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度我——湮星【完结】
时间:2023-05-30 14:52:35

  “我没生气,我理解他。”苏淮秋和她十指相扣,“我也会害怕失去你。”
  “不要怕。”
  苏淮秋却不接话,下床去到柜子边,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面翻出一堆东西来。
  “在找什么?”
  “陆吾说的对,我们两个没名没分的……”他拿了一套嵌红宝石的金头面,蹲在床边捧给云眠星。
  “阿云,我想要一个名分。”
  残荷垂在水面上,风吹过带起圈圈涟漪,更显萧瑟。
  柏奕如捂着荷包里最后一两银子,走出赌坊。
  嘈杂的人声消失,外面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不过是一扇赌坊的门,门内门外好像是两个世界。
  周袁给她披好外套,温声道:“小姐是现在回去,还是逛一会儿再回?”
  “呜呜,我只有一两银子了周袁,要是被哥哥知道了会骂死我的,你说我怎么运气就那么差呢,还有刚才那局本来我可以押对的,为什么要改……”
  “小姐不必忧心,运气总有好坏的时候。相信下一次小姐可以都赢回来。”
  “对,下次一定可以。”
  柏奕如虽是这么说,脚步还是不免有些沉重。
  身后传来钱伯的声音:“周袁和你家小姐还没走啊,要不再进来玩两局,老头我请你们,玩两局刚好回去吃饭嘛。”
  “真的么,谢谢钱伯。”柏奕如立马转了个方向,踏进赌坊。
  不出意外的柏奕如失去了最后一两银子,她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叮嘱周袁千万不能把这事透露给柏奕江。
  周袁作了保证,又道:“小姐还是不要贪玩,赌坊没有永远的赢家。”
  “我知道的,就是想着万一这次运气好嘛。”柏奕如收起空空的荷包,愁眉苦脸地往知州府去。
  已近十月,天黑得越来越早,路边都挂起了灯笼。
  路过一家馄饨摊,柏奕如放慢了脚步。她想起京城的那家馄饨摊,因为价格便宜又好吃,她常常会在冬日和周落溜出宫后先点上两碗热乎乎的馄饨。
  坐在馄饨摊上,她和周落与旁的高兴地吃着馄饨的孩子没有两样。
  那是一种不算难得却隐秘滋长的幸福感。
  “小姐,想吃馄饨吗?”周袁似是看出柏奕如的心思,询问了一句。
  “想吃但是没有银子了……下回吧。”
  周袁拉着她的衣袖坐下,“小姐想吃何必一定要下回,属下有银子。小姐素来对我们这些下人好,属下请你一次馄饨当些许报答可好?”
  柏奕如没有拒绝。
  周袁很快端来两碗馄饨,她的那份明显还要多一些。
  馄饨的香气溢满了她的心房,她不住地夸赞馄饨好吃,惹得包馄饨的老奶奶又多下了几个馄饨送她。
  吃饱了走在路上,柏奕如的心情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哥哥回来了没有,前几天白相寺爆炸,他得忙着调查,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了,唉。”
  “小姐这么担心,要过去看看吗?”
  “今天他还不回来的话,我明天是该去看看他,给他拿些换洗衣物什么的。你说,好好的白相寺怎么会爆炸,我刚才在摊子上听人议论,说是有人私藏火药……”
  “这……想来是些市井流言,白相寺住持看起来不像会做出那等事的人。”
  “也对,弘真住持他老人家慈眉善目的,就算真是有人在白相寺私藏火药,他肯定也是不知情的。啧,多事之秋,今年大半年没什么雨水了,仰湖都干了不少。”
  “是啊。”
  “还好入秋后没有一直热着,不然日子就更难过了。对了对了,我还听那摊子上的人说,那拜月猫妖进江南域来了,不知几时到熠州呢。”
  “小姐若是害怕,晚上记得关好门窗。属下会守在门外,小姐可安心休息。”
  “周袁你真好。”柏奕如转身望着跟在她身后的周袁,“你愿不愿意一直跟着我?等哥哥忙完白相寺的事情,我让他正式把你的卖身契转到我这,过年还能带你去京城看看。”
  周袁眼睛一亮:“谢谢小姐看重,属下受宠若惊。若真能跟在小姐身边,当牛做马周袁也是愿意的。”
  “哪有当牛做马那么夸张,周袁你这么好,跟着我可不算有什么前途,在哥哥身边说不定还能混个官家当当。”
  “怎么说呢,周袁想着,日后小姐成家了,属下去公主府当差也是一样的有前途。”
  “什么嘛,那还早呢。”柏奕如脸上泛起红晕,转过身去走快了几步。
  周袁笑着叹口气,跟了上去。
  柏奕如听见他跟来,双手背在后面踩着路边的影子,继续道:“那拜月猫妖的事不是派三皇子还有李鹤野去查了嘛,这差不多个把月了,反而传闻猫妖要到熠州了,真是奇也怪也。”
  “这属下无法评论,不过有听闻李道长一路为百姓做了好些法事,抓了不少作怪的妖物,想来这猫妖只是更难缠些,没有被李道长碰上。”
  柏奕如轻笑一声:“可能是你说的这样吧。”
  她让周袁走在她前面一步,低头踏着青砖有规律地向前。
  一、二、四、六……
  突然周袁停了下来,她猝不及防撞上周袁坚实的后背,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道光闪过,犹如暴风雨时打雷的前兆,随后是震耳的巨响。
  周围有行人吓得跪倒在地,没挂好的几盏灯笼滚到柏奕如脚边,几点星火舔舐着灯笼纸,光亮映在柏奕如惨白的小脸上。
  她僵立在原地,只捕捉到不知是谁喊出的一句:“……白相寺又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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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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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奕江捂着渗血的伤口,叮嘱旁边的人一定要抓住弘真后便晕了过去。
  这一方天空都被浓烟遮盖,谢思安快速给他包扎好伤口,让人将他抬去了医馆。
  他绕过炸塌的房屋,沉着脸走了一路。有人给他递帕子和水壶,让他擦擦脸上的血迹和身上沾染的灰尘,他摇头拒绝。
  白相寺很大,少年时期的谢思安在这里迷路过。
  他的母亲带他来这上香许愿,后来他考上了秀才,母亲带他来还愿。
  “思安,快磕头谢谢佛祖。佛祖保佑我们家思安考上了秀才,希望思安学业顺利,过几年考上进士,为国效力……”
  谢思安觉得,考上秀才是自己努力,何来的佛祖保佑?
  他站在大殿中,面对这三座佛像,少年并不愿意跪下磕头。
  母亲气急了,拍着他的后背催他跪下。
  他是不想惹母亲生气的,最终还是跪了下去,敷衍着拜了几拜。母亲这才高兴起来,和白相寺的住持聊着自己是如何虔诚地许愿,又如何赶过来还愿。
  那时候的住持也不是弘真,是个干瘦的老头,他的眼神让谢思安很不舒服。
  谢思安觉得这殿里的梁木像困人的牢笼,那些燃着的香火给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烙上印记。
  想着母亲一时半会和住持聊不完,谢思安便出了大殿到处逛逛。
  时值三月春,寺里的桃花开得旺盛,不少有所求的人在寺庙里进进出出。
  谢思安无意于向什么神佛菩萨求姻缘财业,逛起来便漫无目的。
  他家在熠州附近的一个山村,父亲年轻时考上了秀才,本以为能一路中举,结果却不遂人意,一辈子都是个喝完酒去教书的穷秀才。
  后来他老来得子,得了个谢思安。
  他把未完成的人生愿望转移到了儿子身上,恨不得谢思安日日夜夜泡在书里,更要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一类。
  母亲常伴他夜晚温书的时光,在他的灯旁缝补以贴补家用,常常累得直不起腰,近几年看东西都不大清楚了。
  好在他第一次就考上了秀才,父亲高兴之余让母亲带他在熠州城里多逛一逛。
  谢思安看着路过的人或喜或悲,他不信这些,但他想,母亲能有个寄托也是好的,日子总会过下去的。
  白相寺太大了,谢思安从一个殿走到另一个殿,等到察觉走了太远时,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后来也一直都是这样,他走不回去了。
  有对好心的姐弟看出了他的迷茫,问清了他还愿的那座殿的特征,给他指了详细的路。
  他低着头有些窘迫。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他就算考上秀才,一生也只会在那个看不见希望的泥沼中挣扎。看吧,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孩子,在寺庙里都能迷路。
  少年的他不相信什么神佛,不相信他会是那个飞出山窝的凤凰。
  他找到了那个大殿,却找不到他的母亲了。
  住持告诉他,母亲和他说完话,便出去找他了。
  那一天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天,他从醒来,到坐着牛车进入熠州城,再到进白相寺还愿,都和以往他经历的每一天没有不同。
  但变故就是会在平常的时候到来。
  谢思安最开始安安静静地在大殿门口等待,后来他站不住了,便坐在门口,用眼神巡视每一个经过的人影。
  直到有和尚过来提醒他寺庙要关门清客了,他也没等来母亲。
  或许母亲是先回去了。
  少年离开了牢笼般的大殿,一路走着,星月相伴,云彩相随,走出了白相寺,走出了熠州城,回到了山村的家里。
  之后一切便像一场梦,他的母亲失踪了。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少年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那天他要是诚心地磕头还愿,耐心地等母亲和住持聊完,是不是就还是那样平常的一天?
  父亲本就经常酗酒,母亲失踪后他更是疑神疑鬼认为母亲是抛下他们两个和别人私奔了,从此酒不离口,醉了便在村里发酒疯,没几年就撒手人寰。
  谢思安失去双亲,村里的人平时也不待见他的父亲,又说着他母亲抛家弃子与人私奔,他便靠着秀才身份到熠州当了个教书先生。
  他最终还是出去了那个山村。
  谢思安并不相信母亲是父亲口中所说的那样,他想要找回她。
  他怀疑到了白相寺住持身上,只是还没等他有查清真相的能力,那老头便也西去了。
  再之后他在熠州摸爬滚打,学了些功夫傍身,机缘巧合认识了元莳,替他办事之余也有了机会调查当年的真相。
  时至今日谢思安仍然觉得白相寺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不过现在的他不会再在这里迷路了,他清楚这里的每一处布置。
  弘真强装着镇定在一处厢房内诵经修行。
  谢思安推开门,语气平静:“劳烦弘真住持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需要和您了解。”
  “不了,有事你们来这找我便是。”
  弘真敲木鱼的频率显示出了他的慌乱。
  谢思安垂眼盯着他头上的戒疤,他笑了一声,弘真不自觉抖了抖身子。
  “既然弘真住持不想要这个体面,那谢某人只好帮你体面了。来人,带走。”
  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上前,把弘真从蒲团上扯起,一人拿了比拇指还粗的麻绳给他绑了个结实。
  谢思安踢了一脚木鱼,“哎,别忘了这个,拿回去给住持大人解闷。”
  有衙役顺手拿过木鱼塞进弘真怀里。
  弘真扭动着身子,不甘地大喊道:“谢思安,你当元莳的狗可也要想清楚,我是白相寺住持,你不看我住持的面子,也要看看白相寺的面子吧!我还是房家嫡系一脉,你们这样抓我走,以后在熠州可不好办事!”
  “是么?”谢思安走过去,把麻绳绑得更结实了些,“弘真住持可说错了,谢某不过是知州府上的小门客罢了,拿的知州府的工钱,给知州大人办事。元莳只是我的前东家。还有呢,我觉得平时办事也没好办到哪里去。”
  他拍拍弘真的肩膀:“谢某也是听命知州大人抓的您,还请弘真住持理解,到时候请房家高抬贵手,不要波及我这个小小的门客。”
  一个衙役给弘真塞上麻布,让他安静了下来。
  走出白相寺时,谢思安回头深深地看了眼这个破了一角的牢笼。
  房师玄听闻白相寺二次爆炸,还使得正在寺内调查的柏奕江和一众人等受伤,也以此为由带走了弘真,当晚就携着好些珍贵药材去看望柏奕江。
  然而知州府的人拦住了他。
  房家成为熠州首富后房师玄还鲜少有吃闭门羹的时候,他塞银子给看门的人,让他们代为询问了好几次,柏奕江身边的人都回复不见任何人。
  别无他法,房师玄让车夫驾车带他赶去了元宅。
  元莳见房师玄夜访,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接待了他。
  “……我想,你们年轻人毕竟感情更好,还请元老板帮忙让知州大人放了弘真住持。”
  房师玄还是一副长辈的模样,元莳玩着新得的九连环玩具,只当没听见他说话。
  “元小友?”
  “什么?”元莳没解开九连环,随手把它放到了一边。
  “元小友刚才可有听我讲话?”
  元莳摇头:“晚上有些瞌睡了,还请房家主再说一遍,这次元某一定仔细听。”
  房师玄压下心头的火,放低了些姿态说道:“希望元小友看在与房家有合作的份上,帮我去跟知州大人说一声,好让我把给知州大人特意寻的珍惜药材送进去。这个人情是房家欠的,日后元小友想要深入合作,我第一个赞成。”
  这老妖精,还第一个赞成,剩下的不赞成不关你事是吧。
  元莳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转回来和颜悦色道:“不知房家主从何得知元某与知州大人交情不浅,那都是谣传呐。元某就是和知州大人吃过几次饭而已,您这要我……实在很难办到啊。”
  房师玄紧紧捏着茶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混迹商行数十年,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唯独面对元莳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气”。
  元莳挂着笑,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生意人嘛,谈不拢都是因为利益不够。
  房师玄心中争斗了一会儿,“那……元小友到底想要何条件,才愿意帮这个忙呢?”
  元莳不答,重新拿起了九连环。
  屋内气氛有些凝固,房师玄连喝了几杯茶,最后吐了口茶沫说道:“只要元小友答应房某,那束定域的美人香生意一半交由你,兰石商会也会有元小友说话的一席之地。”
  九连环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停下,元莳解开了它。
  他点点头道:“房家主可要说话算话,不能像上次那样许诺好了又反悔,只抠抠索索给了我那么点份额。”
  这还是指的中秋时,房师玄答应有钱一起赚,结果只给他调了不到半车的美人香。元莳直接让人拉进了他的库房,之后见了房师玄更加顺理成章的阴阳怪气。
  房师玄反而对他不够放心,拿了纸笔两人写了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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