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结局,到是和原书一模一样,年轻的时候纵情酒肉,也不是个好皇帝,现下中风瘫痪在床,朝瑶觉得并没有什么可惋惜的。
就是朝华和原来结局对不上了,原书她是等那个归国的质子男主掌权之后,和亲北朝,成就了两国佳话。
但朝瑶从宫女的记忆里得知,现在是朝华和亲南漠以保全历朝,甚至还死在了异国他乡,这和原书情节有些出入,但是朝瑶也并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去关心这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女人。
倒是朝域那边,他被禁足让朝瑶有些烦躁,也不知道会被禁足多久,会不会影响他们逃跑的计划。
这件事因她而起,而且,朝瑶抬头看裴殊观一眼,不出所料的话,趁着裴殊观现在对她有所愧疚,她从中缓和几句,肯定会有作用。
裴殊观敏锐的察觉了朝瑶的视线,抬头看她,眼里似乎有询问的意味,朝瑶也并不扭捏,径直说明自己的意图,恳求道,
“朝域那里,也不必一直关着他,我自会想办法让他接受。”
裴殊观定定的看着朝瑶,眸中有曜光扇动,
“你心疼弟弟,我自然理解,但他犯了错,只关他禁闭,已经是罚不当罪,要想他成才,不可一昧的偏袒。”
朝瑶自是知道,那些侍卫因为朝域降了职挨了打,朝域却只是关禁闭,确实是裴殊观从轻处罚的结果,但是朝瑶现在至少得保证除夕那日,朝域能够出宫。
朝瑶不好明示,却也不急于求成,只委婉的松动裴殊观,
“阿殊说得对,先关他几日,来日看他表现再说。”
朝域被关着应该惹不了什么事,过几天她再求一次情,裴殊观应该就会采纳她的意见。
朝瑶既主动和他搭话,裴殊观则放下手中的奏章,湛然眼眸看着朝瑶,笑道,
“瑶瑶好似很关心朝域?”
朝瑶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不关心他难道关心你?
但心中吐槽的同时,也因为裴殊观这句话,心生警惕,不知他说这话何意。
一时少了些昏困之意,因为早起而并未苏醒的身体,也变得清醒了一些,来提高警惕,应对裴殊观,
“当年舅父将他托付与我,是我没有尽到当姐姐的指责。”
裴殊观嘴角有了轻浅笑意,他生动起来的时候,就不似那般冷,水墨一般的瞳孔看着朝瑶,询问道,
“方才朝域找来,我才想起你现在的身体是东宫随伺朝域的宫女,怎么不先找他寻求庇护?”
他这话出口,朝瑶瞳孔猛然一缩,心跳如鼓击,但面上又要努力克制,尽量不露出一点异样,
“我昨日不是说了原因?现在局势未定,我不敢让其他人知晓我的身份,而且,我说了,他们也不一定相信。”
“你瞧,我方才告知朝域我是他阿姊,他还说要杀我。”
裴殊观这问题问得突然,虽然早前朝瑶也预备过被裴殊观置问这些必不可免的细节问题,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甚至是他们相遇的第二天,尽管努力克制了,语音也不再带着说话似的微微上调的音调。
但心中着急,语调难免有些略快。
裴殊观很敏感的感觉到了,不过,他现下,自然不肯相信,这是甘愿为他赴死的爱人一手编织的谎言,只以为是朝瑶生气了。
往朝瑶身边略靠,伸手越过纤细的腰,握住她的手臂,将朝瑶圈揽在怀里,解释道,
“我并不是置问你什么,只是心中好奇。”
尽管裴殊观抱着她,朝瑶还是感觉浑身有些冷,似乎是在裴殊观身边安逸的日子过习惯了,才导致她遗忘了他最开始的敏锐多疑,冷心冷清,有了几分懈怠。
但还好,她之前已经成功的骗过了他,经受住了他的检验,还用生命来表明自己的真心,他就算是觉得奇怪,肯定也到不了怀疑她意图的地步。
只是以后,面对裴殊观,要更加小心谨慎为好。
纤长眼睫半敛,遮住眼里的光彩,整个人都焉了下来,低落到不行,
“我才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你和朝域关系不好,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陌生,我怕我轻易暴露之后,还未见到你,就被当做鬼怪给处死了。”
裴殊观好笑,伸手轻抚她的背,哄小孩一样,
“阖宫都有我的人,你不必担心,不会有人将你当成鬼怪处死。”
“嗯。”,朝瑶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才放松一些,开始很自然的和裴殊观开玩笑,
“我虽然什么都干不好,但是挑选夫婿的眼光还是非常可以的。”
裴殊观被她逗得轻笑,琉璃色的瞳孔闪着曜光。
马车摇摇晃晃,快到正午时,才到风隐寺,裴殊观一同下车。
裴殊观身材高挑秀雅,冷白裙角绣着几只淡色隐秘的竹,与手上那串白玉佛珠相掩映。
风隐寺和以往一样,香火兴旺,门口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他们显然是认识裴殊观,吵吵嚷嚷的人群,一看到他,仿佛是知道这位大人不喜喧闹,马上变得寂静下来。
裴殊观带着朝瑶越过人群往里走,裴殊观昨天临时递了帖子上山,尽管今天已经有贵人预定内殿主位,听见裴殊观的名讳,也只好乖乖取消。
毕竟,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惹的权臣酷吏。
山上比山下更冷,寒风呼啸,甚至透骨,裴殊观有些不受控制的咳嗽两声,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些,但身体肯定要比才坠崖那段时日,养得好一些。
两人并肩往里走。
直到内殿正厅,朝瑶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其实朝瑶第一眼,并未认出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毕竟也并未见过他几面,是听他率先出口,唤裴殊观‘大人’之时,才想起来这个哥哥。
他的声音十分磁性,很有记忆点。
尽管两人是官场上的宿敌,裴殊观因为心情好,也很好脾气的问候对方,
“三皇子。”
两人视线相交之处,如同铁花迸溅,朝瑶都察觉到身边的火药味了。
朝轶朝着裴殊观笑笑,然后将目光落在朝瑶身上,见她的模样,与朝瑶十分相似,眼里闪过怪异的情绪。
他的打量太过明显,几乎是从头扫到尾,轻笑道,
“这女子长得真像我朝瑶妹妹,也不知道大人从那里寻到的,不如也替我寻个朝华妹妹,我近来做梦总梦见她,她死得惨,叫我伤心。”
“找个模样差不多的女子陪着,也能像大人一样开心一些。”
裴殊观笑意未减,反而愈发的深,
“听闻小红楼的戏子与朝华殿下极为相似,三殿下闲暇之时,可以去听她唱戏,以解相思之苦。”
提到那叫小凤仙的戏子朝轶脸皮都耷拉了下来,那个贱人,整日顶着他妹妹的脸搔首弄姿。
也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过觉,近来还将霍周戎勾引到手,听说已经怀孕,整日都混在一起厮混。
他找霍周戎议事,都因为这个小凤仙耽搁了好几次,偏偏霍周戎还宝贝得不行。
李朝轶觉得,这件事,和裴殊观脱不了干系,眉心狠狠一蹙,往日温润的脸上戾气遮掩不住,却还强装镇静道,
“改日一定去。”
裴殊观简单的留下一句‘请便’,然后牵着朝瑶往神佛之下而去。
神佛之下,供奉着好多长明灯,其中有一盏,并未和其他的放在一起,反而单独放在更高一些的地方,雪白的灯盏上面,密密麻麻,用朱砂写了奇怪的字符,有些诡异的猩红。
那一盏灯下面,并排着好多长明灯,朝瑶母妃的长明灯也还供奉在这里,朝瑶既然来了,自然也要装模做样的祭拜一下。
满天神佛,两人齐齐在神佛之下跪坐,如世间所有虔诚求愿的男女。
寺庙檐角的铃铛,叮铃铃的不知道响了几回,朝瑶终于在跪拜中睁开了眼,侧身向裴殊观看去。
他闭目冥思,直鼻高挺,长得过分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了一片阴翳,一根一根,似乎吹一下还能打个旋。
身侧香烛的烟不断升腾,而他是如此虔诚,朝瑶从他身后,似乎看到的不是朱红古刹,而是萧瑟翠绿的万节修竹,覆盖在幅员辽阔的雪林之下。
一点也不为外界之事所扰,专心致志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肩上却落满了雪一样的孤寂,清俊面容脆弱得惹人怜惜。
就像独自一人,在这里跪坐千万次,以祈求神佛降灵一般。
他如此虔诚,仿佛有谁不满足他的愿望,就是对他的辜负。
也不知道,他究竟许下什么愿望。
第56章 证据
陪裴殊观上山还了愿, 朝瑶本着不要打草惊蛇的原则,在府中老实呆了几日。
眼看裴殊观就要恢复去勤政殿上职,朝瑶就动起了出门联络顾廷芳的小心思。
这日裴殊观前脚刚出门, 朝瑶也借着逛街的由头出了府,到没人阻止她, 只是身后必不可少的跟了些奴仆照料。
裴殊观则是先去上过朝后,赶到勤政殿处理庶务,裴殊观旷朝几日,这是从未有过的举动, 现下归来,却是清冷眉目也含了春意, 整个人如沐春风。
一个多时辰的早朝,他没有挑一位大人的错, 也并未批评任何一位大人。
多数的时候, 只是他们禀奏, 裴大人听着,然后点评一两句。
从皇帝病中以来就陷入凌寒的朝堂,随着裴大人温和的态度,注入了一丝春意, 惹得好几位大人在下面面面相觑,不知裴大人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很快下朝, 周袁州还没从现下的形式中回过味来, 他是京城亲兵统领, 耳目遍及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自然知晓, 裴殊观带回一个宫女,太子因此大闹裴府之事。
只是他未曾想到, 那个女子,能给裴殊观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裴殊观平时淡漠沉浸,像纸糊的人一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神态了。
周袁州心中诧异至极,但近来年关,外面热闹,生事的也多,他还有岗位要值守,也顾不得多想,就往南门市井去了。
而裴殊观则是回了勤政殿处理这些天堆积的庶务。
小福安那天在楼里见到裴殊观和朝瑶亲密的模样都已经狠狠吃了一惊,对于裴殊观平白无故旷工几日,更是不敢问,瞧见裴殊观终于回来了,这可悬吊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些。
赶紧上前一五一十的向裴殊观禀告,这些天他不在,勤政殿发生的大小事宜,
“碧云每日都来?”
裴殊观从小福安详细诉说的这些关键词中,听到了碧云,随口询问了句,小福安当即点头。
“太子受处罚的事情,阖宫传遍了,碧云姐姐可能是觉得也有她照顾不周的原因,格外自责,想找您请罪。”
裴殊观脱下大氅,往平日里处理庶务的矮榻走去,尽管这几日裴殊观在府邸也有处理奏章,但因为朝瑶在身侧,难免分心了两分,导致有些遗留,现下都堆积在矮榻上的小几上。
殿内燃着暖香,几日未见主人的猫咪立刻喵喵喵的黏了上来。
裴殊观将猫儿抱进怀里,苍白细长的手指,怜爱的抚摸猫儿的头,宽大的袖笼之下,束缚着的白色长绫若隐若现,
“让她先伺候太子,午时之后再来。”
小福安当即照做,派人下去通知碧云,等到碧云来时,裴殊观桌面那小小山似的奏章已经少了很多。
裴殊观仍埋首于案牍,不急不躁的看着手中的奏章。
“大人。”
碧云向裴殊观行礼,然后在裴殊观的示意下,说明自己的来意。
“十九那日,是奴婢没拦住太子殿下,才让殿下闯下了如此大祸。”
碧云心里爱重裴殊观,对他忠心耿耿,现下为他办事出了差错,心中自然愧疚。
裴殊观抬头看向碧云,如今他得偿所愿,眉目之间少了好些冰冷之气,鲜活起来,有溶溶月光将他环绕似的,显得他更动人英俊,处理事情来,也多了一分人情味,
“这不怪你,你无法出宫,阻拦不下他实属正常,该罚的人我已经都罚了,你尽本分好好照顾朝域即可。”
碧云对上裴殊观的双眸,眼前之人,神圣高洁得让她无法玷污半分,如今却带着一个低贱宫女回了府邸。
眼神只接触一瞬,碧云复又底下了眼眸,心里的酸泛心思还未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高处清泉过隙般的声音又传来,询问她道,
“太子现下情况如何,可有好好用膳,好好就寝。”
碧云立即摒弃心中的胡思乱想,诚恳道,
“太子殿下与...那宫女关系不错,平日对她颇有照顾,殿下还小,不太懂事,可能觉得自己被背叛,心中似有郁结。”
裴殊观听闻这话,手上握着的朱笔一顿,又朱砂笔墨滴落纸张之上,裴殊观正色抬起头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朝域和宫女关系不错之时,心中隐约有些怪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