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裴月开口问,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她面前。
“裴姑娘!”王楚钦打着一把油纸伞,冲他招手。
在这儿见到熟人,裴月有些惊喜,看来这漕帮王家就是王家兄妹的王家了。
王楚钦快步走到裴月面前,看了看她旁边的小菊和兰香,问:“怎么不见萧大人?”
裴月跟王楚钦打了个招呼,回道:“洪灾暴发,他作为官府人,现在估计还在忙着疏离群众呢。”
“也是,也是。”王楚钦附和道。
裴月往山脚下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不见楚钰姑娘?”
“她早就跟着其他人山上了,”王楚钦看了一眼身后的长队,“父亲让我走在后面,跟郭小侯爷一起护送这些箱子上山。”
他关切地对裴月说:“裴姑娘,待会儿雨势会更甚,你还是赶紧上山吧。”
裴月点点头,“谢公子提醒,我们这就走。”
“那你跟在我后面,若有什么事喊我一声。”王楚钦对裴月说道。
裴月对王楚钦道了声谢,跟着他继续往山上走。
等上到山上时,已经是天黑时分,气温又低了几度,裴月冷得牙关都在打颤。
道观比裴月想象中的大,是个三进的四合院,有近三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挤满了人。
张德全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道馆里弄到了两个房间,让府里的男丁和女丁分别在不同的房间落脚。
见裴月进来,张德全立马将她迎进了女丁的房间。房间很简陋,除了一张小方桌和四把椅子,没有其他的布置。府里女眷不多,虽然屋子不大,但也勉强可以让包括裴月在内的六人歇息。
小菊和兰香帮着裴月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帮她擦干了头发。
其他下人们则忙着生火和整理东西,丫鬟们在墙角铺了几块木板和干草,以便待会儿睡觉用。
裴月坐在火炉旁,伸着手去烤火,许久后才感觉冷到发僵的身体缓了过来。
一下午劳顿后,从冰冷的雨中进入到温暖舒适的环境中,裴月生出了些困意。
正当她昏昏欲睡时,小菊从屋外走了进来,对裴月说道:“萧大人也上山了,他正站在屋外,说想见见姑娘。”
听到萧逸就在外面,裴月睡意全无,顿时感到局促。
两人现在关系,见面属实尴尬。但自己现在还在受萧逸照顾,于情于理都应该出去跟他客套下。
裴月站起身,硬着头皮走出屋外。
萧逸面朝院子,背对厢房,负手站在廊下。他像是刚从山下上来,衣服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你怎么没换衣服?”见萧逸浑身湿透,裴月皱了皱眉,“当心跟我一样生病了。”
萧逸转过身,看见裴月,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他便展示一副落落大方的神态。
“我着急来见你,来不及换衣服。”他关切地问道,“冒着这么大的雨上山,你身体还好吗?”
裴月点头:“刚烤了火,感觉好些了。”
萧逸表情放松下来,“那就好,你要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话刚说完,他怕裴月不自在,生硬地解释道:“你现在还是我府里的客人,我定不会怠慢你。”
这一番解释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刻意,裴月顺着萧逸的话说道:“有你这样贴心的朋友,是我的幸运。希望日后,我们还能继续和以前一样,成为肝胆相照,互相扶持的挚友。”
这一声声“朋友”、“挚友”如同一记记锣鼓敲在萧逸心上,既然她对自己无意,他便不好纠缠。
既然当不成眷侣,就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守在她身边也未尝不可。
萧逸强装笑颜,想要回应裴月的话。
此时,王楚钦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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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齐聚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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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钦提着一个食盒,来到萧逸和裴月面前。
见到萧逸,王楚钦有些意外,“萧大人,没想到你也在。”
萧逸颔首回应,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王楚钦手里的食盒。
王楚钦将手里的食盒递到裴月面前,“裴姑娘,我看你比前几日消瘦了不少,这些糕点你们女子都爱吃,我特地从楚钰那要了一些,给你换换胃口。”
裴月接过食盒,对王楚钦道谢,“王公子有心了,我前几日病了一场,所以才有些瘦。”
“裴姑娘既然生病了?”王楚钦关切道:“现在可好些了?”
裴月点头回应:“好多了。”
“那就好。”王楚钦表情放松下来,“我那里刚好有条千年人参,晚点拿给你补补。”
裴月有些受宠若惊,婉拒道:“王公子太客气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消受不起。”
王楚钦毫不在意,“珍贵的东西给需要的人才能让它物尽其用,裴姑娘大病初愈,比我更适合用这人参。”
看到王楚钦如此殷勤表现,萧逸有些吃味,冷哼道:“王公子出手真是阔绰,这么珍贵的东西也舍得送人,怕不是别有图谋?”
王楚钦听出了萧逸话里嘲讽的意味,但他以为萧逸只是护“妹”心切,看不得别的男子与自家表妹交往过密。
于是王楚钦讪讪解释道:“裴姑娘是我和楚钰的好友,且日后我妹妹还要劳烦裴姑娘教导,我只不过提前讨好妹妹的老师罢了。”
听着王楚钦的辩解,萧逸冷眼瞥了他一眼,不屑一顾地转身离去。
这番说辞,同为男人的萧逸不信,但裴月却信了。
她以为王楚钦只是单纯地为了妹妹跟她套近乎,能将千年人参随手送人,恐怕也只是因为王家实在财大气粗。
萧逸走后,王楚钦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语气轻快地对裴月说道:“裴姑娘,我就住在里面那个院,你要有什么事可随时过来找我。”
话毕,他突然意识到刚刚的话似乎哪里不对,更正道:“没事也可以来找我和楚钰聊聊天,楚钰这丫头呆在这小院子里,怕是要闷坏了。”
裴月连连附和,跟王楚钦聊了许久,直到小菊将道观厨房的饭菜端来,王楚钦才依依不舍走了。
吃过晚饭后,便没什么事可干了。
狭小的房间里,没什么能消磨时间的东西。现在屋外还在下着雨,连去院子里闲逛都不能,道观里的人们只好早早睡下。
昏睡了好几天,裴月现在觉少,睡到半夜便醒了。
她望着天花板,辗转难眠。干草堆成的草铺噪音太大,一转身便沙沙作响。
为了不吵到屋里其他人,实在睡不着的裴月起身走到屋外。
夜幕中,暴雨打在屋瓦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裴月站在廊下,闭眼倾听这富有节奏感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规律的雨声中依稀听到了脚步声。
脚踩雨水的响声由远及近,裴月感觉到那个稳健的脚步声走到自己所在的院子便停住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院子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月光被乌云和雨水遮挡,以至于仅仅三四米的距离,裴月却无法看清来人的面容,但她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盯着她看。
裴月本能地感到恐惧,她警惕地问道:“谁?”
听到裴月说话后,那黑影快步向她走来,吓得裴月连连后退。
那黑影见状,开口道:“是我。”
裴月听出是萧逸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她奇怪问道:“大雨天的,你去干嘛了?”
萧逸来到裴月面前,他全身已经湿透,看来是淋了许久的雨。
“我从属下那得知郭世杰将那批货物运进了道观,因而半夜前去查看。”萧逸如实回答裴月的问题。
裴月问:“那你可查到那批货物是什么东西了?”
萧逸点头,“那箱子里面是各种珠宝首饰,大部分宝物都是出自皇后宫中。”
裴月有些惊讶,“皇后为何让自己的侄子将她的珠宝运到外邦?”
“我也不知。”萧逸皱眉微皱,似在思索,“但这肯定不会是父皇的旨意,皇后私运宫中珍宝出宫,恐怕她和她的母族在偷偷谋划着什么。”
看过许多宫斗剧的裴月好心提醒道:“那你可要当心了,八成是对你不利的事。”
萧逸点头表示赞同,“等下了山我再派人跟踪郭世杰,再联系京城的老师看能不能查到些线索。”
想到小说里萧逸最终成了皇帝,裴月对这件事并不担心:“你那么聪明,肯定可以找到线索,解决他们。”
对于裴月这句轻飘飘的夸赞,萧逸感觉有些怪怪的。
“你我好歹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出事?”
这话让裴月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似乎不太合常理,即使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不至于如此敷衍。
“咳,”裴月解释道,“我其实担忧的话说多了给你平添烦恼。”
这话让萧逸刚刚翻涌的情绪稍稍平静些,他无意细究这个问题,转而对裴月说道:“你不要收王家公子的东西。”
裴月知道萧逸所说的东西是那条人参,虽然她本就不打算收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但这是她要考量的事,被萧逸这么命令式的强调,倒让裴月觉得有些不爽。
“为什么?”她问。
萧逸没有回答裴月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喜欢他?”
“不。”裴月直接了当地说。
“既然你不喜欢他,就没有必要给他希望。”
裴月嗤笑,“你在教我做事?”
萧逸顿了顿,耐着性子说道:“等下了山,我会为你找一条更好的人参,还有什么天山雪莲,鹿茸虫草,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找来。”
裴月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看来这家伙对她还是没有死心啊。
她笑了笑,说:“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你都淋湿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裴月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去继续睡了。”
说罢,不等萧逸回应,她便转身回了房间。
萧逸欲言又止,眼巴巴看着她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翌日,雨终于停歇。
王楚钦一大早便带着王楚钰来找裴月,难得在这道观里见到熟人,王楚钰很是高兴,拉着裴月在院子里唧唧咋咋一顿聊。
萧逸从房里出来,站在廊前的台阶上看风景。虽然没有要加入几人的意思,但总让人感觉他始终有在留意裴月这边。
王楚钦插着话头空隙,递上一个锦盒,“裴姑娘,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人参,你今天就让下人们炖了。大夫说,今日喝了,次日就能容光焕发。”
裴月看了萧逸一眼,转而笑着接过王楚钦手里的锦盒,“多谢王公子,等洪涝消停了,我请你和楚钰姑娘吃席。”
台阶上的萧逸看着这一幕,脸色黑沉,深邃的眼眸冰冷如薄刃。他略带不悦地甩了甩衣袖,转身欲要回房。
此时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个尖细的男声,“哟,这不是萧逸萧大人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萧逸停住脚步,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穿着锦绣长袍的矮胖男子站在走廊尽头,眯眼看着他。
“真没想到你居然顺利上任了。”
矮胖男子一只手挂在大肚下的腰带上,另一只手把玩着玉手串。他抬步走到萧逸面前,肥胖的圆脸戏谑道:“萧大人这一路可还顺利?”
萧逸缪有回应,但他浑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人不寒而栗。
矮胖男子已站在面前,王楚钦和王楚钰恭敬地对男子行了个礼,“楚钦、楚钰,见过小侯爷。”
一旁的裴月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满身肥油的胖子就是令王家兄妹避之不及的小侯爷郭世杰,当今皇后的侄子。
面对王家兄妹的问候,郭世杰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不把兄妹二人放眼里。
他那双眯眯眼略带探究地盯着萧逸,企图将他看穿。
父亲和姑母派了好几路人马追杀萧逸,居然每一次都无功而返。郭世杰真心不明白,这没有靠山的大皇子究竟有什么能耐。
只见萧逸缓缓转过身,他嘴角带着一抹淡笑,似鄙夷又似讥嘲。
萧逸身姿高大而挺拔,将矮胖的郭世杰衬托得像是一只榔头虫。
“我自然是顺利的。”萧逸慢条斯理道,“倒是你,在这是给什么蝇营狗苟之辈当镖师吗?”
虽然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但任谁都能从话里听出来他对郭世杰的鄙视。
郭世杰额边青筋跳凸,却强装冷笑道:“不过是个被流放的弃子,根孤伎薄的,胆敢如此出言不逊,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翻身?”
“无论我能否翻身,始终居你之上。”萧逸的声音从胸腔轻震而出,“难不成你还妄想成为宗室贵胄不成?”
“你!”郭世杰怒目圆睁,本就圆润的脸此时像鼓了气的皮球。
宗室贵胄这个词无异于给郭世杰扣上一顶觊觎皇权的帽子,郭世杰百口莫辩。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咱们走着瞧!”
说罢,他拂袖而去。
王楚钦和王楚钰对视一眼,暗暗惊叹:眼高于顶的郭小侯爷被萧逸言行冒犯居然无可奈何,真是奇闻。
两人不禁想,这萧逸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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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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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世杰回到房间后,气得把桌上的茶水砸得稀巴烂。
“他萧逸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公然侮辱我。”扫光了桌上的杂物,郭世杰还未消气,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要不是他那个不长眼的生母抢了我姑母的皇后之位,今天哪轮得到他在我面前耍威风。”郭世杰恨恨地说。
跟在郭世杰旁边的侍卫吕增劝解道:“侯爷莫气,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不如将他杀了。”
郭世杰皱了皱眉,“姑母的影卫武功高强都没能杀死他,靠你们这些人怕是更难。”
“要是他上任途中死了那还能找个由头圆过去,但现在刺杀朝廷命官可没那么容易,到时候皇上和百官追究起来,即使是姑母也保不住我。”
侍卫似乎很有把握:“明晃晃的刺杀当然不行,但若死于意外......”
郭世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吕增,示意他说下去。
吕增心领神会,继续说道:“以往水灾过后,疟疾频发,如若这萧逸染上了霍乱、痢疾什么的,医治无用死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郭世杰闻言,沉默片刻,而后哈哈大笑。
他站起身,很是赞赏地拍了拍吕增的肩膀,“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巧思,如果这事成了,本侯爷必定厚赏你。”
吕增暗喜,对郭世杰道:“侯爷放心,属下一定安排妥当,一个月内,势必让萧逸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