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幽按捺不住上扬的唇角,抚摸着手臂上乖巧i丽的人形挂件,却又后知后觉拉开些距离,挥动手掌扇着风。
一阵脂粉气弥散开,陆嘉念清醒了些,疑惑地蹙起眉心。
这好像是她擦脸的脂粉,好端端在梳妆匣里收着,怎会在陆景幽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她伸了个懒腰,堪堪按住遮掩身前的被褥,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眼前景象,登时羞惭地垂眸。
透过浅淡脂粉,隐约可见陆景幽颈间零碎缀着红痕和齿印,耳根亦是如此。
好像......确实是她干的好事。
昨夜她还叮嘱陆景幽留意些,被人看见印记解释不清。
现在倒好,她身上还算干净,却先食言了。
陆嘉念惭愧地眨眨眼,补偿般赖在陆景幽身上蹭了蹭,希望他当做没发生。
“皇姐如此不舍,不如一直留在朕身边......”
陆景幽并未计较这些,甚至今早起床时,还对着铜镜欣赏了许久。
皇姐留下的,定是好看至极。
他真正在意的是以后的日子。
既然皇姐看清心意,那也是时候再往前一步了。
陆嘉念虽然脑子糊涂,但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犯困地思忖片刻后,蓦然一激灵,撑着软垫支起身子,笑道:
“夫君,我答应你。”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刚说出口又后悔地掩唇,轻咳一声摆正脸色,杏眸滴溜转悠一圈,道:
“不过,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作者有话说:
下本真的好想写狗血,有点想开《锦帐春》,但是预收太少了QAQ,《春意迟》稍微多一点。
宝贝们更想看哪本预收呀?好纠结~
第50章 补偿
◎“朕错了。”◎
紫宸殿中, 文武百官汇聚一堂,各自请示完要事之后,皆是PanPan埋头俯身, 等着陛下宣布退朝。
平日里陛下利落果决,从未拖延半刻,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
陆景幽一身玄色朝服, 审视般从龙椅上站起身,挽起鎏金袖口扫视众人,目光威严深沉, 轻咳一声压下所有低语,好似有极为重要的诏令颁布。
众臣战战兢兢, 陛下登基以来处置的人太多,人人都怕行差踏错,刀刃架在自己脑袋上。
殿内鸦雀无声,肃穆寂静得能听见惊惧的呼吸。
陆景幽仍然一言不发,颇为满意地看着满朝的反应, 随后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明晃晃带着愠色。
他警告地瞥了一眼憋笑的疾风,强行按捺住想要上扬的唇角, 正色道:
“长公主办事不力, 即日起迁居金銮殿思过, 无朕的旨意不许随意出宫。”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燕北一族虽有疑虑,但毕竟是陛下的意思, 暂且缄口不言。
可角落里几位身居闲职的陆氏旧人没这定力, 眼看着自家嫡公主受罚, 就像是当众打脸, 又气又心疼地站了出来。
还未义愤填膺地辩解质问,陆景幽就早有预料的遥遥俯视一眼,平静坚决道:
“此事非同小可,朕心意已决,再有人妄议,定会一并发落。”
如此一来,那几人显然十分犹豫,互相传递着眼色,看了看狠厉决绝的陆景幽,又瞧了瞧自个儿好不容易保留的乌纱帽,终究没敢造次。
尽管他们的位置是长公主争取来的,按理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对新帝的畏惧还是太深了。
况且只是迁居思过,连为何办事不力都没说,应当没有大碍。
退朝后,他们面面相觑,决定先赶紧告诉娘娘与大皇子。
然而他们想得清楚,其余人可就未必了。
出了宫门,群臣一头雾水,连燕北一族也不乏揣测。
大多是觉得陛下看不惯旧皇族,纵使顾念旧情,难免有喜怒无常的时候。
唯独一些知晓秘辛的燕北长老,苍老面容皱成一团,如临大敌般琢磨着。
“金銮殿是蕊夫人与顺熙帝......该不会陛下有心效仿吧?”
“听闻陛下曾与长公主同一屋檐,谁能猜得透呢?”
“休要胡说!仔细掉脑袋,须得找人探听清楚才好......”
几位老人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悄然跟随的疾风听到了。
他故意踩碎枯枝,弄出一阵刺耳脆响,惊得他们白须发颤,讪讪赔笑客套,好一会儿才离开。
疾风学着陛下深沉的模样唬人,告诫一番后才放他们走,串联起来一想,愈发觉得有意思。
他没忘记陛下的吩咐,赶忙策马朝着御书房赶去。
朝堂上的消息传得极快,疾风刚到御书房门口,就发现守着伺候的宫女太监比往日多了几个。
看起来无甚特别,实则用意一清二楚。
张公公说陛下尚在处理政务,让他稍等片刻。
恰好陆嘉念也等在门口,按照约定好的规矩,她一看到疾风就什么都明白了,颔首后无奈地叹息一声。
旁人以为她是受了惩罚,才会垂头丧气,其实不然。
她原先抱着一丝侥幸,若是疾风没来,说明朝中没有异动,她迁居之事就当做寻常事走个过场,不必大费周章。
可现在他来了,看来燕北那些老狐狸眼光毒辣,见识也多,没什么是不敢揣测的。
偏偏事实就是这般荒唐,他们猜的一点不错。
幸好早有准备,搭好了戏台子,她要演下去倒也不难。
陆嘉念端庄温雅地让疾风起身,脸色如往常般平静无波,淡淡道:
“陛下召我还有训示,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空,将军先去忙吧。”
说罢,陆嘉念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吱呀”一声紧紧阖上大门。
疾风立刻会意,反正消息也送到了,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屋内忽然传来一阵训斥声,好似陛下当真动了气。
“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朕就不信了,满京城连几个名门贵女都挑不出来吗?”
“你不必请罪,日后好好思过,朕再不敢给你派差事了!”
......
陛下的声音不小,仿佛是气急之下大声吼了出来,门口的宫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埋着头,但个个竖起耳朵,眼珠一转就是八百个心眼子,无声看着对方印证猜测。
这话里的意思,应当是指前些日子选秀之事。
此事是交给长公主办的,结果只挑了一个人不说,还不合陛下心意,难怪龙颜大怒,现在开始算账了。
兴许是陛下起初觉得长公主端庄持重,是个可靠之人,才放心交给她。
但这事儿明摆着太过敷衍,没挑到喜欢的女子,心底很是失望吧?
毕竟陛下也是人,人就有七情六欲。
陛下空虚这么久,连个暖榻的人都没有,想必有些着急。
长公主再公平稳重,到底是陆氏旧人,哪会真心盼着陛下子嗣繁茂?
这么做倒也合乎情理,陛下的惩罚的理所应当,甚至算是轻的了。
侍从越听越是肯定这个念头,终于松懈了些。
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正值换班之际,恰好方便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御书房内,陆嘉念轻松地靠在软垫上,嫌弃地瞥了一眼陆景幽,呷一口茶压下笑意。
此人脸色变幻极为精彩,声情并茂地说着斥责之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只不过,陆景幽没对着她说,而是对着一盘绿豆糕自由发挥。
不知是为了更加真切,还是他已然沉浸其中,煞有其事地对绿豆糕指指点点,仿佛它犯下了滔天大罪。
绿豆糕是今早现做的,个个香甜饱满,兴许是天气热了,此刻干瘪不少,活脱脱像是被骂委屈了。
陆嘉念忍俊不禁,悲悯地拿起一块绿豆糕,缓缓放入口中品尝,望着陆景幽的目光意味深长,故作高深地摇晃着脑袋。
似是沉醉在美味佳肴之中,又似是认真聆听他的指责。
陆景幽生怕是后者,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时不时偷瞄皇姐脸色。
听到门外传来离去的脚步声时,他立即停了下来,一个箭步飞到她面前,滑跪着握住她手中的半块绿豆糕,眸光纯澈道:
“皇姐,朕错了。”
陆嘉念满面客套的笑意,杏眸弯成月牙,抽回手道:
“骂得好,陛下怎么不继续了?”
陆景幽决然摇头,为难地靠在她怀中,使劲拉过她的手腕,硬是把她咬了一口的绿豆糕吃下去,险些噎着,灌了好几口茶,咳嗽道:
“皇姐明知朕开不了口,下回换个法子演不成吗?”
陆嘉念忍不住笑了,无奈地抚着他的脊梁顺气,出其不意捶打一下,小声嘀咕道:
“方才演得真切,半点没看出开不了口。”
“咳咳咳......”
陆景幽又被呛到了,不甘又委屈地望着皇姐,但终究生不起气来,一把揉过她的脑袋,揽入怀中顺毛,道:
“这法子不好,下回朕不答应了。”
陆嘉念耸了耸肩,轻哼一声没有否认,鸦羽般的眼睫垂落下去。
这确实是她主动提起的办法,虽然曲折了些,但好在较为稳妥,掩人耳目。
若是蓦然搬去金銮殿,定然引起议论纷纷,只有找个合适的由头才说得过去。
既然要演戏,干脆演得真切又彻底,一劳永逸,让旁人日后没有打探和说闲话的余地。
这回她倒是看开了,有了里子,陆氏一族面子上就没那么重要。
唯一没想到的是,哪怕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听了还是憋闷。
思及此,陆嘉念自知做的不好,没再为难陆景幽什么,撇撇嘴靠在他的心口。
二人一坐一立,相视而笑,方才的不快很快消散,一边小心翼翼地留意动静,一边享受着短暂的温存。
或许是人多眼杂,相依相偎时格外刺激,好似幼时背着大人跑出去玩,紧扣的手指微微发颤。
屋外都换成了心腹之人,陆景幽松懈不少,抚摸着皇姐温热细腻的脸颊,指腹移到红唇之上,轻柔地按压摩挲。
昨日纠缠太久,陆嘉念至今都有些红肿发麻,不忿地咬了他一口,抿唇转过头去。
陆景幽自然不肯收手,正要掰正皇姐面容,忽而听到屋外传来坚毅脚步声。
他们迅速分开,眨眼间整理好凌乱衣襟,如临大敌般打探着屋外的动静。
“陛下,裴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竟是没有等他回应。
陆嘉念惊出一身冷汗,咬牙切齿地小声道:
“你手下的人这么不讲规矩?”
“他是可用之才,朕一见如故,好像随口说过不必拘礼,通传一声就能进来......”
陆景幽暗道不好,无辜地抬起头,唇角笑意抱歉又窘迫。
情况紧急,根本没时间反应,连竹帘都来不及拉下遮掩,二人皆是捏一把冷汗,好似私会被撞破一般焦急。
裴言渊步子大,不一会儿就行至陆景幽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又不明所以地朝陆嘉念行礼,幽深眸中略显疑惑。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眸光却悄无声息地落在二人身上,明白了什么似的收回去,看得他们更是难堪。
恰在这时,陆景幽灵光一闪,登时想起唤来皇姐的目的,是惩罚训斥。
前面都演得那么好了,现在不能功亏一篑。
他把心一横,沉下脸色拿起茶盏,加重力道朝皇姐脚边砸过去,拂袖将桌面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愠怒地低吼道:
“立刻去金銮殿思过!”
“哗啦”一声,茶盏应声摔碎,七分烫的茶水溅了满地。
好巧不巧,兴许是一时紧张,陆景幽丢偏了些,茶水擦着皇姐的手背过去,落在她的身后。
陆嘉念轻轻“嘶”了一声,水葱般细嫩的手背微微泛起一片粉色,随后越来越红。
她抿着唇瓣,整理着鬓发遮住脸侧,身形轻颤,暗暗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陆景幽心口一紧,险些按捺不住起身关切,刚离开檀木椅才想起这是一场戏,又只能敛起眸光坐下。
“陛下息怒,我自会搬去金銮殿。”
陆嘉念声音微弱细小,辨不清情绪,听得陆景幽愈发不安,好似犯下大错,恨不得悔过重来才好。
偏偏裴言渊还在场,他再于心不忍也只能若无其事,应了一声后目送皇姐离开。
御书房外,母后一得了消息就守候在此处,急得四下打转,见了面就迎上来,拉着她泛红的皮肉打量,心疼得什么似的,安慰道:
“念儿,娘的好念儿,别难过了......”
眼见着陆嘉念眼圈微红,她以为定是陆景幽责怪太深,哄道:
“你办的很漂亮了,陛下就是太过苛刻,不必为了他置气。”
陆嘉念极力把眼泪含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喃喃道:
“就是,女儿不会为了狗东西生气。”
母后放心不下她,陪了许久也不肯走,亲眼瞧着她收拾好东西,在金銮殿安顿下来才离开。
陆嘉念好受多了,看着母后依依不舍的模样,还反过来安慰了她好几句,面容上重现笑意。
她是奉旨在金銮殿思过,漱玉宫还保持原样,只不过不经常回来住。
毕竟是前世磋磨出阴影的地方,陆嘉念下意识有些抗拒,趁着天色不算晚,仍然赖在漱玉宫内。
横竖去金銮殿是为了陆景幽,他都失手砸偏了,她可不是白受委屈的人。
不一会儿,消息传到了宫外,林楚楚火急火燎地赶来,梨花带雨地跪在面前,哽咽道:
“殿下,此事都是臣女不好,是臣女失了规矩,惹陛下生气了......”
陆嘉念轻笑着摇头,赶忙让人把她扶起来,拉着她坐在身边说话。
真要算起来,是她把林楚楚拉进皇宫的,现在她们都在风口浪尖上,甚至林楚楚应当更为艰难些。
这本就是一出戏,未曾想林楚楚真心实意,不仅不避讳,还来安慰她。
陆嘉念心情舒畅不少,同她聊了许久,暮霭沉沉时才让人送她回去。
刚出门,林楚楚迎面撞上赶来的陆泽安,两人不对付地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路。
“殿下安好。”
林楚楚敷衍地行了一礼,不悦地哼唧着绕道走了。
“诶,哪有你这么不讲礼数的?上回的事儿还未同我赔礼道歉呢!”
陆泽安看见她就来气,潇洒儒雅的气度瞬间消失,板着脸质问。
“上回分明是殿下撞了我,难不成要仗势欺人吗?”
林楚楚不依不饶地分辨着,半点没有因为身份就让着他的意思,气呼呼地叉着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