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更大的铁花在空中炸开,近乎都要逼近眼前,裴殊观下意识的伸手护住旁边的朝瑶,却捞了个空。
侧头去看,没见朝瑶人,连周围的护卫都被人群冲散了几个。
像是一盆冰水将他浑身浇灌,裴殊观连头发也战栗起来,铁花在裴殊观眸中炸开一抹猩红,裴殊观深吸一口气,复又慢慢吐出,再次睁开眼向周围看去,仍然未见到人。
所有人的人脸在他眸中紊乱、重叠,让他看不清楚,他想走,想去寻朝瑶,却像是木偶一般被钉在原地,连双腿都无法抬起。
心中涌起巨大无比的惶恐,怪诞的野兽拉着他从旋涡下落,裴殊观面容惨白,汗如雨下。
朝瑶躲在檐下看着裴殊观,见他好像发现自己不在了,神情猛然一怔,急速失血变得惨白,才开口唤他,
“阿殊?”
裴殊观寻着声音扭头去看,朝瑶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房檐之下躲避铁花,一张娇美的脸,正笑语盈盈的唤他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都无法呼吸。
裴殊观身形一晃,脚步急速朝着朝瑶而去,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禁锢,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的语气快且急,到让朝瑶心生不满,手指上升,摸上裴殊观的胸脯,点着他的心脏置问,
“你还说我,今天盯我一天了,我就离你两步远,就把你吓成这样。”
朝瑶明明故意如此,却捧起裴殊观血色尽失的脸,眉目嗔怪,还是细心的替他擦拭渗出的汗液。
裴殊观将朝瑶抱在怀里,急速跳跃的心脏才被慢慢抚平,瞧着朝瑶神色自若的表情,裴殊观才知道自己又惊弓之鸟了。
裴殊观被朝瑶惊吓之后,面色实在是不太好,没过多久,两人就一起乘上马车回府了。
朝瑶看裴殊观面色惨白着,人也不舒服,如同即将破冰化水的脆弱冰雕,阳光一照就化了,自然心疼坏了。
一路上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温言软语的哄他,直到回府,裴殊观惨白的面色才稍稍好一些。
盯着眼前全心全意为自己的朝瑶,裴殊观轻声敛下漆黑长睫,向她告歉,
“是我的错,这不怪你,我愿意相信你,但是看到你不在我身边,心还是慌的厉害,也怕你遇到意外。”
“我知道。”
朝瑶捏捏他的指尖,态度是全然的站在他这边,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骗,
“也有我的错,我以后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烛火摇曳,朝瑶打湿软帕,替裴殊观擦拭鬓角的冷汗,
“不要多想了,今天不舒服,早些休息。”
裴殊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这样,心中自抑,不能缓解,伸手拉过朝瑶,朝瑶跌倒在他身上,裴殊观捧起朝瑶的脸,低头吻了下去,吮.吸朝瑶的唇珠,贪婪的撷取她的气息。
清冽的药香与梅花香味融合。
他的吻罕见的猛烈,通过这种方式,向朝瑶表示他心中蓬勃的爱意。
朝瑶支撑不住,跌倒在他身上。
裴殊观揽过朝瑶的纤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个个浅浅的吻落在朝瑶的鼻尖,脸上,耳垂,缓缓向下,空气中发出一些粘腻的气息。
朝瑶眼中,裴殊观血色尽失的肌肤苍白到透明,他低头轻吮,柔软的唇瓣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肤,正耐心的等着她的反应。
朝瑶被他吻得有些招架不住了,赶紧伸手推开裴殊观,
“你今日不舒服。”
纤细有力的双手环过朝瑶的手腕,让她无法撼动,朝瑶连日以来的拒绝,让他迫切的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与朝瑶更加亲密。
裴殊观抬头来看朝瑶,苍白昳丽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伸手拨开朝瑶额前湿乱的发,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朝瑶额头,
“我可以。”
他的声音如同海妖一般蛊惑人心,黑亮眸子看着朝瑶,声音小溪一般淌入心头,
“给我,让我永远相信你。”
朝瑶对上裴殊观的眸光,真的被眼前诡秘而美丽的场景蛊惑,怔愣着无法将头移开。
等到裴殊观的唇再次落下之时,朝瑶才从幻境中猛然惊醒,但此时已经避无可避。
一夜红烛帐暖。
等朝瑶苏醒之时,已经日上三竿,柔软的身躯陷入棉被之中,目光所及之处,有些青青点点的印记。
裴殊观已不见人,朝瑶起身穿衣,却发现自己手腕上被戴上了一串朱红色的红豆菩提。
菩提与原本的红绳相互映衬,在白嫩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朝瑶穿上衣衫,走出内间,发现裴殊观正在给那盆绿植浇水,净植正用极低的声音向裴殊观禀报事情。
朝瑶踢踏的脚步声在室内响起,裴殊观目光搜寻而来,瞧见朝瑶唇角扬起的温软笑意,淡淡对旁边的净植说,
“撤了吧,不必再跟。”
他得了朝瑶再一次的保证,陷入了朝瑶用爱欲勾勒出的旋涡,正如他昨晚所言,从今往后,他会全然的相信朝瑶。
所以,顾廷芳那边,不必再跟。
第61章 逃跑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 但却也看得到头。
果然,如朝瑶所想,自律狂魔如裴殊观, 正月初三的时候,就结束沐休了。
而朝瑶将时间定在大年初五, 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在这个期间,她没有露出一点异常,兢兢业业的扮演着裴殊观的爱慕者。
到了初四晚上, 朝瑶想到明天一过,就算完成任务, 心情激动,但意外的睡得很香。
一夜好眠, 一睁眼就是正月初五, 和裴殊观一同用过早膳之后, 朝瑶在府中百无聊赖的熬到中午,对着镜子梳头打扮,特地将一对玉簪换成市面上好流通的金簪。
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若是遇到些意外, 也可拿来应急。
午膳小憩之后,朝瑶揣着心中的秘密, 又前往了南门市井, 华丰布庄。
掌柜是个肚腹圆润的中年男子, 看见朝瑶这个大手大脚的金主,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朝瑶嘴角勾着狡黠的微笑,拨弄着涂抹浅色蔻丹的手指回应道,
“都过完年了,应该提前买些春日的服装。”
“对啦。”,朝瑶似是无意的询问道,“我上次定的衣服都做好了吧?”
“早做好了,上次有个小厮来替他家主子取衣衫,还差点拿错,现在北边打仗,光景不好,那小厮干完今年,也要回老家了。”
“嗯,好”
朝瑶笑容甜腻,任人都看不出她在拿这张脸撒谎,环顾四周,浅浅道,
“你这店里,有什么新鲜的款式和成衣,都拿出来我瞧瞧。”
掌柜知晓她攀上高枝了,现在是裴殊观裴大人身边的红人,裴大人母家富庶,权势通天,现在京城只手遮天,
很快各种华美服饰都被送到了朝瑶面前,朝瑶一口气挑选了十几套,让身边一直伺候她的丫头卿月陪自己进房间试衣服。
剩下两个护卫在门外面面相觑。
卿月随朝瑶进屋,将华服工整规矩的摆在朝瑶面前,询问她先试哪一套,朝瑶随手指了一套淡紫暗底云纹镶狐裘领的。
裴殊观给朝瑶安排的仆从都很沉默寡言,老实本分,卿月拿起那套,低头整理,没注意到朝瑶绕过她,去了青铜镜那一侧。
朝瑶扫过柜上准备的一些搭配的飘带,以及旁边的檀木摆件。
毫不犹豫的拿起摆件朝卿月后脑砸去,卿月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软瘫昏厥在地。
朝瑶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尽管下得去手,但也无法保证轻重,怕一不留神真给打死了还要让她良心不安,下手也就轻了些。
踢踢昏死在地下的卿月,朝瑶又扯下一条衣服上的飘带,将她严丝合缝的和椅子绑在一起,最后找来帕子堵住她的嘴巴。
一切大功告成也不过一刻钟,随便拾起拿进来那十几套衣服中略显素尽低调的一套,朝瑶三下五除二的换上,又将插在头上的金钗取了,带上脸帘,翻开窗户跳到楼下的雨棚上。
朝瑶很早就观察过这家布庄,虽然正门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但是背靠一个寂静小巷,倒是没有什么人烟,古代建筑都不高,朝瑶很快就安全着陆。
裴家的侍卫站在窗口望风,莫名见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稍纵即逝,等他仔细去看时,那人已经进了拐角。
侍卫不曾想到与主子恩爱的小姐会逃跑,只觉得自己瞧花了眼。
朝瑶往城门口赶去,三个人之前约定除夕傍晚在城门相聚,按朝瑶的暗示,李朝域和顾廷芳会在这里等她。
朝瑶赶到之时顾廷芳已经到了,他一身简装,站在一辆小小的马车之下,身上一把琴和一个小包袱已经是他全身的家当。
他站在那里,虽然不如裴殊观那般好看,但气质温润,一看就是很好的人。
两人穿过人群,在馄饨摊前相聚,顾廷芳倏忽瞧见了朝瑶手上的血迹,连忙查看。
“殿下?”
朝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从窗户爬下来的时候,划破了手,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感觉,顾廷芳这样一说,还真有些痛。
顾廷芳拿出干净手绢,简简单单的手绢角落,绣了一只寒梅,顾廷芳熟捻的将手帕折叠,替朝瑶将手心包扎起来。
“忍着点,等我们上了船就好了。”
等出了京城,再往南走,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就能乘上南下的船,只要上了船,从北至南,长江数百条分叉,等他们上了船,裴殊观想找他们就难了。
痛是痛了些,朝瑶平时是娇气了点,但是这种时候,也是能忍住不作的。
馄饨摊老板送上两碗热腾腾的馄饨,朝瑶侧头向皇宫方向看去,有些担心朝域,赶紧问道,
“你应该通知他时间变成今日了吧?”
朝瑶心中焦急,这话刚出口,又急不可耐接着询问道,
“今日不是除夕,他出宫是不是有些困难。”
顾廷芳笑朝瑶太过紧张,“太子殿下会有办法的。”
太子现在虽然年纪尚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看得懂别人的心思,也能通过利用人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廷芳对李朝域很放心,将手底的馄饨朝着朝瑶面前推了推,
“吃一些吧,今天晚上可能都没得睡。”
朝瑶拾起筷子,这外面摊贩的馄饨闻着香,但朝瑶或许心中紧张,吃起来也有些食不知味。
吃一只馄饨,频频向路上看了三次,吃完几只就吃不下了,好在这时朝域也赶来了。
他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头,换了粗布麻衣,看上去倒是秀气得很,眉宇之间的戾气也减少了很多。
他谨慎的围着馄饨摊子绕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跟上,才来和朝瑶会和,
“别吃了。”
少年走到朝瑶面前,第一句就是冷硬焦灼的命令语气,他警惕的朝着四周频频看去,口型唤道“快走”。
朝瑶本来只有一分紧张,都被朝域搞成三分了。
他一个小孩子,到威风得像老大一样。
顾廷芳已经习惯了朝域如此行为,见他紧张,扔下几枚铜板,赶紧带着朝瑶朝域上车,向城外驶去。
出了城,朝域一会儿撩开窗帘向外探,一会儿又探出头叮嘱顾廷芳架着马儿快些走,焦急的半口气都喘不上来的模样。
若朝瑶因为第一次干这种不告而别的事情而有些紧张,紧张之余,还觉得有些刺激。
她瞧着朝域,觉只觉得他紧张得过头了,导致自己的心态竟然平稳了下来,伸腿踢了踢朝域,将朝域拽到位置上面,让他安分下来,不客气道,
“你干什么呢!”
“安静点,不要去烦别人了。”
朝域对朝瑶这话不认同,清瘦少年噘嘴,看着朝瑶不慌不忙的样子,心中不耐,
“你不懂,要是让裴殊观逮到,你倒是没事,他一定会杀了我和顾廷芳。”
朝瑶颦眉,不满嘟囔,“哪有那么严重。”
朝域嫣红唇角扯开,那笑容在十三四岁少年的脸上格外诡异,
“固国公秽乱宫廷,结党营私,被抓后宣判秋后问斩的事情你知道吧,就是裴殊观裴大人亲自主理的,他连他爹都敢杀.....”
“指不定哪天又发疯,就把我也给杀了。”
朝瑶是通过原主的记忆知道固国公因为和齐贵妃的事情,让整个家族走向崩塌,但她不知道这件事是裴殊观主理的。
不禁咂舌,心道他冷血这一点,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没变,不过固国公么,也是罪有应得。
朝瑶看着朝域脸上古怪的笑容,想起从她再次穿越而来,朝域就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可偏偏裴殊观一切都很正常。
朝瑶沉下心境,将朝域的话听进去了两分,但仍是看不过去他现在紧绷得像一根弦的状态,硬拉着他坐下,让他不要在马车里东张西望,反倒惹人怀疑。
马车在青石板道上急速行驶着,载着三人前往码头。
初七才正式上朝,裴殊观今日只是和自己亲近信任的臣子们约谈,事情并不多,处理完庶务之后还尚早。
遂像往常一样,在路过五芳斋的时候替朝瑶买上她最喜欢糕点零食,但这次回府,却罕见的没有看到朝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