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曾经王珂的困局,同样出现在了王尔的身上。
现在,袁玉庵和谢子孚、谢子璋兄弟两个是握手言和了;自然而然的,袁南辞、和从头到尾都是听他的话行事的袁十郎自然也没有二话――那个曾经拒绝为他在公库中支取财务的小管事点头哈腰地找到了他如今居住的庄子上,袁玉庵自然也识趣儿得很,不会这时候还拿乔。
也就是说,牵扯在这件事里的几人有一个算一个,被集云一拨,就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去,仿佛无事发生。
而他们倒是皆大欢喜了,就剩下了王尔一个,平白折腾了一场徒惹笑话,落得了个里外不是人・・・・・・
要知道,袁十郎当时之所以多此一举,不直接夺屋而是把赵姬推出来,本身就是为了今日而留好的退路,现在,只需要把事情都推到赵氏的头上,说是她居中搬弄、矫饰传话,自己则是忙于事务毫不知情,白白让二十七郎受了委屈,然后再把她狠罚了一通。
既择清了自己,又给足了袁玉庵面子。毕竟,比起曾经真的被在族中颇有地位和话语权的十郎针对过,这样的说法自然对袁玉庵来说也是更好更体面的。
你瞧,袁十郎是无辜被内眷牵连,袁二郎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出手过干干净净,谢家两位郎君也是心胸宽广不计前嫌,谢子孚更直接举荐了袁玉庵,点了五品中书侍郎,袁玉庵也是苦尽甘来。
就只有王尔,在夫郎置身于低谷之时,不仅没有支撑和陪伴他,还贪图奢侈,宁愿与赵姬这等奸诈的贱人为伍,也不肯与袁玉庵共苦。
如今袁玉庵苦尽甘来,她就变得很尴尬了,不好的名声已经得了,然后还没落下好来。
“莫欺少年穷”,现在,欺了少年穷的,又是谁呢?
集云的那话,说是那么说。
但袁玉庵至今都坚持住在那个狭窄破败的庄子上,就已经很能说明他强硬的态度、和对王尔这个昔日的枕边人的仇视了,又岂是像她说的,“放低姿态好好哄一哄”,这事儿就能过去的了?
就这,王尔一开始得了父亲的命令,且还不情不愿的呢・・・・・・
她是目光短浅到了家的,只看到中书侍郎不过五品,还以为谢子孚就拿这么个小官打发了袁玉庵,他之后的成就也是有限呢。
既然如此,踹了也就踹了,何必回头?
且虽然萧逸容已经通过难得强硬的态度和庐陵公主划清了界限,她原本以为的那种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但她也还是自信地认为只要自己和离了,现在王家适龄的女郎中,身份最高的就是她了,又有系统在手,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下,也还是很有希望能够嫁给萧逸容的。
一个是三品中书令,一个是区区中书侍郎,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啊!
但其实・・・中书侍郎品阶虽低,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又有袁家和谢子孚在,朝里有人好做官,哪里是像她以为的那样。
谢子孚一开始想给他的不是这个位置,这是集云专门要求的,要他尽量给袁玉庵一个品级不高,但却内力“实惠”的职位。
就是挖好了坑等着王尔跳呢。
更关键的是――萧逸容也已经私底下向王t之表明了自己此生不愿娶妻的志愿,王t之虽然不赞成,但这到底是因为他的女儿王珂,才闹成这样,所以他处境尴尬,反而不好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劝阻之言,便只能随他了。
总之,本来希望就不大的事情,还加上王尔虽然迫于父亲的压力依言行事,却仍然表现得十足不情不愿――要是这还能把袁玉庵哄得回心转意的话,鬼都出来了。
最后王蔚之见大势已去,两方都已无意,也只好放手,否则落下个仗着王家之势强逼袁玉庵的名声,就更得不偿失了。
于是,折腾了这么久,袁玉庵与王尔终于成功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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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怜惜值系统也给出了世界终结的倒计时。
很巧,又是六年,六年是前头的整数,还零两个月。
有一就有再,集云尝到了好处,干脆在这个她喜欢的世界里大方到底,再次兑换了一次性时间跳转的工具,准备直接跳到了六年后。
127被她吓死,使劲地拦着,“你还没有收拾王尔呢啊集云!你直接跳到六年后,就剩下一两个月的时间,你真的有足够的把握吗?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没有解决王尔的话,就算关键人物怜惜值够80了,也依然会把你读档读回来的,你兑也是白兑。”
集云故意气它,“真的吗!天啊,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好事!谢谢你127,你可真体贴――我本来还没有下定决心的,现在既然失败了还能给读回来,那我可太有决心了!”
气得127在她脑子里大喊大叫还敲锣打鼓,差点儿给集云烦死,只好又安抚它道:“你就放心吧,一两个月,又不是一两天,有什么可没把握的呀,我还嫌长呢,快兑吧兑吧,难得我大方一回,你还扯我后腿。”
127只好消停下来,半信半疑地给她兑了。
即时生效。
时间跳转时的感受很奇妙,像是一瞬间的眩晕,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却又分明是属于自己的记忆了。
集云细细回忆――这六年,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上。
萧逸容以其惊才绝艳的能力,成为了年轻的相国,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且一改从前春风化雨的风格,将萧家上下调/教得他指东不敢往西,偌大的一个兰陵萧氏,成了他掌心的玩意儿,任何一个家主大约都没有他这么实至名归。
比如・・・谢家的家主谢子璋。
他还是玩心不改,做了这个家主,上下的大事小情,倒有八成是他的妇人王氏做主,不过好在谢家上下服王氏倒比服他还要多一些,成了惯例后,也算是没出个什么岔子。
除此之外,王恕做了太尉,谢子孚则成了大司马,就连袁玉庵都被点为司空,皆为一品大员。
王t之致仕――前浪退去,另一个时代,也拉开了序章。
而王尔・・・・・・
如果说这六年,她的族妹王五娘子是风光依旧――虽然也有一些后来者崭露头角,比如嫁给了袁玉庵袁司空的谢氏阿婉,再比如长大成人的八娘子王盼云。
但月之皎皎,群星焉能夺之?
王珂始终是王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夺走属于她的光彩。人们也终于逐渐意识到,不是她占去了建康的三分风流,而是有了王氏阿珂,建康才平白多出了三分风流――建康才是建康,风流也才是风流。
而和耀眼夺目的五娘子相比,四娘子王尔,显然就走的是一条步步走低的黯然之路了。
第120章 少年穷37
这个王尔,与袁玉庵和离后,虽然一度闹得名声不好听,但她毕竟也是王氏女,且那几年勤勤恳恳也不全是无用功,这个宴会上混完了那个混,到底也不是白混的,多少还是积攒有一二雅名的。
因此,一开始且不说――等到一年两年的,时间久了、这场风波的影响也逐渐过去了之后,前来求娶王四娘的人,亦不在少数。
甚至,其中也不乏条件足以与她相配的堪称优秀子弟,至少,其父王蔚之对好几个都是极为满意的。
但王尔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不管是好是歹,都不带同意的,简直都不知道她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最后闹得王蔚之也懒得管她了,索性把她赶到自己名下的一处别庄去住,眼不见心不烦。
闹成这样,王尔不见惶恐,竟也乐得自在,终于没人管她了,她就更一门心思地成天就琢磨着怎么纠缠萧逸容了・・・・・・
本来呢,这件事情也好解决得很――萧逸容只要把自己那个立志不娶妻的意愿说出来,立刻就啥事都没有了。但王t之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对的,倚老卖老,总是不准他把这话彻底给挑明了・・・估计是觉得:不明说,好歹还有个转机,万一要是哪天他改主意了呢?不是啥也不耽误吗。但是,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一双双的眼睛盯着,那想不遵守都不行了,也就真的成了定局,无可转圜了。
虽然有胡搅蛮缠的嫌疑,王t之毕竟是萧逸容最尊敬的长辈,一向以恩师称呼,实际也就相当于是半个父亲了,所以,萧逸容也只好顾忌王公心情,给老人家留下了这个小小的念想,一直不曾将事情宣之于口过。
他不宣布不要紧,倒是给了王尔虚妄的希望,上蹿下跳的没个消停。
而集云赶的这个时间点,非常地巧――正逢昨日是大伯王荥之的寿辰,王家举宴,四方来客,热闹非凡。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明,但集云自己多少也摸出了一点儿规律,跳转时间道具,似乎会在满足跳转年度的前提下,自动锁定关键的时间点,比如上一次时间跳转,集云一回来,就是丢了帕子,和萧逸容重逢。
而这一回也同样――
昨日在席间,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久了见他也没有一点儿要反悔的意思,所以王t之终于彻底放弃,萧逸容则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说出了终身不娶的决定。
他说的时候,眼睛落在王珂的身上就没移开过。
倒是让本来就已经处境堪忧的王四娘子,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对萧相国的大献殷勤,而再一次的成为了笑话・・・・・・
昨天那样的场合,席间所有的王氏子弟自然也是都赶了回来的,有河间王妃王葭,有当朝太尉王恕、有萧相国。
但当谢十一和王珂这对夫妇现身,也依然是全场的焦点。
自然的,王珂和谢子璋都抵挡不住众人的热情,一个比一个醉得狠,当日索性就歇在了王家。
所以,集云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头疼欲裂不是时间跳转带来的,而是因为宿醉・・・・・・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缓解的,倒是让她傻子一样,在这里白等了半天了。
她声音不大地唤了一声,立刻就有人进来服侍。
静姝上个月刚生下了个小郎君,还没有出月子,如今跟在她身边贴身服侍的是逸墨,听到她起身,连忙端进来一碗汤药,集云端起来就仰脖喝了,又靠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头疼稍稍缓解了一些了。
逸墨仍然侯在一旁,想来是知道她必定有话问,集云想了想,先问“郎主何在”,逸墨连忙回话,说谢子璋称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天蒙蒙亮,就捂着个脑袋先回家了。
集云又问,“四娘子后来如何了?”
昨日萧逸容说出那样石破天惊的话来,现场先是为之一静――他和袁南辞还不一样,袁南辞再得家族的看重,到底也只是看重,所谓的作为家主培养,这不也还没成家主呢吗?
但萧逸容可是一品相国啊!这这这!
就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拖动家具的声音,却是王尔失态,直接难掩狼狈地跑了出去,留下了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这之后,虽然表面上由王荥之出来打了两句圆场,说笑两句,你凑个趣儿我搭个腔的,这个话题就算是过去了。但其实整整一晚上,私底下的讨论是一点儿也没有消退。就连王珂都不免被指指点点的,更何况本身就举止不妥当的王尔。
逸墨自然也是打听了一番的,此时被她一问,就道:“昨日王四娘子没有停留,直接就连夜回了所居的别庄,后来,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了,府上也没有派人前去,至今无人出入。”
集云揉着太阳穴,潦草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逸墨看她还是一脸萎靡、不太舒服的样子,小心地建言道:“女君要不还是再歇息一会儿吧,若是有什么变故,奴再叫醒你,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河间王妃也已经返程,此时已离开建康了。”
这丫头倒是个谨慎的・・・不仅王尔,连王葭都警惕着,集云不由有些想笑,道:“能有什么变故?你不用这样如临大敌,虽说四娘子昨日是失态了些,但有一句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说着,见逸墨一连茫然的样子,集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脑子现在有些不够用,举了一个完全不合适的例子,只好又亡羊补牢,解释道:“这个‘秀才’,就是士人的意思。我是想说,像王尔这样只会纸上谈兵还自以为是的人,就算昨日的事情让她记恨上了我,短时间内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想了想,倒是生出个主意来――她不会做什么,自己逼她做些什么,或者让别人以为她做了什么了不也可以吗?
要想让王尔这样好高骛远、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人达到精神崩溃的程度,就要让她彻底的、完全的失去所有的指望,众叛亲离。
因而话锋一转,又吩咐道:“我先回去了,你去和父亲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得很,就不去拜见了。然后,你再去一趟四娘子那里,就说我有事相请,让她有空的时候来见我。”
逸墨是个从来只知道听命行事的,一句也不多问,答应了一声,就领命退下了。
星阑院的一个婢女则服侍着集云一路来到了二门外,马车前。
集云刚要登车,忽然余光里看见了什么似的,停下了登车的动作,蹙起眉头,向那个畏畏缩缩站在车旁边的脸生的车夫道:“你是・・・?从前服侍我的那个车夫呢?”
那人被她一问,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道:“禀女郎,他是昨天得了赏赐,吃坏了东西有些跑肚儿,这会子还没好呢,恐怕不能服侍女郎了。”
气得那个本想默默退下的婢女眉毛将一立,大步上前照他脸上啐了一口,斥道:“懂不懂规矩?!怎么什么话都敢当着女郎的面说,就不怕污了女郎的耳朵吗!”
星阑院的人就算是个再不中用的,在王府也是横着走。
那车夫一看就是不常在主子跟前服侍的,今日临时顶缺,本来就已经十分忐忑了,被她这么一训,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起来,砰砰就冲她磕起头来,磕到一半儿,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又转向了集云,继续磕头。
集云自是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的,她按了按额角,叫停了这个显得有些窘迫的、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的行为,略有些无奈地道:“好了,不必这样。”
随后就在婢女的服侍下登上了马车。
马车碌碌而行,身体不适的集云本来想趁机小盹一下呢,迷迷糊糊间,脑海中忽然想起了系统尖锐的警报声――
127急切地道:“集云集云!你快醒醒,马车走的线路不对,和谢家是两个方向,这个车夫有问题!”
集云被那直穿大脑的警报声吵得头又更疼了两分,赶紧命令127把那玩意儿关上,这才眼也不睁地道:“我知道,你别叫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