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自衡回答道:“我命人检查过,只有第二道城墙的砖有问题。”
不知不觉就到了军营门口,萧自衡将兰惜扶下雷霆,说道:“夜已深,先休息吧。”
兰惜也确实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从萧自衡这里得到的信息,还有原主的记忆,便没有多说什么,朝着之前住的帐篷走去。
廖小飞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行了个礼,道:“主子,婉娘死了。”
萧自衡瞳孔微微一缩,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把人带过来吧。”
“是。”
萧自衡回到帐篷,坐在了椅子上,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应该是骑马的时候颠着了。
他陷入了沉思,之前他一直以为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匈奴可以成功夺取山河关,可刚才兰惜的提问让他心中诞生了另外一个想法,只有第二个城墙的砖头有问题,后面又对兰惜赶尽杀绝,这一切难道......
还没等到他细想,程大海和廖小飞就压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该男子身材孔武有力,衣冠整洁,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仔细一瞧却能看到手上和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
他见了萧自衡后,没有跪拜,就直挺挺地站着,闭着眼睛,一副不愿意交流的样子。
萧自衡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婉娘死了。”
听到“婉娘”这个名字,不肯配合的人猝然睁开了双眼,怒目而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质问道:“你说什么?”
萧自衡见他如此反应,便坐实了之前自己的猜测,婉娘是这人的心上人,于是再度开口重复道:“婉娘死了,今天死的,被你们的人杀死的。”
字字诛心,男人的脸上不敢相信和愤怒的情感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他便恢复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句:“不过是骗我的把戏罢了。”
萧自衡就知道他会不相信,对着廖小飞说道:“带上来吧。”
廖小飞离开后,很快就背着一个大白布袋走了进来,他将那布袋放在地上,解开绳子,一个人头便从里面露了出来。廖小飞利索地将布袋褪了下来,一具女尸就这么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男人在看见尸体的那一刻,表情从不可置信转变为震惊,再转变为痛苦,他一张脸涨的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女尸的旁边,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男人一遍一遍抚摸着女人的脸,悲痛万分,大声斥道:“是你们杀了她!是你们!”
萧自衡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向前探了一些,提醒道:“你好好看看尸体上的伤口,那种形状的伤口你应该很熟悉吧。”
男人听了萧自衡的话,去查看女人腹部的伤口,当看到伤口的一瞬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般,愣在了原地。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将伤口看了一遍又一遍,一边看一边摇头。
萧自衡看他这幅模样,继续说道:“很熟悉吧,那是青铜戈下援钩击留下的伤口,而青铜戈只有你们匈奴暗探才会使用,不是吗?”
男人恶狠狠地盯向萧自衡,“那万一是你们用青铜戈杀了婉儿呢!”
萧自衡回视男人,“你将她藏得这样好,我们怎么会知道呢?知道婉娘存在并且知道她藏身于哪里的人,少之又少吧,你当真一点都不怀疑吗?”
巨大的背叛让男人的面目变得狰狞了出来,“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婉娘?”
萧自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很久没收到过你母亲的亲笔信了吧?”
男人似是被戳中了痛处,眼睛陡然瞪大,一脸警惕,“你想说什么?”
萧自衡将一封密信找了出来,团成球扔到了男子的面前,“看看吧。”
男子捡起地上的纸球,摊开看了起来,表情越来越凝固,直到看到最后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大滴大滴掉到了密信上。
“我母亲真的已经死了?”
“是。”
短短一个字,宛如千斤重,男子颓废地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萧自衡趁热打铁,“新单于初立,便尽杀前单于用事大臣,包括你们綦毋氏一族,但又碍于你们的赫赫功勋,便把你綦毋争送来了大明做暗探,实则让你永远无法回匈奴,你母亲病了许久了,他们却不肯告知于你,不就是怕你违背命令,回去吗?”
綦毋争双眼猩红,已全然没了之前铁骨铮铮的模样,他就像一只丧家犬一样,颓败地低着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新单于的想法呢,为了家人的安危,他接受了暗探的身份来到大明,不就是为了消除隔阂,等到新单于明白他的一片忠心后,将他接回去吗?可他的信仰终究抛弃了他,也伤害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们。
綦毋争自嘲地笑了笑,缓缓说道:“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綦毋争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忠心于他的单于,孝顺于他的母亲,爱慕于婉娘,相信于他的兄弟,他深陷于这些情感,就会被他们支配。
萧自衡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山河关城墙坍塌一事,背后之人是谁?”
綦毋争摇摇头,“我不知,我与那人一直都是单线联系,从未见过面。”
萧自衡接着追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鬼市满星楼的二楼外廊上种着几盆花,它们的顺序是固定的,当从左往右数的第二盆粉色的话和第四盆红色的话调换位置后,就说明有命令,到时候我只要去厨房后门那里的花坛,就会看到摆好的石头,那就是任务。城墙坍塌的方法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萧自衡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那刺杀兰惜一事呢?”
綦毋争便是和公主府里的暗探交接的人,当时萧自衡知道城墙坍塌的真相后,便连夜派人守在公主府,果然寻到了蛛丝马迹,顺而查到了綦毋争,发现他与城墙倒塌一事密不可分。
綦毋争回答道:“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知道的。”
萧自衡皱了皱眉,“今天我们遇到了匈奴的暗探,大概四五个,也是来刺杀兰惜的,是你的人吗?”
綦毋争眉头皱在了一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应该不是,我们这拨人知道这个任务的只有我,而且我收到的任务是辅助公主府的人刺杀原工部主事兰惜。”
萧自衡的眼睛透露出了危险的气息,“你的意思就是还有别人收到了这个任务?是何人你可知?”
“不知,暗探之间各个小队有什么人怎么交接是相互不知道的。”
看来这个背后之人并不简单,竟然这么多的暗探听命于他,萧自衡想了想,问道:“那他怎么确保你一直是安全,没被抓住的呢?”
綦毋争答道:“我每天都要去另一条街上的多情馆买一坛杏子酒,不过被你捉来这些时日,我都没有去过,显然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我被抓住了。”
萧自衡听闻松了一口气,还好之前跟踪他的时候,发现他每天都会去买酒,抓住他后,萧自衡也一直派一个体型和他很接近的人伪装成他的样子去买酒,“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帮我把你们的密语写下来吧。”
綦毋争扯了扯嘴角,忽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早就听说过定安大将军的威名,原本曾想有朝一日可以战场一战,如今看来,已成痴愿。”
萧自衡看着綦毋争,“我会送你回匈奴,你未来的路怎么走,看你自己。”
第6章 早练
兰惜躺在床上,开始整合萧自衡提供的信息和原主的记忆,希望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她记得原主当时为了节省人力和物力,一直主张去考察一下山河关附近的陆家窑口和家兴窑口,如果这两家可以造出符合要求的砖,就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
但是当时工部尚书张承却不同意,他认为这两家窑口虽然离山河关近,但是距离京都太远了且不是官窑,天高皇帝远,难保做出的砖滥竽充数,到时候得不偿失。他力推用距离相对较近的南州官窑。最后皇上也同意了他的提议,山河关建造所需的七十六万八千块砖,分成10次运了过来,砖也是堆砌在一起的,他们是怎么做到混有石胆的砖正好用于第二个城墙的呢?
而且她记得原主当时每次有砖块运过来的时候,都会去检查,除非混有石胆的砖和普通的砖没有任何区别,不然原主一定可以发现!那么是砖块没有区别还是有人在背地里将砖换了?
目前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很多东西是想不清楚的,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这一定是一件密谋了很久的事情,可能从一开始选择原主造城墙就已经入了局。
他们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匈奴可以攻下山河关吗?
【宿主,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兰惜被系统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还是不太习惯它的存在,它每次主动开口说话的时候,都会吓到自己。
兰惜轻轻地吁出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建议您不要入戏太深,深陷其中。】
兰惜一头雾水,她觉得自己现在也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这个事情,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结果这系统就一声不吭了,任凭怎么叫它都不应,兰惜有些无语,这系统还挺个性!
兰惜没再理它,继续思考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兰惜觉得自己刚睡着没多久,帐篷外就传来了声音:“兰姑娘,您醒了吗?”
兰惜眼睛象征性地睁开了一条缝,转眼又重新闭上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没。”
程大海也有些为难,自家主子这么早叫兰姑娘起床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兰姑娘声音明显也是还未睡醒的状态,程大海顿了顿,还是开了口:“姑娘,主子喊您起床,说让您赶快起来,收拾一下,他在马厩前等您。”
沉默,久久地沉默,就在程大海以为兰惜不会理他的时候,终于从帐篷里面幽幽地传来一句:“知道了。”
程大海如释重负,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心里忍不住狠狠夸了一波兰惜,这兰姑娘真是一个绝顶好的人!脾气好,不爱生气,还特别乐于助人!
兰惜当然不知道自己在程大海心里已经是个有这么多标签的好人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些分不清刚才的对话是梦境还是现实,于是望着帐篷顶开始了新一轮的发呆。
眼皮子分外地沉重,脑袋里也像是水灌了太多浆在了一起,疲惫,就是非常疲惫。
想了想应该不是梦,兰惜这才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感情地穿上了鞋子,换好衣服,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帐篷。
萧自衡老远就看到兰惜拖拉着走了过来,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一般。等到她走进时,更是惊了一下,看着她又肿又黑的下眼睑,衣服上的盘扣还系得错了位,整个人脑袋顶上似乎有一团黑气。
萧自衡收回自己的目光,提醒道:“扣子系地不对。”
“啊?哦。”兰惜混混沌沌地解开了扣子,也没看到,就凭着感觉瞎系一通,还好这次的感觉是对的。
看着她这番模样,萧自衡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说话竟莫名的温柔了几分:“你这是怎么了?”
兰惜的起床气也有些后知后觉,听到萧自衡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你这不明知故问吗?现在才什么时辰,我怎么感觉天都还没亮透呢。”
萧自衡从来没见过兰惜这幅样子,只觉得好笑,“差不多卯时四刻左右。”
兰惜听完心里一团火,您老人家这么早把我折腾起来要干什么!
兰惜控制不住地哈欠满天飞,她揉了揉自己不争气的眼睛,抱怨道:“您这么早把我叫起来,有何贵干?”
萧自衡冲着雷霆的马厩方向扬了扬下巴,“教你骑马,射箭。”
兰惜:“???”
兰惜此刻就是非常不明白萧自衡是怎么想的,好端端为什么要教自己骑马,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萧自衡,“我会坐马车不就行了?”
萧自衡抱臂于胸前,“骑马更方便。”
话说完,萧自衡吹了一个口哨,雷霆和与它同住一马厩的白色的马匹就乖乖地走了过来,雷霆过来后,还亲昵地蹭了蹭萧自衡。
萧自衡摸了摸雷霆的头,随后走到了那匹白马的面前,“这是白羽,白羽性情温和,步态稳健,适合初学者。”
兰惜看着白羽,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教我骑马?”
萧自衡补充道:“还有射箭,这都是你将来可以用来保命的东西。”
保命这两个字对兰惜来讲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这也让她清醒了许多,毕竟她现在的处境非常艰难,想杀她的人似乎有点多。
兰惜强忍着自己的困意和疲惫,点点头道:“我试试吧。”
她使劲攥着缰绳,尝试着靠自己踩马镫上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了上去,后背上已经微微起了一层薄汗。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想到上马竟然这么费劲!
白羽性情也是真的温和,她刚才使劲摆弄缰绳,估计弄得它也很不舒服,但是它一直特别配合,没有乱动。
兰惜忍不住轻轻抚摸了几下白羽的头,夸赞道:“你好乖呀。”
萧自衡牵住绳子,问道:“坐好了吗?”
兰惜答道:“坐好了。”
萧自衡便牵着白羽慢慢地走,并说道:“慢步的时候,你的缰绳应该放低一些,松弛一些,上身要挺直,目视前方。”
萧自衡教人竟奇迹般地很有耐心,他就这样牵着白羽,一圈一圈地在马场上溜,让兰惜熟悉骑马的感觉。
兰惜也从一开始的害怕,到有些享受骑马的感觉,她看着萧自衡高大的背影,觉得他这人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溜了不知道多少圈以后,萧自衡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身抬头问道:“感觉如何?”
兰惜如实回答:“感觉还不错。”
还没等到兰惜反应过来,萧自衡便拽着缰绳一个翻身就上了马,“那好,下面就是真正的骑马。”
兰惜的一声“啊”还没发出来,萧自衡双腿夹了一下白羽的肚子,白羽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始料未及,要不是萧自衡的身体在后面拦着,兰惜觉得自己的腰八成是要闪了!她很想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这人简直了!
萧自衡双手有节奏地扯东着缰绳,他对兰惜说道:“骑马时,目光要始终注视着前方,不要走神!”
兰惜听后,赶紧认真看着前方。
萧自衡继续说道:“双手要牢牢抓进缰绳和马鞍前的铁环,你的上半身是一种前倾的姿势,腰要挺直,大腿内侧和膝盖要用力夹马。”
兰惜跟着萧自衡说得话,调整自己的姿势,不敢有半点马虎,萧自衡就这样带着她在马场上飞驰。
兰惜竟然真的渐渐地找到了骑马的感觉。
这几圈马骑下来,虽然是有了感觉,但是兰惜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已经错了位了,屁股也有些疼,天灵盖都要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