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孙让倒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了他许久,深远的目光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一位故人,久久,他才回:“殿下无论像谁,您只需记住,您是皇帝的儿子,其他都不重要。”
赵晋听到这话,收敛起神色,他望向殿宇外的繁华盛京,眸光灼然:“公公说的是。”
既然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何他不能争上一争。
寄人篱下的日子他过够了。
皇后对他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母亲,对他与对太子,总是不同的。
她不会去管他读不读书,上不上进,她心里想着的只有自己的儿子,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未来……
“以免太子起疑,殿下现在还是先回东宫罢。”孙让有些不舍道。
赵晋点了点头,转身时,终究是余心不忍,道:“公公,大哥他……”
“殿下赤子之心,老奴晓得,”孙让摸了摸他脑袋,心疼道:“但是坐上那个位置的,只能有一个人,而您是皇后的养子,殿下,有舍有得。”
赵晋深吸一口气,没再多言,调整好表情出了皇宫。
孙让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瑶贵妃,想到自己在宫外的家人,又想起当年偷偷进宫的事情。
如果当年赵和南下没有遇到阿瑶,阿瑶便不会进宫,他们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她明明是他的未婚妻啊……
却被赵和横刀夺爱。
一朝圣旨入宫,他们相隔两地,此生再难相见。
孙让恨。
于是,在那个深秋,他没有告诉爹娘,就悄悄入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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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温松回府不久,太子的人居然来了,带话让他好好休息。
想来,京中所有人都知晓孙家的事情了。
他默了一瞬,给太子回了封信,由侍卫带回去。
赵焕打开看时,愣了一下,言温松居然让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京城。赵焕沉思,不得其解,刚将信封放下,赵晋跑进了书房,门也没敲。
他一向宠爱这个弟弟,襁褓中就失去了亲母,招人心疼,只要赵晋不给他惹麻烦,他做什么,赵焕也都惯着。
但是书还是要读,免得他向赵朔看齐。
“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赵焕将信件用东西压住。
赵晋余光瞥了眼,走近道:“刚才皇嫂在花园里晕过去了,我已经让人去宫中请了太医。”
赵焕听完脸色一变,快速走了出去。
赵晋拿起言温松写给赵焕的信,刚看完,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赵焕不知何时又返回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看见大哥桌上的东西被风吹落了,捡起来,重新放好。”赵晋尽量平静道。
赵焕看了看桌案,没说什么,招呼他一块过去。
赵晋赶忙紧张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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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融下傍晚时来了言府,斟酌着提了他与宝瓶的事,如今言府因为江瑜的事情,尚不知前景如何,总归有些担心宝瓶受到牵累。
言温松可以理解他的忧虑。
虽说因为曾夫子的关系,他与王融要比旁人亲近些,但大难临头,为己考虑乃人之常情,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宝瓶好歹伺候了原身十几年,少一人被牵累亦是好事。
他道:“姑姑同意便行,无需问我,卖身契我会给她。”
听他直接同意了,王融心里又是感激又有点过意不去,想了想,道:“孙家的事,只要陛下不予追究,想来就这样过去了,你也勿忧。”
言温松笑了笑,“师伯,你好好照顾宝姑姑。”
他说完,起身出了前厅。
宝瓶没一会儿就拿着卖身契过来了。
她尚不是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二爷突然找她,把卖身契给了自己,她询问一番,才知刚才王融来了,与二爷说了会儿话。
王融看见她来,脸上露出喜色,道:“我方才与二郎提了亲事,他同意了。”
宝瓶怔然,“时间怎么提前了?”
不是说好了两年之期。
“你放心,无论是现在亦或将来,我都一样待你,”王融想起静娴道:“娴姐儿也正需母亲照顾,晚一些不如早一些。”
宝瓶蹙了蹙眉,没有答话。
王融知她定是瞧出了什么,叹口气,只得将孙家的事情说了。
谁知他说完,宝瓶脸色骤变:“如此,我更不能离开了。”
她怎能在言府危难时自求生路,如此无情无义,怎么对得起言夫人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说什么也不行。
王融见她固执,便与她细细分析,“若言府真出了事,你亦难逃罪责,不如先离开,等将来有机会再出手相救,这样,对双方皆好,也能还了言府的恩情,瓶儿,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才说完,就见前厅门口出现一道蔷薇红的身影。
江瑜扶着肚子,缓缓走进来,她看了看两人,见宝瓶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她走过去,亲昵地拉了拉她的手,道:“姑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王师伯说的对,如今府上确实祸福难料,你去王府,我亦放心些。”
宝瓶愣愣望着小夫人,真心道:“奴婢还想照顾二爷跟夫人。”
江瑜摇了摇头,拿过她手上的卖身契,当着两人的面撕成碎片,她松开指尖,纸张就那样被透进来的风吹落到地上,宝瓶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听见小夫人向来娇娇软软的声音在这时变得些微严肃。
她道:“你将二爷带大,欠言府的恩情早已还了。”
言温松适才将宝瓶与言府的事情说与她听,听完她就赶来了,怕宝瓶过意不去,她一个丫鬟也没有带。
宝瓶眼眶微微湿润,忽然抱住了小夫人,哽咽着说:“夫人待奴婢的好,奴婢永远记得。”
“姑姑,”江瑜眼角也起了雾,她拍了拍宝瓶的脊背,道:“该改口了,我以后还要叫你一句师娘呢。”
她说着,竟把两人都逗笑了。
宝瓶擦了擦眼泪,感觉到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江瑜将一张红帖送进她手心,道:“这是二爷给姑姑准备的嫁妆,姑姑莫要拒绝,这是他的心意。”
宝瓶猛地松开她,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个头,红着眼眶道:“不管奴婢以后在哪里,只要言府需要,一定会回来。”
江瑜怔忪,把她扶起来,缓缓地,又将宝瓶的手郑重放到王融手里。
“师伯,姑姑以后就交由您照顾了。”
王融颔首,“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瓶儿。”
江瑜听他说完,快速转过身去,离开了前厅。
她拍多待一刻,情绪都会控制不住。
言温松不愿过来,她便替他来了,替他说完未尽的话,替他好好与宝瓶道别。
姑姑这样好的人,也该有个好归宿。
宝瓶注视着她匆忙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迅速捂住了嘴巴。
小夫人即便装得再冷静,她亦知她的不舍与难受。
王融紧紧握住她的手,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安哄道:“想哭就哭吧。”
宝瓶就真的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第53章
晚间, 宫中来人将江瑜的诰命服收走了。
江瑜卧在贵妃榻上,指尖慢悠悠逗弄着白云,白云长得非常快, 快半年未见, 它竟被府上的丫鬟小厮养得又白又胖,它尖尖细细地叫了一声, 与它肥硕的模样有些反差。
廊檐下的乌云居然也回应了,香蕊觉得稀奇,那只金丝雀没人拨弄它时,便一整日不吭声。
香蕊将乌云拿了进来。
江瑜隔着笼子, 拿金枝逗弄它, 乌云赏脸地叫了几声,白云也跳到桌案上,用爪子往里面挠,江瑜看着一鸟一狐打闹,因为孙家案件导致的沉闷情绪终于松快了些。
他起身去书房寻言温松。
言温松正在屋内沐浴,他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缘,想着赵和不给他定罪的原因。
思索间, 门从外面开了。
他瞧见屏风后, 小夫人缓缓走了进来。
屋内染着炭火,暖烘烘的, 江瑜扶着肚子一步一步走近。
言温松算了下日子, 这孩子顶多再过一个月就要出世了,他望着江瑜日渐丰腴的身子, 不知为何, 脑中竟浮现她坐在榻上哺.乳的场景。
小小的身子被另一条生命纠缠着……
言温松一直盯着她, 江瑜略有不自在地走到浴桶边, 试了试水温,而后拿起架子上没动的帕子,沾了水,拧干,细细给他擦拭。
言温松瞧着她软嫩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肩上,忽然攥住江瑜的手,说了句:“一起。”
他说完,没给江瑜发愣的时间,已经站起了身,水液哗然而下,蒸腾的雾气萦绕在言温松肌肤上,手上,那只手又解开了江瑜领口的带子,熟稔地将她剥尽,褪去鞋袜,按到自己腿上坐着。
江瑜紧张得呼吸都漏了一拍。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她依旧难掩羞窘。
言温松黑沉的目光擦着她眼角,唇瓣也贴在她的颈间,湿滑地吻了吻。然后他就望见小夫人紧张到红透的面颊,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他就是喜欢她无论多少次,依旧青涩如处子的模样。
江瑜忙把他的嘴捂住,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言温松舔了舔她的掌心,又臊得江瑜面红耳赤,烫着般把手缩回来。
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爷。
言温松愉悦地从鼻腔里哼了声,一边搂着她一边揉捏着她的藕臂。
江瑜的肌肤是真的嫩,随便捏一下都会留下好看的印记,总勾得他爱不释手,想无时无刻按在怀里把玩着,也难怪赵朔总念念不忘。
言温松眸光微暗,忽然将忐忑的江瑜转过身来,指尖一点点触摸上她身前的粉色胎记,又把他拖高一些,对着那块胎记低头咬了下去。
江瑜微微瞪大了眼睛,她紧紧蜷起脚趾,没有让自己呜吟出声来。
言温松到底是没舍得伤她,只是惩罚性地用齿尖在上面碾弄了片刻,留下自己的齿痕。
“他还看过你哪里?”他摸了摸江瑜湿滑的小脸,面无表情问。
江瑜尽量冷静地说:“没,没了。”
“他倒是厉害,哪也没瞧见,就光只顾着看夫人身上的胎记。”言温松说着,看见江瑜站着水汽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脸色也白了白。
她不想提。
她也撒谎了。
此刻,她双腿还被言温松托着,身体离开了浴桶底部,她腰后是浴桶边缘,江瑜有些担心自己会摔出去,试着将手搭在言温松肩上,抱住他的脑袋。
她的手在颤,身体也在颤。
江瑜微微垂下眼睛,去观察言温松神色。
言温松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墨色的瞳仁在她熟软的身子上淡淡打量,水面轻晃,使得江瑜的每一丝变化都更加活色生香。
“夫…夫君……”江瑜先受不住了,软软叼着下唇,将身子凑近他一些,然后抱着他,肌肤相贴,试图通过这样,不让他再看自己。
言温松鼻尖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奶香,愕然一瞬。
江瑜也看见水面上飘出了一抹白,登时,浑身都羞窘到通红。
这,这是……
她算了算自己这一胎的时间。
八个多月了。
宝瓶怎么不告诉她会,会这样……
不对,宝瓶没有生过孩子。
江瑜眼睫毛扑簌簌地颤,没有去看言温松,她心里打定主意,明日开始,她都不要同他一起沐浴。
太丢人了。
言温松轻声地笑了下,把人轻轻放下来,拿起帕子仔仔细细给她清洗一遍,然而,越洗水面上的香味越浓郁。
江瑜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变化,便选择闭上了眼睛,她乖乖由言温松伺候着,心里期待着这场沐浴早一点结束。
言温松将她身上的水迹擦干净了,又把江瑜抱去一旁的贵妃榻上,书房没有准备她的衣衫,就只能拿备用的绒毯给盖着。
很快,言温松也出来了。
江瑜被他裹得严严实实抱回了卧房。
门,在他进去瞬间关上。
他把人慢慢放到软榻上,江瑜快速拿被褥将自己全部遮住,加上里面的绒毯,内外严实。
言温松瞥一眼她的动作,没有阻止,他径直走到月洞窗边,拿起桌案上的剪刀,将屋内蜡烛的烛芯一盏一盏剪灭,屋内瞬间黑沉下来,言温松转身走到江瑜旁边坐下。
江瑜听见了自己快到不正常的心跳。
然而她越紧张,越觉得胸口涨得厉害,微微有点疼……
言温松没一会儿就将她身上的褥子与绒毯掀开了,取之而来的是他微有薄茧的大掌,他听见了江瑜的哼吟,低笑一声,而后熟稔地摩挲江瑜身上每一处精妙,他的力度匀称,手法舒适,一下一下极有规律,江瑜紧张着,紧张着,脑袋逐渐不清醒起来。
堵涨的地方像是被揉开了,屋内飘散着浓郁的甜香,言温松片刻后俯身亲了下去。
啧,跟下面的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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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冻得人直接打哆嗦,言温松之前被赵和罚去守三个月城门,时日未满,现在得继续续上,卢忠立在他边上,带着兜鍪,盯着城墙下方,面容严肃。
黄启善已经不在了,大理寺的事物基本全落在他头上,虽然不需上朝,但是言温松依旧忙到停不下来。
由他经手,李洪康被定了贪污罪,赵和也批准了,李洪康被撤去官职,收押牢房。
与此同时,因为账册所记录与这些年下发去广州府的实际赈灾银不符,户部尚书徐朗也被牵扯出来。前有徐朗竭力狡辩,后有李洪康招供,任徐朗舌灿莲花,还是被赵和命人搜了府。
徐朗自打言温松前往岭南后,意识到不妙,便开始着手准备,皇卫自然是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物证。
言温松正打算将岭南私造兵器的事情放出去,将这潭水彻底搅浑,没料到,户部左侍郎沈凌霜突然在这个时候拿着一堆罪证站出来,告发了徐朗贪污赈灾银的事。
他是徐朗的下属,知道一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出来后,徐朗再难逃脱罪名,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里。
只是让言温松讶异的是,沈凌霜为何会冒险帮自己?要知道,在半年前,他还是与户部其他官员一样,恨不得与自己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
很快,他就知晓了。
沈凌霜特意在大理寺门口等他,两人去了茶馆,茶博士倒好茶水后就下去了。
两人聊了几句徐朗的事情,聊到关键时刻,言温松不动声色问了出来,沈凌霜却注视着他的眼睛,提了句沈i。
言温松瞬间就明白了。
因为江瑜曾经救过沈i的命,有救命之恩在,沈凌霜才肯在案件最紧要的时候出来给予徐朗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