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界不相信眼泪——倾虞白【完结】
时间:2023-05-30 23:09:10

  集云冷眼旁观,见就连一向为人可憎的觉罗氏都对妙真师太态度很友善,被带着话题问了几句二阿哥,更是谈兴大起,拉着人家的手絮絮叨叨个不住・・・就知道,这位师太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
  妙真师太瘦长脸、眯缝眼,其貌不扬,甚至略显有些沧桑,但面对着诸多贵人,却是左右逢源,没有让谁觉得被冷落了,也并不显得对谁格外谄媚。
  后来说起孝恭皇后的旧事来,才有些许的失态,嘴角向下耷拉,眼中也现出了湿意来,举袖频频擦拭。
  赫舍里氏大约开出了极其优渥的条件,才能打动妙真师太这“方外之人”,毕竟,她是踏出去了,可是她的亲眷子侄们却还都在这红尘里打滚儿讨生活呢,仰仗赫舍里氏的地方恐怕不在少数,便是利诱不成,也还有威逼・・・见火候到了,妙真师太忽然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长叹一口气,转向了皇上,感慨道:“许是人老梦多,贫尼最近总是梦见故人。故人依旧,眉眼如昨,老的只有我们这些世上人罢了。”
  她说的故人,自然就指的是孝恭皇后了,懿轩为她这句话而黯然神伤,亦几乎落下泪来,道:“你倒是有福气的,她从不曾入过朕的梦,不知是不是在怨朕,她嫁给朕,实在是吃了很多的苦,享了很少的福。”
  妙真师太自然是连忙周全安慰他,说“定是因为您政务繁忙的缘故,哪像老尼姑一会儿一觉的,给娘娘提供了便利条件呢”,说得懿轩破涕为笑,又似乎开怀起来。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妙真师太这才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等懿轩连连追问,她才又道:“万岁爷,这话或许轮不到贫尼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只是・・・您久不立新后,中宫无主,终究不成样子,便是娘娘在天之灵,又如何能安心呢?”
  说着,她抹了抹泪,动容地道:“万岁,娘娘她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拖累,何况死后?您若是为了别的原因久久不立新后,那贫尼无可置喙,但・・・若是为了娘娘,贫尼请求皇上,不要让娘娘在九泉之下还为这尘缘未了而忧心,请求皇上早立新后,以全内治。”
  说着,泣不成声地叩拜了下去。
  懿轩被她说得,一下子难以自持,也淌着泪捶胸顿足起来,口中唤着孝恭皇后的闺名,悲痛欲绝地道:“阿荣、阿荣,少年相伴的情谊你也忍心舍弃,离朕而去,叫朕如何能不心痛?”
  他这一哭不要紧,便如同是按动了什么按钮一样,人人都放起悲声来,比着回忆孝恭皇后的音容笑貌,个个都是如丧考妣。
  集云也用手帕挡着眼睛,跟着随大溜装哭――一眼看见从来淡泊高洁的敏妃娘娘也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不由感叹,这可真是俗话说的好,“无欲则刚”,反之,人一旦要是有了欲望、有了诉求,那真是神女也要变俗女了。
  可是集云却只觉得腻味。
  不只是这些娘娘们腻味,就连看似最为真情流露的懿轩,也是一样的腻烦可笑。
  当初,孝恭皇后死在了懿轩“捡漏”登基之初,说得冷漠一点,那真是正瞌睡有人给递了枕头――可不就是俗话说的“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三大“喜事”,叫懿轩给占了个全。
  九五至尊和市井泼皮在这一点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那么无非就是皇上恐怕要比泼皮更无赖一些。
  慈不带兵、义不经商、情不立事、善不为官,而皇上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官,谋的是最大的事,做的事最大的生意,天下兵马,也都是皇上的。
  不是说为帝王者就一定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可是一介帝王,真的能对发妻情根深种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后位虚设吗?
  如果能,那么三宫六院算怎么回事?寇绮容这个白月光算怎么回事?对集云,起于皮相之美、怜其无依无靠玲珑心肠乃至盛宠若此,又算怎么回事?
  不立新后,是因为登基之初,君弱而诸臣强,权臣倾轧,世家济济,谓之四面楚歌声也不为过。孝恭皇后一死,瓜尔佳氏看似风光依旧,其实一落千丈,懿轩当然也不需要再有一个号称“半君”的皇后和外戚再作为自己需要面对的威胁,所以借口对孝恭皇后的深情,拒不肯改立新后。
  甚至,他之所以会冷落一向与孝恭皇后不怎么对付的贵妃伊尔根觉罗氏,也不过是借此而制衡生母皇太后罢了,否则孝恭皇后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她为其撑腰,反而一向暗中纵容身为觉罗氏侧福晋挑衅孝恭皇后呢?
  再后来,障碍扫除得差不多了,他该用人了。他一口气立了庄、敬、和三妃以及茂嫔,和诸位贵人、常在、答应,无一例外,都是有个好姓氏的,都是他要用的人。
  可又在其中玩起了制衡,一碗水端平,抬举了这个就顺手再赏一赏那个。中宫之、位,就成了吊在驴子前头的胡萝卜,为了让驴一圈一圈辛勤拉磨,自然就不能让它太快吃到那根胡萝卜了。
  到了现在,他宫内宫外一把抓,经过数年筹谋和运作,终于收拢了全部的权柄也打服了一起臣子氏族,真正做了这天下第一人,当他想立一个中宫为自己打理后宫,为他扫除后顾之忧的时候――他却又想要名声了。
  集云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后宫诸人,或是自欺欺人或是当局者迷,她就是那个清醒到底的局外人。
  集云蛊惑敬贵妃,花言巧语说动她让赫舍里氏出力,让妤贵人进宫,从来都不是为了敬贵妃。
  如果说敬贵妃和寇绮容是她的风险对冲,无论谁登上后位她都会是第一功臣,那么妤贵人就是她的一石二鸟。
  倘若懿轩认为这样就够周全他的名声了,看在孝恭皇后的情面上封瓜尔佳氏的女儿为新后,那么妤贵人也会记她的情,懿轩也会懂她的忠心。
  可懿轩觉得不够,所以,才有的妙真师太。
  虽然他本人大约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真正的推手,但集云献计找来了妙真师太,哪里是为赫舍里氏分忧呢?
  真正,是为了他爱新觉罗懿轩分忧才是。
  能在腥风血雨的夺嫡中成为最终的赢家,能和满朝文武斗心眼子,懿轩真的看不出来妙真师太这几句话之中的猫腻和赫舍里氏在这件事中所动的手脚吗?
  他不是看不出来。
  而是他看不出来了,事情才好办,大家的颜面上,才都好看。
  所以寇绮容已经输了。
  不管她做了多少的筹备也好――她也的确是做了很多的筹备――她都已经输了。
  敬贵妃如果真的能够登上后位,不是因为别的,而正是因为她请来了妙真师太。
  她揣摩出了圣心,她更能令懿轩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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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集云这样的良计,再加上铺垫了这么久、宫内宫外地使劲,赫舍里氏要是再拿不下这个位置,那她就未免太废了。
  何况,上意早就有了流露,赫舍里这个贵妃一封,在集云看来就已经是一种讯号了,代表着皇上和太后对她的满意,她或许并不得宠,不得皇上的喜欢,但处事老道性情宽和,是国母的不二人选,缺的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
  只不过赫舍里氏一叶障目再加上关心则乱看不透,所以仍然慌里慌张地怀着忐忑,总是不能放下心来罢了。
  集云自然也就假装忧她之所忧,不会非要把这话给说透了。
  要知道,以集云的目光看,数来数去,真正能和赫舍里氏有一争之力的人也实在是没几个了。
  觉罗氏贵妃先就不必说了,皇上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在方方面面地冷落她,才削弱了太后的势力,又怎么会再送一个皇后给伊尔根觉罗氏呢・・・左右手互搏,好玩吗?
  庄妃则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有女万事足,遇到事情从来是只有躲的,如此没有担当,自然不是好人选。
  康妃虽说诞育三阿哥有功,但白佳氏本身的性子实在不必说,根本就不堪大用的,光是这个妃位懿轩恐怕都给得不情不愿,但为了自己的儿子能有个好出身,也只有硬着头皮抬举了。
  而敏妃・・・・・・
  寇绮容虽说简在帝心,但她的短板也很明显,皇上需要的是一个贤内助,一个能为他牢牢把控住后宫,让他专心致志处理前朝事务而不必再为妻妾纷争而分心的皇后,这样的事情任何一个世家贵女恐怕都至少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但寇绮容却恰恰不能。
  她喜欢独来独往,除了集云,在后宫中根本就无一人与之交好,更重要的是,在出身上容易为人诟病,所以就更是会因自己的短处而导致无法弹压众人。
  而那个能成为定海神针一般帮助她夺取后位,一出生就显现出不凡,天边紫光大现的四阿哥,因为瑾嫔娘娘的一个儿戏般的“生辰”打了个岔,所以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此时还没有来得及投生到他的额娘施氏的肚子里,所以一切都和原始剧情中的走向不再相同,寇绮容自然也就不是赫舍里氏的对手了。
  等到礼部侍郎亲手将宝册和诏书送到赫舍里氏的手中,赫舍里氏大妆礼服于坤宁宫升座,受内外命妇大礼参拜之后,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而寇绮容,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集云对她的背叛了。
  这没什么可质疑的,皇后上位之后烧的第一把“火”,就是造福六宫姐妹,向皇上进言高位多有空缺,不妨借此机会大封六宫,也为后宫添一份喜意。
  ――大约,是皇后送上去的名单非常符合心意,皇上没有半点儿意义地直接就准了。
  而后宫有了真正的“女主人”,一切走上了正轨,太后再想插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做皇后之前也装得像模像样,对太后恭敬到了十二分的赫舍里氏这次连从慈宁宫走个过场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把事情给办了,等到太后知到后已成定局,也就休提什么阻挠作梗了。
  叶氏封妃,庄、敏、康、瑾,四妃之位终于俱全。茂、端、恪、妤四嫔也补全后,底下人虽说自觉少了晋升的指望,但也因此而更加安分守己,后宫为此气象一新,各司其职而又欣欣向荣。
  这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仅叶氏自己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由一届辛者库贱奴爬到了妃位上头,就连和她略走得近一些的宫人出身的齐氏竟然也被封为了嫔,成为了她的一大助力。
  更别说妤嫔私底下也知道自己是因为集云进言方能入宫、方有今日的风光,自然也念她的好;茂嫔和端嫔,则是因为从前结下的善缘,所以本来就和她关系好走得近。
  另还有庄妃,则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大格格莫名其妙地很喜欢“美人瑾娘娘”,所以也难得和她是半个点头之交。
  举目四顾,姓叶的竟是如鱼得水,而自己反倒独木难支,明明知道了她在这里头玩的猫腻,事到如今,却连和她撕破脸也要掂量掂量,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寇娘娘的心中,想来怎一个“苦”字了得。
  寇绮容咽不下这口气。
  ――因为恪嫔晋位后也成了宫主位的缘故,集云即将迁宫,搬到早在四个月前,太后用启祥宫已经有了敏妃、不好再同时出一个瑾嫔为借口阻挠了集云的封嫔时,懿轩就因觉得委屈了她而下旨大肆整修、内外翻新的永寿宫。
  果然,就像施母说的:拦得住一次又如何,只要皇上心里有她,皇上认定了她配做也该做永寿宫瑾妃,旁人就算能拦一千次一万次也只是暂时的,那个位置,终究还得是她坐。
  这一年来她得的赏赐和积累也够搬动一阵的了,敏妃体谅钟粹宫和永寿宫都在搬动,狼烟动地地待不住人,就邀请她“故地重游”,到自己的启祥宫去坐一坐,好歹得个清净。
  她说这话的情景,是众嫔妃正在坤宁宫首次向新后请安的时节。
  所以寇绮容话音刚落,皇后就一脸关切地将目光投向了集云,道:“瑾妃不是说昨日不慎将腰给扭了吗?本宫正想着留下你,让谷嬷嬷为你推拿一番呢。”
  寇绮容闻言,只觉怒火中烧――真是感天动地的情谊、真是碍眼啊,她这还没怎么呢,赫舍里氏就忍不住要出手解围了。
  她知道,此时明智的举动,应该是顺水推舟,不要再执意将人带到启祥宫去了,毕竟皇后都已经这样说,她若还是坚持,不管是用什么样的借口,也都会显得古怪和惹人怀疑。
  叶集云在启祥宫中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她此时的坚持就将成为她的罪证――皇后娘娘都已经这么说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松口,不是另有图谋又是什么・・・诸如此类,一定会被拿出来说事。
  可皇后的态度却激怒了她,让她在这一刻什么都顾不得了,甚至,宁肯选择不明智的做法。
  寇绮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着曾几何时,你才是那个该在这样的场合里如救世主一般地伸出援手,出言为叶集云解围的人。
  曾几何时,你与她本也有机会像这样情谊深厚、彼此扶持,看在别人的眼里,会落下一句“真是碍眼”・・・・・・
  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呢?
  是哪一条岔路走错了?才让她和叶集云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终不似从前。
  寇绮容似乎是恍惚了一阵,然后她想起来了――是叶集云背叛了本宫,她先是用手段,在后宫中故意散布谣言而惹得皇上猜忌自己,却对叶氏生怜・・・然后又在她愿意放下芥蒂,仍然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的时候,暗中转投赫舍里氏的麾下,而装模作样,将她耍得团团转。
  寇绮容不再分神,也不再恍惚了。
  她接着皇后的话掩嘴轻轻一笑,故意做出轻松之态弱化自己和皇后之间的争锋,打趣道:“哎呀,看来嫔妾的启祥宫无异于龙潭虎穴呢?瑾妃妹妹一听本宫相邀,都腰疼起来了,让皇后娘娘也跟着操心担忧呢?”
  这话倒聪明。
  担忧的是瑾妃的腰疼还是启祥宫是龙潭虎穴,皇后如此猜忌揣测什么都没做错的敏妃,又是何道理?
  一旁的恪嫔听着不对,连忙接话道:“敏妃娘娘误会了,其实都是嫔妾的不是,把钟粹宫堆得乱糟糟的,瑾妃娘娘也是为了躲避路当间的一个箱子,这才扭了腰。”
  寇绮容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哦,原来是本宫误会了。”
  语气怎么听怎么古怪。
  一边说话一边只是盯着集云,又道“启祥宫也不缺擅推拿的婆子呢,本宫只是想和妹妹叙叙旧,竟是不能吗?”
  大有油盐不进、寸步不让的意思。
  集云也领皇后和恪嫔的情,但寇绮容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忍让皇后难做,且就算是明知山有虎,也不想只是一味地躲着,到底应了邀,浅笑道:“娘娘说的哪里的话。”
  上前与寇绮容携手,给皇后和恪嫔分别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们不用再多说静观其变,随着寇绮容手上那不容拒绝的力道,有说有笑地出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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