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朝他走来的秋穗，道：“走吧，我们去见一见陈兰吧。”
秋穗点头，熄灯关好门窗跟他离开了侦探社。
二人再次并肩走在路上，白国力看着快要走出的巷子口，忽然感叹道：“穗穗，吃了晚饭没有？”
秋穗老实摇头，“没有。”
“车里有买好的面包，待会儿你车上吃了，还是那句话，饭要好好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嗯，谢谢白叔叔。”
二人目前默契地没有提各自侦查的东西，唯一交流的情报只是12・24案和陈兰的事。
白国力敲了敲自己的裤侧，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个新信息。
“穗穗，我发现我的记忆也不可靠了，这次回去，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告诉那时候的我，要保护好自己的记忆，提醒我不要去心理诊所，不要接触心理医生。”
“我怀疑我的记忆被专业人士处理过。”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车子，秋穗刚打开车门，听到这句话，握门的手不禁一顿。
‘白叔叔的记忆也被处理过？！’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记忆也出问题的事情，而是闪身进车内，不动声色地问他：“白叔叔，你怎么得知这件事？”
白国力启动车辆，他看着前方的街区。
他道：“我今天和你说的那个搭档，李汉钟，他提醒了我，作为知晓循环的他一直旁观事态发展，发现我在2015年10月20日，找到一家心理诊所，从那里出来后，我就开始忘记或自动忽略同乐林场的事……”
秋穗越听越心惊，这个症状和她的一样。
她在时间线改动后，或是意识昏沉时，才会想起忽略遗忘的记忆，但白叔叔不是主动更改时间线的人，没有时空的作用下，他一个人很难察觉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幸亏有第三者提醒了他，而白叔叔现在又将这件事转述给她知道。
“白叔叔，那你从你朋友那里了解到自己当时接触了谁？”
“诊所的法人叫陈允予，听说有个姓方的人每年会固定一到两次进去诊所……我朋友就打听到这些信息。”
对上了，姓方的人，几乎就是方老师了。
秋穗心一坠，察觉阴谋笼罩的不止是她，还有白国力。
“我朋友和我说，龙科华派出一名私家侦探来东江调查过，那人叫戴逵，他警告过有人在留意我以及我身边的人，让我朋友行事再小心点。”
白国力不知道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和秋穗在地凤查到的东西，以及那时产生的疑问几乎全圆了起来。
白叔叔就是龙科华在录音笔提到的，卢风警官安排的接头人。
他为什么不知情福星疗养院，是因为他忘记了。
他一直有调查同乐林场的事，只是因为龙科华车祸死亡，戴逵失踪的消息和一些文件没有给到白叔叔。
后面他继续在调查，甚至在2015年，比白淙游更早一步查到方老师。
可是大家都低估方老师的能力，白叔叔的记忆出了问题，他忘记自己查到的重要线索，忘记自己要去改变白淙游死亡的结局。
原来这条时间线上，他们两个差一点就成功扭转过去。
至于失踪的私家侦探戴逵，他从2013年藏匿到可以告知白叔叔朋友的年份，还说出那番话，说明那段时间，他查到更多东西，找到他，说不定很多东西都能明了。
“白叔叔，那个戴逵呢？后面他有再出现吗？”秋穗追问。
“没有，他说会再找小钟子，但再也没出现过。”
听到这个答案，秋穗刚提起的心又掉了下去。
白国力透过后视镜，望着秋穗，“穗穗，所以你这次回去，务必告诉我这件事，14年到15年，有一年的时间，我必须要记得自己调查过的一切。”
“好。”秋穗应道。
“希望明晚过后，现在的一切都能改变……”白国力呢喃着。
这场的对话很快结束。
但白国力和秋穗都不知道车子内早已被人放好了监听器，闪烁的红光隐藏在角落处，将他们的对话全都清晰地录听下来。
东江市，藏匿在城市边缘的豪华别墅区。
身量颀长的男人站在硕大的落地玻璃窗，他遥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目光一直游走至更远方的莽莽榛榛的山林。
身后的监听器材正在同步播放录下的内容。
男人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红色酒液冲撞完透明的杯壁，又残余红液挂壁，缓缓退回杯底。
男人这次没有戴变声器，用的是自己的真声。
“方老师，你也听到了吧，这个世界……竟然有……时空穿越……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男人清越的声音和他隐藏在阴影下的贵气长相很贴合，寻常人看见他的模样，都下意识认为他身份非富即贵。
他转身看着不远处正在摆弄纸笔的方迟南，仰首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
方迟南坐在躺椅边上的红木椅上，抬头望向落地窗前高大的男人，声音平静地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神明也说不定存在，要不然怎么推动这时空穿越的发生。”
男人低低笑一声，他放下酒杯，朝躺椅走过来。
“方老师，所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
男人已经躺下来，微微扭头看着方迟南。
“那你呢？”方迟南没有回答，反问对方。
男人笑了笑，他扭了扭脖子，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把头转了回来，盯着头上柔和的光影，声音有些惝恍。
“我信的话，神明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说完他就勾唇笑了起来。
“不过时间穿越……还真是有趣。”
“怪不得有些事总是改变得莫名，看来有人改动过。”
方迟南看着他，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做，他们查得很紧。”
男人阖上眼睛，嘴角的笑容没落下。
“既然他们都说，过去改变了，现在也会改变，那就干脆玩大点，原本还担心现在光明正大杀警太招摇了点，但现在看来，不杀几个警察玩玩，都对不住费心安排的局。”
方迟南被这句话逗笑，金丝眼镜在边上冷灯的照耀下泛出幽冷的光。
“你还真是个疯子。”
“我要不是个疯子，方老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我治疗？”
方迟南拿出怀表，“你说得对，我本人，比起注视研究无趣的正常人，更青睐疯子。”
准备摁下怀表定时的前一刻，方迟南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过去变动的那一刻起，辐射最大的应该是处于变动事件中的核心人物。”
“这两个人看来都清晰地记住自己经历了什么，你觉得你也会被影响吗？”
“那事情不就更有趣了。”
方迟南摁下怀表，治疗开始。
“啧，你这傲慢的家伙啊……”他摇头笑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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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12・24东江丧钟平安夜（24）
◎穷追不舍的追杀◎
白国力将车开到东江市管属的一个小县城里, 李汉钟父亲的家就位于小县城里的镇上。
老大爷刚打完麻将回来，看到熟悉的车辆停在自家，他脚步加快走近, 俯身认真地盯着车窗里头。
“李叔，我在这儿呢。”白国力带笑的声音从后头响起, 他手里正挎着装了香烟和水果的红袋子。
李大爷惊喜地转身看着声音的主人, 也看到站在白国力边上的陌生女孩。
“小力，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的，还这么大了啊？”李大爷打趣道。
白国力笑了笑, “不是我女儿，但也差不多了。”
秋穗看了白国力一眼, 没有拒绝这个说法。
“嘿嘿，快进来屋子，你姨估计去了买菜，今晚你们就在我家吃饭吧。”李大爷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铁门。
李汉钟父亲的家是一幢3层高的自建房，平常老两口住二楼, 李汉钟说的客房指的是三楼的空房间。
“吃饭就不吃了，我来这里……”白国力走到李大爷的身后说道。
李大爷摆了摆手，他笑说：“咱们进来再聊天, 别急。”
白国力表情正了正, 道：“好。”
李大爷打开了门, 让客人进来屋子。
他随手将钥匙放在桌上，手指了指上面，悄声说：“人在上面呢, 你姨没有出去, 一直照顾着呢。”
“怎样, 是不是很有范儿？我看电视剧学的嘿嘿。”
白国力失声笑了笑。
他连忙点头应是, 还给他竖起大拇指，“李叔，你这警惕心够强的。”
李大爷开心到佝偻的背也直了不少，“行吧，别哄我了，你们赶紧上去吧。”
“好，谢谢李叔。”
白国力带着秋穗上去三楼，刚上楼梯，就遇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李汉钟的母亲。
“阿姨。”白国力喊了声。
李汉钟的老母亲朝他笑了笑，温声说了句：“你来了啊，人在里边呢，头脑清醒着……”
白国力道了声辛苦后，就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床上，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女人正挂着吊瓶，旁边还有一套做透析的简易仪器。
女人原是看着外面昏沉的天空发呆，这一刻闻声转头看过来。
“你们是……”陈兰问道。
“我们是来告诉你丈夫消息的人。”白国力拉来了两张椅子，分别给了秋穗和他自己。
陈兰瞳孔一缩，情绪激动地问：“他现在怎么了？不是这个月底他就能出狱来找我吗？！”
秋穗开口道：“贺军超死了，用刀片割破自己的手腕，死在监狱里头，而且是昨天发生的事。”
陈兰的目光移向眼前说话的女孩。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说好要回来见我的吗？”她声音颤抖。
秋穗看着她，“贺军超受别人所雇，原是想杀死地凤市一个富商，被警方及时抓捕后，他被关进监狱里，以守住秘密的代价换你平安。”
“要不然你怎么有机会住进福星疗养院？这是幕后者和贺军超的条件互换，以及对你的监控。”
秋穗说得很直白，陈兰不可能听不懂。
“贺军超死了后，你也不是安全的，要是再晚一步，你很有可能落地和你丈夫一样的下场，这就是你被转移到这里的原因。”
“转移你到这边的是警察，我边上的叔叔也是警察，警方正在保护你。”
白国力侧首看了眼把他台词都说完了的秋穗，无声地笑了笑。
他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此时才接上话：“对，我们警方正在保护你，为了你丈夫，为了你的性命，陈兰，你应该对我们袒露你所知道的一切。”
陈兰恍惚地看着他们，眼泪唰地滑下来。
“我能说什么？我丈夫都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秋穗盯着身体瘦弱的中年女人：“我们问，你来答，你不用怕答不上。”
陈兰抽噎了几下，才轻轻地点头。
白国力问：“你什么时候去的疗养院？是谁带你过去？”
“阿超出事后没过多久，我接到一通电话，阿超说会安排我住进市区的福星疗养院，第二天，就有人开车来接我。”
“你不怀疑一个身陷囹圄的丈夫，怎么安排你住得起疗养院？”白国力目光移向边上简易版的透析仪器，“透析的费用昂贵，你丈夫哪来那么多的钱？”
陈兰摇头，“我不知道，警官，我只能去相信啊，虽然从这件事中，我能察觉到阿超在替某个人办事，但我不敢问……”
她知道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的。
秋穗忽然说道：“你丈夫不是什么大人物，他能结识比他阶级高那么多的人，里头是有人牵线的，你身为他的妻子，他在前往地凤前的那段时间，接触了谁、拜托了谁找工作，你这些地方应是能知道的。”
白国力侧望了秋穗一眼，明白她这是利用上条时间线上，他们二人在王美香那里得知的信息来问话。
那时候，他们可是知道贺军超有去了东江一个楼盘里工作。
里头结识了谁，陈兰应是知道的。
陈兰恍惚了一瞬，她努力去思索自己的丈夫还没去地凤前的日常。
秋穗和白国力耐心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陈兰终于想起一些事，她道：“我们村子，有个人专门做工程承建的，他来过我家找了阿超几次，说是东江有个楼盘很缺人，想让他去试试。”
听到这里，秋穗和白国力对视一眼，王美香说过的楼盘出现了。
“是哪个楼盘？”二人异口同声问。
“志飞房地产负责的一个小楼盘，楼盘名字叫林语春华。”
“志飞房地产？”白国力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家公司，他原以为是永红集团和宏汉集团底下负责的楼盘。
毕竟先前和同乐林场有关系的，就是和龙盛集团一起竞争的商业对手――宏汉和永红。
这名不经传的房地产公司，东江市有许多，白国力一下没反应过来是哪家。
但边上的秋穗却是一下认出这家公司。
在第一条时间线上，白淙游的母亲陈之英来到老公寓楼收拾白淙游的遗物，来给她开门的就是将屋子租借出去的――张志飞。
张志飞也是秋穗父亲曾经的同事，在她家出事前就离职创业。
当时秋穗站在楼梯上盯着张志飞递来的名片，那时候她就觉得张叔叔回去递交钥匙这个行为很奇怪。
能当总经理的人，按理说交一把钥匙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吩咐给一个手下的助理处理就行，但他却亲自上门交付。
他是想干什么呢？
那时候秋穗心底疑惑的问题，在此刻隐隐有解开的迹象。
‘他是想借着白淙游母亲翻找遗物时，掩饰他寻找某样东西……’秋穗心里自动填补上答案。
“白叔叔，志飞房地产的总经理张志飞，曾是我爸的同事。”秋穗扭头看着白国力提醒道，“也是租借你屋子的房东。”
“你知道志飞房地产就是他开的吗？”
经秋穗这么提醒，白国力立马想起来自家房东的另一层身份。
“他曾经在你前妻收拾遗物的时候亲自过来，你或者淙游哥有重要的物件遗留在屋子里头？”秋穗问。
白国力狠狠蹙眉，他想到曾经一些放在家里的东西，看来今晚要回去好好看家里哪些地方被人翻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