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不是。”元莳扒拉了几下算盘,“真想‘回报’我,以后多来找我喝酒聊天,或者找阿喻和思安玩也可以,那二手鸟你们见过了,可好玩了。”
苏淮秋数着银票:“是挺好玩的。”
元莳倒没有再客气,接过了一叠银票,又顺手抓了几颗海螺珠塞给云眠星:“赠品。拿去穿串玩。”
“谢谢……”谢谢你让我还能有拿海螺珠穿串玩的一天。
元莳笑道:“不够再问我要。”说着弯腰从书桌下拿出一沓地契,“本来我也不想今天都给你们看怕吓到你们,但是以后忙起来会没时间,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听说你们有在看房产,里面有处是你们没打听到契主的,正巧是我的呢。这些你们尽管拿去看看有合适的没,价钱好商量。我还可以帮你们抹去一些痕迹,买一赠一的划算买卖!”
云眠星张开了嘴:“一二三四五六七……元公子实际你是做的铸币买卖吧?”
“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我会安排人和你们去看的,若有其他你们想买的我也可以帮忙牵线。”
直到走出元府,云眠星还感觉和做梦一样,让岑焱掐了她好几下。
有了元莳的帮助,熠州之行的进度比预想的要快了一些。
云眠星还跑去了张海海那里探口风,张海海只说让她放心。
“他到底加了多少银子?”
“你说什么?”张海海装傻。
“噫。”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中旬,八皇子柏奕江那边虽没有传信来,但熠州局势已隐隐有了变化,想来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
陈凌蓉原想着多留云眠星一段时日,这时不知是谁传出来上面想要增加税率。如此一来采购的东西得加紧运去西漠,苏淮秋也得回京处理堆积的事宜,怎么也留不了多久。
“反正四月份蓉姐姐你的婚礼我还会来熠州的,到时候我把委托都推了陪你!而且我们阁主也有搬到熠州的意向,估计不用一两年吧……以后日子多的很。”
陈凌蓉点头,十分不舍地将他们一行人送到码头。
且缘已在那里等着。
他先前说来熠州是为了取走他师父放在白相寺的牌位,再北上将牌位供奉在皇泽寺。而这一切,都是他师父生前就交代好的。
云眠星在船上向陈凌蓉和裴渊挥别时,瞥见远处有个人含笑望着她,竟是有段时日未见的元莳,两人四目相接,他点了点头。
他那时倒是没说假话,忙到她去找了几次都见不到面,只能和喻魔怜还有那只二手鹦鹉联络感情,时间多的话再去找找谢思安。
只是每次都会在奇怪的地方找到这个人,云眠星隐约感觉他很不简单。
随着船开出码头,她也回了船舱。
这次熠州之行,除了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意外,也开阔眼界交到了些朋友,还不算太差。
她见且缘擦拭着他师父的牌位,不知怎么突然开口问道:“人死后,真的会入六道轮回吗?”
且缘一顿,将牌位仔细包好,念了声佛号,回问道:“你害怕入三恶道?”
“……”云眠星低头认真想了下,“如果真的有六道,把我丢三恶道我还是挺怕的。不过我应该罪不至此吧。”
且缘目光闪烁,“你现在一心向善,放下屠刀,也许不会。”
“也许?”云眠星抽出鸣凰刀看了看,“我不信佛。”
岑焱的肩膀抖了抖,霜至装作翻找东西别过了脸,苏淮秋坦荡地嘴角上扬,就差笑出声。
且缘闭上眼睛又念了声佛号,随后平静道:“你不信还问我做什么?”
“问一下而已啦,就像我虽然不信佛但是去庙里许愿时候还是很虔诚的。”
“那你,信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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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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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上京城的地界,云眠星居然有了些新鲜感。
她推开院门,这是她一直挂念着的好友谢怀梦所居住的地方。她晚上在阁里和大家吃完饭就赶了过来。
点点琴声响起,稍后停顿了一下。那人站起身开门,直直望向院门边的云眠星。
说是望,其实这人的眼睛还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光影,但不知怎么,就是让人觉得是在仔细看着她。
云眠星先开口:“谢兄,我带回来了。”
谢怀梦走过去朝她伸手:“给我看看吧……”
“好。”云眠星满是笑意握着他的手,抱住了他,“满意吗?”
“完好无损,很满意。”
谢怀梦说话间带了些鼻音,他深吸一口气,再欲开口时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影站在门边,虽然看不清楚,但是确实能感受到那人强烈的目光。
苏淮秋咳了一声,谢怀梦听出这是谁的声音,松开了手略带欣喜道:“你们两个和好了?真是太好了。”
“嗯。”云眠星后退两步,晃了晃手指,“你能看清多少了,这是几?”
晚上光线不好,谢怀梦笑着摇了摇头:“隐约能看出来你有伸出手指而已。两位都进屋坐坐吧。”
屋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比之前更多了几分人气。
谢怀梦给两人倒了热茶:“这是明目的花茶,苏兄常看账本,云兄练功都很需要,我加了些甘草,是甜的。”
云眠星喝了口:“清香甘甜,口齿生香。话说宋叔走之前,和你说了还要几日才可清楚视物吗?”
“大概就是这几日了……原本还要早些的,宋先生让他的弟子给我保守些行针,便多了些时日。”
“那也好,等你恢复的那日第一眼看到我,我不算违背承诺吧?”
谢怀梦笑了一声,“你向来最守诺言的。”
“什么承诺,我能听听吗?”苏淮秋有些惊讶道,目光却锁在谢怀梦身上。
“就是说什么,怀梦想要在复明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我这样,毕竟我俩知音,他都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对了,我们还说等我回来要一起去看打火花。”云眠星一边说一边拿出从熠州带的伴手礼。
“是吗?我也很想去看打火花,我们在熠州时看了几场还不过瘾。”
“你能有时间么。”云眠星低头把伴手礼的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特产和小手工艺品,还有些海边捡的贝壳螺子什么的。
“有,秦观接手了一些……四小姐那边的事,陪你去看一场表演的时间怎么都会有的。”
“那就一起吧。”
她转向谢怀梦,把东西摊开在桌上,多点了盏灯好让他看清些。她握着谢怀梦的手分辨物品,“这是斛米糕,吃之前蒸一下,要在两日内吃完,不然怕坏掉。不用给医馆的弟子分,他们那份我已经给了。还有些海物,怕你有什么忌口,我交给了医馆让他们弄给你吃。”
“这是木刻的章鱼,八条腿,这个是刻的海星,绿色的没见过吧!这个是贝壳和螺子……我和淮秋在海边捡的,你拿着玩。还有卷琴弦,你白天再试试手感如何。”
“谢谢云兄。”谢怀梦摸着这些新奇玩意儿倒像个孩子一般乐呵。
苏淮秋轻轻碰了碰云眠星,小声道:“手冷。”
“都开春了怎么还……”云眠星拿过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捂着,“也是,都开春了,不知道皇泽寺的桃花开了没有。”
“应该还要些时日,到时候我们带东西去踏青赏花。”苏淮秋反握住她的手。
“好。”云眠星突然想到了什么,朝谢怀梦道:“等你眼睛恢复后我让苍池他们接你去兴平街住吧。”
苏淮秋接话道:“不如去我的宅子住吧,阿云有时候晚归什么,总归是不方便。我的宅子离杏花街还要近一些,买东西也方便很多。”
云眠星看他一眼,疑惑道:“这边的宅子不是租出去了么?”
“没有,租户正巧年后退租搬走了。”
“这样吗,那怀梦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谢怀梦停顿一下,带了些笑意,“你们商量就好,我会尽快找份差事赚钱的,不会叨扰你们太久。”
“那就还是住淮秋这里吧,我那确实偏僻一点。你别急着赚钱,刚恢复肯定不能太劳累,何况我再养几个你也没问题,有我一口吃少不了你一口喝的。”
“总不能让云兄养一辈子吧,我也有想要做的事。”谢怀梦眼里映着烛火,多了些云眠星没看懂的情绪。
“嗯,你自己决定也很好,需要帮忙的话别和我客气。”她唯有选择支持谢怀梦,一如以前支持他完成父亲的遗愿。
隐星院内,琉璃灯的火苗摇曳闪烁,忽的一灭后瞬息间复燃,同时一道剑气袭向刚回来的云眠星。
她飞速推开身边的苏淮秋,拔刀迎上这凌厉的剑。
坐在院内的苍池还未明白发生了了什么,只看见门口树下迸出了一点火星子,还有刺耳的兵器相接声。
“慢了一点。”风启昭飞身退后,引云眠星进去院中。
云眠星得到些喘息时间,拔出另一把剑追击。
三十招,只要三十招……她紧紧盯着风启昭的身影,不断调整着呼吸。
风启昭衣袂纷飞,手中的剑渐渐挥舞出残影,若非隐星院灯笼挂得足,恐怕难以窥得剑的轨迹。
他见云眠星将注意力放在剑上,微一转身,一剑挑起颗小石子,击向琉璃灯处,然后背手移到相反方向。
“什么……!”云眠星一惊,闪身击飞小石子,待到安心转身时风启昭的剑尖已至自己耳边,虽然勉强躲过但还是被剑气擦出一丝血痕。
明知道风启昭不会真的伤到云眠星,院门边的苏淮秋还是吓得握紧了手,“阿云!”
风启昭听见这声惊呼,故技重施,只不过这回小石子朝着苏淮秋而去。云眠星头皮发麻,强行躲过风启昭的攻击,再次击飞石子。
未待云眠星喘口气,下一波剑招已至。
“懈怠。”
风启昭不再压制自己的实力,面无表情地挥出一剑又一剑。
原本还觉得三十招容易的云眠星,此刻是一重又一重的绝望。若面前真的是敌人,恐怕跑路都难。
风启昭,自打第一次见面,他就是最用功的那个。
他可以在树下站一整天,只为了一个最正确最完美的挥剑的动作。
他也可以不吃不喝看完阁里书房所有记载的剑法的书。
他还可以十三岁时就背着剑去往各地切磋讨教。
季长寻早称赞他有坚定的剑心,往后只需寻找自己的剑道便可大成。
剑道……
她师承“罗刹鬼”乐狂青,修习修罗法道,她的剑心在何处,剑道又是什么?
“……只寻得一张鬼面……”
“……不及他当年三成功力,也好意思……”
“……总之不是你所担心的人……”
她的余光瞥见苏淮秋站在阴影中不甚清晰的身形,面前是先行的剑气,紧跟其后的是泛着寒光的剑尖。
“咣!”
鸣凤剑被风启昭斩入地砖中,带出一串火星。
云眠星甩了下被震麻的手,闪身到风启昭一侧,举起鸣凰刀挥下。
风启昭冷哼一声,以为她放弃鸣凤剑是为了可得一个挥刀的时机,他只觉得放弃兵器不过是自寻死路。
然而云眠星却是虚晃一招,待风启昭抬手接刀时,一个旋身拔出了鸣凤剑袭击风启昭另一侧。
苍池看得呆了,他只觉云眠星的气势不再被风启昭压制,能跟上风启昭的节奏了。
又是一波刀剑相击声,最后风启昭一剑逼得云眠星在地上翻滚几圈才结束。
“灯归你了。”风启昭收剑,伸手拉起地上有些狼狈的云眠星。
云眠星拍拍身上的尘土,兴奋道:“谢谢启昭哥哥指教!”
风启昭转了脸色,柔和地帮她怕了背上的灰尘,“有些进步,要继续用功。”
“是!”云眠星招呼门口的苏淮秋来看刚得到的琉璃提灯,“你看,这可是羽临公主的珍藏!”
苏淮秋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走过去拿下她头上歪了的发簪,重新挽了个简单的样式,“真好看。”
“是呢,不枉我几个月来勤勉练习,还有刚才吃的几口土。”她捧着琉璃灯左瞧右看,不住地点头。
勤勉练习……刚下楼的岑焱决定闭上嘴巴。
风启昭拿起桌上一个信封给云眠星,让她拆开看看,“新的甲等任务,阁里给你出差几个月的优待。”
能算作优待的甲等任务应该是那种钱多目标也比较好完成的吧?
云眠星坐下拆开,里面是写满了字的几大张纸,她怀疑地看向风启昭。
“你先看完。”风启昭回应了她的眼神。
纸上的信息是一贯的万枢阁风格,写得十分详尽。
“……翰林院学士幺儿新妇崔崇蔓……自尽……崔家疑心……”
正月十九,也就是上个月,与丈夫成婚半年有余的崔崇蔓在郊外破庙自尽,旁边是贴身侍女的遗体。崔家人来收尸时,见自家孩子身体上有可疑痕迹,疑心自尽一事另有隐情。
但找来的官方仵作只说是生前服毒造成青斑,更让人唏嘘的是崔崇蔓已怀有三个月身孕,一尸两命。
林家平素也对她不错,这崔家无异议,只是崔崇蔓在生前曾寄信诉说丈夫喜欢和朋友出去浪荡,夫妻感情不稳。崔家二哥暗地打听,又套了妹夫的话,更加觉得此事疑虑重重。
崔家也是京城附近连州有些地位的商户,但终归是抵不了正五品的翰林学士,便表面回去老家办葬礼,背地里花钱多方辗转找上了万枢阁。
“林牧之……这名字?”云眠星抬头,“我好像在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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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做法失败,今天继续/^、.-*?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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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农工商,商为末业。
有些商户发达后为求地位的提升,往往会和一些没有背景的士族结为姻亲,互惠互利。
崔崇蔓却并非为家里逼迫联姻,她是家里最小的最受宠爱的孩子,一次灯会上对出来游玩的林家少爷林牧之一见钟情,回去后便央求家里前去打探消息。
林牧之的爹是贫农出身的翰林院学士,夫人是一路陪他打拼供他考学的同乡,都没有多少家底,也是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置。
尽管林牧之在外没有什么好的名声,崔家父母还是耐不住自家小女儿的央求,想着多给她一些陪嫁,林家夫妇也是良善的人,嫁过去也不会太差,何况还对儿子的科考有益。
崔家便提了礼物上门商议,林母也中意崔崇蔓,两家一拍即合,定下了这门亲事。
林牧之起先不愿,后来见得崔崇蔓长得不错,半推半就同意了。
崔崇蔓原本以为嫁人后会琴瑟和鸣,未曾想到最后落得个悬梁自尽这么个结局,连着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也赔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