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清了一下嗓子,端起小案上的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这才说道:“楼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带不走的,或者说这个东西比较大,不能通过掩人耳目的方式带走,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销毁。”
萧自衡望着眼前的姑娘,看着她眼睛里的星光就算白雾也无法遮挡,心里一动,缓缓说道:“有理。”
马车到了军营,兰惜在萧自衡帐篷用过晚饭后,便回到了自己帐篷休息。
她洗完漱后,躺在床上发呆,听着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要过年了,算了一算,就还有5天了!
她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的被子发呆,不知道今年的年会怎么过呢?在军营自己过吗?还是可以回公主府?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她都是一个人。
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倒也不是想念现代的家,她跟她父母关系并不好,更准确来说,她厌恶她的父母,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格格不入。
第二天早上,兰惜一如往常被叫起来早练,她打算吃早饭的时候问问萧自衡是怎么安排的,这个年她到底何去何从。
她现在骑马已经很有感觉了,虽然不敢骑太快,但白羽可以小跑起来了,射箭也是如此,虽然还不能命中红心,但好歹是射出去的箭可以到靶子了。
兰惜刚扯开弓弦,就看到廖小飞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廖小飞将信呈给萧自衡,说道:“大川传来了信,说是满星楼在广招梓人②,想要重建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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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惜:呵,男人,我不懂你。
①:面具
②:古代称建筑工人为梓人
第10章 一起过年
萧自衡接过廖小飞手里的密信,将其拆开,自己先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了兰惜。
兰惜接过来,拿在手里看,刚开始还看的比较顺利,到了后面遇到一些字的时候,就有些卡壳,要结合上下语境猜测字是什么。
萧自衡看她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以为她在揣度什么,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她。
一封信磕磕绊绊看了较久的时间,终于看完了。
这封信的内容是誊写的满星楼老板娘的招纳梓人的告示,上面写了选拔的方式:有意向的梓人可以画出酒楼的图纸,署上姓名和府邸位置,于正月十六拜谒选中之人的府邸,细谈。
兰惜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又能去了解一下满星楼的情况,又能挣积分,何乐而不为呢?
她在意识里呼喊系统:“系统,来了一单大生意!”
但是系统并没有理会她,这倒是有些奇怪,想当初程大海家的房子需要修缮的时候,这系统滋啦哇啦地在她脑海里叫个不停,现在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萧自衡看兰惜这么半天都没有反应,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萧自衡的声音拉回了兰惜的意识,她连忙说道:“没有,我就是想了一下,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萧自衡半信半疑地看着兰惜,觉得她有些反常,嘴里还是说道:“嗯,我也正有此意。”
系统一直都没有理会兰惜,这让她心里很不安,早饭都没有吃几口,就找了个借口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等进了帐篷,她就将脖子上的小斧头取了下来,左看看又瞧瞧,尝试着跟它对话:“系统,你还在吗?”
【宿主,我在。】
兰惜疑问道:“你在,为什么刚才不说话?”
【宿主,我不想你接这个任务。】
兰惜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还有很多其他的任务可以挣到积分,宿主为什么一定要淌这个浑水?】
几近是质问的口气。
兰惜只当她是在担心自己,“我逃不了的,从一开始原主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我穿过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们为何不主动出击呢?”
系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又恢复成了那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现下没有什么事,兰惜便拿出纸笔,准备构思一下满星楼的建造样式。满星楼给的价钱很诱人,估计会有许多人想要试上一试,这就得得好好想想,才能一枝独秀。
很快她便有了想法,但决定提笔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最难的不是构思,竟然是她不怎么会用毛笔!她这半吊子的水平,像之前那样画个鬼画符一样的草图还行,要真画一个被人可以看得懂的图纸,那简直就是做梦。
兰惜迟迟没有下笔,墨水从笔尖处凝成一滴,滴落到摆好的宣纸上,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上有了一滴突兀的黑。
她突然意识到,曾经原主画好的图纸萧自衡是看过的,那上面有原主画出的图,还有对各个部分的阐明。那萧自衡是不是认识原主的笔记?
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且不说原主的大才女的名号被她作个粉碎,就以现在她这个三脚猫的功夫,把图画了,肯定也就露馅了。
兰惜把毛笔搭在了砚台上,开始思考解决办法,要不假装右手受伤?画不了了,需要找个人帮忙,她之前看到过城里有的文人会起个摊子帮人写字画画等。
【宿主,我可以帮你,不需要麻烦别人。】
兰惜一惊,问道:“真的吗?”
【真的,这是系统对宿主身份的保护功能,只要开启这个功能,宿主写的字,做的画,就能和原主一模一样。】
有了这个功能的加持,兰惜重新拿起了笔,尝试着画了起来,一开始还有些惴惴不安,等到她试着在滴落的墨水滴上画出一朵梅花的时候,心里一喜。
她在梅花旁写下了自己以前很喜欢的一句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①
画跟字最起码在兰惜的眼里,跟记忆里原主作的梅,写的字别无二致。
有了底气,兰惜下笔如有神助,她一笔一画极其认真的将脑海里想象的样子临摹了出来,她在古代酒楼常有的样式上,加了一些现代的想法,
她想将酒楼做成三层,她之前去过满星楼,发现那边的地理位置很是不错,前面不远处便有一条河道,又因为鬼市依百花山而建,自然风光更是无限好,虽然现在是冬天,山上比较萧条,但等到了来年开春,景色一定美不胜收。
一楼是正常吃饭的大厅,二楼做成全窗户的雅间,三层做成半开的大露台,这样等暖和一些,二楼三楼都会是极佳的观景点。
兰惜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容易废寝忘食,萧自衡派人按时给她送来吃食,她不用来回跑,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画图。
第二天,萧自衡也没有喊她早练,兰惜早早就起来继续画图,临近申时,总算是画完了。
她心情愉快,将宣纸拿了起来,轻轻吹着气,想让墨水赶快干。等到墨水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她稍微卷了起来,便拿着去找萧自衡。
走去萧自衡帐篷的路上,她发现军营里的人似乎是变少了,这才想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军中的将士好多也都回了家,只剩下一些巡逻的。
她吸了吸鼻子,快步朝着帐篷走去。
萧自衡正在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到兰惜走了进来,“画完了?”
兰惜笑着点了点头,“画完了,你看看。”
说着把图纸摊开在桌面上,萧自衡看着她画的图纸,样式很是新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酒楼,旁边细细地标注了二楼全开的窗户,三楼的露台,还有一些装饰上的想法。
萧自衡看着这图觉得既新奇又好看,“看来是非你莫属了。”
他从图纸中抬起眉眼,询问道:“你可想好了名字?我建议不要用你本名。”
兰惜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叫杨妙吧。不过府邸写哪里呢?”
萧自衡笑着说道:“写芝南别院吧。”
兰惜拿过图纸,在右上角的位置,写下了杨妙和芝南别院这几个字。
一切准备就绪后,兰惜终于问出了那个她现下最关心的问题:“那个,我是留在军营过年吗?”
有这种想法也并不奇怪,过年军营里还是有巡逻的人的,萧自衡一直没说过什么,她也不想回公主府,倒不如留在这里,虽然冷清,但胜得自在。
萧自衡将墨迹干了的图纸收好,“你跟我回将军府过年。”
兰惜一个站不稳差点扑在桌子上,“啊?”
萧自衡站起身来,“我一直在等你画完图,这下你画完了,就与我一道回府吧。”
兰惜只觉得太阳穴“哐哐”直跳,“不好吧?”
萧自衡挑起剑锋一样的眉毛,眼尾带着一丝坏坏的笑意,“哦?有何不好?”
有何不好您心里没数吗?大过年带人回家,说得清吗?
但是这话说出来又很羞耻,显得她心思太活络,心术不正似的,兰惜觉得后槽牙在隐隐作痛,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兄弟!
兰惜脸上挤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咬着后槽牙说道:“没什么不好的,走吧。”
萧自衡将图纸收好,走在前面:“芝南别院是我买的一个小院子,那里离鬼市近,也查不出是我的,这样应该能暂时保住你的身份不被发现,一会儿我派人去送一趟图纸,别院那边我也会在那天安排人等着。”
兰惜别别扭扭地应道:“知道了。”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啊,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心里很是忐忑,不知道萧自衡的父母看到他领回去一个女孩,还是一个戴罪的女孩,鼻子会气歪吗?会不会各处看自己不顺眼,疯狂甩脸色?
兰惜这个人就是心里翻云覆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典型,她就跟在萧自衡的身后,没有看到军营外那个大大的马车。
等到走出军营的时候,就被面前的马车惊掉了下巴,这马车比之前那辆大了三倍,外面的花纹雕刻地非常精细,一看就很高级的样子。
等到进入马车,里面更是离谱,座位比之前的宽大了很多,马车里也更暖和,小案上摆着香炉、吃食、还有茶壶,甚至还有围棋!座位上也摆着叠好的羊毛毯子。
兰惜一下就变得有些拘谨,还没等到她想好坐在哪里,萧自衡就上来了,“去里面坐。”
兰惜“哦”了一声,走到里面坐了下来,这个座位更加软和温暖,她双腿紧闭,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后背也挺得很直。
萧自衡拿起座位上的毯子,轻柔地搭在兰惜的腿上,“你这是怎么了?紧张了?”
兰惜心里想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不得劲儿。
她偷偷瞄了一眼萧自衡,以前总觉得他就像个活阎王一样,可现在这样看着他,却觉得他是温柔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兰惜立马就想给自已一个大耳光,她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将这种可怕的想法摇到脑袋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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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引自宋代陆游《卜算子·咏梅》
第11章 围棋
兰惜这些异常的举动,并没有逃过萧自衡的法眼,但他也没再问,心里猜测她可能是有些紧张,继续问出来只怕她会更加拘谨。
他移到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问道:“你可会下围棋?”
兰惜先看了一眼萧自衡,又转眸看向棋盘,摇了摇头,“不会。”
萧自衡将装有棋子的瓮调换了一下方向,黑棋放到了兰惜这边,“坐过来些,我教你。”
兰惜移了一下位置,坐的离小案近了一些,萧自衡示意她先下一子,她便拿起一颗黑棋下在了天元的位置。
萧自衡执起一枚白棋,放在了左下角的位置,讲起了围棋的规则,何为气,何时提子,他一边引导着兰惜下,一边讲解,兰惜很快就懂了大概的规则,下得也越发顺手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兰惜也慢慢悟出来,为何下棋又被称之为博弈,两方交战,以点成面,气绝则亡,子多为胜。走出的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既要绝杀敌方,也要顾全自己。这就很像一个人,你做出的每个选择就是你落下的子,有无限的生机,也伴着无数的危险。
兰惜越下越开心,她享受这种你来我往的交流,眼眸里的星也越发闪耀了起来。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最后一子落,大局已定,萧自衡胜,兰惜心里却甚是畅快,有一种运动后大汗淋漓的舒畅感。心里之前那些扭捏的小心思更是散了个没影。
日暮时分,太阳隐没于远处的山峰,留下最后的光辉,照亮半壁天空,夜幕也早已做好了准备,戴星披月而来。
兰惜坦然地跟着萧自衡下了马车,进了将军府。可谁知刚进到前院,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身高约五尺的孩童立于兰惜面前,身穿月白色纻丝直裰,头戴同样颜色的观音兜①,一双圆乎乎肉嘟嘟的小手抱着一个精巧的小手炉。
那孩童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不停地打量着兰惜,最后昂着头,看着兰惜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就是兰惜吗?”
兰惜看这孩童问的认真,自己也认真回答:“是小人。”
那孩童还是一脸严肃,一张带着浓浓稚气的小圆脸硬要板着,这让兰惜突然想到了之前李婶谈起萧自衡小时候,说他从懂事以后,就成天板着一张脸,忽然就有些想笑。
那孩童见兰惜脸上浮起的浅浅笑意,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声音也凶巴巴道:“你笑什么?”
兰惜连忙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啊,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很抱歉。”
萧自衡声音略带责备,“小攸,不许无礼。”
那叫小攸的孩童有板有眼地说道:“哥哥,我没有无礼,是她先笑我在先的,我很严肃的。”
兰惜蹲了下来,和小男孩相对保持同一高度,说道:“是我的错,走了下神,很抱歉。”
萧自攸转过头看着兰惜,脸上还是不苟言笑,绷得紧紧的,“我很喜欢你,因为你会造楼,坊间都在传言说,你会将第一楼建起来。”
这直咧咧地一句喜欢,配上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更显得可爱万分,兰惜笑着回应道:“你也喜欢建筑吗?”
萧自攸使劲点了点头,就好像越用力越能表达出自己的喜欢程度,“我可以拜你为老师吗?”
兰惜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圆嘟嘟的脸颊,“不可以,但你有想知道的,或者想问的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会就教于你。”
萧自攸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为什么不可以拜你为老师?”
君子立世难,毁誉却不过几句闲言碎语便可,她不在乎自己背着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却不想连累其他人。
兰惜平视着萧自攸,“不过只是个称呼罢了,没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学到了什么,小公子若有问题问于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自衡垂眸看着兰惜的头顶,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心疼,他揉了揉萧自攸的脸,“还不快谢谢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