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念心寒地发颤,心底直觉告诉她正是如此,诧异地望着陆言清,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间起身,快步走到他身侧,极力在他身上寻找某种印证。
上下仔细打量后,她的目光落在陆言清腰间的荷包上。
那东西针脚粗糙,样式陈旧,不像是他这种人会佩戴的。
但是她记得,前世陆景幽服毒自尽,与她同棺而葬,闯进密室之人就带着这个荷包!
“殿下在看什么?”
陆言清顺着目光看见腰间荷包,当即脸色一凝,赔笑道:
“这是臣身边的侍女绣的,粗鄙不堪,殿下不必在意。”
说罢,他生怕她会不高兴,扯下荷包丢在地上,没有半点留恋。
陆嘉念一怔,眼前闪过怜玉木讷单纯的面容,猜到了几分内情。
他若是不在乎,根本就不会带在身上。
可现在为了能讨她欢心,为了这点颜面,竟能不眨眼地随意丢弃。
同为女儿家,她知道这番心意很是珍贵。
看来他不止城府深沉,狠心冷情也远比她想得要可怕。
陆嘉念敷衍着过去,所有兴致消失殆尽,只剩下窒息般的恐惧。
她推说身体不适,没过多久就恍惚地回宫去了。
漱玉宫茶水齐备,像是知道她一定会被恶心一场似的,所有人都小心伺候。
陆嘉念顾不上姿态,猛灌了好几口才冷静下来,抹着嘴角的水珠顺气。
先前她只是怀疑陆言清觊觎皇位,从未想通他为何下此狠手,现在算是全明白了。
原来前世杀她之人是他,夺位之人是他,利用她击垮陆景幽之人也是他。
如此心机,她断不能再留下此人,恨不得斩草除根才好。
可是......父皇如今指望他收复南越十四州,她哪有机会下手?
陆嘉念脑海中闪过陆景幽的身影,但很快就排除在外。
她今生要好好待他,不能教唆他成为杀人的利刃。
况且,就算他心甘情愿且得手了,后面又是一堆麻烦,到底会连累了他。
就在此时,陆嘉念瞥见废弃在角落里的、迟迟不愿接应的赐婚状子。
只要能接近陆言清,就有机会杀了他。
这辈子没人帮她,那她就自己来。
反正行至此处,她已经无法躲避,不如利用机会了却心头大事。
陆嘉念下定决心,心脏砰砰跳动,咬牙按下手印,亲自拿着状纸走出漱玉宫。
“皇姐这是上哪儿去?”
陆景幽蓦然出现在拐角,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目光直勾勾盯着状纸。
“皇命难违,无论答不答应,我总要去复命。”
陆嘉念下意识将卷轴藏在身后,心虚地错开目光。
“哦――”
陆景幽故意拖长了声调,一步步朝她逼近,幽深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将她堵在墙角,凑近低声道:
“皇姐嫁人,我准备了一份贺礼。”
他悄然在她耳鬓厮磨,出乎意料地没有阻拦,指节却捏的”咯吱“作响,笑容深深道:
“待到新婚那日,我会亲手送给皇姐。”
作者有话说:
其实今天码到强取豪夺了,但这部分字数多且重要,没来得及全部写完QAQ给大家发红包补偿吧!
考虑到质量和完整性,合并到明天更新大肥章!真的真的真的!
是我昨天低估字数了呜呜呜,有时候写上头了会收不住TVT
感谢在2023-05-01 23:56:22~2023-05-02 23:5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93963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大火
◎“这份贺礼,喜欢吗?”◎
父皇下旨赐婚, 礼部不敢怠慢,不出月余就将一应礼制齐备。
按照旧例,嫡亲公主出嫁前, 要在宫外修建公主府,日后与驸马同住。
如此算来又要一年半载, 父皇等不及, 索性赐了一座前朝重臣宅院,命人翻修后用作公主府。
虽然听起来难免敷衍,但那宅子地段极佳, 宽敞典雅,不输于王公贵族的府邸。
除此之外, 嫁妆赏赐颇为丰厚,人人皆是艳羡不已,称道才子佳人,天生般配。
唯独陆嘉念闷闷不乐,成日里坐立难安, 闭门谢客。
婚期越近,她脸上的笑容越少,最后几日更是愁眉不展, 夜不能寐。
看这架势, 她是半点错处挑不出来, 也没有拖延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等着出嫁那日到来。
“殿下,别难过了, 仔细伤神。”
柳叶侍立在侧, 担忧地奉上茶水, 安慰道:
“奴婢瞧着, 这排场可当真盛大,想来陛下还是疼您的,既来之则安之。”
雨前龙井的清香弥散,热气在窗边微风中袅袅升起,抚慰着烦躁的心绪。
陆嘉念轻叹一声,眸中尽是嘲讽与冷意,垂眸抿了一口清茶。
父皇心疼的不是她,而是天家颜面。
用女儿换疆土,这种事情不好听,只有嫁妆与婚事的表面功夫做足了,才能体现姿态高贵,不为小恩小惠屈尊。
她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并非为此难过。
顺应天命的道理她也明白,既然下定决心接近陆言清,便不会再后悔。
但是,一想到日后要同那个男人同床共枕,结为夫妻,日夜相对,陆嘉念就忍不住地犯恶心。
偏偏她还不能撕破脸,要蛰伏在他身边寻找时机。
简直两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陆嘉念气息不顺,被热茶呛了好几口,愤愤不平地搁下茶盏,抬首望向窗外。
暮春时分,院子里花朵凋零,朦胧细雨连绵不绝地下着,裹挟着花瓣陷入污泥之中。
厢房的竹帘蓦然卷起,一道久违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视线里。
陆景幽一身石青长衫,衣摆沾染点点尘土,好似在外奔波许久,俊容上尽是凝重。
他步履匆匆地踏出门槛,不经意间撞上陆嘉念的目光,驻足片刻。
二人遥遥相对,陆景幽望了她几眼,并未如从前般径直走来,只是微微颔首。
还未等陆嘉念起身,他就快步离开了。
陆嘉念默默收回动作,凝视着厢房出神,心底更加烦躁不安。
上回陆景幽看见她拿着赐婚状子,应当知道她终究答应了。
可他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变得乖巧听话,规矩知礼,似有似无地保持距离,再无僭越之举。
分明这是她曾经想要的模样,陆嘉念却高兴不起来,心底空落落的,莫名酸涩。
他这是......接受了吧?
毕竟他们是陌路之人,如今她再也不能给他什么,自然要撇清关系,各自安好。
陆嘉念紧抿着唇,衣角早已揉得皱皱巴巴,黯淡眸光中闪过失落,硬逼着自己尽数收回去。
他们本就清清白白,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定是她近日心神不宁,太容易矫情。
陆嘉念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拉下层层帷幔,甩甩头将他抛之脑后。
转眼到了大婚之日,漱玉宫挂满红绸,处处贴着肿帧
未到卯时,陆嘉念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边打瞌睡边由喜娘操持,脸色沉得没一丝笑意,大有视死如归之态。
不像是新娘子出嫁,倒像是上刑场。
哪怕是换上奢华夺目的喜服,她仍然提不起兴致,淡淡瞥了一眼金线绣成的鸾凤,波澜不惊地错开目光。
喜娘不明所以,只当是她新婚情怯,万分仔细地装扮着镜中美人,笑眯眯给她梳头,道:
“殿下天姿国色,只有这陛下御赐的金钗凤冠配得上您。“
说着,她拿起镜子对着发髻照了照,夸赞道:
“奴家伺候了这么多新娘子,未曾有人比殿下更尊贵漂亮。新郎官真是好福气,日后定然夫妻和睦,再生个大胖小子......”
“住口,动作麻利点!“
柳叶瞧见陆嘉念脸色愈发不好,赶忙打住了喜娘的话头,一个劲朝她使眼色。
整顿完毕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陆嘉念一身红妆,静静坐在梳妆镜前,以更衣为由不让外人进来,压低声音问道:
“他呢?还是找不着人吗?”
”殿下,奴婢三五日没见到他了,眼下寻遍漱玉宫还是没影儿。“
柳叶知道她问的是谁,焦急地观察殿外动静,遗憾道:
“时辰到了,咱们必须走了。”
陆嘉念闷闷地应了一声,注视着铜镜中眸光闪着晶莹的面容,任由他们盖上盖头。
她以为,陆景幽既然唤她一声“皇姐”,她亦是真心待他,这时候应当来送一送。
姐弟一场,他还说准备了新婚贺礼呢。
只可惜,她没时间等下去,应该也等不到了。
这个骗子,没看到她身穿嫁衣的模样,是他的损失。
陆嘉念坐上了轿子,随着气派的队伍出了皇宫。
按照大梁的规矩,嫡亲公主皆是下嫁,在宫中拜别双亲后,是否当众迎亲拜堂由自己定夺。
尽管大多为了给夫家体面,仍然循规蹈矩,陆嘉念却再也勉强不起来,推说身子不适,让人直接抬去后院歇息。
前厅嘈杂不堪,锣鼓声、道贺声与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
陆言清穿梭其中不亦乐乎,礼数周全博人喜爱,打消了众人疑心,无人再提公主不愿拜堂之事。
天色一分分暗下来,陆嘉念等得百无聊赖、饥肠辘辘,干脆丢弃礼数,擅自掀开盖头,褪去沉重金冠,用了些糕饼和茶水充饥。
兴许是起得太早,白日里又耗费心神,应酬之声就像催眠一般,引得她哈欠连连,趴在桌上小憩。
所有的烦忧和吵闹都暂且摒弃,她此刻只想清净一下,纵着自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似是有人抚摸逗弄,惹得她酥痒发笑,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夜幕深深降临,耳畔喧嚣终于消停不少,想必是宾客三两散去,下面就要独自面对陆言清了。
陆嘉念心底翻涌着绝望,索性装睡不醒,能拖一时是一时。
倏忽间,空气中骤然泛起热意,慌乱吵嚷的声音再次响起,且比方才更胜一筹,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惊慌失措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动荡。
“走水啦!快来人啊!”
声嘶力竭的喊叫一浪高过一浪,陆嘉念不可置信地瞪大杏眸,惊得顿时从椅子上起身,不顾发麻的手臂和腿脚,冲到寝阁门前。
“吱呀”一声,修葺过的大门迟缓打开,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前厅清晰可见滚滚黑烟,呛得陆嘉念猛咳几声,踉跄着退回屋内。
好好地,怎么会走水?难不成老天也不赞成这门亲事?
陆嘉念惊疑不定,但她没时间多想,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坐以待毙,要么赶紧跑路。
显然她会选后者。
陆嘉念用茶水打湿帕子,捂着口鼻便要冲出去,忽而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响。
不多时,刀枪剑戟的碰撞声与惨叫声从前厅传来,听着格外骇人,想必战况激烈,且死伤惨重。
她登时停住脚步,不敢轻举妄动,思绪极快地转动着。
一切都太奇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成亲,是要谋反。
刹那间,陆嘉念浑身一僵,脑海中灵光一闪。
之前她就认定陆景幽夺位之心不死,而方才那阵铃响,又隐约听到过。
若她没记错,元宵节燕北流寇进京,刀剑上挂着一串银铃。
燕北流寇......难不成是陆景幽的人?
今日,他想做什么?
陆嘉念浑身发颤,心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发散开去,愈发荒谬可笑,连她都不敢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啊!
她前段时日见不到陆景幽,又听他所言似乎是要有所动作,其实心里有数。
但她窃以为,陆景幽容不下陆言清,想要用些手段让他消失罢了。
恰好她也是这个念头,所以并未深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做。
后来陆言清蹬鼻子上脸,陆景幽日渐冷淡,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已经撒手不管了。
难道......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可明明夺位是三年后,陆景幽向来心思缜密,没有万全的把握怎会轻举妄动?
陆嘉念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只想亲自问个明白。
她闷头冲了出去,谁知刚踏出半步,陆言清猛然间拦住去路,死死扼制住她的咽喉。
“是他,对不对!你们撺掇好的?他在哪儿!”
陆言清疯了般朝她嘶吼,眸中全然不见清俊儒雅,只剩下癫狂和恐惧。
“我、我不知道......”
陆嘉念近乎窒息,拼命掰开他的手才留了一道缝隙喘气,咳得满面通红,眼泪都从眼角挤了出来。
这何尝不是她的困惑,就算掐死了也没用啊!
奈何陆言清力道极大,不受控制地下了死手,她连说话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呜咽着摇头。
“燕北旧部不是都滚出京城了吗?为何会在这里?”
陆言清崩溃地继续使劲,一股脑发泄着怨恨与不甘,阴狠道:
“你们是故意的!快说他在哪里,说啊!”
陆嘉念无奈气短地阖上双眸,与他僵持不下,蓦然一道熟悉悠闲的声音传来:
“这么想见我,是活够了吗?”
陆言清动作一顿,整个人雕塑般怔在原地,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极为缓慢地转头,眸中尽是惊诧。
“连这种局都看不破,也配娶皇姐?”
陆嘉念抚着心口顺气,听到声音后猝然抬眸,目光凝滞在陆景幽身上。
刺目烈焰前,他悠然漫步而来,幽深眸光与火光交相辉映,上扬的眼尾中满含玩味笑意,仿佛俯视着濒死挣扎的猎物。
他身着红色长袍,衬得他肌肤冷白,眼底光亮泛着寒意,墨玉耳坠悠悠晃动,融合了几分冷厉,鲜红血色与衣袍恰好相配,i丽俊美得恍若幻象。
仔细看去,这一身暗红长袍,与喜服如出一辙。
“我早就说过,向来成全寻死的蠢人。”
陆景幽轻蔑地瞥了陆言清一眼,眨眼间挥起长剑,毫不犹豫地朝陆言清心口刺去。
冷硬剑锋在黑夜中闪过,陆言清避无可避,电光火石之间侧过身子,袖中亮起一道寒光,冲陆景幽诡异一笑。
“哗”的一声,寒光刺破黑夜,轻薄锐利的刀刃直冲陆嘉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