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猫与白玫瑰——十六客【完结】
时间:2023-05-27 17:23:39

  问得倦了,她也明白了什么,在短信里说她会等他,但她不晓得能等多久,可她再也不会喜欢他。有朝一日他若是回来,她只想要一个说法,问问他难道她连一句郑重的告别都不配吗?虽然他们把恋爱谈得像学习互助小组,但她难道连个分手都不配?
  哪怕你短信提个分手也行,可你说“等我”。
  好,姑且算你有什么苦衷,我等你解释,解释完就算清了账,一别两宽!
  起初带着一点赌气的心态,大事小情都会给那个号码发信息,姜念尔就不信陈澍时如果能收到这些信息会一个都不给她回,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那个人就真的一个字都不回复。
  也许那个号码已经换了新主人,她被当成骚扰信息设置进了黑名单,所以再也没有人回复她。
  发着发着成了习惯,她也没有再谈恋爱,陈澍时三个字变成了空虚的树洞,信息也发的少了,她只会记录一些节点事件像定点打卡那样发送到那个号码上。
  七年间,那个键盘机里插了个闪存卡,满满的全都是发给他的短信,那些字节承载了她孤独而毫无回响的青春。
  她不知道陈澍时收到了那些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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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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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念尔不知道陈澍时也留着当年的那台键盘机,不知道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想要给她一个回复,或者拨通电话听一听她的声音。
  发疯的母亲,几乎要把他折磨得发疯,他想逃,却逃不了。
  他用尽心机追到手里的意中人,还没等到她的喜欢,他就先负了她,他能说些什么呢?如果当初有好好分手就好了,至少曾经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交待。总好过他不告而别后,害她在学校里被人耻笑了许久。
  舍友还不无遗憾地问他为什么不珍惜,当年的中州三朵花也就他的小姜妹妹看起来正常些,狐狸眼是个学习机器不通人性,少女学霸一个能打五个,双花变双霸,都没人敢惹。他只能自嘲一句有缘无分。
  他时常拿出来旧手机温习她那些短信,知道她又学了两门语言,知道她打辩论赢了,知道她获得了拉瓦尔大学的交换生资格却又放弃,知道她得到了优秀实习生奖,知道她评到了优秀毕业论文,知道她参加了院里的优秀毕业生表演答辩,知道她拿到了省优秀毕业生的荣誉,知道她放弃了考研,知道她去做了销售,知道她被赖了提成,知道她提起了劳动仲裁和诉讼,知道她被行业封杀,知道她到了新公司,知道她被打断了胳膊和腿。
  她说自己被人报复打断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时候,他想回复那条短信的,因为她说她疼,哪里都疼。
  他也疼。
  可他没有回复。
  从此以后,她的短信就中断了,直到他收到七年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她说她不等了,不需要答案了,她要开始新生活了。
  从此,他再也没收到过一条短信,姜念尔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人生中。
  他再也不能偷偷窥视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的生活,可这么多年下来,他名叫姜念尔的那颗种子,早就种进了自己的心里,细细密密的根须早就在血液里生根发芽,一旦想要拔除,势必会把自己弄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忍不了这个疼。
  他谈过好几段恋爱,却因为她那些短信而无法坚持下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大都是华人或者华裔女生,也有似她长相的,可都不是她。他午夜梦醒,看着床榻上的女人总是会充满罪恶感的想,要是她就好了,说不定早就结婚了,还会生一双漂亮可爱的儿女。
  命运弄人,他那疯魔母亲制造了无数次意外后,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陈澍时翻开日历看了看时间,十年,他离开华都那座城市十年了。原本以为二十年三十年都走不了的牢笼,突然间就破了,败了,散了,像烟雾一样无影无踪。
  待他回到那座城市时,姜念尔刚刚成为别人的新娘。
  世间之事难道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如果她早就嫁为人妇他也不会那般怨愤,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也许就是他听她一句我愿意然后再掀开她的面纱。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这完完全全了无牵挂的自由身都变得毫无意义。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他卑鄙地想着,万一姜念尔还念旧情呢?
  八角亭外花瓣纷飞,姜念尔踩着一地落花而来,她换掉了白天的波点针织衫和牛仔背带裤,穿一件米色的衬衫和长西裤,夜里温差大,她搭了件夹克,明明白白一副说公事的样子。
  陈澍时知道,他输了。
  姜念尔在石桌边坐下,一言不发地从包里取出一台旧键盘机放在桌面上。
  “我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东西,充电器早就扔了,万能充也早就坏了,现在的不适配,已经开不了机。”
  说了这一句,姜念尔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开机也没有意义。”
  陈澍时在边上沉默着,一直盯着姜念尔左耳上的助听器看,好半晌才问一句:“你的右耳还好吗?”
  “凑合,下次再换助听器就要配双耳的了,我了解过,以后换骨传导的。”
  姜念尔偏头看陈澍时,面色里带着几分浅浅的不耐:“不是要谈一谈么,你想谈什么,总不会是来关心我的听障吧。”
  “我去常凌总部,他们说你辞职了。”
  “所以就去我家小区堵我?”
  空气里隐隐飘着一点淡淡的酒气,陈澍时逐字逐句问道:“念尔,你问我为什么不能放下,你觉得是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不甘心,你凭什么在我心里总也不出来?”
  “你都等了七年,为什么不能再等下去。”
  “你应该相信我的,我——”
  “相信你什么?”姜念尔冷眼问道:“你自己相信吗?”
  她伸脚拧烂脚底飘来的花瓣,低低地嗤笑一声:“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那七年里有无数次机会摆在你面前,你都选择了缄默不语。既然如此,就继续缄默下去。”
  “我这个人性子很拧,陈实也很宽容,他没有让我必须把你从心里扔出去,尽管你本来也不在这儿。可你太不懂分寸了,如果你学不会退回到合适的位置,我们以后再见面连点头之交也做不得。”
  陈澍时注视着那台键盘机,满是不甘:“那这七年是什么?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期待吗?当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不让我难堪而勉强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连抱都不让我抱一下,为什么不让我吻你?”
  “如果那天在紫藤架下让我吻了你,我不会不告而别。我就是在生气,气你什么都不懂又不肯接受,我不够好吗?为什么不喜欢我?”
  姜念尔偏过身子看着连声质问她的陈澍时,即便如此激动也依旧能维持淡定的神色,好像从来都不会失态。
  她长吁一口气据实回答:“没有到喜欢那种程度,但有好感。”
  “如果你没有走,或者好好告了别让我等着你的话,我会喜欢上你的。我不是那种爱情至上的恋爱脑,也会权衡利弊,你是个很有优势的伴侣人选。如果你没有走,我们会走到一起的。”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后果、恶果。
  姜念尔蓦地站起身来,伸手从包里摸出弹簧棍甩开,在陈澍时还未反应过来时接连两棍敲烂了那台键盘机,大大小小的碎片四处迸溅,她从中拈起两枚泛着金属光泽的卡片,一枚SIM卡,一枚闪存卡,扬手扔进了亭子下奔流不息的河中。
  陈澍时惊立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姜念尔:“你……你就那么恨我吗?”
  姜念尔坦然自若:“没有恨,我只是不想留着,也不愿意给你。”
  “你这是要跟我断的干干净净?”
  “早就断了。”
  “可我不同意。”
  陈澍时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举在眼前,死死地盯着姜念尔一句一字道:“念尔,你可以和我断,但是我断不了。”
  陈澍时恢复了冷淡眉眼,镜片后有一丝阴鸷一闪而过:“我不但收到了你的短信,还一直都珍藏着。”
  “你不能把你种在我心里以后又不要我,这些短信是你撒过来的一粒粒种子,它们在我身上生根发芽,我——”
  手机突然被姜念尔劈手夺过扔在刚才她敲碎了的自己的手机碎片旁边,她再次挥棍“啪啪”地敲了上去,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陈澍时大惊失色:“姜念尔!”
  姜念尔置若罔闻,再次从那堆碎片里拣出两张卡扬手扔进了栏杆下的河流中,面无表情转脸问他:“这下还断不了吗?”
  陈澍时颓然地坐回凳上,双手捂住了脸。
  姜念尔拿纸巾包起那些碎片塞进了自己包里:“陈澍时,向前走吧。”
  一阵风起,纷纷扬扬的花瓣漫天飞舞,陈澍时手无足措地再次起身慢慢地靠近姜念尔,缓缓地张开了手臂:“念尔,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姜念尔抬手拂去落在睫毛上的一片花瓣,爽快地伸出了右手:“握个手吧。”
  一个人张着手臂,一个人伸着手,沉默许久后,两个人各自收回。
  姜念尔转身大步离去,在花瓣雨中背对着八角亭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摆了摆。
  再见。
  *
  传染科门可罗雀,姜念尔捏着挂号单进了诊室摘掉帽子和口罩,露出满脸大小不一的鼓着水光的痘痘,接诊大夫很应景地叹一声:“嗬,几天了?”
  姜念尔嗓子正在发炎,一张口跟鸭子似的:“上上星期在小区里跟一个出水痘的小孩儿玩儿了一会儿,过了几天我就发烧咳嗽出疹子,疹子长着长着发成了痘。”
  大夫和陈实对视一眼,满脸无奈:“这家长也真是的,孩子出水痘怎么还放出来。你这么大人又是怎么回事,知道小孩儿有水痘你还去跟他玩儿?”
  大夫取出听诊器:“嗯,来听听肺,你这咳嗽的,怕是肺炎。”
  姜念尔疼得不行不行的,感觉头皮疼得都要掀下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大夫开单子:“我不知道大人也会得水痘,我以为小时候没得过大了就没事儿。”
  陈实强压下一口气来,整个人都怒气冲冲。出个差到家发现貌若天仙的老婆变成了人形蟾蜍,这谁能顶得住?
  打印机出单,大夫笑眯眯的:“先去化验拍片吧,肺炎不能拖。注意防护,不要接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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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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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队化验拍完片子拿了结果已经是中午,果不其然已经引起了肺炎,大夫不紧不慢地写处方:“别紧张,能好。就是浑身出痘那可遭罪了,千万得忍住不要挠,尤其是脸上,多漂亮的姑娘啊,留疤可惜了啊。”
  “家里有条件隔离吗?有小孩儿吗?不然就住院,结痂以后就没有传染性了,你这个样子一周就差不多了。成人水痘比儿童水痘可严重多了,别再传染家人。”
  陈实立刻接话:“不用住院,我出过水痘可以照顾她。”
  大夫也笑呵呵的:“当然不住院最好,传染科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鉴于你这个情况,全都给你开的口服药,毕竟尽量少接触人嘛,但是如果情况没有好转,比如你这个高烧还是退不下来,或者咳嗽更加严重了,千万不要拖。”
  “还有,保持皮肤清洁干燥,大量饮水这都不多说了。炉甘石、阿昔洛韦勤着用,自然愈合后一般不留瘢痕,所以,再强调一下,管好自己的手。”
  姜念尔点头如捣蒜,包裹严实如丧家之犬一般回家窝着了,真是不生病不知道,一生病就完全没有自尊心这种东西可言,尤其是上过一次手术台后,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她已经接受了人的本质就是动物的观点。
  在家里一天天看着自己变成一只丑陋的人形蟾蜍,关键是够不着的地方还要陈实帮她涂药,她都没敢让陈实拍一张背部的照片看看自己跟蟾蜍还有多少距离。
  结痂后的日子更难过,她第一次知道人的手能那么贱,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有那种看到起了一点点边缘的干痂就心心念念一定要揭掉的癖好,不揭掉就感觉自己食不下咽活不了!
  起初她只是偷偷揭身上的痂,陈实发现后她狡辩说反正盖在衣服底下留了印子也没关系,她不是疤痕体质,早晚会变淡。从腹部到手臂,从手臂到头皮,背上够不着以后,她盯上了脸上的痘痂,先是偷偷揭掉发际线附近的,陈实没有说话。
  然后是眉毛丛中的,陈实还没有说话。
  后来当她把目标盯上眼皮和面颊时,陈实忍无可忍地发了脾气:“姜念尔,大夫的话你忘了?其他凡是能遮盖的地方你要扣我忍了,脸上你急什么?你有几张脸能经得住你这么祸祸?”
  姜念尔理不直气也壮:“我这不还没动手呢嘛,再说了什么叫我有几张脸祸祸。我要是真留了一脸印子,你要怎样?你嫌弃我吗?”
  “是,你要自己作的留一脸印子的话,我嫌弃你。”
  “啊,你果然是只喜欢我的脸,你这个肤浅的男人!”
  陈实:“……”
  无理取闹这种绝技,果然根本都不需要拜师,她无师自通。
  关于能不能忍住别揭痘痂的争议持续了一天就被中断,因为姜念尔又突然发烧,40.1℃吃了退热药居然降不下来,整个人烧得浑身疼,尤其是腿疼的走路都趔趄!
  陈实怀疑她揭痘痂引起了感染,再次进了传染科后被大夫一杆子支到了门诊楼挂内科:“不是这问题,去前头查查看,这很典型的甲流嘛。”
  门诊楼人满为患,小到几个月的婴儿,大到一米八的小学生,乌泱泱地挤了一个大厅,姜念尔倍感不适:“我看中招的都是儿童,大人应该都能扛过去,还有这队这么长我排不动,要不咱回家吧。”
  陈实一把揪住她的卫衣帽子:“你回什么家?你又不用去儿科排队,这边——”
  好家伙,呼吸内科的队伍也老长了,“这边人还不算太多,你就在长椅上等着吧。”
  姜念尔就不喜欢这样,管她是不是甲流呢,就按甲流来治呗,奥司他韦吃上就拉倒。非要排这么长队再去化验,去确定一个你高度怀疑的可能性,之后不还是选择一样的治疗方案么?
  就算不是,药暂时不对症,但感冒这种自限性疾病早晚都会好,还能因为这死了还是怎么的,费这种劲儿真是活遭罪。有这排队的功夫,她还能多写两页稿子,毕竟南见凝给她找的活儿都排上队了。
  化验结果果不其然,甲流阳性,医院里什么药都有,就奥司他韦缺货。陈实先把她送回家,然后自己出去转了两个小时不知道在哪儿的犄角旮旯的药房里买到两盒。
  嚯,医院药房里40一盒,陈实买的一盒86!
  姜念尔抱着保温杯直翻白眼:“我还是多喝热水吧,水价、燃气费没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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