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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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得到消息,家长会开在周六,意味着会有一天半的假期。
一天半,住宿的学生可以利用时间回趟家,可以洗澡洗头。
当然,高三的学生都清楚,这次的家长会不只是针对一模的成绩,班任会给台下的家长们灌输“一分可以干翻一操场人”的听起来很夸张但却是事实的毒鸡汤,以及心理健康教育。
傅瑶和沈一涵趁着课间的十分钟跑到学校外的药店给鹤宝买胃药。
从药店出来两个人兜里加起来只剩20元,校门口卖红薯的阿姨很早就出来摆摊,红薯的香甜味飘香。前一天积雪实在是有点深,两人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学校门口走。
“阿姨,红薯怎么卖啊?”傅瑶冻得有点跺脚,偶尔伸出右手捂着通红的耳朵。
沈一涵也没有多说,伸手就把她的左耳也捂上,傅瑶转头看他,他也只是简单回了句,“冷。”
卖红薯的阿姨一个炉子一个炉子打开看,“你吃糖心吗?”
“吃!”
“她吃。”
“好,那就这个,”阿姨秤好,拿了两个勺子,又拿了两个食品袋,“11元。”
拎着热红薯踏进学校门的心情顿时就不一样了,也不怕踩冰滑倒了。
傅瑶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停了下来,“你今天中午在哪吃?”
沈一涵应声回答,“食堂。”
“五块够吗?”
“两素够了。”
傅瑶觉得手中的红薯一瞬间变得有千斤重,重的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等人缓过来已经被沈一涵拉进教学楼了。
她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跟在他身后,“我是不是不应该买啊?”
前面的男生走路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她走上前,开口说:“我今早吃的很饱,还不饿,两个素菜够了,我运气好,食堂阿姨会多给我打一勺。”
傅瑶迟疑点头,又抬头看到他唇角微扬,“晚上来我家吃吧,我妈妈做苏波汤。”
沈一涵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转头对上她的视线,“好。”
我望向你的眼睛,好似一潭泉水,你也以同样温柔的目光直视我,周遭吵闹,没有人注意角落中的我们,但我却觉得,这一刻我等了好久好久。
家长会那天下午,沈一涵被老班扣了下来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兼职接待家长,傅瑶和鹤宝自愿报名,徐让称自己没带家钥匙进不去门,也一同接待家长。
四人排队趴墙边听老班苦口婆心的讲,听秒针滴答滴答的走,听家长坐在台下记笔记的唰唰声。
徐让依稀听到“报考大学”四个字样,目光看着他身前的鹤宝,“说真的,你们准备报考哪所院校啊?”
鹤宝:“啊?我还没想好。”
傅瑶:“暂定,我这一模还不知道他能夸出来什么花呢。”
“老沈呢?”
傅瑶抢先替他答了,“他没想好。”
是真的没想好吗?
还是说不出口。
直到家长会结束,家长牵着自家的小孩离开学校,鹤宝都没有看见爸妈的身影。
打铃声响起,高二的学生涌出来,教学楼平台人满为患,傅瑶牵着傅慧玲的手,在秋风的吹拂下,看着鹤宝抹着眼睛,逆着人流往操场走。
“妈妈,”傅瑶被风吹红了眼眶,“鹤宝的妈妈爱她吗?”
傅慧玲顿了两秒,“怀她的时候吧。”
时间倒退回幼儿园时期,五岁的鹤宝被其他同龄的小孩围成一圈,听到的只有“鹤宝是没有爸妈要的小孩”等,鹤宝起先是反击,推倒一个又一个,可哭声如同潮水将她淹没。老师听到后叫来了傅慧玲,说小鹤宝缺乏管教。
当晚傅慧玲打电话给远在外地的鹤宝的妈妈,第二天傅惠玲给鹤宝办了退学,在离家比较近的幼儿园又办理了入学。
再后来,新的幼儿园需要小孩进行自我介绍,鹤宝左手抠右手,说了句,“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其他小孩哄堂大笑,小鹤宝的自尊心被刻刀刮着,险些将她击碎。
二模正式拉开帷幕,每天都要伴随着早自习的睡眼朦胧,课间跑操的痛不欲生,还有晚自习校门口的炸串香。
一个很平常的周六,傅瑶被傅惠玲以及闹钟喊起床,打开窗户寒颤的同时听到自家门吱嘎响,来的人是沈一涵。
“你吃饭了吗?没吃看看能吃点什么。”
傅瑶说完就趿着拖鞋去了卫生间洗漱。
傅惠玲从锅里捞出热好的玻璃瓶牛奶,以及前一天购物买的面包片,分别交给两个人,还不忘嘱咐道:“下雪了,地滑,你俩慢点走。”
“好嘞!”“好的阿姨。”
“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今天周六!”x2。
傅惠玲比了个OK的手势,看着傅瑶和沈一涵下楼不见身影,这才把门关上。
兴许是天气预报有误,雪下了一天,很绵,落在地上很实。
课间跑操活动取消,学生欲求不满,甚至提出学校就应该因为高寒天气放假。
那天上课,窗外的风景远比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吸引人。
教室内灯管亮了一天,校方似乎接收到了学生的诉求,晚自习取消。
学生欢呼,班任看着黑板左上角的高考倒计时,笑的很难看。
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学生的精神状态好比打鸡血。
英语老师是个戴眼镜但穿着打扮又很现代的成熟女性,成熟女性踩着她的高跟鞋站上讲台打开电脑的那一刻,网络故障了,大屏幕上出现了蓝色背景与英文提示内容。
就在学生准备磕头叩谢天地时,英语老师先是懵住两秒,随后一如往常戴起耳麦,清了清嗓,“来,同学们,今天教你们点不一样的。”
说完,她就合上书本,反手拿着激光笔照在大屏幕上,开始讲起了蓝屏上的提示内容。
不愧是高薪请回来的硕士级别教师,大脑内的知识储备量可谓是非常优秀。
天有不测风云,课上的是群情激奋,时钟卡在5:40,第一二排的同学正上方,传出轻微的“啪”的一声,所有师生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还在燃烧生命点亮班级的灯管——
冒烟了。
烟雾蔓延开来,正下方的一二排同学头顶着书往后排跑。
也有不一样的。
比如傅瑶和鹤宝。
俩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对视嘿嘿笑了两声,拿着个子的板凳往第三排的沈一涵和徐让所在的位置走去。
徐让捂着鼻子,“你说能不能有什么东西在灯管里抽烟?”
沈一涵往里坐了坐,把桌面大部分收拾出来留给傅瑶,“我觉得你提出来这个问题就是不可能。”
徐让眼瞧着鹤宝坐在他旁边,也没个眼力见,东西大喇喇占据一桌面。
倒是左手一直在给鹤宝递曲奇。
“咱俩一会怎么回去啊?”傅瑶问
“一步一步踏回去。”沈一涵看了眼窗外。
“估计到家我能饿的吞下一头牛。”傅瑶安抚自己的肚子,又去摸了摸沈一涵的肚子。
“你别把我吞了就行。”沈一涵叹了口气。
“你也没有肉啊关键是。”
“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
放学铃一响,高三教学楼躁动,学生彻底活了过来。
雪还在下,彻底没过了脚踝,洼地处膝盖彻底陷在雪里,一走一哼哧喘。
徐让将鹤宝轻巧背了起来,鹤宝到家的时候只有鞋头表面有一层薄雪,钥匙插进孔里门内的人刚好把门打开,是那个消失不见踪影的妈。
徐让转身下楼的时候还在庆幸,鹤宝终于可以在自己家里吃上一顿热乎饭菜。
红灯最后十秒。
傅瑶站在马路边左看右看,“家搁哪来着,我怎么找不着家了?”
刚一抬脚,感觉身后被人牵制住了,沈一涵提着她的书包肩带。
“跟我走。”
只要沈一涵一开口,傅瑶的注意力很难不集中在他身上。
“现在是红灯。”
“绿了。”沈一涵回。
傅瑶眉眼弯起,“你别逗我笑,要不然我没力气走。”
沈一涵说话声音逐渐压低“马上就到家了。”
“好的哦,你牵住了我就跟你走。”
绿灯转红灯,两人同时迈上马路台阶。
傅瑶无意说出口的话对沈一涵造成的杀伤力太大。
甚至坐在热腾腾的火锅面前,他都没敢抬眼正视她。
饭后沈一涵的爸妈和傅瑶的爸妈坐在桌前聊了很久。
两个小孩在屋里打着小霸王怀旧游戏。
傅瑶坐不住,沈一涵说她底盘不稳老是晃。
魂斗罗,沈一涵从来没赢过。
多年后。
傅瑶的女儿和鹤宝的儿子坐在地上照常打起魂斗罗。
傅瑶和鹤宝夹起锅中的丸子,她们各自的老公在厨房收拾。
场景一如往常。
只是窗外燃放起烟花。
傅瑶视线由干净明亮的落地窗转移到男孩和女孩依偎在一起相互打闹。
她才知道,原来七年前的沈一涵,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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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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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期末考试那天,学校操场的冰都没有解冻。
有小道消息称,不知道哪个淘气孩子趁月黑风高夜,秉着为全校学生谋福利的想法,买大桶矿泉水往地上洒,加上城市靠北方,昼夜温差大,晚上的水早上保准结冰。
是真是假不一定,反正从宣布二模考试开始,下雪的频率一周至少两次。
傅瑶穿的咖色雪地靴还是和沈一涵一起去购物商城买的,情侣款,当时年纪小也不懂。鞋的样子很大众,傅瑶有选择困难症,沈一涵给她挑的她闭眼睛买。
“你怎么不戴帽子啊?多冷啊。”傅瑶把他脖子上的围巾拉高,“快捂上快捂上,耳朵都红了。”
就听傅瑶说话动静越来越虚,步伐也有点沉重了,主动把手勾到书包肩带后,“再慢点就要迟到了。”
傅瑶赌气快步走,结果没走两步又歇了下来,回头看站在原地插兜,冲她勾勾手的沈一涵,猛吸一口气怒走回来,拽着他的羽绒服袖子,头也不回的说:“你别不信,学校主楼的大屏幕不放别的,天天放迟到的。”
沈一涵冻得鼻子通红,眼睛看向别处,“咱俩都榜上有名好几次了。”
“高三了高三了,争点脸吧,”傅瑶安慰自己。
大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2月18日,傅瑶嘴里念叨什么,没注意最后一个层台阶,还好沈一涵眼疾手快赶忙把她拉了回来,结果俩人上完台阶还是踉跄了几步。
“迟到编个理由就可以了,没必要真进医院。”
傅瑶哼了一声,“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原来刚才想的是这个。
“嗯,”沈一涵回,“圣诞节那天。”
傅瑶若有所思点头,“让我想想送你什么。”
沈一涵满脸写着拒绝,“你可别,你去年给买的那件毛衣,放洗衣机里搅了一小时之后缩水,我再穿就从正常长度到抬手露腰,我妈都说可性感了。”
“现在都流行修身,”傅瑶胡诌,“就你现在穿的外套,我穿都能当裙子了。”
她后半句说的还真没错,沈一涵净身高可是177,傅瑶是近几年喝脱脂牛奶锻炼拉伸才167,废了她好大的劲。
沈一涵话题一转,“那天周几?”
傅瑶恍然大悟,一激动打在他肩上,“周六,周六哎沈一涵,你真会挑日子。”
力道不重,像小猫挠痒痒。
沈一涵先她一步进了教室,“我定了个日租屋,去那吧,叫上鹤宝和徐让。”
“叫我俩做什么啊?”徐让插话。
“你俩怎么天天在一块?”傅瑶疑问道,“徐让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们鹤宝有意思,我上次让鹤宝来我家吃饭她都不来了。”
“没有的事。”
徐让说完迅速看了眼心虚的鹤宝,结果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就各自看向左右。
前者胳膊搭在沈一涵肩上说游戏,后者挎上傅瑶说她妈妈最近在家给她做了好多好吃的。
……
公布成绩那天,相对于成绩排名,傅瑶更讶异的是,鹤宝和徐让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了。
那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大课间,班级里的同学大多数都在校外解决晚饭。傅瑶坐在沈一涵旁边听沈一涵给她讲题,到她脑袋里就成了balab相接balaba,做一个辅助……连接……答案就是……
沈一涵合上笔盖,有一种战士合上刀鞘的感觉,“……我讲完了。”
傅瑶从迷蒙中醒来,“嗯?讲完了?”
“你都说你自己肚子上有肉,吃完饭就坐着你能不长肉?”
傅瑶象征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别胡说,我哪有。”
说完她就伸手,很自然的摸向沈一涵的肚子,摸到的却是四块结实的腹肌,“高三学习这么紧张了,你还健身?”
沈一涵默许,“你可以去摸徐让的。”
“怎么呢?”
“他一整块。”
话音未落,傅瑶笑的东倒西歪,额头擦过沈一涵的肩膀。
她感受的到,沈一涵的肩膀在那一瞬间有些僵。
也可能是错觉。
沈一涵不自然的扭头看向门外,“我有和你说过徐让最近吗?”
傅瑶收笑,“我最近觉得鹤宝怪怪的,不对,他俩只要在一起就怪怪的。”
说曹操,刘备和关羽都到了。
徐让大步迈进,咳嗽一声,“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傅瑶仰头,把鹤宝也招呼过来。
四个人,两两面对面坐着,神态各有不同。
沈一涵偷看了眼傅瑶,学着她翘二郎腿,双手抱拳的动作。
对面二人就好像坐在审判桌上。
傅瑶:“你俩最近,不对劲啊。”
鹤宝吓得都磕巴了,“没……没有啊。”
“鹤宝!”傅瑶忽然大声。
“啊?”鹤宝就像受惊的小刺猬。
傅瑶又看了眼徐让,然后一脸八卦的把目光转移到鹤宝身上,“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没有——”
徐让忽然开口,“我追的,我——”
“你小点声!”沈一涵猛的伸手捂住他,“这里不是无人区。”
“你想吓死谁啊?”傅瑶瞳孔都给吓大一圈。
瞧着小姑娘脸越发潮红,十指攥着衣角来回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