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轩明面上还生着她的气呢,可是大约是形成了肌肉记忆了,人一靠近,先自动自发地伸手给搂住了・・・这一搂不要紧,再要板起脸来训人,就未免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一场训诫只好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不了了之。
恶狠狠捏了捏她的一边脸蛋儿,才又叮嘱道:“罢了,朕说不过你。只是你既然已经闹了这么一出了,那就自己好歹也记着些,今日就是你的生辰――别到了明年了又要变,或者自己记岔了,闹了什么乌龙出来,那就不是朕说不说好话的问题了,人人都该看你的笑话了。”
集云往他怀里又挤了挤,道:“谁管他们呢?记不记的,那也看我的心情罢了。”
懿轩只好无奈地笑,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其实,别看表面上苦恼无奈,心里却是高兴的。总要她恣意、要她快活、要她更胡闹一些才好。宁肯自己给她兜着,给她收拾烂摊子也没所谓,都不要她再毫无生机地靠在自己的怀里・・・就算是在昏迷中,那紧锁的眉头都不曾纾解。
不公平得很――这宫里人人都有好日子过,就算是那些所谓的不得宠的,也有家里往进送钱,让她们能够锦衣玉食吃穿不愁,得宠的那些就更不必说。怎么就叶氏的日子过得那么苦,孑然一身地来,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什么都没得着,就落下了一份压得人直不起腰来的人情债。
――让她奋不顾身地豁出自己的命去救人,却还问够不够偿还了,还自贬是卑贱不堪,好像她的一条命,就那么不值钱。
【非关键人物懿轩怜惜值+10,增长有效计入。】
眼前人也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了,好端端自己涨起怜惜值来・・・集云也没理会,靠在他怀里玩着手指。
结果懿轩却不容她清净,又絮絮叨叨地自行道:“你这个傻子,你不想朕诏幸那些新人,只说一声就是了,朕难道还会为了几个阿猫阿狗似的陌生人而不顺从你的心意吗?又何须闹这样的笑话出来,万一露馅儿了可怎么好。你还说齐氏说的好话,人家心里未必怎么笑你的,知不知道?”
说着抓住了她的手,防止她光顾着瞎玩儿,再把自己那细指头给扭断了。
集云被他搞得心烦,呲着一口小白牙作势要去咬懿轩的手,一边撇撇嘴,“恪贵人才没有你那么坏呢。”
懿轩把手送到她嘴边儿上要她咬,她又躲开了,不由笑起来,又假装冤枉地逗她道:“哦,朕还成了坏人了?那好,朕这就回乾清宫去了,省得娘娘见了不喜欢。”
说着,当真作势要起身,嘴里头还专程念叨着,“朕想想,这头一晚,是见一见施常在、还是万答应呢?”
集云也不见着急,自己舒展了一番斜倚在窄榻上,很是大方地道:“那万岁爷就去吧,反正,衣服呢,臣妾就扣下了,万岁要是不怕这么出门丢了您的脸,只管就去。”
懿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褂子,回身儿就欺了上去,噙着抑制不住的笑赞赏道:“好姑娘,还知道讲策略了?”
集云一边去推,一边偏头想躲,不高兴道:“万岁还是去找施啊万啊的去吧,钟粹宫庙小,怕容不下呢。”
懿轩也不知是真心还是顺口,“谁都不找,朕只要你。”
第162章 燕雀志39
也是乐极生悲,闹着闹着哐当一声,不知怎么的把炕桌给撞到了,发出一声巨响――两人顿时都住了动作,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僵持在了那里。
几乎是同一刻,便听到了两声轻不可闻的敲门声响起,御前太监凌威的声音在外小心翼翼地道:“万岁爷?”
大约是听见了异常的声响,以为是里头出了什么事情,上前询问。
集云一下子涨红了脸,急得不管不顾的,伸手就往懿轩的腰间拧去。
拧得懿轩低低地哎呦了一声,连忙扬声阻止人进来,斥责道:“滚开,就你长耳朵了?”
凌威怪委屈地“喳”了一声,心里也暗骂自己不长眼,麻溜滚蛋了。
眼见门上映着的人影几乎是屁滚尿流地退开了去,这才再没有了声响。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阵,因集云实在是脸皮薄,快给懿轩推掉地上去了,这才重新坐好,懿轩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吩咐人上茶上点心,心猿意马地说起闲话来。
懿轩似乎是随口的,问她道:“你最近和赫舍里氏走得好似有些近?怎么,和她倒投了脾气了?”
集云回答起来不慌不忙,先将嘴里的奶饽饽咽了下去,又取茶来漱了漱口,道:“瞧您这话说的,正是颠倒了――敬贵妃娘娘乃是尊位,哪有她倒来投臣妾的脾气的?臣妾只不过是羡慕娘娘和端嫔姐姐之间的姐妹情谊,和她们在一起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别说懿轩本来就没有怀疑她的意思,就算是有,这句话一说,也就只剩下了心疼了。
【非关键人物怜惜值+5,增长有效计入。】
懿轩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安慰她道:“哦,那倒是,毕竟是嫡亲的堂姐妹嘛。不过,朕看敬贵妃倒是对端嫔过于严苛了些,动不动就训她呢。反而提起你,总是还有两句好话。”
集云果然被他勾起了兴趣,好奇道:“真的吗,娘娘都说臣妾什么了?”
反正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懿轩倒编了她一车的优点出来・・・说说笑笑地打发了时间,天也不早,两人便安置了。
第二天、第三天,好像被瑾嫔娘娘打了这么个岔后,施瑶瑶等新人这么就被万岁也给遗忘了似的,没有任何一人被诏幸。
隔了四五日,万岁爷再入后宫,却是去承乾宫看了看虚弱多病的二阿哥,歇在了平贵人处。
说到这个平贵人,同为皇子的生母,郭络罗氏犯事前是妃位,如今的三皇子生母白佳氏也是妃位,唯有平贵人,只要有贵妃在,大约,她这一辈子顶天了也就是个贵人了。
毕竟,嫔位以上就能够亲自抚养子女了,贵妃又怎么会允许她涉足嫔位,威胁到自己呢?
平贵人算是挺惨的了,施瑶瑶却在听了身边的宫人说起这位平贵人以后像是抓住了什么难得的机会一样,很快就找到了契机,借之为话题,向敏妃娘娘表忠心,道:“外界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还有嘲笑平贵人鼠目寸光、选错了路的,其实奴才倒是觉得,平贵人心里大约是感激和知足的。”
寇绮容听她这样说,微微来了兴趣,道:“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施瑶瑶顿时来劲儿了,侃侃而谈道:“毕竟,要是没有贵妃提拔,平贵人又凭什么能出头,能怀上皇嗣呢?再说了,要是没有贵妃相护,能不能活着将二阿哥生出来,也未可知啊。”
说完,才装模作样地起身请罪,道:“奴才也是一时想到了,没管住自己的嘴,妄议贵妃娘娘和平贵人,还请娘娘恕罪。”
寇绮容又怎么会怪罪忠心耿耿、赤子之心的施常在呢?自然是温言宽慰了一番,这才让人下去了。
施瑶瑶的这一番忠心之言也很快就收到了回报――
在探过了最让他操心的二阿哥的情况之后,懿轩就摆驾启祥宫,来看望放在心上的敏妃了。
而寇绮容则说了没两句话,就把他推到了施瑶瑶那里・・・・・・
这倒也有缘故:不是寇绮容就这么大公无私,一是她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二来,寇绮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自从小产过后,更是每况愈下,每回的月事都几乎能要她的半条命去。
所以,清心寡欲擅自保养都还受罪呢,对于房/事,自然便也极抵触,将之当作受刑一般。而她不得趣,懿轩的感受自然也不好,一向也不爱留宿,只是舍不下她,总要来坐一坐,两个人说说话罢了。
往施瑶瑶那里一推,也省得懿轩为了给她体面留是留下来了,却又尴尴尬尬的,搞得彼此都不自在。
施瑶瑶却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只知道,走敏妃的路子是走对了!她成了新人中第一个承宠的,万岁对她也还算温柔,问了她在家时都爱做什么,看她紧张,还安慰了她两句――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除了启祥宫,这一夜,后宫中不知道又要多多少彻夜不眠的失意人了。
施瑶瑶第二日向寇绮容请安,眉眼间虽有疲倦,更多的却是压也压不住的雀跃。
见她这样藏不住心事,竟有几分天真般的可爱,寇绮容的脸上也挂上了个若有似无的浅笑。
施瑶瑶此时正是踌躇满志的呢,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向敏妃表一表忠心!然而刚开了个头,启祥宫大总管刘太监溜边儿进来了,施瑶瑶见势不对,连忙住了嘴,忍不住露出好奇和忐忑夹杂的神色来。
刘福一打千儿,低声禀报道:“主子,瑾嫔娘娘有事求见,派了个小子先送了信儿,人正往这边来呢。”
施瑶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方才还懒懒散散的敏妃神色一正,两眼射出别样的精光来,匆匆打发了她让她先回去――几乎是转眼间,整个正间的人就都行动起来了。
有重新上点心的,有整理桌椅摆放的,还有为敏妃检查妆容和衣裳头发的,大宫女芙卉不无忧心地道:“怎么这样匆匆地就来了?主子,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敏妃娘娘神色紧绷地摇了摇头,但神色显然也有些忧虑,“她倒不是做事情没谱的人,匆匆而来定有缘故,你问本宫,本宫又如何知道?一会儿且听她怎么说吧。”
施瑶瑶觉得・・・有些奇怪。
昨日御前的人来通传圣驾将至的时候,众人好像都没有啊这么大的反应啊・・・这启祥宫从主子到下人,对待那位瑾嫔娘娘的态度,怎么处处都透着古怪?
事有反常必有妖,直觉这里头或许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内情,施瑶瑶起了心思还想再多观察一会儿,忽然,头顶罩下了一片阴影,施瑶瑶怵然一惊,抬头看去,却是大总管刘福阴恻恻地笑道:“施常在,可用奴才送您?”
施瑶瑶吓了一跳,哪敢得罪这一位?连道不用,不敢再多留也不敢再有什么窥伺的意图,扶着自己宫女的手,逃也似的回她的后殿去了。
虽然有心想要看一看那位瑾嫔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比自己又如何,却也不敢生什么幺蛾子,只能再等别的机会了。
施瑶瑶退下后没多久,神色匆匆的集云就到了。
――别说施瑶瑶看着怪,其实寇绮容自己面对集云时又何尝不别扭・・・但别扭也没法儿,两个人现阶段暂时还得彼此倚仗,因此只能是各自怀着别扭又藏着别扭,糊涂着过罢了。
等集云真的到了以后,寇绮容就反而表现得自然多了,毕竟装也得装出表面功夫来。
说笑如常,也是一样客客气气让座让茶,可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事情的时候,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没有什么闲聊的意思。
所以,集云没有看别人尴尬的恶趣味,自然也就没多耽误,直接就说起了正事――她没有令寇绮容或芙卉失望,的确是带来了一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
抿了口茶水,先是意思意思道:“嫔妾失礼了,贸贸然就过来,没耽误娘娘的什么正事吧?”
寇绮容自然说没有,“你太多心了,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这样的客套?况且,本宫也正想和人说说话的。”
集云冲她笑了笑,方道:“实在是耽误不得,急着要来给娘娘送信来着――嫔妾也是在敬贵妃处偶尔得来的消息,说是,仿佛因为要商量孝恭皇后的三周年大祭,妙真师太起意要下山入宫,各处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最迟,后日妙真师太恐怕就该到了”。
说到这里时,她特意地顿了顿,只可惜寇绮容的神色并没什么变化,显然是并没有认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根本不明白,集云没办法,这才话音一转,说得更直白地道:“敬贵妃娘娘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师太这一次,恐怕会提起劝万岁爷立新后的事情。”
这下子终于有了效果了,寇绮容一下子坐直了,脸上泛着激动的潮红,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失声道:“你说什么?!”
第163章 燕雀志40
消息自然是真的。
敬贵妃是个很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人,集云撺掇妤贵人进宫时的那套说辞,显然是真的被她听了进去的――当集云献上请妙真师太出山的这第二条妙计时,敬贵妃立刻提出了借力打力的后手。
她要让集云将这个消息透给同样对后位虎视眈眈、势在必得的敏妃,群策群力,先一同使劲儿撬动皇上,让他有了立新后的意愿,至于最后花落谁家,那等之后再各凭本事也就是了。
毕竟,现在最关键的是皇上才对。套用集云的话,和敏妃斗,总好过和皇上斗,倒是要更容易一些的。
至于一直被提起的、计策中最关键的这位妙真师太,她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拥有这样响亮的名头,能让堂堂敬贵妃操办她入宫的事宜,也不是因为她在佛法修行一道上取得了怎样的成就。
在出家之前,妙真师太曾是孝恭皇后的贴身婢女。
就如同芙蓉之于寇绮容一样,孝恭皇后和妙真师太之间的情谊也早已超过了简单的主仆,而在长久地相互扶持与日夜陪伴中,变得更像是血脉至亲。
所以妙真师太如果被说服了,能够在立后这件事情上出出力、在懿轩面前说上两句劝说之语的话,那么看在孝恭皇后的面子上,她说两句的份量,恐怕倒重于旁人说上两百句了。
这也就难怪,听到这个主意以后,赫舍里氏会对集云那么忌惮,认为后宫中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
――也就难怪,寇绮容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会激动地坐都坐不住,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了。
集云在脑子里把好久没有动静了的127敲了出来,问当前世界还有多久终结,得到的答案是三个月。
三个月,充足得过了头。
三个月的时间,敬贵妃会得到她想要的,而寇绮容也会,至少――某种意义上会。
三个月,这个时间并不是系统拍脑袋决定的,它的依据往往是原身的气运终结所在,三个月后,倘若是按照原始剧情中的发展,“昭嫔叶氏”就该出于嫉妒,谋害蒸蒸日上的新宠施常在,从而获罪,幸得敏妃求情才免于一死,可却也从此就龟缩于暗淡的角落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敬贵妃说后宫没有人是集云的对手,这话对,集云不愿谦虚,因为她说得真的很中肯――因为,不仅是眼前的这一件事,凭借着对原始剧情的掌握,从现在开始乃至以后三十年,后宫中诸人诸事,都将不脱于集云的计算。
两日后,在寇绮容隐隐的期盼中,妙真师太终于低调地回到了这个她当年因得孝恭皇后临终遗言关照才得以摆脱了的紫禁城。
不给这位不伦不类的师太面子,也得给孝恭皇后面子,是以今日人到的很齐全,而作为“主角”的妙真师太向太后和皇上请了安,又与敬贵妃、觉罗氏贵妃等人寒暄起来,三言两语过后,彼此都有亲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