而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了！
管牧荑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车子停在一片住宅区。
这里一排排的小楼，都是联排复式。
管牧荑顺着阿文给的地址，找到了柳绡绡的家。
正是工作日的白天，计妙出去了。今天工作室要新签约一位模特，柳绡绡让计妙帮忙去看看，她自己行动不便，就留守在家里，等计妙回来，两个人说好了要一起去吃火锅的。
“叮当”
门铃响了一声。
“这么快就回来啦？”柳绡绡穿上鞋，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去拉开门，“今天怎么……”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是管牧荑。
“是你？”柳绡绡的脸色冷下来，“你来有什么事？”
“我来看看你呀，柳小姐。”管牧荑一把推开柳绡绡，大大方方走进了这栋小楼。
房子虽然不大，但布置得还算精致，尤其是那一列钢化玻璃的楼梯，称得上玲珑剔透。可惜现在是白天，要是到了晚上，射灯的光从头顶上方倾泻下来，这楼梯在通透的光照下就会愈加透明，衬得整个二层如同空中楼阁一般。
“柳小姐和徐江天分手之后，过得还不错嘛！”管牧荑在沙发上坐下。
“管牧荑，我和徐江天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你有事找他，可以直接联系他，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第350章 我根本不想利用你
“不不，柳绡绡，你误会了。我今天来，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柳绡绡一只手托着肚子，“可我不记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要紧事。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别呀？”管牧荑放松地把身子向后靠，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东西来，“我这里有点东西给你看，要不，咱们上楼，去屋里慢慢说？”
“什么东西！”联想到那次徐江雪交给她的那份造了假的材料，柳绡绡对管牧荑手里的东西嗤之以鼻，“我不需要，请你拿着它，现在就走！”
“柳绡绡，这份东西，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的。因为里面，写着你父母当年ᴶˢᴳᴮᴮ事故的原因。”
事故原因？
爸爸妈妈不是车祸导致的意外吗？为什么还会有原因？
“怎么样，柳绡绡？要不要跟我上楼聊聊？”捕捉到柳绡绡脸上闪过的那丝惊疑，管牧荑适时地走上前，逼近柳绡绡，将手里的资料袋向她晃了晃。
柳绡绡看了看管牧荑：“你跟我上来吧。”
玻璃楼梯上的灯带随着两人的步伐一盏盏点亮，柳绡绡怕滑倒，走得格外小心。
“柳绡绡。”管牧荑叫她一声，“徐江天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什么？”
“你不觉得你太好骗了吗？”
“管牧荑。”柳绡绡的脚步停下来，背对着她，“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跟徐江天这次是真的到头了，我现在对你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你当然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管牧荑轻轻抬起手来，“但是我根本也不想利用你……我只想要你死！”
她的脚下朝柳绡绡一踢，同时手搭上柳绡绡的肩膀，使劲把她往后一拽。钢化玻璃的楼梯本就有点滑，柳绡绡猛然失去平衡，整个人都跌落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她柔软的肚子一次又一次碰撞在坚硬的钢化玻璃楼梯上，柳绡绡根本顾不上自己呼痛，她只有一个念头——孩子！孩子不能有事！
她努力把身子蜷缩起来，紧咬着牙关坚持着，不知多久之后，她终于落了地。
“柳绡绡。你不是想看结果吗？”管牧荑拿着一页纸，指着一行红色的字给她看，她的声音曼妙，却越发朦胧起来，“看到没有？真正害死你爸妈的，是徐江天……枕边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啊，柳绡绡……你说你爸妈在天有灵，看你睡在杀了他们的凶手身边这么多年，还有了他的孩子，他们会不会连死都死不安稳呐？”
蚀骨的疼痛从下腹传来，一股又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涌出。
那是孩子……是孩子的命！
“不……帮我……帮我打120。”冷汗涔涔而出，柳绡绡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了，“求求你，救我……”
“救你？”管牧荑弯下腰，捏着柳绡绡的脸把她的头抬起来，“我恨不得你死！”她恶狠狠地把柳绡绡的头使劲往地板上扔回去，柳绡绡的后脑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救、救救我。”柳绡绡的意识渐渐模糊，残存的一点求生欲促使着她机械地重复着，“帮我打……”
“行！我就帮帮你……帮你彻底除了这孽种!”管牧荑高高地抬起脚，尖锐的鞋跟照着柳绡绡隆起的肚子狠狠踩下去！
柳绡绡的五脏六腑都像被碾碎了一般……
痛、好痛……孩子……谁来救救她和孩子！
“柳绡绡，你跟你的孩子……去死吧！”
第351章 我只想看一眼
医院里，雪白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酸。
徐江天一路疾行到病房门口，他停步，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大哥……”徐盛蕤哭得眼都红了，小心翼翼地哼哼着，往他身边凑了两步。
“天哥。”众人一哄，围上来。
个个愁眉苦脸，有的眼角还泛着红。
徐江天觉得身边的空气都稀薄了些，他伸手将围得紧密的人群推得松散些：“都别守在这，回去。”
“大哥……”徐盛蕤索性扎到他怀里，看着徐江天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干涩的眼，“大哥我知道你难受，你别这样！你看看我们，啊？你掉两滴眼泪，没关系！”
徐江天把她推开，却还揽在身侧：“别瞎说。”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轻拍两下，“回家。程知邈，把盛蕤带回去。”
“天哥！”程知邈也颇为不忍地转过头去。
“带回去！”
他的声音依旧像平日那样平静无波，要不是垂在身侧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几乎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大哥！”徐盛蕤忽然拔高了声音，挣脱了程知邈的拉扯，一边哭一边大声质问徐江天，“你干什么这样！孩子没了你不难受吗！绡绡伤成那样你不心疼吗！你心里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苦，你为什么要往下咽，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呢！”
“程知邈！”徐江天连看都不看徐盛蕤，大喝一声，“把徐盛蕤给我带走！”
像一头雄狮的怒吼，徐江天的每一声、每一个字都灌注了全身的所有力量。楼道里充满着他怒吼过后微微的余响。
原本死寂的楼道里，更添了一重压抑。
阿承和戴玢怕事情再闹下去，场面真会失控，就出面一一劝解着众人。
众人散尽了，徐江天才靠着楼道里的椅子坐下来。
“徐总。”戴玢蹲下身子，“柳小姐就在监护室，您去看看吧。”
徐江天坐了半晌。
“孩子……孩子呢？”他的目光移过来，却全然没有焦点，只是怔怔的、机械地发问，“在哪？”
柳绡绡送到医院的时候就是大出血休克，孩子根本没办法自然娩出，还是剖宫取出的，只可惜……在肚子里就没了心跳。
徐江天这个时候要看孩子，不是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吗？
“徐总，孩子在柳小姐肚子里就……样子很不好，您还是别看了吧？”戴玢把语气放得极柔和，生怕哪个字触动了他的神经。
“给我看一眼。”徐江天扭过头来，用一种近似哀求的目光看着她，“只看一眼。”
戴玢从毕业就跟着徐江天，见惯了这个男人在商场上铁血杀伐的样子，这些年无论是怎样的经历，他都没有过这种眼神……
“徐总！”
“戴玢，我只想看一眼。”
戴玢苦涩地抿着嘴角，转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护士很快将一个明黄色的塑料袋捧来。
流产的胎儿算是医疗垃圾，能这样单独地装在一个袋子里，已经是最干净、最温柔的待遇了。
徐江天看着那个塑料袋，脑中窜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但他还是接过袋子，双手战栗着，打开来。
第352章 是你吗
28周零4天。
他盼了整整200天的孩子，他每天都温温柔柔地讲故事的孩子，他曾经隔着柳绡绡的肚子细细感受捕捉每一次胎动的孩子……就这么小……这么小又这么冷地躺在这个袋子里？
“是……女孩？”
他曾经和柳绡绡一起讨论过，他们一致盼望一个女儿。
柳绡绡觉得女儿好打扮，可以穿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裙子，长大点还可以跟她一起穿汉服，徐江天觉得女儿贴心乖巧，以后会很黏爸爸妈妈。
“是，女孩，1207克。”护士的语气里也很惋惜，“送来得太晚了，要不还是有机会保一保的。”
徐江天把那只冰冷的袋子托起来，看向袋子里婴儿的目光愈发执着。
是他一直盼望的女儿啊。
“徐总。”见他不肯放手，戴玢的手轻轻靠拢过去，想趁他不注意，把袋子拿走。
可手刚一伸出去，徐江天已经将袋子严丝合缝地合拢起来，紧紧抓在手心里：“阿承，去把家里……那条抱被拿来。”
他的女儿，他的小公主，不能躺在塑料袋里离开这个世界。
“徐总！”戴玢还想再劝，可看到阿承严肃的神色，还是住了口。
“管牧荑人呢？”
“人当时就被按下了，徐总，您要见她吗？”
徐江天摇头：“见一个死人，有意义吗？”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戴玢马上点头：“知道了，徐总。柳小姐那边……”
绡绡……
徐江天的神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松弛，他甚至反过来关心戴玢：“你也随着我一路奔波，没休息好。回家吧，这里我能行。”
戴玢知道，此时此刻的时间，似乎更应该留给这对刚刚痛失了孩子的父母。
“好，徐总，那我在外面等您。有任何问题，您联系我。”
将他引领到监护室门口，戴玢就悄声退下了。
柳绡绡已经醒了。
她久久地看着窗外。看着太阳落下，又升起。
刀口很疼，但她不能动，只能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用纱布缠绕着的腰腹。
那是孩子离开她的地方。
她的眼眶很酸很热，却没有泪。
不是她狠心，而是眼泪一行行地流，实在已经流干了。
门声轻响。
一个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徐江天？”她的声音格外虚弱，“是你吗？”
她知道，徐江天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徐江天站在病床旁。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出血抢救，柳绡绡的气色极差，脸色发青，嘴唇灰白。
徐江天不由自主地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可手刚一抬起来，柳绡绡就将头转了过去。
“绡绡。”
无人应答，空气里只剩下两人一声声沉痛的呼吸声。
“孩子你看过了吗？”半晌，柳绡绡才终于问道。
“看过了。是个女孩，很漂亮。额头和嘴巴像你，鼻子像我，眼睛看不出来。头发长得很好。”他像所有新生儿的父亲一样，对妻子描述着宝贝的长相。
柳绡绡的眼眶又一酸。
“这样也好，徐ᴶˢᴳᴮᴮ江天，我们不用再争她的抚养权了。”一滴热泪从眼角滚落，杀得脸上的皮肤生疼。
第353章 可是你不配
徐江天在柳绡绡看不见的背后凄惨地笑了笑。
“是啊。”
“你怪我吗？”柳绡绡瞧着玻璃上的倒影。
徐江天穿着一件长风衣，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三件套西装，仍是那样的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反观自己……蓬头垢面，双眼红肿地躺在病床上。
柳绡绡想笑，可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苦涩地皱了皱眉。
“不。”玻璃里的人影摇了摇头，上前两步，“我不怪你，绡绡，我只怪我自己。”
“怪你自己？你怪自己什么？”她把目光挪开，缓缓地把套着雪白被罩的被子拉过头顶，声音断断续续从被子里传来，“怪你偏偏在我的孕期里‘爱’上了你的女秘书，还是怪你早不走晚不走却在分手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我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时候走？”
徐江天颓然倒在椅子里。
“或者，该怪你……从一开始就改变了我的命运？”
柳绡绡一直等，她其实隐隐还期待着，期待着徐江天像上次那样，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是，告诉她，她晕倒之前管牧荑给她看的那些文字都是假的，告诉她，她原本应该美好的人生不是被他毁掉的！
可是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