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水折耳【完结】
时间:2023-05-26 14:53:33

  她很感激徐母,徐母是一个特别善良又通情达理的女人,从头到尾,不曾恶言相向,这样的母亲自然养出了徐宁桁这样干净的儿子。
  若是按照寻常男人,不仅要提出离婚,还要指着她的脸,臭骂她不守妇道,和谢延舟勾勾搭搭,再以此草拟一些苛刻的离婚条件,要她身败名裂,而徐宁桁就算要离婚了,也依旧处处优先考虑她的感受。
  他把他婚前的一些个人财产也划分给了她,就连两人婚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个人投资所得的钱财也要给她,而他放弃共同分割夫妻婚后共同财产,就连小惊蛰,都得到了他的赠与。
  徐宁桁弯了弯眼睛,嗓音温润,如清水叮铃:“柚柚,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我都不后悔跟你领证结婚,尽管成为夫妻同舟共济的时间太短,但我们婚姻的开始很美好,这一段时间我很快乐,身处美梦之中,谢谢你愿意陪我编织这个幻梦。”
  他笑意坦然,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刻进记忆之中。
  他说:“我以前听延舟哥说,太爱了就无法放手,因为爱是拥有,是占有,是无时无刻地和那人在一起,他认为能放手的就不是真爱。”他轻笑出声,“对我来说,太爱了,就会释然,因为我会担心我的爱给那人带来困扰,让那人难受,我爱过,拥有过,已经够了,柚柚,我拥有过最美好的你,和你结婚,成为你的丈夫,这是我一生之幸。”
  闻柚白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梗得难受。
  “宁桁,我不好……”
  “你很好。”
  闻柚白低垂下眼皮:“我的确不好,有些人的指责不无道理,我的确没处理好恋爱关系,摇摆不定,自相矛盾,说白了,就是不自知又无能,同时还清高……”
  徐宁桁开玩笑似的打断她的话:“柚柚,你要是不好,我还这么喜欢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闻柚白一怔,也笑着抬眸,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
  徐宁桁目光专注:“我喜欢你,不是只因为你的美貌,也不只因为你的聪明,还因为你的傲娇、倔强、执着和认真,所有构成你的因素都是我所爱的。”
  “那天哥哥问我,你受伤躺在那里,瘦骨嶙峋又苍白的时候,我有没有一瞬间的恐惧和厌弃,因为美人不再。怎么可能呢?爱怎么可能只会是皮囊。”
  他黑眸里倒映着温柔的光:“柚柚,我只遗憾我们没能早些知道真相,早些在一起,只有我们,没有别人,那该多好,只可惜,世事从来都不公平,有人就算做尽坏事,只要稍稍浪子回头,就有千万人心疼,而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也会有人怪我——对,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所以你就是个懦夫。”
  闻柚白抿着唇,睫毛轻颤,鼻尖涌上一股酸涩。
  他在说谢延舟吧,而后面的那句懦夫,想必是谢延舟对他说的话,他最擅长这种羞辱式的打压。
  “我的这场赌局,从下注的那一刻,或许就注定了输。柚柚,你看下这份离婚协议书,你看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闻柚白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宁桁,对不起……”
  “不怪你,一段婚姻走向灭亡,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的错误,你要是觉得抱歉,那我也得说对不起,我也给你带来困扰,我先撒了谎,我的父母还因此怪罪于你。”他见她摇头,笑,“所以啊,我们都不说抱歉。”
  “嗯,但是我有钱,这些财产不必给我,我不能再贪你的钱。”
  “是我想给你的,柚柚,你就当是我奇怪的自尊心吧,你能拿谢延舟的东西,那你也该收下我给你的东西,还有一套房子,是我个人给小惊蛰的,她好歹叫过我这么久的徐粑粑,我不能什么都不给她,就当是她以后的嫁妆。”
  闻柚白最怕别人客气,谢延舟和闻阳抠抠搜搜的时候,她甚至会算计他们的钱财,但徐宁桁这样大方,只会让她的愧疚感越发的强,甚至想把自己的个人财产也分给他。
  但她是个抠门鬼,就算此时再感动,也有一丝理智尚存。
  徐宁桁背后有徐家,他不缺钱,她给不了他钱,但她也不会贪图他的。
  徐宁桁仿佛看出她的想法,大概想要她认下这份协议,便道:“你就先收下吧,如果以后我再婚了,有孩子了,你再送还回来给我的孩子吧。”
  闻柚白微微一怔,然后,眼底渐渐地浮现笑意,她轻声:“好。”
  她是真的觉得很好。
  徐天才这么好的基因,有个传承的人当然是好事,他也是个好爸爸,做他的小孩一定很幸福。
  徐宁桁顿了顿,又说:“等我们的事情了结后,我要离开了。”
  “去哪里?”她问。
  “有个学校邀请我去当教授。”他黑眸微亮,“那边有个我很感兴趣的项目。”
  闻柚白看着他眼睛里渐渐浮现的火光,一点一点,渐渐燎原,也忍不住被他所感染,那种为了梦想执着前进的热血。
  她轻声开口:“我也打算重回律所了。”
  徐宁桁还不知道真相,只知道闻家突然撤掉闻柚白的职位,他微微拧眉:“我去找过爸……闻叔叔,还有闻爷爷,你受伤之后,他们就把你的权力架空了,所以,你才想回律所工作吗?”
  “不是。”闻柚白脸上也有淡淡的释然,阳光笼罩,她眉眼温柔如风,又明媚如同海岛的夏日微光,“我发现我之前走错了道路。”
  “什么?”
第262章 公主
  “我需要钱,但金钱不是无所不能的,我曾渴望于阶级跳跃,以为我进了高层,成为领导者,就能不受制于人,事实并非如此。”她的笑意难免带了点苦涩,“我之前只认为,律师是乙方,是服务者,再如何财富自由,也比不上真正的实业资本家。”
  “但律师的职业意义并不是只有金钱,我好像忘记了我一开始想学法律的初衷,就算不做在法庭上唇枪舌战的律师,也该当好资本市场的守门人,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法律,不该就这样荒废,还让自己半途改道去做不擅长的事情。”
  “所以,你要回去当律师了。”徐宁桁笑意更深。
  他胸口微微起伏,好像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哥哥跟他说的话,他和柚柚分开,各自努力,才能找到更好的自己。
  他站了起来,俯身,上半身越过了桌子,伸出手,没出声询问,却一把将闻柚白抱在了怀中,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越发用力,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柚柚……”
  “嗯。”
  “柚柚。”他闭上眼,“老婆。”
  “……嗯。”闻柚白抿紧了唇。
  “以后你要过得好好的,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我,不管从前还是未来,我都无条件地在支持你。”
  ……
  二楼的某个房间里,窗户打开着,阳光从透光窗帘照射了进来,隐隐铺满了地面,窗户的窗帘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双手插在了裤兜里,面色阴沉地盯着院子里拥抱的那两人,眼神冷冽得几乎要将徐宁桁生生剐了。
  他心里不断涌出的酸水,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以说的,说了这么久,更是厌恶,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若从世俗眼光来看,他连嫉妒的情绪都遭人厌恶,因为他才是那个第三者,他被人所不齿,他们是正当合法的夫妻。
  谢延舟一晃神,才发现院子里的两人不见了身影。
  他脸色微变,转身出了房门,下楼。
  那两人在厨房里,在他谢延舟的厨房里,徐宁桁却摆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正在给闻柚白和小惊蛰做饭。
  谢延舟不知道小惊蛰什么时候回家的,大概是管家去接的她。
  他站在那三人的身后,手指微微蜷缩,分明站得笔直,却不经意露出了一丝诡异的手足无措和不自在。
  他们三人更像是一家三口,不对……他们的确是法律意义上的一家三口。
  谢延舟不常进厨房,但最近倒是为了哄闻柚白开心,给她做了几次饭,她却不像现在这样,在厨房里打下手,或者就在厨房里静静地陪着他。
  她现在陪着徐宁桁,洗了菜,徐宁桁戴着围巾,手里正拿着铲子。
  小惊蛰踮着脚,正打开了冰箱,她努力地仰头,想拿什么东西,声音里都是开心:“徐粑粑,今天可以吃到你煮的面吗,我最喜欢吃了,但是我现在想喝酸奶,我拿不到。”
  徐宁桁嗓音宠溺:“我帮你。”
  闻柚白:“你先做饭,我来吧。”
  这是大多数普通家庭的小小幸福缩影,再寻常不过,却让谢延舟看得眼热,他攥紧了手指,克制着起伏的情绪。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温阿姨,他追寻半生的爱意正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当初为了所谓的报复,推开了她,那现在这样的温馨,是不是就属于他?一碗温汤,一盏微光,当他散去一身疲劳回家,妻子和女儿都在等他。
  谢延舟胸口起伏,他晃神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喊了一声:“老婆。”
  声音其实并不大,厨房里还有抽油烟机的声音。
  但徐宁桁就是听到了。
  他现在很难对谢延舟有什么好感,甚至从心底里厌恶,谢延舟不择手段又无耻,没有丝毫廉耻之心,破坏他的幸福,当然,他也知道,谢延舟同样不喜欢他。
  两人的目光对视上,无形的硝烟弥漫。
  徐宁桁甚至觉得恶心,他谢延舟有什么资格现在喊柚柚老婆?他算什么东西?他们还没离婚。
  徐宁桁冷下脸,声音冰凉:“老婆是你叫的么?”
  谢延舟扯了扯唇角,刚要讥讽,就撞见闻柚白眼里的厌恶,他倏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徐宁桁的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她。
  徐宁桁只做了三碗面,是他们的分手饭,没有谢延舟的份,他原本想强迫自己坐在他们周围,但就算他现在仅剩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样没有尊严地看着他们吃饭。
  他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小惊蛰眼睛眨了下,闻柚白受伤的那段时间,她从谢延舟身上获得了很多安慰,父女俩经过了那段时光,感情已经不一样了,她有点担心爸爸,所以,吃面也有点走神和不安。
  她注意到爸爸好像着急得都穿反了拖鞋。
  闻柚白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吃不下吗?”
  小惊蛰吸了一口面条:“妈妈,徐粑粑,我可以上楼吃吗?”
  “好。”这是徐宁桁的声音,他早已释然,何况,他能理解小惊蛰对谢延舟的依赖,有时候血缘的关系就是如此奇妙,毕竟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相似的血,就像他和爸爸妈妈那样,有天生的亲情感应和依赖。
  他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小公主吧。
  闻柚白让保姆阿姨过来,帮小惊蛰把面条端上楼,小惊蛰上了楼,小声地对阿姨道:“阿姨,我想去爸爸书房里吃。”
  阿姨有些迟疑:“这个……先生书房不允许吃东西的。”
  “那我问问爸爸可以吗?”
  小惊蛰敲门的时候,谢延舟很快就开门了,他看到小惊蛰的那瞬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闻柚白这时候可能会来找他么?她不离开这栋房子,就算好的了。
  小惊蛰背着手,像个洞察心事的小大人:“很失望吗……爸爸……”
  谢延舟怔了好一会,这时候听到这声爸爸,胸腔里的情绪激荡地冲击了好一会,他蹲下来,和她平视着。
  她傲娇道:“你以为是妈妈吗?你不欢迎我么,我好伤心,我有一碗面都想着跟你分享呢,我会记得你的冰激凌之恩的。”
第263章 齐人之福
  谢延舟黑眸里闪过了一道微光,就算此时只是对着个孩子,他也很认真地问:“你要把这碗面给我吃吗?”
  小惊蛰摇了摇头,奶声奶气:“是我们一起吃呀。”
  谢延舟垂眸瞥了一眼,鼻尖飘散过面汤浓稠的香味,薄唇轻扬,无声嗤笑。
  这碗面跟徐宁桁这人差不多,清汤寡水,看着很清淡,实际吃起来应该也不怎么样,他谢谢他女儿的善良和爱心,但他应该是吃不下去的。
  这是徐宁桁做给他的妻子的面。
  谢延舟看着小惊蛰的眼睛,外人总说他们父女俩并不像,他之前也觉得他们不像,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比如此刻,他就觉得他们的眼睛格外相似,并且还能心灵相通。
  他才抿直唇线,还没说什么,小惊蛰就能猜到他无耻的想法。
  她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爸爸,你不想吃吗?”
  谢延舟点头。
  小惊蛰眨巴眨巴眼睛,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了然地叹气:“好吧,你不想吃也可以的,你是不是也不想让我吃呀?”
  谢延舟在小孩面前也没有作为大人的羞耻心,他坦然地承认了。
  “那我也不吃了。”小惊蛰心里闪过了一丝愧疚,她心想,她只是骗骗这个被伤了心的可怜的爸爸,她等会一定会吃完徐粑粑给她煮的面的,不能辜负徐粑粑的一番心意。
  谢延舟黑眸里浮现了浅浅的笑意,胸口暖流涌动。
  她的可爱能治愈他的不开心。
  从前的他也是他自己,但他却总觉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固执又有偏见,为了所谓的尊严和自我世界观架构,深深地伤害了他的女儿,他又何其幸运,多年后的试图补救,还能挽回这么可爱的一颗心。
  他扪心自问,如果谢冠辰对他不管不问,不期待他的到来,认为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他会因为谢冠辰年老之后的示弱道歉而愿意原谅么?
  当然不会,他比小惊蛰自私无能多了。
  他从小虽然得到为数不多的父母之爱,但他至少在父母身边长大,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小惊蛰呢?在他不知道她存在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乡下努力长大,不敢认妈妈,不知道爸爸是谁,等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后,他还对她冷漠不耐,不认她,逼迫闻柚白,导致她们母女俩远离故土,漂泊在外。
  谢延舟抱着小惊蛰去了阳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摇篮椅子,他把她放了进去。
  小惊蛰笑得很开心,要他轻轻地给她晃着。
  微风吹来,她清脆如莺啼的嗓音也仿佛夹着风中的阳光,她喊一声:“爸爸。”
  谢延舟就不厌其烦地应答一声,他不知道的是,他唇畔也含着难以磨灭的温柔笑意,在和孩子相处的过程中,他慢慢地学会了服软低头。
  他在网络上也关注了几个分享和女儿生活的视频号,他们的女儿可爱是可爱,但大多没有小惊蛰这么乖巧,都有点气人,还容易生气,但一看就是被爱着长大的女儿,他多看了一些视频后,很认可他们说的类似的那句话,他不太记得原话了,只记得大概意思——小公主没有安全感,你以为的乖巧听话懂事,其实是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她怕再被伤害或者抛弃。
  他和小惊蛰的关系发生质变的时候,就是闻柚白受重伤躺在病床昏迷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小惊蛰别无依靠,她唯一能抓住的人就是他这个父亲,所以,她总是会无意识地讨好他,想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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