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还以为会是硬骨头。”云眠星有那么一瞬露了笑容,她摸上了另一只脚踝。
“不要啊啊啊!走开!别碰我!啊!”路雪挣扎间突然想到什么,大声道:“我认识很多人,都是熠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若及时收手我可以不追究,你要是……要是再碰我,你也没有好下场!”。
“聒噪。”她手上用力,路雪再一次闭了嘴。
云眠星蹲得累了,她慢慢起身,用刀尖挑起路雪的下巴。
路雪再次被冰凉的触感拉回现实,她不敢和云眠星对视,同时无比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刀尖划过路雪的脖颈,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结果并未发生,脚上的刺痛提醒着她还活着。她睁开眼,是一只如玉般的手搭在刀背上,才让云眠星没有继续下去。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云眠星立马转向苏淮秋,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还好。”苏淮秋轻轻抱住她,低声道,“就是很想你。”
云眠星由着他抱了会儿,“回去休息,别在这沾了血。”
“先不必杀她。”苏淮秋握住她的手,“杀她是脏了你的刀。”
郑良淑也开口道:“云公子,请暂且放过路雪。”
“谁说我要杀她了。”云眠星摊手。
路雪额上冒出涔涔冷汗,眼前拿刀的少年像以前一样的普通开朗,若非自己脚上传来的刺痛,她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她真的要疯了,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我以前见过一人家里放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面插的不是花,而是一个脑袋。”云眠星看向路雪,“那脑袋也奇怪,会唱曲儿,会说笑。后来那花瓶不小心碎了,那脑袋滚出来……原来他还有个身体,只有个身体。”
“你会唱曲儿吗?”她问。
路雪呼吸急促,精神过于紧绷连带着天灵盖也刺痛起来,她不敢回答,好像说什么都是死路一条,哪怕这时候吓晕过去也比在这清醒受折磨好。
“我吓唬你的,我又不是你们,怎么会做那么丧尽天良之事。”她微笑。
路雪并未就此放松,她根本猜不到云眠星接下来会做什么。
谁料云眠星真的将刀入鞘,“既然淮秋都开口了,我今天就暂且放过你。不过呢,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如实回答我,不然我心情不好起来谁说话都不管用。”
“不……不是……”路雪咬牙道:“郑鞠他不能人道,私底下性情暴虐,我也经常被……只有找些美人给他我才能好过些,我真的是被逼的!我……”
“好了,剩下的话倒不必说出来污了我们的耳朵,自有你供述的时候。”云眠星打断她的话。
路雪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云眠星给苏淮秋系好白裘披风,“差不多该回去了,你站去门口等我。”
“好。”
她没忘了躺在地上的郑鞠,过去察看了下,确定他还活着。而后选了个门口的人看不见的角度,摸出匕首挑了他的手筋,又“好心”喂了颗止血药。
哪怕是在昏迷中郑鞠也疼得哼哼了两声。
郑良淑很会见机行事,她去到偏房拿出两包药粉来:“这还有迷药和情毒,云公子你看要不要……”
“很好,你看着放吧。”
“嗯。”郑良淑打了两杯水来,“哎呀,手抖了。”
给郑鞠灌下一杯后,郑良淑来到浑身湿透的路雪面前:“夫人,喝吧,念及旧情,这杯里面没有放迷药的。”
路雪瞪她一眼,“我真后悔当时心软将你带在身边,养不熟的白眼狼。”
“是是是,您说得对。夫人还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这才是平时的夫人嘛,和现在的狼狈样一点都不同。不知以后外人问起来,你又会怎么讲述今天的事呢?我且期待着吧。”
路雪的手还能动,一下打翻了郑良淑端的那杯水。
郑良淑也不恼:“夫人,云公子看着呢。”她捡起杯子重新弄了杯水来。
顶着云眠星的目光,路雪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下去,她低声朝郑良淑道:“很多事你也有参与,难道临阵倒戈他们就会放过你?你毕竟年纪小,若你留下帮我,还有逃脱这事的机会。”
“什么?”郑良淑歪头,“哎呀,我弄混了,他喝的那杯才是没放迷药的。”
“你!”路雪顿时感到头有些发晕,郑良淑已起身去了门边。
眼看苏淮秋就要走出门,路雪清楚的知道她若留下,待郑鞠醒来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既然之前苏淮秋为他求情,想必心里对她还是有些怜悯的……
对,她再卖卖可怜,苏淮秋一定会帮她的,况且那疯子很听他的话……男人嘛,不都是喜欢英雄救美么……
想到此处,她发了疯似的朝门口爬去:“苏淮秋!别走!不要走!求求你,春生……你是沈春生我知道你是,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爬过去,恍惚间看到苏淮秋回头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和记忆中沈春生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春生……”她想抓住他的衣角,抓住最后的希望。
只见寒光一闪,路雪快速缩回了手,随后一道鲜血从掌心流下。她抓住的不是那人的衣角,而是云眠星无情的剑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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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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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公子,带我走。”
宅邸大门前,郑良淑鼓足了勇气道:“今日仰湖边是否捞出无名尸首?带我离开这里,我知道那是谁。”
熠州的民众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些谈资,例如仰湖边的尸首是男是女,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是情杀仇杀亦或者自杀。
云眠星也因此再度见到了八皇子柏奕江。
“……你是说,你单枪匹马放倒了十几二十个人?”
“草民略懂些武功罢了。”
“噢噢,嗯是吗,略懂……”柏奕江干笑两声,“很不错,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嘛。这样,你下手也很稳当,只有个别几个护院不治身亡。后面我会将你们摘出去,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仍可安心在熠州行事。”
他招手,一旁的侍卫端过来一盘东西,“这包是城南许家的酥饼,我想你会喜欢吃。这盒是我存的一根人参,带回去给苏公子压压惊。”
云眠星还在回想着当时明明好几个不喘气的了,怎么八皇子却说是不治身亡,又见他拿出东西来,一时半张着嘴手犹豫着接还是不接。
“这个,酥饼,好吃的。”柏奕江笑道,“我新来管理熠州,我的地界出了这样的丑事,是我的过错,你收下这些,也算我向你和苏公子赔个不是。”
“谢殿下。”云眠星双手接过。
“事情若有新的进展我这边会和你说的,以后你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找我帮忙。”说着柏奕江起身,竟送她到了知州府门口,还让人护送她回了裴宅,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无。
霜至给她开门:“云哥儿你回来得正好,苏哥儿刚醒在问你呢。陈姐和裴哥也来了。”
苏淮秋被救回后染了风寒,且和上回一样见不到云眠星就难受得很。
她快步进去,陈凌蓉和裴渊正围着苏淮秋说话。两人见她回来,便问起八皇子和她说了什么。
“就是问了我一些当时的情况,还说我没杀人没弄出命案所以没我什么事了,之后有什么事会告诉我。喏,还送我一兜酥饼,给淮秋送了一根人参补身子。”
云眠星拆开包装纸分酥饼给几人,还念叨:“哪里出了问题,这人是是死是活我不可能分不清啊。”
“八皇子这是护着你呢。”陈凌蓉道。
“和他非亲非故的怎么会?”
“你不懂,他来这边,本地的那些官员和大商没几个瞧得起他的,阳奉阴违多得是。这次的案子牵扯不少官员和大商,他可借机立威,换上些自己人。可不得谢谢你牵出这个机会?”
云眠星一惊:“真没看出来。”
“你能看出来可就不太妙了。皇家的人,但凡少个心眼子他可能都长不了这么大。”陈凌蓉摸摸她的头,“不说了,你在这陪着小秋吧,我们去阿裴的院子商量事。”
“好。”云眠星仔细关好门,又调整了屏风的位置,确保没有寒风到苏淮秋床前才放下心来。
她拿火盆烤热酥饼,掰成小块给苏淮秋吃。
“不至于此,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里要你这样小心看顾。”苏淮秋嘴上这样说,还是藏不住心里的笑意。
“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发现不对去找你就好了……”云眠星从那时发现苏淮秋不见就开始自责。
“阿云,不要这么想,要论起来是我不该去开门才是。”苏淮秋将酥饼喂给她一块,“还要怪我太弱,总是要你来救我。”
云眠星握住他的手道:“我都不敢想再晚点会怎么样……你以后还是尽量和我在一起,我不想你再遇到危险了。”
“你总是不会来晚的。”苏淮秋一直很相信这一点。
关于仰湖边的尸体,据郑良淑供述,那是路雪从小倌馆买下来送给郑鞠的,被郑鞠失手致死后,路雪让郑良淑处理。
郑良淑拿了麻绳给他绑上石头,沉在仰湖中。
至于麻绳腐烂,尸体得以被冲到岸边不远,是巧合还是什么,没人去深究。
此外在这数年中,郑鞠并非单独享乐,他会借此暗中联络一些官员和各行各业有名气的人,多时能数十人几天几夜不停。
这也是郑鞠表面无甚家业背景,但却一直能在珍珠一行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我以为以阿云你的性格会当时就把那两人都杀了,难道是和且缘师父有过交流,被他感化了?”张海海给她倒茶。
“你真是高看且缘,他可从来没想着感化我。我确实是想杀他们,但是想想,一刀了结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当然是要痛苦的活着……死的机会很多,但只有一次嘛。”
“所以你就一个断手一个断脚,还把人给阉了?”
“那畜生就是天阉。”云眠星将茶杯捏出道裂隙来,吓得张海海赶紧抢过杯子,这茶具可是成套的,坏了个就得重新买。
“啧啧,你们杀手真是好可怕。”张海海换了套便宜的竹制的茶具。
云眠星默然,谁都说得这话,张海海说就是不太对,他私底下在搞些稀奇古怪的研究,不然她也不会能从这院子里挖出蛇和□□。
“对了,还告诉你个事。”
“什么?”
“当仵作就是累啊,昨晚上那个小姑娘又说了话,使得我们跑了趟郑宅,在一颗红梅树下挖出来一具白骨。”
“白骨?”
“嗯,埋了很多年了,是郑良淑的母亲,郑鞠的原配。郑姑娘说她很小的时候郑鞠和她说,她娘和别的男人跑了,但是她隐约记得父亲和母亲有过争执,后面有血,再后面母亲才不见了。”
“她长大后去问了郑鞠,郑鞠一直都是那套说辞。后来郑鞠娶了路雪,住进那个原配夫人的院子,让郑姑娘在身边干活,她才偶然发现树下埋骨,便猜出那是她母亲的遗骨。”
“我们挖出来查验时,拼凑出来的骨架确实和她母亲相吻合。已经派人去通知她外地的家人了,听说那边一直以为郑鞠所说为真,对郑鞠很是愧疚,也就没太管郑姑娘。”
“难怪……”
“难怪什么?”轮到张海海好奇了。
“那日我去郑宅,临走折了枝红梅给淮秋,后面他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
然而张海海却疑惑道:“你送他花干什么,阿云,你俩感情也好得过分了,你俩不会是断袖吧?”
“说什么呢,你长得好看我也送你花!”
“谢谢,不必送。”张海海连忙摆手道,“我没有龙阳之好。”
“嘁。”
“话说回来这郑姑娘也是厉害,这么多年隐忍不发,出手便功成,以后若有机会,招揽她为我所用也不错。”
“是很厉害……”云眠星回想起和郑良淑的几次见面,她都是懦弱胆小的样子,没想到实际她才是最胆大狠厉的那个。
“还有你小子,怎么和八皇子搭上关系的,他把消息压得,只说是仰湖事发后,郑良淑反抗揭露,官府赶到郑鞠那里时,他们将迷药和情药混在一起服用产生了幻觉,□□后自相残杀,你和苏淮秋一点戏份都没有。”
“哦?还有你们万枢阁不知道的事?”
“……”张海海微笑,“要不把你们还隐阁下个月的费用涨涨,好让我们多点经费打听你去了几次茅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也不必!”云眠星笑得僵硬,“因为酥饼。多的我不能说了呢。”
张海海白她一眼,继续道:“八皇子放出去的信也就唬唬人的,私底下可好几个不信的官员商贾在打听实情,你们也还是注意点为好,不要放松了警惕。”
“多谢海哥的关心。”云眠星乖巧道,“相信你不会为了区区银两卖掉小弟我的。”
“呵,那是自然。区区银两怎么可以,得加钱。”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张海海翻出还隐阁寄过来的信件递给她,“回去吧你,别坐这耽误我挣钱了。”
云眠星应声,出了门才发现里面夹了张请帖,竟是元莳请她和苏淮秋次日过去元府参加宴会。
不知元莳是如何与万枢阁有联系的,更不知元莳是如何知道她与万枢阁有联系的。云眠星脑袋里转了几个弯,只能想到元莳是加钱了。
特意让万枢阁转交请帖,也是很坦荡了。
云眠星挠挠头,回去路上顺便又买了兜城南许家的酥饼,岑焱和霜至都很喜欢吃。
“宋叔的师妹来京城了。”苏淮秋看着手中的信纸。
“噢噢噢?”岑焱凑过去,“那个等了仁堂主十年的师妹?”
霜至停了手里活,支棱着耳朵听。
“是啊,阁主说宋叔似乎有些动摇,跟着他师妹回了垂星谷。”苏淮秋笑道,看了云眠星一眼,“希望他俩能成吧,毕竟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待呢。”
云眠星点头:“真不容易。”
她随手拆开风启昭的信,越看越开心:“风启昭说他拿到了那盏琉璃提灯,等我回去送给我!”
“但是……得从他手下走过三十招……”她深呼吸几下,“他自从华山回来后就一日胜过一日,啊,真的能拿到嘛。”
霜至安慰道:“我相信云姐儿你可以,以后我们每天再多练练功就是。”
“是么?”想到那貌美的琉璃提灯,云眠星立马来了动力,拉着霜至去到院子里。
苏淮秋笑着站在门边看她。
没一会儿霜至就告饶:“不得了了,一日胜过一日的是你才对。”
“真的吗?”云眠星感觉通体舒畅,“我好像,领悟到修罗法道的第三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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