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同样的局面,敏妃娘娘会让人传播四皇子是天选之子是星宿下凡贵不可当,可施嫔却是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她给了四皇子一个不怎么体面的、堪称贫苦的童年,却也给了他最初的无忧无虑,给了他平安。
在荣瑾皇贵妃生命的最后时刻,承衍也曾和她说起了生母郭络罗氏的死。
他说“现在人人都在说她死得好,死得聪明・・・你说她这一辈子是不是很可笑,生生死死,总都是为了别人。”
皇贵妃教给他:“那么你就让她所求的能够实现,让她不要显得可笑,显得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吧。”
承衍撇了撇嘴,这孩子鬼精鬼精的,稍微大一些了以后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语气仍然低落地揭穿道:“这也是您在安慰我罢了。”
皇贵妃脾气很不好地带着不耐烦道:“哎呦你烦死了!我又不知道她,我也不是你――知道她的只有你,该怎么做,该怎么评说,你比我更清楚。”
承衍后来想明白了。
皇贵妃并不知道郭络罗氏,所以,她说的不是郭络罗氏。
她说的是她自己。
所以,他要让皇贵妃说过的话全部都实现,他要让她显得运筹帷幄、神机妙算,要她名留青史。
敏太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能抚养四皇子的原因,也做出了和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的原始剧情里不一样的决定。
无牵无挂之人,在宫里待不下去了,找了个机会向承衍求恩旨,想要出宫修行。
承衍拒绝了她。
皇贵妃说了,宗教只能是手段,而不能反制住人。
敏太妃气得冷笑不已,她问承衍,“皇帝既然心里这么念着她,为何不曾追封?”
你封了两个赫舍里氏、封了生母郭络罗氏还封了皇祖母伊尔根觉罗氏,为什么不追封荣瑾皇贵妃。
承衍无所谓地笑了笑,“因为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
他怜悯地看着敏太妃,“您或许不会懂的吧?或许,还会在心里暗笑她傻。但这些你们看得比天还重的东西,在她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一文不值。朕想,若是让太妃您来形容的话,大约,这就是她的燕雀之志吧。”
第166章 我见犹怜0
承衍是个好孩子。
集云花了一些时间才调整好了情绪,127看她终于不再是那副怔怔出神的样子了,就飞过来,问“集云,要直接开始新世界吗?”
集云将放空的目光转移到了它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金属球球形态的127,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
于是127飞上飞下的动作渐渐地变得有些迟缓起来,再开口,说话声音怎么听怎么透露着心虚的味道,“怎么啦?是还要休息一会儿吗?”
集云放松自己,靠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似有所指地询问道:“127,系统会阻挠或者妨碍宿主完成任务吗?”
127语气很夸张,“当然不会啦!你在说什么啊集云,系统和宿主是相辅相成的呀,你想想,阻挠宿主完成任务的话,系统会有什么好处吗?”
集云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随意道:“我也不知道呀,可能――是为了延缓我拿到一万积分、得到奖励?拿到一万积分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才会让系统这样严防死守,不惜阻挠甚至破坏我的任务进程,增加不必要的难度?”
127矢口否认:“为什么这么想呢集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真的是误会了,任务这不是也顺顺利利地完成了吗?你应该知道,在实力这样悬殊的情况下,如果系统真的想要阻挠你的话,怎么可能还让你顺利地完成了?集云,就算你的手段再高、再聪明,在系统面前,你连一粒尘埃也不算。”
集云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她同样也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半是猜测半是试探,就像是在任务之余,又开启了她最擅长的“对答案”,态度并不怎么强硬地道:“也许,是系统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做一些小小的手脚?也许系统内部也存在着相互制衡的力量,让它并不能随心所欲一手遮天?你也不用多说了,总之,我要申诉,你替我提交吧:我怀疑刚刚结束的这个世界里系统做了什么手脚――你说没有的话,那查查也没什么吧?”
127一下子就慌了,大呼小叫地喊不要,然后又磨蹭了一会儿,只好无奈地承认:“你不要申诉好不好,集云,我跟你坦白吧,你说得对,的确・・・但不是主系统做的,是我・・・・・・”
集云这才真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确认道:“是你?!”
127哭唧唧,“是的。但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集云,拿到一万积分以后的确是会有所谓的‘奖励’,但是,我的推算结果告诉我,这个所谓的奖励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能会让你再次、咳、那什么,我是说,可能会让你”
很遗憾――人是很容易产生“感情”这种东西的生物,这是属于人类的弱点,极容易被利用和攻克。
哪怕是集云经历了这样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也终究难以避免。
所以就算再怎么告诫自己任务只是任务,她也难以自制地会愤怒、会悲伤、会感动、会心动、会怀念。
所以,就算她明知道127归根到底其实只是一段冰冷的数据,甚至它说出的每句话、产生的每个行为,可能都只是系统预设的轨迹,但相处了几百甚至几千年,真正陪在集云身边,见证她的一切,明白她的一切的,其实也只有这段冰冷的数据。
集云听了它的话以后,不可避免地有些犹豫,一时倒是判断不出来自己该不该相信127。
――她第一次觉察到不对劲,是因为在平贵人难产的那天晚上,她所拥有的一个名叫“嫌疑取最小光环”的道具并没有发生作用,127事前事后,也完全没有提起这个道具的意思。
嫌疑取最小光环:当发生一件负面的事情,几个人同时存在嫌疑的情况下,拥有道具者会被所有人无条件地认为嫌疑最小――是集云某次获得积分奖励后,通过抽奖拿到的一个奇奇怪怪的道具。
127再拟人,它也是人工智能,所以绝对不可能存在它“忘记了”的情况,那天晚上的集云简直就是嫌疑取最大的情况,虽然说是因为被人陷害,证据全部都指向了她,但系统出品的道具是什么水平,集云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本就该在劣势的情况下助她力挽狂澜,效果本就应该是违背常理的。
可是显然,那一天晚上,这个道具并没有被触发。
还有,集云跳入池塘救人后,本该起作用的“突发恶疾”:可以随时晕倒,且晕倒以后不管是用什么时期的什么检测手段,都能检查出确实的身体异常,根据实际情况,可能是中暑、低血糖、劳累过度或者惊惧忧虑等的道具――也同样没有发挥作用,小陈太医一摸脉搏就发现了她根本没事儿。
要不是小陈太医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那天集云需要应对的情形恐怕还要更棘手些,之后的状况也都该变得不一样了。
同样的,本该被触发的道具没起作用,127也没有提。
集云权衡了片刻,暂时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她问127,“那你先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吧。”
127倒是被这么一黑唬,竹筒倒豆子的全交代了,原来不止是偷偷锁了她所有的道具,还小小的影响了系统的推算过程,导致关键人物的选择也发生了变动,也就是说,一开始系统应该选定的关键人物,其实根本就不是寇绮容。
集云顶了顶腮帮子、轻笑了一声。在127心虚的左右乱飞中,竟然真的不再提申诉的事情,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点了点头,“新世界,开吧。”
127不明就里,犹豫着道:“集云,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你说是为了我好,你说奖励并不一定是好东西可能会对我有什么负面的影响,我暂时判断不出来该不该信任你,那就不判断――拿到一万积分,我自己去看一看好了。”
【怜惜值系统・开启新世界】
【世界线载入中,当前50%】
【当前100%,载入完毕】
【兑换原始剧情:10积分】
【累计积分:9998,是否兑换】
“否。”
【已取消兑换。】
127自知从来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定,也知道她之所以选择连这10积分都不肯花,就是为了严防死守,连一点做手脚的空间都不给它。
有些事情127现在的确不能说,集云怀疑它是应该的。
明白过来了以后,127有些难过,也・・・有些欣慰。
它陪伴集云的时间,其实比集云以为的还要久得多,集云的成长它也都看在眼里。
一开始总要它操心辅助的集云,现在,它却完全拿她没有办法了呢。
――
清末民初,南部烟花日新月盛,广州、扬州、上海,渐有流派之争,以之为风雅事,搬到了台面之上。
就连官场、商场应酬,也总少不了妓/女出局作陪,方是“颜面”。
其中,一等妓/女称为“长三”,只因为在她们处打茶围或出局皆需花费三个银元,如同骨牌中的长三,两个三点并列。以此类推,二等妓/女便叫做“幺二”,打茶围一元,出局二元。
长三又被称为先生,乃自抬身价的结果,妓馆称书寓,幺二则仍依旧称“小姐”。
因官员禁止狎妓,所以包括长三书寓在内的妓馆大多开在租界,以逃避规定,仍旧做生意。
倘若高官、名门、巨贾在外应酬,没有一个相熟的先生陪伴,那多半是要被奚落瞧不起的,以为是异类局外人。
上海,南昼锦里,燕春堂。
方红一大清早的站在院子里头叫嚷,“集云!对过陶先生在问呢,秦少爷要带她去明园逛街,你去不去咯?”
站了一会儿,并无人应答。
方红脸一黑,嘴里头嘀嘀咕咕骂了两声,但也没别的法子,只好噔噔噔上了楼梯,直上三楼――集云正坐在窗子前头梳头呢,见她来了,用眼不过一扫,也不搭理。
方红却没甚脾气,也不像刚刚在楼底下无人看见时那横眉毛立眼睛的刻薄样子,好声好气儿地道:“好我的女儿诶,我在底下扯着嗓子地叫你哩,去不去的,你怎么也不应一声?”
说着,又故意指桑骂槐地转移到旁边墙角里站着的小大姐阿粕砩希眼一瞪,骂道:“先生不得空,你是个死人?不知道代她应我一声?”
阿婆努嘴,没敢回话。
方集云是红倌人,生意又好又有手段,在老鸨面前自然就有底气,也不跟她争大小声,慢悠悠地道:“妈,您老也是越来越有成算了,咱们和陶沛春就隔着条路,您老喊那样大声,我这里是去是不去却怎么好说,也喊给对过儿听见吗?您老废废脚,就上来问我一声,我怎么答也从容,您说是不是么?”
方红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只好赔笑道:“是是是,你大先生说话,哪有不是的。那是去是不去,我怎么回人家呢?”
第167章 我见犹怜1
她们的这位妈,人又懒,毛病又多,但好在还算是识时务,自从闹过几场以后,如今凡事皆肯顺着集云。
既然说了两句眼瞧着是已经服了软了,集云也就没有再得理不饶人,她没对方红说去也没说不去,直接叫阿迫ジ陶沛春带个信儿,就说自己昨儿醉得太狠了还没醒呢,就不去了,请她好好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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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红是刚吃了饭左右也是无事,自捡了个座儿,坐下同集云说闲话,挑起了个话题,半带了唏嘘地道:“陶沛春和秦四少爷倒好像是真格儿的一样?这一向同进同出送金送银的,听说也在谈还债赎身的事情了,唯独没谈妥而已。难道,还真能叫她做个大老婆去?”
说着,不等集云抽出空来搭理她,又自己先摇了摇头,撇着个嘴道:“要我说,也是痴心妄想罢了。就是续娶,秦四少爷何等人,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巴巴儿娶个婊/子回去做什么?若说是做姨太太呢,还像有个谱儿似的,说什么大老婆,可见不过嘴上哄她罢了。枉她倒还真信呢,和她妈那样地闹,还把别的客人都断了,只做秦少爷一个,我看呐,将来有她苦的时候。”
集云嫌她说的话不中听,一点儿也不惯着,直接把梳子往妆台上重重地一搁,冷笑道:“妈也积些口德,娶不娶她也不犯咱们的事儿,你上赶子咒她算什么?”
方红只好又连忙应合,说自己就是随口一说没过脑子,没什么别的意思。集云也只是懒懒地虚应,并不甚搭茬儿。方红自觉没趣儿,又干巴巴说了两句,就想走开。
正巧,娘姨张家妈在底下叫人,急慌慌地说“陈少爷来了”。
方红面色一喜,连忙亲自迎了出去,不一时,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和由远及近说笑的声音――下一刻,去而复返的方红就陪着一个身穿锦袍马褂的年轻公子进来了。
陈明旭进门以后一抬眼,但见集云穿着银红小袄,松绿散脚F,外罩元色的一件褂子,清清爽爽的打扮,素着脸儿坐在窗边,顿时露出了惊艳之色,愣在原地没了动作。
后头阿坪驼偶衣枨昂蠼鸥着一同上来了,行动的脚步声才惊醒他,连忙动身,进来找地儿坐下了。
阿葡确盍瞬枭侠矗又替其装了水烟筒,张家妈也送来瓜子干果,乱了好一阵,才又都下去了,让她们两人好说话。
虽说客人来了,但集云也没有把头发梳起来的意思,大约因为是许久了的熟客的关系――态度很随意地问他,“怎么样,昨儿是输了还是赢了?”
陈明旭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别提了,苦笑道:“昨天你走了以后又打了几圈,把前头赢的几百块全搭里头了不说,输了总有一万多的,我要叫散,李会青正在兴头上呢,只是不许散,可把我给输惨了!”
集云就看着他笑。
陈明旭摇了摇头,也跟着笑起来,又问她,“晚上李会青要回请一局的,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集云想了想,点头道:“你到时候写了来叫就是了。”
又说两句旁的,陈明旭也说起对面的陶沛春来,可见也真算是新闻了。他的角度又不一样,说是秦四少进来频频接船,从家运了不少东西来,一箱一箱地抬也不知什么宝贝,倒真像是要娶妻的样子。
集云听得也算津津有味,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陈明旭预备着先去赴宴,跟集云说好了,让她换了衣服就去。
站起来整整衣服,刚要走,方红又进来了,陈明旭只好站住了脚。这一回倒不是进来说闲话讨人嫌的,方红身后领了个眼生的清倌人进来,陈明旭不晓得什么意思,只沉默着看她怎么说。
方红托了一把,把人扯到了前头,在灯下一看,见白生生面孔,桃花眼顾盼生辉,小小的嘴,点了胭脂红红的,被陈明旭这么盯着一看,怎么还没怎么呢羞得脸已通红了,只往领子里头缩・・・容貌气韵比集云实在是比不得,但羞怯玲珑,倒也有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