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揣测莫不是天子已经走在前面?
不禁加快脚步跟上去,心想天子既来了,他们怎么也得行个礼,留个好印象!
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但却只见一简朴乘舆,周边百十来人护着,倒是丝毫不见天子踪迹……
瞪眼愣神,暗想还真是皇后一人出来的?
止了心思,不再追了。
再追别是要让那群护卫以为他们有鬼心。
……
正午时分,越氏门前。
门房百无聊赖的守着大门,他抬目又往大门外看了一眼,之后又忍不住掰着指头数了数时间。数过一遍,心想等家里主子们从祁山祭扫回来,应该是要到傍晚了。
于是放心,回头想叫个人先来替他一替,让他回去用过饭,之后再来大门处守着。
叉腰正要朝里面吼一声,也是这时,听到马儿踏蹄车轮滚动的声音。门房咦一声,于是又叹出脑袋来看,这一看吓得他一哆嗦,赶紧端正脸色,飞奔到石阶之下,作出行礼的姿势。待驾车之人才吁一声,更是直接拜下去,高声见礼。
左霆瞄他一眼,心想这门房倒是极为警醒。他回头,正想冲里面喊一句“主公,到了”,就见主公已经率先跨下乘舆,直接踩上石阶,步入越氏门庭。
左霆赶紧也跟上去。
裴镇一路大步往里,步伐不作停顿。
衣摆在快走间几乎飒飒作响。
越氏仆从们见到他俱是一惊,慌手慌脚的行礼,言辞间差点话都说得不利索。
裴镇自动忽略她们,直奔东院而来。
但到了东院,目之所及让人极其失望,这院子里除了若干奴仆,哪里还有别人。
裴镇皱眉,心想还没回来?正午都要过了,她是爬去祁山的?
揪来一个仆役,淡着脸问他,“越姜呢?”
被问到的人下意识吞了好几口唾沫,紧张的说不出话。
裴镇不满,“越姜呢!”
跪着的人一哆嗦,终于整理好措辞了,“回陛下,娘娘隅正出府门,这会儿还未归家。”
还真是……裴镇皱眉,脸色不禁一黑。
他特地来找她一趟,结果竟然还落空了。
背着手盯着跟前的仆役不再言语,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仆役被盯的要吓死了,肩膀不住的抖啊抖,抖啊抖,裴镇都要被他抖得心烦了,不耐的挥手,“下去!”
仆役求之不得,赶紧退避。
裴镇背手,抬眸望向越氏宅门的方向。
也是这时,越家的大管事闻讯匆忙赶来,到裴镇跟前来跪拜。
裴镇冷脸淡淡瞥他一眼,本来不耐烦的也想把他一并打发了,但一个退字刚到喉咙口,他忽然又换了话锋,看着管事问:“皇后可说过何时回来?”
管事如实摇头,“回陛下,并未。”
裴镇再次皱眉。
难道还要他一直在这干等?
冷脸一会儿,再问:“那从前王氏去祁山,一来一去约花多少时辰。”
“约三至四个时辰。”
含糊不清,裴镇不满,“到底是三个时辰还是四个时辰!”
管事被问得脸色微苦,他哪里说得准啊。
“三,三个时辰。”
裴镇脸色难看。
三个时辰……天都要黑了!
冷哼一声,大步离开,只余一声洪亮的声音拖在身后,“皇后回来了便催她回宫!”
“奴谨记!”大管事赶紧追上一步答来。
裴镇没再管身后之事,命左霆起驾回宫。
第58章
但不想, 裴镇已经回宫一趟,又处理奏事到夜色都黑了,仍然没见越姜回来。
裴镇皱眉, 她还真是爬去祁山的不成?这都足足要有一天的时间了, 还没回来?
淡着脸,冲外喊马岩庆进来,问:“越氏族中没人递消息进来?”
马岩庆摇头, “没。”
没见到有人来和他说皇后家中有人递消息来。
裴镇面无表情。
半晌,挥退他下去。
他没想再出宫一趟, 中午已经去过一遭了,晚上还去, 回头她尾巴得翘上天!
裴镇轻哼一下,扔下手中东西, 索性先去洗浴。
“备水!”
“是!”
……
裴镇洗完出来, 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他坐了一会儿,接着还是翻书。
可翻着翻着怎么也看不进心里去, 便最终还是扔了。
扔了后冷着脸盯了会儿她平日常坐着的地方,须臾,低哼一声,冲马岩庆道:“备辇, 去先生家!”
马岩庆:……诶?
愣过一会儿,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真是去孙公府邸,不是去青石巷?
裴镇已经走出两步, 没听到身后反应, 冷眉瞪他,“你聋了?”
马岩庆回神, “哎,奴知道了,这就去备着!”
短短一刻钟,辇驾备好,随行护卫也一一跟随,天子再次出宫。
……
孙颌见到天子时,整个人都有点懵,他第一反应是想,莫不是又有地方出大事了?天子竟然直接亲自来找他。
可旋即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应该不是,真有大事,是快马请人催他进宫才是。
他快步上前来行礼,行完礼道:“陛下寻颌可是有事?”
裴镇径自往里,“无事!今日佳节,寻先生喝酒来!”
孙颌:“……”无声沉默许久。
清明……可算不得什么佳节……天子这回喝酒的理由比上回还要奇怪。
心想天子又遇烦心事了?
悄悄看了两眼,天子脸色平常,倒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于是不再多想,只叫自家夫人下去命人备酒备菜,他陪天子再用一回膳。
何氏点头,快速吩咐仆妇们把好酒好菜拿来。
两刻钟后,一桌子热菜好酒上桌,香气逼人。
裴镇百无聊赖扯着孙颌院子里的常青柏,差点给一边揪秃了。
孙颌心疼的要死,冬天里就它有点颜色,天子别把他的树给揪死了。于是在菜终于上齐后,赶紧高声:“陛下来吃罢,菜已经备好。”
也俱都叫人一一试过毒,在天子用度一事上,凡事都得精心。
裴镇心不在焉嗯一声,拍拍手,终于放过跟前这颗树。
到桌边来,在仆妇端来的清水里净过手,他执筷用膳。吃了两筷子卤肉,忍不住又想起昨日她说要出宫归家时,他不过慢腾腾磨了她两句,她就给他夹了一片全是肥肉的冷肉片子,腻得要死。
自己不爱吃,却给他吃,怪会作怪。
裴镇暗嗤。
举起一杯酒,单方面和孙颌碰了下杯,他仰头一饮而尽。
孙颌慢悠悠的喝,饮了两口,道:“陛下,今日少喝些。”
别又像上回灌酒跟灌水似的,看得他都心惊。
上回要不是他强行压下不给天子再喝了,他都怀疑天子要把他府里的酒给喝空了才肯回宫。
也不知上回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明明那时听尹碣醉后提了一句,越姜早醒了不是?脉象诊着也再没有任何问题。
裴镇再饮一杯,不以为意,“先生放心,这点酒喝不醉我!”
孙颌不赞同,“陛下,酒要适量才好,喝多了就品不出滋味了!”
裴镇并不觉得,瞥眼看他,“谁说的?”
就是要饮得痛快了才有滋味!不然一滴半滴的,能尝出什么滋味来?
又喝了三杯,他夹两筷子菜。吃到半饱,他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下意识想留点肚子。
至于为何留……裴镇面无表情不想去想,他又倒一杯酒,饮了一半时和孙颌聊起,“今日我看叛贼卷宗,觉得一个人或许能用。”
孙颌砸吧一下嘴,“哦?谁?”
裴镇:“施敦。”
孙颌:……欸?施敦?
他来精神了,“可是三年前便再无音信的施敦?”
说来施敦其人,也有些本事的,此人善教化,又人如其名,温敦和善。他出名,是因为在蛮夷不毛之地,却可使民众信服,百信爱戴;他在任时,辖下不说粮食满仓,但寥寥裹腹,却是不成问题,对方难得的便是这点,他通农事!如此人才,最适合朝廷休养生息之年,治理地方啊!
裴镇点头,“应该是。从其生平及名姓来看,应当错不了。朕已去信让公仪武把人带回京,到时一看便知。”
孙颌笑开,甚好甚好。
朝廷里可不缺官能安置他,只要他还有当年的本事,能富庶一方百姓!
“若真是施敦,他又愿受陛下差遣,陛下想派他去哪?”
裴镇:“粟北。那地贫瘠,且让他去试试。”
孙颌摸须,确实不错!
当然,若是他不愿受天子差遣,那便罢了,强求反而是害了当地百姓。
他隐晦的和天子提了这么一句。
裴镇哂笑,“自然要他愿意,又肯忠心才行!”
不然他再有天大的才能,他也不用他啊!
不过从他会当贾梵师爷、又劝贾梵迷途知返来看,心想他也当是还有些志向的,且不是甘愿做此生都毫无建树的白丁。
孙颌点头,天子心中有数便好。
提起酒壶给天子斟满酒,他举杯相碰,“颌祝陛下再添能臣,天下海晏河清!”
裴镇笑笑,“善!”
满杯饮尽。
兴致被这一杯酒再次挑起,裴镇免不了又吃了些东西。吃到腹中又有两分饱了,他放下筷子不再动。
孙颌是早就吃饱了,毕竟尚没入夜时他就已经和夫人孩子们一起用过一回饭,这时不过陪着天子用些酒水。
见天子放下筷子,他问了句,“您用饱了?”
裴镇点头,“嗯,撤了罢。”
孙颌便招仆妇来,让她们把东西撤下,把茶水摆上来。一壶茶泡好,他给天子斟上一杯,“是南边今年才出的新茶,您尝尝。”
裴镇一口抿完。
有点清新的味道,不苦不涩,咽后回甘,点头,道一句不错。
“先生匀我点?”
孙颌:“……”面皮微抖。
天子差他这么点好东西?还要他匀他?
裴镇暗笑,“罢了,不夺先生所好。”
“不给茶,那先生把你那副宝贝棋拿出来罢?我俩手谈几局。”
孙颌:“……”嘴巴更苦,还不如要他的茶呢。上回被天子弄损的棋子,后来天子赔了他一颗玉石重新磨好凑成一副,他可不想再损一回!
“不如,还是赏画罢?”
裴镇伸长长腿放松,摇头,“赏画无趣,易使人乏,不如下棋。”
孙颌叹气。
裴镇装作没听见,催促:“先生去取来,我也许久没与先生下过棋了。”
孙颌实在没法,只能慢腾腾回去取棋。
何氏见他来取宝贝棋,了然,“要与天子下棋?”
孙颌长吁短叹,答一句是。
何氏轻推他,“这是何作态?别惹恼了天子!”
好歹是一层层磨出来的,又不是鸡蛋,磕几下就破了。
孙颌低哼,捧着棋来了前边摆膳赏雨的亭子里。
裴镇长腿收回来,先拿了一钵黑子,“我执黑,先生执白。”
孙颌点头。
点完头忍不住说一句,“您下手轻些!”
上回就是主公落子太用力,在石头上磕坏了。
裴镇点两下头,“知道知道,断不会再毁了你的棋!”
第一局,裴镇以来势汹汹大开大合之势,直接把孙颌杀得七零八落。
孙颌瞄一眼自己可怜兮兮的几颗白子,又看一眼主公声势浩大不给他留任何退路的黑子,心想主公哪来的火气,怎的才第一局就如此气势汹汹。
忍不住道:“有人惹了陛下?”
裴镇哼声,“无!”
“再来!”
一局毕,又来第二局。
第二局招式还要更加凌厉,不过这回孙颌有了心里准备,不至于惨败,情形比上回好了一点。
接着是第三局,孙颌被杀出气势了,摩拳擦掌准备这回一定要胜!可棋局正在胜负关键时刻时,忽然,自外面匆匆跑来一名护卫,他到天子跟前低声,“陛下,娘娘乘舆归了!”
孙颌便见天子手上一顿,腾地起来,大步就往外去。
孙颌:“!!”
还没分胜负呢,他看这局他能赢!
而且……难怪,难怪天子突然来找他喝酒,原是越姜久久未归!
从青石巷回皇宫,他这是必经之路!
孙颌气的差点吹胡子。
“陛下,您先把这局下完啊!”几乎是气急败坏的道。
裴镇脚步被喊停,回头看一眼他。
孙颌胡子差点吹上天,他冲那名护卫道:“先去拦拦皇后乘舆,待这局下完了,陛下再归。”
这……护卫不敢擅自决定。
裴镇看先生都要气得跳起来了,心决刚刚自己是有点着急了。
于是冲护卫摆手,“去拦着。”
“喏。”
裴镇坐回来,接着下棋。
但在孙颌看来,天子没有之前下得用心了!本来杀的你来我往的一局棋,愣是突然就变得平淡极了,而他,最后赢得也十分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