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软禁,你就这样污蔑当朝公主的么,而且这样说,对裴公子也不好啊,裴公子人那么好,天资聪颖又怀瑾握瑜,怎么能背上....的骂名呢!”
不知道现在那些人传得多过分,说什么的都有了,尤其是那些天天喝花酒又没有本事的世家子弟,凑到一堆编排裴公子,比城东那些老鸨母凑在一起嘴还毒,什么软禁、囚禁、娈童、以色侍人,什么话都说得出。
霍云纤都要气死了,那个草包表姐没事去烟花巷柳抢小倌就算了,连裴公子她都敢下手!!!
那可是裴公子!
“我说得都是事...事......诶诶诶...”
霍云纤见江苏烟瞧着某个地方眼睛都直了,人像是傻了一般,向着她瞧的方向转过头,顿时也吃了一惊。
“那是裴...裴公子?”
远处一抹红衣旁,一颀长的白色身影,裹着狐裘,眼上系一雪白长绫,遗世独立,宛如雪后松竹。
他真的来了?
席间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各族宗妇和小姐开始窃窃私语讨论了起来。
莫非固国公府和宣平侯府真的要联姻?
有人将目光落在席中朝华身上,众人皆知自齐贵妃胞妹嫁进固国公府与裴殊观生母温氏成为平妻。
齐贵妃约定要和固国公府结秦晋之好,这也是裴家一直帮扶三皇子的原因,可惜齐贵妃虽然一儿一女,但裴家只有两嫡子,只能公主下嫁裴家。
至于两个嫡子,能尚公主的,当然应当是世子咯。
而裴殊观既是嫡长子,近来又发展良好,以他的才学,等他科举过后,入翰林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世子之位,再然后就是尚公主。
在众人的眼里,裴殊观已然算朝华半个未婚夫。
可现下,却是说不准了。
如若裴殊观和朝瑶一事真成了,七皇子和三皇子都与固国公府沾亲带故,而七皇子朝域身后已有宣平侯府,只要固国公府投机转为支持七皇子,那七皇子登上皇位,不是心照不宣的事?
看来朝中又会有一场轩然大波。
朝华落座在席中,看到这一幕,已然白了脸,她亦知自家和固国公府的婚约,虽然裴书安才是她的亲表弟,但是裴殊观更优秀更适龄,母亲也看好裴殊观。
自己更是自小就把裴殊观当未婚夫对待,即使后来对北朝质子沈听何心生好感,也一直压抑克制自己,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
更何况,朝华想起那个梦境,梦里男人位高权重又厌世孤冷的可怕模样,脸色更觉发白。
朝瑶扶裴殊观入座,两人的亲昵溢于言表,各家小姐见状,只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更是忍不住涕泣涟涟了起来。
——当然,裴殊观是那朵香喷喷的鲜花,朝瑶是那坨臭烘烘的牛粪。
这一顿饭,是吃得各怀鬼胎。
大家都思忖着怎样快些回去将消息告知自家大人,好提前商议对策,终究是意兴阑珊。
终于散了席。
朝华回宫,还没来得及向母亲齐贵妃禀告这件事,齐贵妃人就找来了。
——早已有人向她通报此事。
齐贵妃人都快气炸了,看见女儿微红着眼眶的模样更是心疼。
“无事。”
她将朝华抱紧怀里,不像朝华眉似柳叶,柔弱可欺,一双凤眼上扬,眼中具是神采,娇艳美丽的面容看上去不过二十余。
“就算你裴伯父不看在你姨母的面上帮我们,母亲自幼便与他相识,当年若不是中选进宫,恐怕就嫁做了裴家妇,他不会不管我们的。”
听到母亲安慰自己,朝华便更觉委屈,眼泪只管往下掉,
“我们现在怎么办,朝瑶甚至不惜弄臭表哥的名声,也要和我抢他......”
齐贵妃敛下眸子,裴殊观虽不是她妹妹亲生,但好在天资卓越,未来会是是轶儿很好的帮手,齐贵妃本来中意挑选裴殊观作为女婿人选。
可现如今,这个女婿怕是保不住了。
齐贵妃轻柔的拍抚朝华肩背,以示安慰,
“我会写信告知你皇兄,自会有人弹劾朝瑶所作所为,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你。”
齐贵妃美眸注视朝华,闪着利欲的光芒,
“书安虽比你小了两岁,但是你姨母亲子,若殊观此役无法挽回,那你就需要先和书安订婚稳住局势。”
不久后,朝中大臣联名上书,陈朝瑶胡作非为,强虏民男之事实,请求陛下处置朝瑶。
朝瑶也因此被传唤进宫。
顾廷芳听闻此事,专程过来看她,朝瑶少见的看他没有抱琵琶,反而孑然一身,更加衬得他浑身书卷气。
“殿下”
他拦住朝瑶,一双清眸里具是担心,似乎是不知从何开口,但是又不得不开口,
“我没有怨您。”
“在这里,我每日只需学琴练琴,不会像在技坊那样......每日都过得很充实开心。”
朝瑶瞧他模样,这才恍然大悟。
顾廷芳好像是她强虏民男的另一主角?
朝瑶心里觉得好笑,环抱双手逗他,
“你后悔也没机会了,你弹琴这么好听,反正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可这人不禁逗,好像也没懂朝瑶话里话外的玩笑之意,清眸里是抹不去的担忧。
此去一行,还不止会被皇上如何处罚。
朝瑶正色安慰他道,
“无事,你无需担心,父皇不会拿我怎样的。”
毕竟,是他故意将李朝瑶养着这副不学无术模样的,混蛋点就混蛋点吧,不也正中他下怀?
朝瑶的目光向不系阁望去,那里为了室内保温,紧闭门房。
想来消息也已经传过去了,那人却没有半点担忧,也未曾想过出来看她。
祸是因他而起,却并没有得到他半点怜惜。
裴殊观依靠在窗门上,向外探看而去,窗子开了个小缝,也给了冬日的寒凉开了的一个豁口。
净植推门进来就看见自家公子斜靠门窗,乌压压的头发顺着衣服划过,虽然病骨羸弱,但长绫遮掩下,更显下颌精致优越。
他凑到裴殊观面前,确认四周无人之后,轻声告知,
“公子,已得了回信,上次送去方大人家的信,他已按约定,于今日早晨转交到了宣平侯府,想必侯府那边,很快就会有动作。”
“知晓了。”
净植已经知道公子想做什么了,可仍然令他心惊胆战,家主严令要求,勿要将此事闹大,公子不但出席了公主的生日宴会,还......
就算能此举能逃出去,那家主也不会饶过公子的啊。
窗口猎猎冷风吹来,裴殊观索性关上窗户往里走,就算是眼盲,也能一路顺利的走到自己想到的位置。
这让裴殊观觉得有些无趣,
“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而另一边,朝瑶已经到了皇宫,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见这个所谓的父皇。
在朝瑶的记忆里,父皇极其宠爱她,给她敕造公主府,各种珠宝首饰目不暇接,却从来不派好的先生教导她,纵然她无礼和蛮横。
现下朝瑶想来,一切只因为嫡系无子,而宣平侯又手握重兵,宠着点无事,由此还能借宣平侯之手压制李朝轶的一家独大。
而至于不好好教导原主学习,应当是怕这个公主起了夺权的心思,所以特意将她教得愚笨不堪。
父皇不会对朝瑶所做的混账事太过苛责,因为他就是想要朝瑶如此,越混账越好,将局势搅得越乱越好,这样他这个皇帝才能越坐越稳。
但此时毕竟涉及到了固国公府的公子,固国公乃文官之首,少不了文臣儒士上奏朝廷,引起了众怒。
甚至齐贵妃昨夜都在他身侧小声哭泣,说这裴殊观原本是她定下的给华儿的夫婿,此事让她心痛难忍,皇帝看美人饮恨,心中自然也极其不好受。
再加上他这几日睡眠不好,总是梦魇,心中本就烦闷,出了这事,虽然要将朝瑶养废,但并不是让她作威作福。
历帝在心里合计,还是得给朝瑶一个教训,但是也不能太过。
因此,明明是皇帝传唤朝瑶,朝瑶却在金銮殿外生生跪了一个下午也不得召见。
朝瑶出宫时,膝盖青了一大片,甚至因为跪了太久,起身时,头脑中一片眩晕,差点晕厥过去。
顾廷芳在宫外等她,见此心疼不已,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均是担忧,他瞧着朝瑶膝盖头渗出来的血迹,向朝瑶建议道,
“不若先在宫里将伤口包扎后再回去。”
朝瑶却轻轻摇头,低头看向膝盖上的伤口,这具身体,肤质娇嫩,稍微轻轻一碰,就是痕迹,更别说此时跪了一下午,那青乌的痕迹,看起来渗人。
轻咬下唇,下定决心一般,又捡起桌上暖炉尖利那一面,伴着顾廷芳的惊呼,狠狠砸去,伤口顿时破皮,鲜血喷涌而出。
既然裴殊观想借此事来验证她的真心,那她何不做到极致?
顾廷芳惊异不已,赶紧用干净的手帕替她擦拭,瞧她娇美的脸庞已经扭做一团,还渗出泪珠来,顾廷芳笑容苦涩,
“殿下,你又是何苦。”
膝盖上剧痛来袭,朝瑶也是忍不住出了一头冷汗,或许今日她真的跪得有些累了,心里也有些委屈。
尽管是自己作的,但是也委屈,清凉的双眸汩出了泪花,有些委屈的扁嘴,
“好痛!”
顾廷芳知她不肯包扎,便也不再劝她,掏出怀里的手帕,有些别扭的替她擦过眼角的泪花,又翻出小方桌下面的蜜饯盒给她吃。
朝瑶手指蜷曲,揪着坐垫上的软缎,耐心等这一阵疼痛过后,发白的脸庞朝顾廷芳递出一个安慰的笑意,
“吃着糖好像是要好点。”
顾廷芳侧头看去,朝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头还有冷汗渗出,却笑容明媚,但泪珠凝在眼睫,瞧着有些委屈的模样。
顾廷芳为她擦拭血液的手一顿,心中只更苦涩了两分。
她明明那么怕痛。
一路风驰电擎,马车终于到了公主府,朝瑶下车,发现细密的飘起一丝雨夹雪,天气也越发寒凉。
一干人等具在门口等她,唯独没有裴殊观。
顾廷芳撑着伞,小心翼翼扶着朝瑶往里走,孙嬷嬷见朝瑶手上也赶紧迎了过来,一双眼里具是心疼,
“殿下,陛下怎么对您如此?”
朝瑶笑笑,不以为然,
正所谓不破不立,那人即要她如此,朝瑶便也是做给他看表真心罢了。
“做错事挨罚而已,裴殊观呢,怎么没出来接我。”
“裴公子他......殿下您先回府将伤口包扎好吧,太严重了,还在渗血。”
朝瑶瞧出了孙嬷嬷话语间的停顿,以为她是心疼自己因为裴殊观挨罚,摆摆手,告诉她,
“我可不能包扎,我为他而伤了,若是不让他先知道,岂不是白伤了?”
“他在暖阁吗?我去寻他。”
“诶——殿下”
孙嬷嬷未尽的话语里充满着不安。
朝瑶呼吸一窒,直觉不对,停顿下来,头上的发饰撞得叮铃作响,她审视孙嬷嬷,
“他不在这里?”
孙嬷嬷含泪点头,
“您前脚才走,后脚裴公子就被将军派人来接走了,领队的还是小侯爷,暖阁的守卫根本不敢拦呀。”
“算了吧殿下,侯爷...侯爷他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平时里极其溺爱朝瑶的孙嬷嬷,此时泪雨连连,拖着朝瑶的手劝解到,
“侯爷待您极好,不要因此伤了侯爷的心。”
“他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雨夹雪依旧在继续,哗啦啦的割得人脸生疼,朝瑶却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孙嬷嬷在说些什么了。
“霍周戎?”
朝瑶眉头紧蹙,
“守个门都守不好,他们把我上次的命令当耳旁风是吗!”
“殿下。”,孙嬷嬷微微叹息,
“这是侯爷的命令,咱们阖府上下,有多少奴才的奴籍是归属与侯府的,您也是知道的,尤其是看守不系阁那一批,因换得急,都是侯府派来的,侯爷说要和裴公子聊聊,他们根本就不敢拦,也拦不住啊。”
宣平侯的确和昔日乱闯朝瑶府邸的朝华不同。
这个奢靡的院子,上上下下都是宣平侯夫人派人替朝瑶料理的,就连孙嬷嬷,也是当日从宣平侯府出来,跟着朝瑶母亲陪嫁的丫鬟。
这不是衷不衷心的问题,而是公主府里的所有人都觉得,朝瑶和宣平侯是一家人,他们认的是一个主子。
但事已至此,那些守门的侍卫见朝瑶发怒,便赶紧诚惶诚恐的上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