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目光放回陈兰身上，她继续问下去：“后面贺军超有去那里工作吗？”
“去了，阿超在那里呆到工程结束才回家，休息了蛮长一段时间才离开东江，去地凤工作。”
秋穗在心底快速计算时间。
“贺军超是哪一年什么时候楼盘工作的？”
陈兰露出思索的表情，想起往事时眼底仍是湿润。
“11年，那时候天气还很热，正值三伏天的头伏，去工作之前，阿超先问介绍工作的翰哥借了四千块，给我睡的屋子安了一台空调，他说天太热了，希望我在家能过得不那么辛苦……”
11年头伏时期，就是7月份中旬的时间，距离秋穗家出事才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时间上的连接太紧密了，这让秋穗不得不往深处想。
她对白国力说道：“白叔叔，看来我们调查的注意力要分散些在张志飞身上了。”
“嗯。”
白国力望向正不停擦拭泪水的陈兰，问：“你入住福星疗养院后，有发现疗养院管理人员的异常吗？有没有特别的人来看过你？”
陈兰摇摇头。
“没有，入住后我就住在一间单人房，很少和旁人交流，平日里疗养院也很少有外人进来。那里的护工都是每周轮换一次，大概2个月的时间才会轮转回来，老实说，我和护工们由于接触时间短，很难建立起信任。”
“那这次带你出来的人是谁？”秋穗顺势问下去。
陈兰道：“带我离开的是一名新护工，来这里应该有大半年了，但只照顾我三次，我也没想到她会带我离开这里……”
“那人呢？”
“是小钟子的线人。”白国力说了句，意思是这护工的身份他也知情，但出于身份保密就没说出来。
秋穗了然地点了点头。
陈兰看着他俩，眼见问话就要结束，秋穗他们也看着她，三人一阵无言。
直到秋穗率先问：“白叔叔，接下来怎么安排？”
白国力心里想了下安排，道：“我先出去打个电话，找人过来转移陈兰。种种迹象表明，站在我们面前的幕后者来历非凡，留在这里就怕连累李叔和阿姨。”
秋穗认同这个说法。
她看着白叔叔出去打电话，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她和陈兰两个人。
秋穗沉默地看着仍在默默哭泣的形容枯槁的女人。
她知道害到陈兰这般绝望的不仅有幕后者，还有她自己。
如果她没有去找贺军超，对方就不会死那么快，起码这对夫妻会见上一面，再面临各自身死的命运。
秋穗说过她会踏入地狱，亲自抓住背后作恶的人，这是她踏入血腥之地的第一步，但她不曾后悔。
秋穗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可再多的话也没有了。
陈兰像是反应过来这短短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她嘴唇微颤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情绪突然爆发：“你知道什么，你见过他是不是！阿超死前说过什么，你告诉我啊……”
生病的女人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直接钳住秋穗的双臂。
秋穗沉默无言地看着她，直至白国力闻声冲进来，挣开陈兰的桎梏。
陈兰呆滞地跌坐在床上，白国力看了眼她，才转首看着秋穗，低声问：“怎么了？”
秋穗摇摇头，没有任何回答。
白国力略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他对着还没挂断的电话，对话筒另一边的刘寒说道：“你让你爷爷的人来得再快些。”
挂断电话后，白国力朝神情呆滞的陈兰说：“你再在这里等一下，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说完，便眼神示意秋穗和他一起离开屋子，白国力站在走廊上，看着秋穗，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还是没有追问刚才屋里的事情。
“胳膊疼不疼？”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秋穗摇头，“不疼。”
白国力叹了口气。
他看着对边楼梯上方开出的天窗，说道：“我刚打电话给我小徒弟，他说审讯工作快结束了，这个徐岩志嘴没有那么硬，他承认了有人在指使自己卖药，货源都是他提供的，除了他还有其他分销的‘中间商’。”
“12・24案，其余三名受害者，他们也喝下了下了药的酒水，徐岩志将其他分销药品的人名字提供出来，专案组正在分派人出去缉捕这些分销者。”
“站在后边的人也许能很快找出来了。”
说着这话的白国力，眼睛始终看着天窗外的天空，外面虽是幽暗，但他的眼底盛着亮光。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道：“再过20分钟左右的时间，审讯应该就能结束了，说实话，办了这么多案子，这一次还真是有些紧张。”
“等到支援来了，我要先回警局一趟，接上小钟子，咱们三个就能好好聊聊了。”
“好。”秋穗应道。
二十分钟后，刘寒爷爷手下的人，速度很快地开车过来，刘寒第一次拜托爷爷帮忙，老将军自然很上心，因此接人的效率极其高。
李大爷看着一群看着训练有素的人进门，忙里忙外地将昨天才到他家的女人接走，在白国力也准备离开时，他连忙拉住对方的袖子。
李大爷苦恼地问：“我家安全啊，不继续在我家藏着吗？”
白国力失声笑了起来，拒绝对方：“我们就不给李叔和阿姨添麻烦了，昨天也是事出突然才会这样做。”
“这样啊……”李大爷有些失落，但很快情绪又变得积极起来，“你让李汉钟那臭小子有空回来把家里的瓦罐还了，好家伙，在老子家吃完饭还顺走我的瓦罐，看我不打死他……”
“哈哈哈，李叔，回头我上网给你买个新的。”白国力承诺。
这时李汉钟的母亲也过来插一句话：“你叔其实从不是惦记那顺走的瓦罐，是想让汉钟有空带孙女回来喝瓦罐汤。”
白国力一愣，他点了点头，神情变柔和起来，承诺道：“好，我会和他说的。”
白国力挥手朝二老告别，秋穗站在一边也小声地对他们说了句再见。
刘寒安排的人离开的路线和白国力的不一样，他们将一条写有地址的纸条递给白国力后就和他分道扬镳。
回去的路上白国力和秋穗相顾无言。
刚才来的路上他们的人一直在聊事情，秋穗没空吃面包，现在才想起肚子有些饿了。
秋穗拿起放在边上车座的面包，慢吞吞地啃食。
一时间，车内回荡的只有她吃面包的声音。
等秋穗吃完，白国力又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不止20分钟，但李汉钟还没打电话通知他审讯后面问出了什么。
白国力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烦躁和不安。
他拿出手机尝试拨打李汉钟的电话，然而电话没有接通，他打算拨打给刘寒问问情况。
正要拨打电话时，刘寒的电话刚好拨打了过来。
白国力立即接通，话筒中刘寒的声音在破音边缘，他惊慌道：“师父，好多血，警局里好多血……”
白国力脸色唰地一下变白，急声追问：“怎么回事？你冷静点和我说。”
“刚才审讯结束，有12・24案其他受害者家属出现警局，他们冲上来寻求说法，有人在混乱中拿出一把刀，直接割破李叔的脖子，走廊上现在都是血呀……”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白国力大脑一片空白，他发现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想说等他回来，他想说他要亲眼看过才愿意相信……
秋穗攥紧塑料包装袋，隐约听见电话里的内容，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白叔这个模样，正要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前方不远处有车辆突然打着远光灯疾速冲过来。
到嘴的话转瞬变为喝止：“白叔叔，快避开！”
白国力及时扭转方向盘避开车辆的冲撞，然而车子反应的速度还是太慢，车身后半截被对方的车辆蹭上，硬生生将车子外表蹭撞出严重的凹痕。
秋穗因为惯性和冲击力，身体狠狠撞到车门，疼痛感后知后觉攀爬身体每一处。
白国力忍疼说道：“穗穗，你还好吗？”
秋穗回答：“没什么大碍。”
“看来有人要灭口，现在快到晚上9点，你再坚持一段时间。”白国力再次扭转方向盘，令被撞得倾斜的车头摆直回来。
他的意思是靠秋穗回到过去改变现在发生的一切。
“知道。”秋穗应道。
这时，后方传来数道子弹射击而来的声音，撞过来的那辆汽车没有停止射杀。
白国力后牙槽咬紧，他一边踩尽油门，一边半俯身摸索刚才掉在车上的手机。
手机很快摸到，白国力对还没挂断的电话说道：“刘寒，请求支援！我在黄二县县道138线，有人持枪杀人，警局现在应该很乱，你先让刚才你爷爷的人返回过来帮忙。”
刘寒大惊，急忙应是。
白国力挂断电话后，视线瞟向后视镜，看见后面车辆仍在穷追不舍，他冷静道：“穗穗，你一直保持着俯身的状态，保护好自己，同时摸寻座椅的卡缝里有没有监听器。”
“对方找来得太快了，恐怕早就放了监听器进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白国力手臂青筋迸起，低声咒骂一句：“艹！”
他忍不住当着小辈的面怒骂。
“那我们的对话恐怕也被对方听到。”秋穗脸色也难看起来。
她抓紧时间靠着自己熟知的技能技术，快速推断摸寻常见可藏的位置，最后在靠近座椅边靠后的位置发现了一块小方形的监听器。
“找到了。”秋穗道。
车辆又是一晃，她连忙扶住椅子，才避免再次撞到车门。
外面的枪击声越来越密集了……
秋穗捏紧手上这枚监听器，从背包里拿出工具，直接钳碎它。
看着露出金属线的监听器，秋穗发现自己想得还是不够全面，原以为只有方老师盯上她，但听完白叔叔新说的信息，再加上现在遇到的情况――
她终于知道被盯上的不止是她一人，还有白叔叔。
那名叫戴逵的侦探说的都是真的，同乐林场牵扯了多起命案，白叔叔早就被盯上了，而并不只是从贺军超的案子才出现的事。
只是不知道这枚监听器什么时候放下，又在今天以外窃听了多少事情。
秋穗听着外面的声音，至少可以肯定窃听者已经得知她能回到过去这件事，要不然对方的人不会这么快过来灭口，刚才白叔叔接的电话也说明警局里已经出现了意外。
幕后者这是明摆着，在她回到过去之前，疯狂地挑衅他们。
“疯子！”
秋穗哑声说，眼底的幽色越来越深。
这时又是一声枪响，可这次车子没有完全避过去，左边的轮胎被子弹射爆，白国力努力控车也避免不了车子失了控冲破路边的护栏杆，径直地冲跌进山林。
……
第74章 12・24东江丧钟平安夜（25）
◎寄予希望的重回2014◎
秋穗的双腿像灌满了铅, 腥湿的夜风不停灌入她的喉咙，她感觉自己此刻满嘴都是血腥味，可她不能停下来, 身后还时不时传来追杀的脚步声。
她抬手看着手腕上，白叔叔脱下来给她的手表。
就在前不久, 他们两个所坐的车子冲下山林后, 白叔叔将她从车里拼命拉出来，二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秋穗更是额角磕破了, 流了一脸的血。
白国力拉起秋穗往林子深处里面狂奔。
然而支援尚未到达，后面的杀手仍锲而不舍地追杀着他们二人。
白国力就将手表和枪支都交给了秋穗, 决定由自己引开那些人。
秋穗明白叔叔这是将生路让给了她。
那时候，白国力将手表和枪支塞到秋穗的手里，就像将所有人失去的未来都亲自交托给了秋穗。
“穗穗，虽然现在我说这番话很丢脸，但叔叔拜托你――”
“无论如何, 你一定一定要将过去改变，告诉那时候的我，所有和现在有关的事情！”
……
秋穗从回忆里抽身, 她狠狠喘了一口气, 看着离12点还差5分钟的手表, 再累也不敢停下来。
她抬手擦开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液的液体，坚持着在野林中奔跑。
她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能令她生还的方向，只剩下麻木的狂奔。
直至一声响亮的枪声划破黑夜下的林子。
秋穗的心脏停顿一秒。
接下来, 她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枪声, 可她能想象到某个血腥的场面。
泪液争先恐后地从她的眼角溢出, 和着血液滑入秋穗的嘴角, 她紧握着白国力给她的枪，努力跑得再快一点。
“快一点，再快一点啊！”秋穗低吼。
这番话不知是在催促自己跑得更快，还是在命令时间过得更快。
而时间在如此凶险的时刻，终于越过“12”这个数字，准时来到第二天。
秋穗因为身体惯性，来到神秘空间时仍然朝前冲，直到停在发光的木门前。
她从来没有一刻那么庆幸神秘空间能准时出现，她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在齐枝讶异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先把话说了。
“抱歉，我遇到很大的危险，时间不够用了，只能在今晚就选定回去的时间。”
齐枝没有多问，温声说了句“好”，便缓缓消失。
秋穗深吸一口气，将选择好的话念出来：
“小鱼，学长出去这么久都不见回来？”
她用力推开木门，下一秒，她走出了一间狭小的卫生间。
外头正响起一个女孩讲这句话的声音。
秋穗冰冷的四肢终于回暖。
她呢喃着：“回来了，终于回到2014年了。”
这次回来，她身上的背包也在，秋穗返回洗手间，看着墙上钉着的小玻璃镜子，看到半脸都是血的自己。
秋穗看着镜中的自己，双手慢慢攥紧，尔后飞快地打开水龙头清理脸上的狼狈。
清水混着血液淅淅沥沥滑入下水道。
而凉水碰到受伤的额角，传来密集的刺疼，也让秋穗发晕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一分钟后，秋穗清理干净完脸上的血痕，她顶着微湿的头发走了出去，很快走出走廊，来到餐饮区。
餐馆此刻吃饭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张桌子有客人吃饭，齐枝和她的同伴就在其中一桌，正背对着她。
秋穗不禁朝齐枝走去，正当她迈开脚步时，餐馆的玻璃门响起欢迎光临的电子音。
秋穗应声看过去，恰好与归来的张风视线撞在一起。
看到一位美女，尤其是因失血偏多而显得我见犹怜的美女，张风的色心动了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