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希昀【完结】
时间:2023-05-28 23:04:52

  他正琢磨着如何借力打力,收服一批旧将,目光便瞥见了舒筠那只手。
  他方才牵她是下意识的动作,回眸往拱桥望一眼,二人从拱桥下来也走了一盏茶功夫了,她若觉得冒犯必定会挣脱,然而姑娘并没有。
  这是默许了?
  感情的事,不用刻意去问,有的时候便是心照不宣。
第29章 动了心
  舒筠虽没挣脱他, 神色明显紧张而害羞。
  慢慢来。
  裴钺不着痕迹松开了她,“你们在做什么呢?朕听了好一会儿了。”
  舒筠连忙将手藏在绣帕下,双手绞在腹前, 心里明显松了一口气,羞答答地回,“幼君姐姐帮我整理花房。”
  秋风渐凉,却也散不去她耳梢的热浪。
  裴钺慢条斯理欣赏她笨拙的表情,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什么都要旁人帮你?这可是你的院子。”
  舒筠以为裴钺在责怪她, 小嘴嘟起不服气道, “幼君姐姐打理花草是个中好手, 我也会, 只是不如她罢了,我这是打算去瞧管事的账册呢,”末了, 语气放低,委屈巴巴的,“我也没您想的这么笨。”
  裴钺目光凝着她不动。
  她并不笨,她只是心思单纯。
  与她相处, 总是令人愉悦。
  裴钺抬起手想去抚她, 靠近时, 清晰看到她脸瞬间门变得通红,鸦羽慢慢垂下来,一副不避不闪的娇羞模样, 太乖巧了,裴钺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罪恶。
  她还小呀。
  指腹临到她面颊,手背一转, 刮了刮她脑门,“笨有笨的好处。”
  舒筠以为他宽大的手掌覆过来是要抚摸她的,结果只是刮了刮她额,是她想多了,又是心虚又是羞躁,咬着唇道,“我不笨。”
  裴钺笑而不语。
  二人挪至湖边的水榭喝茶。
  秋风有些凉,原先卷起的帘子全部放下来,水榭内光线便不那么明亮,裴钺心里还有些公务在思量,坐在窗下一直没说话,湖光随风而晃,一帧帧光影投射过来从他面颊覆过。
  他美得很不真实。
  舒筠心里就没那么踏实,担心裴钺要捎她入宫,
  “陛..陛下,我待会儿可以回一趟府吗?”
  她若没个交代,只一封圣旨砸下去,爹娘岂不吓坏了,她还有些衣物要收拾....越想,舒筠越紧张,额尖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液。
  裴钺听到她这话,微微愣了下神。
  他本擅察言观物,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再看姑娘别扭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只是为了缓和她的情绪,他故意打趣道,
  “不然呢,你想去哪?”
  “啊...”轮到舒筠吃惊了,红艳艳的小嘴张开,昏懵又可爱,一副任人采摘的模样....
  裴钺胸膛滚过一丝躁意,扶起被风吹冷的茶盏,饮了一口。
  舒筠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想岔了,
  她都在想些什么呀。
  舒筠害羞地挠了挠自己面颊,甚至蜷起拳轻轻敲了自己一下。
  裴钺表现如常,舒筠只能认为,裴钺暂时还没有要她入宫的意思,这就能给她时间门去适应。
  她往后再无不会傻乎乎地去问他,他不开口她就装傻,能拖一日是一日。
  之后就明显自在多了。
  裴钺将她一系列情绪都收在眼底,心如明镜。
  他离宫一日一夜,公务堆积,停留不了多久,留下一盒水晶虾饺,一盘五福糕点,与一笼子螃蟹便离开了,临走时指了指那笼螃蟹,
  “这是今年最后一笼时新的螃蟹,往后再没这般好吃的。”
  倒不是寻不到,太上皇的液池便有,只是他也不能总盯着人家一池子蟹偷。
  任何食物皆是当季的最好。
  舒筠大大方方送他出门,连忙折回来招呼王幼君用蟹。
  美美饱食一顿,两个姑娘沿着避风的长廊散步,慢悠悠打算回府。
  王幼君牵着她问,“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跟陛下?”
  舒筠定定点头,“是。”
  王幼君见她面颊飘着红晕,顺着衣袖上去摇了摇她胳膊,“怎么?先前还斩钉截铁不肯入宫,突然改变主意,莫不是因为陛下救了婶婶,你欲以身相许?”
  “不是,我....”舒筠眸子里含了一层雾气,深陷茫然。
  她想了想道,“无论谁救我娘亲,我肯定是要报答的,若对方的确想娶我,我自然愿意嫁。”
  王幼君意味深长瞥着她,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那可不见得。”
  “啊,什么意思?”舒筠问,
  王幼君凉飕飕觑着她,“陈文舟也想娶你,若那夜是他请了大夫来,你愿意嫁吗?”
  舒筠脚步一凝,沉默了。
  “看吧,心里也没那么想吧。”王幼君语气极是轻松,替她剖析道,“你是喜欢陛下的,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有些抵触罢了,倘若现在他只是寻常人家的爷,你指不定多欢喜呢。”
  舒筠想起在藏书阁的日子,她甚至主动打过他的主意,若真一点想法都没有,为何后来他每一次靠近甚至是逼近,她都没那么强烈地躲开呢。
  说白了,还是动了心。
  舒筠羞得头快要低去胸脯去。
  王幼君往她胸脯睃了一眼,啧了一声,“行了,别害羞了,再压就小了。”
  舒筠脸一热,猛地抬起头,气呼呼睨了她一眼,“你还压不着呢。”说完便撒丫子往前跑。
  王幼君眼一瞪,恼羞成怒,狠狠剜着她背影,“你别跑,你个小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飞快追了过去。
  *
  御书房。
  裴钺公务告一段落,抬眸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没头没尾问道,
  “回去了?”
  刘奎立在一旁替他分门别类整理折子,哪些要发去中书省,哪些要发去通政司,还有一些要退回去,听了这话,明白裴钺问的是什么,
  “姑娘回去了,只是不知怎么惹恼了东亭侯府小小姐,被她打了一顿,回家就哭了脸。”
  裴钺脸色变得一言难尽,“那小妮子可真狠。”
  这话自然骂得是王幼君。
  刘奎默默笑。
  下午见过一面,又担心人家姑娘在外头不安全,暗中安排侍卫保护着,明知道有侍卫看着,还要问一句,自主子看上舒筠,还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刘奎敢断定,就是舒澜风与苏氏都不如裴钺这般挂记。
  如今不过是姑娘家小打小闹,竟还值得他变脸。
  还不承认是养女儿。
  刘奎腹诽了帝王一顿,又提起正事,
  “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拟旨了?”
  裴钺傍晚回来心情明显不错,可见二人相处极是愉快,再联系前段时日裴钺出动锦衣卫和太医院救了舒夫人的事,刘奎几乎可肯定舒筠绝对答应入宫。
  裴钺闻言冷冷看着他,“急什么?”
  “怎么不急,这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哪!”刘奎面露苦色,“太上皇都逮着奴婢问了好几回,他老人家被您撵去万寿宫,心里呕着气不肯见您,却是没日没夜唠叨奴婢,还不是急着想您娶个可心人进来?”
  裴钺语气不咸不淡,手中的朱笔搁了下来,
  “她是答应了,但朕不能这么做。”
  刘奎心累,“奴婢不解,还请陛下示下?”
  裴钺抬眸看着他,“她短时日内改变态度,何故?还不是瞧着朕救了她母亲,心怀感念?朕若顺水推舟,无异于挟恩图报。”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叹道,“朕想要一个女人还不简单吗?”
  他要她的身,更要她的心。
  随后便不再做声,继续批阅折子。
  御书房内静了好一会儿,刘奎已差点忘了这个话题时,他突然传来幽幽的嗓音,
  “朝中接下来有大动静,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刘奎明白了,这是保护舒筠。
  *
  银月越过树梢,泼进一地清霜。
  舒筠卧在床上,胸口还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那小妮子太可恨了,不愧是在蓟州军营里爬摸打滚出来的小霸王,绝不吃亏的性格,非要捏她一下。
  其实也没用多少力,就是她肌肤过于白嫩细软,一捏便起了红印子。
  睡在底下脚踏上的芍药听得床榻传来动静,唔囔一声,“主子,还不睡呢?”
  舒筠见芍药打着哈欠,往里让开一个位置,“你上来陪我睡吧。”
  芍药也不推拒,连忙掀被起身利落地钻入舒筠被窝里,主仆俩搂在一块睡。
  “还疼吗?”芍药知道舒筠被王幼君打的事,
  舒筠脸上躁躁的,“不疼了。”她随口应付。
  “那您为什么不睡?”芍药困顿道,
  舒筠不吭声了,一想到王幼君今日说的话,她全身的热浪就退不下去,说什么她现在在这里猖狂,等到嫁给了皇帝,皇帝要如何收拾她之类。
  舒筠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飞檐亭的事,
  她有些害怕。
  皇帝再不急,估摸着也不会等太久,她的好日子怕是快要到头了。
  舒筠借着月色看着身侧的芍药,小丫头昏昏欲睡,只剩半只眼耷拉着,
  “芍药,若我入宫,你会陪我吗?”
  芍药不假思索回道,“奴婢当然陪着姑娘,奴婢与姑娘一块儿长大,还没离开过您呢,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舒筠眼眶一热,将她紧紧楼入怀里,
  “谢谢你,若你不跟着我,我一人在宫里多无聊呀。”
  芍药知道舒筠担心什么,宽慰她道,
  “您别怕,皇宫就是比寻常人家大一些的宅子罢了,只要陛下待您好,您就跟嫁了良人一般,若夫君不好,即便您嫁给寻常人家,还不是有一堆糟心的事。”
  “世间门没有万全的事,有取便有舍,您既已决心踏上这条路,安心接受它的好,倘若哪日陛下有新欢,您离开便是。”
  舒筠听进了心里,仅仅是那面令牌还不够,她要求他一封圣旨,这样便无后顾之忧。
  翌日醒来,她便开始琢磨给皇帝做些什么。
  “做个香囊吧,寻常姑娘送未婚夫不都是赠个香囊?”芍药趴在桌案给她出主意。
  舒筠摇摇头,“陛下没有捎带香囊的习惯。”她试着回想裴钺的穿着,什么物件儿是他寻常爱戴的,除了偶尔瞧见他手里捏着一串菩提,当真不见他对什么上心,通身下来也无装饰。
  送绢帕?她已经有一块绢帕在他那儿,此外,给一位帝王送绢帕,总觉得不合适。
  “那就做些实用的衣物。”芍药再次建议道。
  “我倒是想,就不知送什么?”舒筠苦恼道,“再说了,我不也得去量一量吗?”
  芍药笑嘻嘻打量她,“奴婢看您是想入宫探望陛下吧?”
  “我没有!”舒筠气得去挠芍药,“连你也来气我!”
  主仆二人闹了一阵,决定送个褂子给裴钺。
  褂子既不显得私密,做大做小皆可,大了往外穿,小的搁里头穿。
  舒筠当即偷偷开了库房,拿了母亲给爹爹预备的料子,寻了一匹最好的缎面杭稠。
  为了不被苏氏发现,她谎称给爹爹做衣裳,回头先给裴钺做,剩下的再给爹爹做一件,母亲问起来,就说做坏了料子,大约也不会说她。
  马上便要入冬,这件褂子搁在里头穿很暖和。
  舒筠心里甜蜜蜜的,做起来也不觉得辛苦。
  没有上好的兔毛镶边,她便自个儿绣了花边,裴钺生得高大,太厚的他大约不喜,舒筠做的厚度适中,大约三日功夫便完工。
  寻了个晴日,舒筠借口去寻王幼君便出了门。
  为免露馅,她事先着芍药给王幼君递了讯,哪知她到宫门口时,竟然遇见了这位祖宗。
  王幼君招摇地站在东华门下,朝她挥手,
  “我娘给太皇太后做了件兔毛褂子,着我入宫送给老人家,正好咱们一道吧。”
  舒筠一听“褂子”,面庞生热,王幼君往她手里的包袱一瞅,“你这是做了什么?”
  她伸手便要去拿,舒筠连忙把包袱藏到身后去。
  “先看你的。”她憨憨道。
  王幼君笑了,显摆地将自己亲娘缝制的褂子拿出来给舒筠瞧。
  白花花的兔毛镶了一圈,料子是最好的蜀锦缎面,无论是做工还是光泽纹路皆是无与伦比。
  舒筠自惭形秽,忽觉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她有些难堪地看了一眼芍药,恨不得将包袱递回去让芍药收着。
  王幼君还能没看出她的心思来,将褂子交给春花收好,悄悄搂着她胳膊道,
  “你跟我比什么,孝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人多得去了,若不出彩哪能惹她老人家看一眼,你就不一样了,别说是一件衣裳,就是一块布,只要是你送的,陛下定高兴地睡不着觉。”
  舒筠咬了咬牙,心想无论如何是她一份心意,裴钺要不要便随他。
  “成,那我随你入宫。”
  二人一道往宫门口走,王幼君还想哄着舒筠给她看了一眼,舒筠就是不肯。
  王幼君俏眼一飞,“哼,待会入宫可是要检查包袱搜身的,还怕我看不着?”
  结果到了守门侍卫那,那侍卫只消往舒筠手里的令牌瞅了一眼,再没分一道眼神给她,反倒是王幼君被守门的嬷嬷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
  有必要区别对待这么明显吗?
  王幼君有些恼火,“本小姐常年入宫,用得着检查这么仔细?”
  那嬷嬷雍容笑着,“陛下吩咐,东亭侯府小小姐入宫,得搜仔细了,尤其要查验小小姐的指甲,省的爪子抓人。”嬷嬷说完这话,露出个不尴不尬的笑,“小小姐恕罪,这是陛下的原话。”
  王幼君:“.......”
  她往旁边一脸懵懂的舒筠瞥了一眼,恨得牙痒痒,皇帝这是在给舒筠报仇啊。
  她不知该羡慕舒筠有一身憨福,还是气/皇帝过于斤斤计较。
  奉天殿与慈宁宫皆在东华门以西,二人先从文华殿过去,顺着皇极门至通往慈宁宫的宫道,沿着宫道往北,至奉天殿角门,便可分道扬镳,只是待行至角门处,居然遇到上回那位白白胖胖的小公公。
  小公公往二人行了一礼,
  “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辰,陛下正在慈宁宫。”
  王幼君脑门一拍,“哎呀,都怪我忘了告诉你,太皇太后今日过寿,只是老人家从不铺张浪费,故而朝野并不声张,就连内廷也没打算举办宫宴,我母亲没得太皇太后准许不敢入宫,只遣我敬献一件衣裳磕个头便走,你既然来了,便随我一道吧。”
  舒筠到了这里,自然推脱不过去,心想着太皇太后从未见过她,估摸着在门口磕个头便可离开,小公公猜着舒筠包袱里的东西是给皇帝的,担心待会进了慈宁宫不好解释,便替她接过包袱,在前方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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