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度我——湮星【完结】
时间:2023-05-30 14:52:35

  最后一笔落下,房师玄拿起纸张吹干墨迹,“那明日,房某就静候元小友的好消息了。”
  “好说。”元莳朝他点头,起身送他离开。
  望着房师玄的马车远去,元莳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
  漫漫长夜,他是最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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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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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重新当回女子?”
  “不完全是。”
  云眠星点燃一根引魂香,给昏睡中的柏奕江闻了闻。
  游浮有些紧张,她盯着云眠星的一举一动,好几次想要伸出手帮忙却停在半空。
  “求冥楼那边一直认为云白藏是男的,他们对我的身份已有所怀疑,而我恢复女子身,才能减少他们对我的注意。”
  “也是……”游浮还想再说点什么转移自己的紧张,就见云眠星弄得差不多了。
  “我对柏奕江不太熟悉,所以需要用到引魂香。引魂渡梦这个过程也需要点时间,游浮姐姐可以先去休息,引魂香会有些许影响睡眠,这里有淮秋看顾我就好。”
  “哦哦……好。”
  游浮转头看见苏淮秋低着头,便问道:“苏公子你耳朵怎么红红的?”
  “可能是因为引魂香吧,他的体质如此。”
  云眠星支开了游浮,在正式为柏奕江引渡梦境之前,她故意拉长语调道:“苏公子你耳朵怎么红红的?”
  苏淮秋抬头看着他,有些气又有些好笑道:“那日你回来……直接给我用了造梦的法子?”
  所以那个梦才会如此真实,他才会在醒来时看到她。
  “被你猜到啦。”云眠星捏捏他烧红的耳垂,“好啦,下次一定先和你说。”
  “嗯。”苏淮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先忙柏奕江的事。
  云眠星坐到床边,在空中虚画了一个法诀,便开始感知。
  她在云栖山拿回被封印的记忆后,也自然想起了云门秘法。去到京城时,她去见了且缘,和他聊了半日。
  那引魂香本就是早年云门授予且缘师父的,想来其中自有一段机缘。
  “上一世,我好像比现在还要早碰见你。”
  云眠星想起那个梦,她在寺庙里碰见一个没有法号,给她半碗斋饭的小和尚,他让她叫他“玉哥哥”,而且缘的俗名便叫“许卿玉”。
  且缘了然道:“我想在你的上一世,那时我第二日没有赴约,是因为我的师父与云门失去了一种感应,他便急着带我离开赶赴云栖山。入山无果后,他便知天命难违,之后他带我云游,一路调查着云门被灭的真相。”
  “师父年事已高,过了几年我算是能继承他的法号了,他寻了个日子坐化,坐化前他吩咐我办好他的身后事,并且交代好我把牌位放到白相寺供奉,又要何时去取。”
  “他临终前仍然放不下云门,让我继续追查。”
  且缘将引魂香的方子细细告诉了她,还谈了些他师父和他说过的云门之事,开解她勿要沉溺于痛苦之中。
  云眠星朝他道谢,他却摇头说道:“我亦要谢你。我总以为自己被天命所囿,遇见你方觉得,天命难违,是没有违抗天命的决心。”
  她出门赶去了五罙巷,那所宅子紧闭,她翻墙而入,庭内杂草丛生。
  没人住的房子少了人气难免有些破败之气。
  屋里的家具未动,书房里的手稿和书都不见了,被褥都叠好放在柜子中,想来厉珩并非急匆匆离开。
  她找厉珩倒不是为了叙旧,她想确认一件事。
  云眠星突然想起百里隐,他在四月遇袭后就没再联系过楚丝琳,按他的话说,有些答案心中已经知晓,何必要追问到双方都难堪的地步。
  厉珩给自己的那块所谓“皇泽寺住持开过光的物件”,铜板大小的玉牌,那日被袭击她的那伙人拿走,隐约说起是叫什么“玄玉牌”。
  并且因为这块玉牌,那伙人似乎打算放过她。
  厉珩……莫厉霄……
  其实你应该叫做莫厉珩是吗?
  你与我的相识,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又知道多少呢?
  昔日友人实则是屠她满门的仇人的儿子与兄弟,云眠星感到了一瞬间的虚幻。
  枝梢的乌鸦叫了几声,她离去前抹掉了来过的痕迹。
  回到熠州游浮便联系上她,想要她寻个时机看一看柏奕江到底是不是她的前世挚友。
  好巧不巧柏奕江遇到爆炸负伤昏迷,郎中过来开了方子嘱咐让他服药后好好休息便可。谢思安为她开了后门,瞒着知州府的人让几人进来探望。
  游浮让云眠星趁此时窥梦,有了如今这一幕。
  云眠星顺利地入梦。
  柏奕江身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草地上。
  微风拂面,他席地而坐。世界沿着他的思绪一点点展开,白茫茫的光线渐渐散去,出现了许多建筑。
  柏奕江发了会儿呆,起身走进了最大的皇宫之中。
  他由朝南的正光门步入,宫女太监提着宫灯向他行礼,到处张灯结彩,似乎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但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只是本能驱使着向太承殿走去。
  阳光照耀着太承殿的金顶,柏奕江眯起眼睛,他还是没想起来现在是几年几月几日几时。
  入了太承殿,他适应了一下光线的变化。
  “吾儿,你来了?”
  柏匀宕站在龙椅前,欣喜地看着他。
  “父皇。”柏奕江只叫了一声,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柏匀宕也不在意,招呼着他过去。
  柏奕江抬头仰望着偌大的金銮殿,抬腿走向柏匀宕。
  有太监跟在他身后,给他整理衣领袖口,七八只手或拽或拉,他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直直走到了柏匀宕身前。
  这位往日严厉的皇帝此刻慈眉善目,比春日的微风还要和煦。
  柏匀宕指着铺了好几层金色绸缎龙椅,“吾儿,坐。”
  柏奕江僵硬地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万人之上的位置,在他的眼中,这龙椅的绸缎下有鲜血顺着金色的纹路蜿蜒而下。
  血液在他和柏匀宕的脚边汇聚成一团,渐渐凝固发黑。
  柏匀宕却像没看见似的,“吾儿,怎么不坐?”
  他沉默着,柏匀宕突然转了脸色,厉声道:“小八,快坐啊,快坐下!”
  猝不及防间柏匀宕推了他一把,他朝龙椅扑去,在即将摔到龙椅上时,他跌落到一个黑洞之中,摔到了底部。
  柏奕江没有思考为何不痛,站起来朝前行走。浓厚的黑色层层叠叠缠绕着他的眼,他的指尖。
  又是不知道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丝微光。
  一个小女孩抱着书蹲在路灯下,她的胳膊腿都是蚊虫叮咬的痕迹,她时不时抓挠几下,很快身上出现了数道抓痕。
  柏奕江望着她,那女孩似有所感,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她的左眼下,有两颗痣。
  柏奕江变为了“她”。
  “她”收起书本,赤着脚一瘸一拐往家里走去。借着路灯的微光,“她”看着手上的伤疤,那其实不是抓痕,而是鞭痕。
  伤口周围染上了大片青紫,“她”垂下手不去看,这样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家里黑乎乎的,“她”也不开灯,打了桶冷水从头浇到脚,拿一块跟抹布差不多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水珠,找了个破棉絮搭的地铺躺下。
  “她”的旁边还躺了几个小小的孩子,都是“她”的妹妹,姐姐们睡在另一个大些的床上。
  而“她”最小的弟弟,和父母睡在另一间有风扇的房间里。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她”想着,眼睛一睁一闭,“她”长大了些,考上了镇上的初中。
  中考完当日,班主任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你先别出去,你爸妈来接你来了,看样子……”
  “我知道的,老师,他们要接我去嫁人。”
  “你……躲在我身后,我带你上车回学校,之后我找校长和他们沟通,总有办法的,你还这么小,不能就这样被嫁出去。”
  “谢谢老师,谢谢您。”
  如果班主任没有出现,“她”会选择另一个稍微极端的办法逃掉这场“婚礼”。
  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她”的父母发现了他们,两人冲上来抓住了“她”的头发,还动手殴打班主任。
  “来人啊,天啊,一个大小伙子,勾搭我们十几岁的闺女,她还要嫁人的啊!亏他还是当老师的……你说你,不过女孩子家家,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都读到老师身上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为了不那么早被嫁掉,顺从地和父母说出去打工,钱全部给家里,父母说了一个数字,一年后给不了那么多“她”就要回来继续那场“婚礼”。
  “她”在外面呆了两个月,拿着班主任帮“她”收好的录取通知书偷偷去了市里上高中。
  等到父母发觉,“她”已经在市重点高中啃着白馒头稳居年级前十。他们撒泼耍赖找上来,“她”的老师们还有年级主任和校长早想出了应对方法,使得她能顺利留在这里完成学业。
  “她”成年的那天,正好是大学开学的日子,“她”拖着一个麻袋,傻笑着进了宿舍。
  虽然生活并没有放过“她”,但“她”认识了一个忧郁的朋友,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大学毕业,两人在同一座城市工作。
  再之后,“她”为了拿一笔钱给父母“买断关系”,没日没夜地加班猝死了。
  柏奕江没有料到“她”的结局如此突然,但他不知为何却感觉荒谬中透露着合理,好像“她”的经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云眠星站在他的身后叫了声他的名字,柏奕江回头,云眠星的身形很是模糊,声音也像是隔着很远传过来。
  “该醒了。”她说。
  柏奕江望着帐顶出神,柏奕如眼角挂泪,趴到他身上哭道:“哥哥,你可算醒了!”
  他伸手去揉柏奕如的脑袋,“妹妹,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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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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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调查焚余案?很有难度。”
  张海海找出几本泛黄的卷宗,在里面翻翻找找抽出了几张纸递给云眠星:“我们也只有很少一点资料。你怎么突然想到这十几年的旧案?那时你才多大。”
  云眠星接过看了看道:“我那朋友他祖父在此案中受到牵扯,我替他看看。”
  “想翻案?那希望也不大。”
  “总得试试嘛,人活到一百岁希望也不大,难道就不活了还?”
  “那也是。”
  张海海挠头道:“我说你穿女装我还真不习惯。”
  “什么叫穿女装,我本来就是女子。不过我也确实还不太习惯。”云眠星扯了扯裙摆,声音不用刻意压低了,就是有些感觉不是自己在说话。
  “你能扮成男子那么久我还没发现,也是很厉害了。”
  “嗯……”你们阁主扮成女子我也没发现呢。
  “对了你上回和我说的,孟甲是求冥楼楼主莫厉霄……我们去查了,不是啊。”张海海又在桌下堆着的东西里拿出一张信纸来。
  云眠星皱着眉头接过看了看,“怎么会?”
  纸上写着几个孟甲与莫厉霄对不上的时间点,结论是两个不为同一人。
  她愣了一会儿,轻轻把纸放了回去,“我知道了,谢谢。”
  “说谢这么客气干嘛。”张海海收起纸张,“还有其他关于求冥楼的事情,你也不要太着急,他们最近动作频繁了些,总会露出些破绽的,我们只需等待就是了。”
  “好。”
  云眠星拿起帷帽,走时还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真是她临死之际看错了?
  苏淮秋在门口等她,两人从后门走出去,在夕阳下散步。
  “阿云,事情不太顺利吗?”
  “嗯。”
  苏淮秋牵起她的手道:“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结果一定会如意的。现在就先不要皱眉了好吗,我带你去吃小馄饨。”
  “我戴着帷帽你都能看到我皱眉?”
  “是的,不过只能对你办到。”
  苏淮秋把她拉近了一些,两人十指相扣,夕阳把街上每一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到馄饨摊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云眠星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苏淮秋端来两碗满满当当的馄饨,上面洒着翠绿的葱花。
  “想着你心情不好会吃得多一些,吃不完的话我很乐意帮你吃掉。”他拿勺子给云眠星将葱花挑出来才推过去。
  “是你吃不完我吃掉才对。”云眠星摘了帷帽,心情好了些。
  “嗯,阿云说得都对。快尝尝,你之前和我念叨京城的馄饨来着,这家我觉得也不差。”
  云眠星舀起一个吹了吹,却瞥见门口进来两个人,正是柏奕如和周袁。
  她忙起身坐到苏淮秋身边,和他背对着那边。
  “要两碗馄饨。”周袁掏出钱给摊主,和柏奕如找了位置坐下。
  云眠星见柏奕如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出声和苏淮秋说话了,一个劲儿吃着馄饨想早点离开。
  “周袁,这次又要你请了,唉,都怪我没及时收手……”
  “无妨,能和你一起……能和小姐一起吃路边摊,属下很高兴。”
  云眠星听着不太对劲,便支起了耳朵,吃馄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还用余光往旁边瞟。
  “咳,真是的……馄饨来了,快吃快吃。”
  这怎么回事?云眠星用眼神询问苏淮秋,苏淮秋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周落没跟来熠州她是知道的,但是柏奕如说的没及时收手所以只能让这个随从请是何意思?
  而且这两人的气氛怎么感觉……
  云眠星一边想一边吃,都忘了吹就吃下一个馄饨,烫得她把馄饨吐回勺子里。
  苏淮秋忙给她倒了杯桌上凉了的茶水,小声道:“烫得严重吗?”
  她含泪摇了摇头,喝下茶水后口里的灼烧感退去了些。
  那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听得云眠星有些坐立难安,一方面担心被柏奕如认出来,一方面总觉得他们聊得哪里不太对。
  “我们早点回去吧,要是回去晚了哥哥容易怀疑。”
  “好。”
  云眠星也正好吃完,就先坐着等两人出去再起身。
  她眼神左右飘着,苏淮秋拿了帕子捏着她的下巴给她擦嘴边的汤汁,“吃这么急,要积食的。”
  云眠星待他擦完,握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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