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儿玉——脆桃卡里【完结】
时间:2023-05-30 23:11:36

  且他厌恶李樯至极,被他重重压着,更觉翻倍的难受,牙根紧咬恨不得立刻把这人甩开扔到地上。
  贺大人叫几个小厮过去扶人,但李樯浑身硬肉坚实如铁,岂是常人可轻易撼动,他一副醉态地压在燕怀君肩上,似乎除了燕怀君谁也不认识。
  既然拉不开,贺大人也没了办法。
  这个势头,回府找人也没用了,贺大人只得对着燕怀君拜托道。
  “还请燕大人带李将军下楼。”
  燕怀君喉咙里能呕出血来,却偏偏什么也不能表露。
  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不得不“扶着”李樯,架着他一起出门,胜玉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大街上,李樯还是脚步虚软,仿佛不压着燕怀君便不会走路一般。
  到了燕怀君下榻的客栈,李樯还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贺大人只得再次拜托燕怀君。
  “这……不如干脆,请燕大人给李将军安置一个住处。”
  燕怀君真想把人扔河里!
  但理智终究束缚着他,他沉默几瞬,僵硬地应承下来。
  贺大人这才放心走了。
  只是莫名其妙,这两人分明不对付,为何醉后反而这么亲厚。
  等所有人离开,胜玉才冷冷地出声。
  “别装了。”
  李樯立刻“起死回生”,整个人瞬间站直,一点方才虚软迷离的样子都没有。
  他看着胜玉,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装的,只是想知道你们住在哪,如果我强行跟过来,你一定会生我的气。”
  胜玉一个字也不信。
  以李樯的手段,别说想知道她住在哪,只怕这一路上她跟燕怀君说过几句话,他都一清二楚。
  他太习惯扮可怜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这一招曾经百战百胜吧。
  但是胜玉如今已经能轻易地完全识破他的伪装。
  看着胜玉不为所动的样子,李樯咬了咬下唇。
  他又温声地说:“胜玉你有没有肚子不舒服?刚刚你吃了太多凉菜,我去给你煮碗热茶。”
  她脾胃不健,吃错一点东西就容易犯疼,李樯叫过许多医师来看都无法根治,好在也好解,慢慢喝一碗热茶,再在肚脐上三指处热敷轻揉,很快就能消解疼痛。
  从前每次都是李樯替她揉的。
  胜玉不明白李樯为什么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话。
  她已经忍受不了了。
  她在金吾郡跟李樯摊牌,跟李樯告别,不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和他接着虚与委蛇。
  李樯试探着伸手过来,不知是想触碰她的面颊,还是想探她的额温。
  燕怀君面色大变,迈步过来要拦。
  胜玉已经抬手,“啪”地一声打开了他。
  嗓音裹挟着怒火从胸腔透出来。
  “李樯,你能不能滚啊。”
  这一下虽然是打在李樯手上,但那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像是一个巴掌。
  李樯僵住了。
  胜玉干脆再不忍让,心中积蓄已久的愤怒和恶念化作字句汹涌而出。
  “我没打算再见到你了,你懂吗?我不需要看到你,也不需要你假装喜欢我关心我,不管你还想做什么、演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你懂吗!你对我来说最好就跟死了一样,死人不会再突然出现。”
  李樯僵硬地看着胜玉,目光简直有些茫然。
  胜玉从没有对他――不,从没有对任何人这样直白地表示过厌恶,甚至不惜用上恶毒的诅咒。
  李樯胸口突然塌陷了一块,闷闷的痛,仿佛被重锤坍塌。
  胜玉眼尾染上暗红,说不清楚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心。
  她嘴唇有些颤抖。
  “李樯,你有千般手段,我玩不过你。我不玩了,真的不行吗?你找别人吧,算我求求你了。”
  李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眶突然红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樯你……”燕怀君伸手要推开他。
  李樯却突然暴起,用另一只手狠狠折住燕怀君的臂膀,将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按在一旁,双眸之中全是失控的狂躁:“滚――”
  胜玉用力挣脱,想去看燕怀君的情况。
  李樯松了燕怀君,抓着胜玉的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都不分开。
  他惊颤地看着胜玉在他眼前,求他放过她,又满是关怀地朝着另一个人。
  脑袋像是扎进了千万根针,齐齐在内里翻搅。
  他不明白怎么变成这样的。
  李樯盯着胜玉,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胜玉,我想,和你说话,好吗?”
  胜玉用愤怒遮掩的神情下终于显出一丝狼狈。
  她悲哀地发现,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当她听着李樯对她急切哀求的时候,她的脑海里,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闪过从前许许多多次李樯腻着她撒娇的画面,她的心习惯性地发软,像是已经被他驯化了一般。
  她强横地闭上眼,似乎这样就可以强行切断与从前的联系。
  “怀君。”她竭力平静,“你进去等我吧。”
  燕怀君捂着被掰折的手臂,脸上痛意怒意交加,他死瞪着李樯,显然不愿意离开,但是胜玉很慢地睁开眼,像一只疲惫至极的蝴蝶用最后的力气扇动翅膀,朝他看过来。
  燕怀君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客栈。
  胜玉沉默地看向李樯。
  “你要说什么。”
  “说吧。”
  李樯眼眶已经通红,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脑海里千万句话中摘出来的一句,小心翼翼,生怕再惹胜玉不悦,却又焦急难耐,想要验证自己的生机。
  “胜玉,你刚刚说的气话吧。你就算不喜欢我,也应该没有,恨我吧?”
  胜玉愤怒的火焰已经慢慢熄灭下去,只余失望的冰冷灰烬。
  她静了许久,才说。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
  “你真的不可以再试着喜欢我一次吗?”李樯紧紧地抓着她,“我一开始是骗了你,但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你问过我在北疆到底学了些什么,我想我应该是在那里退化了,只懂得生死的法则,做了很多让你厌恶的事……”
  “我原本以为,这样就够了,只要你离不开我,就是我想要的,但是――”
  李樯通红的双眸看起来很迷茫,又有些脆弱。
  “但是我好像更希望你能每时每刻都喜欢我,就像你之前装出来的那样。”
  李樯低着头,似乎是不堪重负,又似乎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不敢面对。
  “胜玉,你说过的,你有喜欢过我。那你不要喜欢别人,再试一下喜欢我,好吗?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胜玉看着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挣扎。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李樯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李樯说的对,他是一个利益至上主义,怎么可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低头。
  除非这后面有他真正想要的。
  他之前可以为了骗她,在雨灵乡装乖忍让那么久,现在说出这一番话,对他来说应该也不难。
  上一次当她可以勉强原谅自己。
  但是绝对做不到被骗两次。
  即便这一次,他也许会把谎言编织得更好,更完美。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李樯跟徐家人并肩而立的样子,还在她脑海之中。
  她此刻心中天翻地覆海啸一般的痛苦和动摇,在江山社稷面前,也是轻得连鸿毛都算不上。
  他有坦途和万里江山,她凭什么非要拿一生的热忱去赔。
  也许她对旁人来说,都很轻贱。
  但是她自己心里的东西,她还是有权力决定给不给的。
  胜玉沉寂了许久,轻声而坚定地开口。
  “不可以。”
  李樯整个人停顿住。
  仿佛连最后一丝活人气息也被抽走了。
  他早已撕裂疼痛的心口上又长出了大片的绝望,像是荆棘生在了花叶腐朽的尸体上。
  绝望蔓延至骨髓,被无力和灰败吞吃殆尽。
  李樯极慢极慢地松了手,指骨已经紧绷僵硬得疼痛。
  他收回手,无意识地揉了揉眼角。
  胀痛通红,干涩如枯叶。
  李樯低着头,浑身是遮掩不住的颓然,但他静静地立着,过了许久开口时,莫名变得很有礼貌。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我不会再出现了。”
  胜玉背在身后的手指倏然抓紧。
  她脑海里一瞬间纷繁杂乱,闪过无数个画面。
  最后定格在幼时某一年的冬天。
  她爬在墙头上叫李樯出来,李樯同手同脚地走出来了。
  挺着脊背,双手恨不得贴着腿边,小心翼翼地恪守着礼仪,黑眸纯湛地看着她。
  她当时是把李樯丢下了。
  现在李樯背转身去,一步一步僵硬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胜玉喉咙紧绷,连着上颚的部分紧得发痛。
  李樯的脚步声消失了。
  这就是真正的结束吗。
  没有她设想里期盼的从容,而是躲不开的缠人的撕扯和痛苦。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不能安安静静地结束啊。
  一定要痛得这么厉害、这么愚蠢、这么不理智。
  她真的,永远不想再来一次了。
  
第66章
  ◎“可是我也想陪着你。”◎
  光线幽微的密室中, 几人围坐低声商量着。
  “承天门一路守牢了,今晚有事。”
  李伯雍淡淡吩咐。
  众人视线不由得投向抱着剑长身而立靠在门框上的年轻男人。
  李樯垂着眸, 长睫低压。
  “嗯。”
  有人趁机讨好。
  “有小将军亲自守着, 当然放心。”
  李樯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
  李伯雍将旁人的谄媚看在眼中,亦没说什么。
  皇位马上换人了,这些人急着讨好下一个主子, 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等人散去, 李伯雍却单独将李樯留了下来。
  显然他并不如方才旁人所说的那般放心。
  李伯雍多点了根火烛, 照亮李樯的脸。
  他冷声:“多久没睡了?”
  李樯指背在眼下粗暴地揉了揉, 揉不开那一片青黑。
  他轻扯唇角。
  “无碍。”
  “不会耽误你的事。”
  李伯雍倒也不至于担心这个。
  李樯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着命活下来的人, 即便连着几日不吃不喝,也能把承天门守住。
  但。
  “继承大典之前, 别把自己熬死了。”
  这意思是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就无所谓了?
  李樯哼笑一声。
  “午门外还站着几千人。”
  自从挟持前太子入京后,李家的野心就暴露得越来越明显。
  现在全天下都已经知道了李伯雍想做什么。
  有一堆所谓忠臣对着李伯雍口诛笔伐、以死要挟、血谏天地……都没能阻止李伯雍。
  他们也学聪明了, 开始结党成派, 调动兵力围着皇城, 并且不断催促宫中立新皇, 午门外守着的就是他们的私兵。
  催皇帝让位是大不韪。
  但总比让李氏夺走江山要好。
  只要他们来得及,李氏就无隙可入。
  那病得昏昏欲死的皇帝这时倒是清醒了几分, 配合着这一帮子人搞出不少事情,确实拖慢了李伯雍的手脚。
  李伯雍闻言神色果然更冷。
  但终究,他并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一帮酸儒,异想天开。”
  “现在宫中有资格的只剩下一个七岁的皇子,能成什么事?”
  “皇子幼弱, 但也毕竟是皇子。”
  李樯轻声。
  在对皇脉天定深信不疑的那帮大臣眼中, 李氏是在逆天而为, 得不到拥戴。
  即便如今的皇室已经幽微。
  但几百年来对文臣的驯养,已经使他们的遵从和“忠诚”深入到了骨子里。
  就算李氏真的成功上位,之后的百年中,只要有现在的臣子还活着,就必将会麻烦不断,绝不会是李伯雍设想中安稳的新天下。
  “只是缺了人扶持而已。”
  李樯眸光转过来,盯着李伯雍,补完了后半句话。
  李伯雍微僵,接着似乎意识到李樯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有些偏离轨道。
  “李樯,你怕了?”
  他拧眉。
  就算动荡百年又如何,哪怕这一世他不得安稳,但他会开创一个崭新的朝代,震荡腐朽的风气,百年之后的百姓依然会对他歌功颂德。
  他没想到李樯这般没骨气。
  被几个文臣吓住。
  李樯摇了摇头。
  “我只是不想替你坐那个位置。”
  李伯雍面色抽动,声音沉了许多。
  “你什么意思。”
  李樯一直懒懒地抱剑靠在门框上,现在却站直了。
  他正面朝着李伯雍,几个月来,这似乎是叔侄二人第一次这般直接地面对面。
  李伯雍飞快地想起了这段时间来察觉的不对劲。
  宫中过分强势的阻碍,还有那几个怎么也无法收买、早已逃之夭夭的亲王。
  若不是被这些阻挡着,他早已入驻皇宫。
  李伯雍很快地反应过来,看向李樯,眸中寒意四起。
  “你背叛我?”
  在这种关键时候,任何背叛者都要当机立断地斩杀。
  即便这是他的亲侄子。
  唯一使李伯雍犹豫的,是因为李樯不仅是他的侄子,还是他物色好的在皇位上的替身。
  李樯也看透了他的想法,带着些微讽刺扯唇一笑。
  “也不算吧。”
  他音调还是懒洋洋的,目光看向密室中唯一一扇窗外,落在虚无里。
  “只是不想再当你的刀,你的棋子。”
  “京里的四大亲王已经受我控制,绝不会在让位书上签名,还有那些护着皇室的臣子也会绝对安全,直到皇子登基的那一天。”
  “叔父,现在改变主意,去占据新皇少师的位置,还来得及。”
  李樯轻飘飘的语气中却满是强势,面对面看着自己的叔父,不知何时,他已经有了庞大的力量,足以与控制他十余年的叔父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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