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过武断了,又想了一想,到底又举出来了一个凭证,道:“对了,怀珍还说了,他之所以会和郭培交好,在最一开始,也是郭培主动来谄媚的他!那郭培你也知道,都说生性孤僻,好端端的怎么会去结交怀珍呢?不说别的,光这一样,这就已经够古怪的了,又何必非得求个明证,一味缩手缩脚,反而失了先机。”
寇绮容这一番长篇大论险些砸得人头晕眼花・・・不说在理不在理,她要把这件事算在和妃身上的决心已经足够能被感受到了・・・・・・
集云只好闭紧了嘴巴,把没出口的话都咽回去了。
寇绮容显然也根本不需要她的劝阻或是赞成,而只不过是知会她一生罢了。甚至于提了一嘴之后,很快就换了一个话题,又说起了方才提到的贵妃,伊尔根觉罗氏。
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了,磕磕绊绊被养起来了的二阿哥的身体也自然好了一些,贵妃沉寂已久,找了个机会,迫不及待地就把之前因实在是分身乏术才下放了的宫权给又收了回去了。
只是显然,她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权力收到手中后没多久,就出了几桩不大不小的纰漏。
首先是不知道她老人家忙叨些什么,竟然误了全宫上下发放月例的事情・・・像是寇绮容和集云这样得宠的还好一些,那些多年无宠的妃嫔以及苦巴巴的宫人们可是就等着月例开支呢,这一耽误可是捅了马蜂窝了,闹得个“天下大乱”起来。
所谓发月例,自然不是抬着几箱子金银各宫里散发去,其实只用贵妃那里签发一对儿对牌到内务府,拨出总数来,然后再通知各宫去领取就行了。
结果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偏偏却被贵妃给耽误了,对牌没送到内务府,各宫的人领不出银子来,两边就先闹了个不可开交。
比起这件事还能说一声滑稽,算得上是让人哭笑不得,那另一件事可就令人笑不出来了。
送到翊坤宫去的、给三格格坐好的衣服上头,竟然别了一根针没取下来――要不是伺候格格的嬷嬷心细,这衣服穿到了身上可还怎么得了啊!
你说这事是意外吗?那为什么偏偏是还说不利索话的三格格?差点儿就吃了个哑巴亏。
你说是有意为之?针线房被拎出来的那个宫女把脑门都磕烂了,血呼啦啦地流了满脸,说是因为贵妃张罗着立春宴会的事情,一下子压了好多活计,忙晕了头了・・・就为这件事,昨日在慈宁宫时她还被一向对她很是偏袒的太后点了两句,把个贵妃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哪至于她一上手就桩桩不对头,不对头的事情还都写着她的名字,绕都绕不开去?
这不明显是被人算计了吗!
可那又如何呢,棋差一招,就得认栽,贵妃这是被人算计得团团转,却还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哪路神仙,光给自己收拾烂摊子都够她忙不过来的了,活生生吃的哑巴亏・・・・・・
两宫素来不睦,矛盾就差搁到明面儿上来了,贵妃不如意,寇绮容和集云自然看戏看得很开心,大感扬眉吐气了。
但寇绮容一开口,说的却不是贵妃的倒霉,而是另一件事,道:“贵妃频频犯错,对于本宫来说固然是好事,可是现在从结果上来看――你那日提起的那个立新后的话题,终究是有些冒失了,也完全不是时候・・・你的忠心本宫知道,可惜筹谋不够,倒是白白浪费了一个话口。”
――这说的是贵妃刚刚收回权力,重新统领后宫诸事的时候,曾经体察太后娘娘的意图,大张旗鼓地召集后宫嫔妃开了一次会。
中心思想,就是宫中频频出事,有的是人为有的是意外,有的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但不管怎么样,这样层出不穷地出事,总难免给人群魔乱舞的感觉,实在不是昌盛之相。太后娘娘是懒得管事,不是不知道事,她老人家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你们还是自己拎拎清吧。
说完,又点名让刚交接了权力的敬妃也表态。
敬妃无法,不敢再这样的时候掉链子,尽管明知道贵妃这是拿自己当枪使、不肯光她自己一个得罪人,却也不得不顺着贵妃的意思唱起了黑脸儿。
只她素日是个老好人的形象,说起训诫警告的话来不伦不类,仍是软绵绵的样子,“诸位姐妹也都省省事,太后娘娘既然发了话,就是起意要整治一番、换一换这宫里的风气的。从此后便是吵嘴也好、闹别扭也罢,劝你们都彼此忍让着些,若是正撞上了太后娘娘拿你立规矩,可别说自己倒霉,别说贵妃娘娘今日没有提醒过咱们。”
她一说完,端嫔要给自己堂姐面子,自然是第一个响应的,表了一番决心,也换来了贵妃的几句赞赏勉励。
和妃也不出所料的还是那个刺头,大约是不服气敬妃明明与自己同在妃位,却仗着太后看重也跟着在这里扯虎皮做大旗地瞎吆喝,没对贵妃有什么意见,反而阴阳怪气地顶了后说话的敬妃两句,倒是敬妃有端庄风度,不与她计较,反而还退让地哄了两句,和妃觉着没意思,哼了一声不折腾了。
集云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
她说的话绝对堪称是石破天惊,态度却只是平常,就好像她说的话,和端嫔、和和妃没有什么分别,都只是闲话一样,噙着笑开了口,声音清亮地道:“嫔妾倒有一句话,只是身份低微、没有福分面陈太后娘娘――其实,宫中这许多的乱相,归根到底,是因为中宫无主的缘故,才压不住这些牛鬼蛇神呢。”
?!
她说什么?她怎么敢的啊!
可是众人最初的惊愕过后回过神来,又觉得这话果然也只有她去说了,也只有她能说。
因为――谁都有可能觊觎那个位置,谁都有可能心思不纯,都可能会因此而被猜忌,但只有叶集云不会。毕竟以她的出身・・・恐怕就算后宫都死绝了,也绝轮不到她去坐上那个位置的。
因此反而她说这话,倒好像全然是出于公心的了。
寇绮容比别人想得还要多一些,她觉得就因为集云自己绝对没戏,所以她的这句话,肯定是为了她寇绮容说的。
【关键人物怜惜值+10,当前怜惜值94。】
这十点怜惜值涨得猝不及防,集云甚至当即就没有忍住,飞快地、包含诧异地,扫了她那不按常理出牌的任务对象一眼。
不仅是当时,就连现在说起这事来,尽管嘴上再埋怨着她太冒失,但寇绮容的心里依然是很受用的,面色都柔和了不少。
【关键人物怜惜值+5,当前怜惜值99。】
・・・这里头也并非是没有前因的――和集云想像得不一样,寇绮容当时坠入池塘,一开始,竟然没有完全地失去意识。
她能感到集云在托着她,在拼命地尝试着想把她送到岸上去。
这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让寇绮容又开始念起集云的好来,甚至时常念起辛者库中的旧日子。
大约也和关键人物怜惜值终于过了80有关,所以她的心自然也就变得更加容易被触动。
所以虽然不是个很好的时机,但集云说了,寇绮容就万般领情。
而集云听她说起此事,又有怜惜值增长的系统提示音在侧,自然也不会扫兴,而是情真意切地道:“万岁爷登基之处,新旧交替,逆党犹未清除干净,各方势力角逐之下,立后的事情也自然就被搁浅了。可是中宫之位到底不能永远空着,就算嫔妾不提,自然也会有别人提,虽然时机不太好,只是早早提出来,就免不了有人会心思浮动。有人动,就是好事,水至清则无鱼嘛”,大眼睛眨呀眨,近乎于虔诚地道,“娘娘所愿,终有达成的一日。”
这样卖力气地表忠心并不是白来的――集云不会听不出来,寇绮容之所以时隔这么久说起这件事,其实是起了疑心的了。
有一次就够了,集云不会再出任何纰漏了,也自然不会错认寇绮容的试探。
被她这么一解释,寇绮容一想也是,疑心也就去了大半了,但还是免不了继续试探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好,本宫还以为你当时说那话不是为了本宫,而是为了别人呢・・・这几日本宫总是在琢磨,想着如今正是最不好的时机,你聪明绝顶,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当然不是为了你。
集云捂嘴笑起来,“瞧娘娘说的,不是为了娘娘,难道还能是为了嫔妾自己吗?那不乱了套了。”
寇绮容听她这样贬低自己倒是有些尴尬,因不好接话连忙扯开了话题,道:“罢了罢了,还是说回郭络罗氏吧,瑾贵人,此事还需你助本宫――郭络罗氏一向狡诈,又不缺前仆后继想替她顶罪的人,所以本宫是想,这次要想钉死她,还需要一个‘众目睽睽’才好。”
集云点了点头,对此也表示了赞同。寇绮容又道:“你和敬妃大约还能说得上些话吧?能不能让敬妃举办一次雅集聚会,到时,本宫自有理论。”
集云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但在寇绮容察觉前她就已经恢复如常,略一思索,道:“嫔妾和敬妃娘娘实在不算是能说得上话。不过娘娘说的这事,倒有一二把握,敬妃也同和妃有怨,未必不肯帮这个忙。就是・・・恐怕得将娘娘的计划透露给敬妃才好请得她入局,这倒有了一定风险,还请娘娘决断。”
寇绮容闻言敲了敲扶手,思忖间,倒是很快就下定了决心,道:“也罢,想要扳倒郭络罗氏不是易事,总要担一些风险的。你就去吧,就算敬妃反水,只凭只言片语,无凭无据的,到时候咱们咬死不认就是了。”
集云这才领命,当着寇绮容的面儿就吩咐娇红给永和宫去送了信。
结果,因去送信的不是惯例的玉竹,敬妃倒很警惕,故意推脱了一回说不方便,又过了两日,等终于是玉竹去送信了,才“请瑾贵人去说说话”。
等见了面才知是误会了・・・敬妃哭笑不得,倒是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很热切地请她吃茶用点心。
又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听父亲说,今日早朝时,朝中又有人提起了立后的事情了!可见这风儿是已经吹到了宫外去,一时半会儿,怕是有的热闹呢。”
集云连忙放下了茶盏,故意起身行礼,笑道:“嫔妾恭喜娘娘,娘娘得偿所愿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敬妃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分外情真意切地道:“还要多亏你开了个好头,这份情,本宫记在心里。”
第158章 燕雀志35
一进入七月后下了几场雨,连日以来的燥热倒是因此而去了几分。
――这也是好雨知人意,能够让初入宫的秀女们能够少受些罪,否则,光是为一个暑热难耐,恐怕都要病倒一大批、淘汰掉一大批了。
不仅如此,掌管后宫事宜的敬贵妃还安排人送来了茯苓乌梅汤来,好好地为各位娇滴滴的秀女们祛一祛暑意,不可谓不细心、贴心了。
当然了,就算是十全十美之人,也不会人人都只念着她的好,也免不了有人扫兴。
虽说乾坤未定,可这些秀女之中也早分了三六九等,比如满族八旗和蒙古八旗的秀女看不起汉族的秀女,比如出身高贵一些、资质好一些的秀女自然便免不了高高在上。
这乌梅汤自然也分得不同,有分到的时候药汤还带着刚出宫的烫乎劲儿,一碗下去浑身的暴恐都张开,痛痛快快地出了一身热汗的;也有分到的时候都已经半凉,一入口就透出一股涩味儿,难以下咽的。有拿到手里的乌梅汤是细纱布过滤过半点儿杂质都不带的;也有喝到一半儿呸一口吐出不小心混进去的药渣子的。
便是不爱掐尖要强的,面对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恐怕也要生出不忿之心来,所以明明是一件好事,最后却叽叽喳喳地闹了好大一场,不得已出动了四位嬷嬷来扮黑脸训了一通话,才将这事平息了下去。
施氏却没有这样的烦恼。
她第一时间就被分到了一碗细细滤过、拿在手里仍然烫手的乌梅汤,端碗进来的姑姑还笑眯眯地问她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碗,“不够姑姑再去给你端,你可别出去跟她们吵嘴去。仔细被嬷嬷记下来禀报给了上头娘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秀女施氏是这一批秀女中样貌最好的――这当然不是她自己得出来的结论,是眼前这位负责她们这个院子的李姑姑第一天见到自己,就一脸带笑地告诉她的。
听到这话后,施秀女的心里一下子涨满了压不住的喜悦,那张柔光若腻的脸泛起霞红,口中却是谦逊地道:“秀女中多有出众者,姑姑谬赞了。”
见她就连性格也这样没得挑,李姑姑更对她和颜悦色了。
她甚至不嫌麻烦地专程为施秀女换了一个房间,施秀女原来是同一个略有些跋扈、侯府出身的秀女同住,没少被她明里暗里地挤兑。
换了房间以后,她的日子就舒心多了。
后来,施瑶瑶也在各种各样的机会下见到了不少同入宫的秀女,满族秀女们大多盛气凌人、蒙古秀女们冷傲清高、汉女则是婉约含情,但的确,没有一个,能在外貌上胜过自己。
这让她心中越发有了不可言说的念头,或许・・・或许我的造化,会超乎我的想象!
李姑姑很爱和施瑶瑶聊天,好像是笃定了她会有好前程。
她偷偷地和施瑶瑶说,“姑姑的这双眼睛可是利得很,姑娘可知道,我上一个认定有造化的人是谁么?”
施瑶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又忍不住好奇地道:“姑姑,是谁呀?”
李姑姑却忽然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似笑非笑地给了施瑶瑶一个“你就自己领悟去吧”的表情,揭过了这个话题。
于是就在这天晚上,施瑶瑶翻过来覆过去地睡不着觉。
是谁呢?
是自从横空出世就盛宠不衰,因为她的缘故让谋逆之罪都能翻案、也恩泽宫外已经官拜二品的寇怀珍寇大人、让施家长辈亦为之咂舌的敏妃娘娘?
还是因为她的横空出世和得宠,使得京中女儿无不争相学琴,一时间琴师价贵不可求的兰贵人?
或许,是因为一念之差,大庭广众推倒敏妃致其不幸流产却仍看在诞育皇嗣之功和潜邸的旧情分上而得了法外开恩、没有被重罚的大阿哥生母和贵人?
又或者,是因诞育了健康的三阿哥而得了太后看重,破格得到接连晋升的康妃白佳氏吗?
还是・・・・・・
还是那个前段时间闹得朝野内外沸沸扬扬,褒贬不一的瑾嫔,叶氏呢?
――想起这个叶氏来,施瑶瑶的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她一方面有点佩服她,一方面又有点鄙夷她,一方面有点羡慕她,一方面又有点可怜她。
之所以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倒是还是要说回和贵人。
墙倒众人推,自从和贵人众目睽睽下犯了无法抵赖的罪,导致敏妃娘娘九死一生流了产后,和贵人身边的宫人眼见大势已去,也纷纷争着抢着地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