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撩起自己的袖子走到魏荣跟前,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你抬起头来,看看本王这毒可与你那毒是同一种?”
魏瑶心中一跳,猛然想起齐襄身上那毒仿佛与魏荣方才所述那毒有些相似?
她心中惊疑,这毒不是皇帝才有的吗?她娘怎么会有?
不,不一定同一种毒。
魏瑶慌忙上前验证,凑身上前去看镇南王手臂上那条线。
镇南王手臂那黑线比齐襄的更长,看上去更为可怖,魏瑶只看了一眼,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魏荣抖抖嗖嗖的看了一眼镇南王手上那条线,面色十分震惊道:“王爷,…您怎么也会……?”
他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令他如坠冰窟的事实,到口边的话戛然而止。
自己如今知晓了镇南王这么大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魏荣害怕得脸都紫了,整个人抖得如寒风中的落叶,“看…看着…是有些像,但又不全像!我…我之前手上那条是紫色的,没有这般可怖,与…与王爷这…看着是有些不同的!”
魏瑶听完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听见他说这毒与阿娘手上的毒类似时,她心中升起了一种十分怪异且不好的念头。她十分排斥这种念头,不愿意去深想,一深想便是阿娘与这毒有着莫大的关系。
甚至……有可能是这毒的制造者。
阿娘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制这种用于控制人的可怕毒药?
但她又猛的想起阿娘已经死去了四年,魏荣如今却还好好的活着?
这根本说不过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之前魏荣中的毒根本不需每年服用解药,纯属是阿娘在诓骗他就范而已。
她一眨不眨盯着魏荣,严肃问道:“你说这毒阿娘每年都有给你解药,但她四年前骤然离世,根本就没来得及给你留备下任何解药。你如今却还好好的活着,这又是为何?”
魏荣一脸便秘的表情,颇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咬牙切齿,“这正是我最疑惑的地方,当年听说你娘去世时我只觉天都快塌下来了!她死了我可怎么办?但后来三年过去了,我毫发无损,那毒却从来都没有再发作过。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哪是什么慢性毒药?根本就是你娘一直在诓骗于我!
我生气极了,恰逢魏绩要送我女儿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做妾,我这才一气之下把你接回来顶替了她……
郡主,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呜呜呜……我这十几年来因为那个毒药一直谨小慎微,根本不敢离开岭南,甚至都没有去别的地儿游山玩水过。你看在我如此可怜的份上就不要再与我计较了…饶了我吧…”他越说越伤心,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镇南王本来心中憋闷难受,他也不敢去想那毒药是否与云桑有关系?
又或者说是否根本就是云桑制给那个人的?
但听他这样一说,心中竟大松口气,云桑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会制出如此歹毒的毒药来为虎作伥?
这事定然与她没有联系,只是凑巧罢了!
镇南王袖子一挥,再也不愿看见魏荣那张脸,冷道:“滚吧!今日之事你若胆敢透露出去一个字,便是你的死期。”
他并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人,魏荣知晓了他中毒的秘密,若是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早就将此人灭口,哪还容得了他在这唧唧歪歪的蹦哒?
但他此刻却不想违背郡主的意愿,他好不容易找到和云桑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自然是要千娇万宠着才行。
魏荣听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退了出去,直到站在阳光下他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真正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行,回去得赶紧带着夫人和孩子离开岭南,不能再呆在这个是非之地了,要不然说不准哪天就会被灭口。
书房内的气氛再次静默下来,魏瑶看着镇南王那只还没来得及遮掩的手臂欲言又止。
镇南王则双眼看着魏荣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好似陷入了什么解不开的迷局一般?
沈霄并不知晓大周藩王都身中慢性毒药这件秘辛,但也从方才的情形之中看出了不同寻常。他皱着眉左看看魏瑶,右看看镇南王,心中暗自思索猜测,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终是魏瑶最先打破了沉默,她对着镇南王迟疑的道:“听说,你们身上这毒…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第 213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齐覃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见魏瑶略为关心的看着他,心中十分熨帖,笑着道:“哦,是。几年前偶遇一医术高超之神医,他帮着我研制解药,如今已有了些眉目,但还不敢说完全能将那毒解掉。”
魏瑶略微抱歉的看着他,“这毒十分罕见,我闻所未闻。就连方才魏荣所说他中的那毒我也从未见阿娘拿出来过,更没听她提起过,所以…这毒我帮不了你们……”
镇南王苦笑一声,“这些朝堂之事本不应该让你知晓,但襄儿都已经告诉你了,那我也就不瞒你。这毒乃当今皇帝赐下,意在控制藩王,集中大权于他掌控,这盘大棋他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下了,如今正是收网之时。他是个有野心的君王,但我等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辈,这便是历代君王与藩王之间永恒不变的矛盾。说到底,不过是为保各自利益而已!说得太多你也是不懂的,你也不需要懂,如今你既已回到王府,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好好的做一个衣食无忧的郡主便可。有什么好想要的尽管告诉父王,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本王也想办法替你摘下来!”
魏瑶听后神色一怔,心情很是复杂,她思考良久仍然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我并不想待在岭南。您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被齐襄给掳来的,本来我与沈霄即将成亲,南宁侯府的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如今……”
镇南王听后果然面露惊讶,胡子抖了半天才颇为牙酸的憋出一句:“你才多大就要嫁人了?你确定了这辈子要嫁给他吗?”
虽说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但她娘去世得早,他这个新鲜出炉的爹目前好似也没有资格干涉她早已做好的决定?
他虽然对沈霄感观不错,此子肖父,品行定然有保障。但他这个女儿才刚刚回到怀抱就又要被猪给拱走?他这心里委实不得劲儿…
魏瑶假装害羞的道:“再拖下去,这肚子就藏不住了…”
镇南王差点没站稳,很想喝斥一句“成何体统”!但又怕把这个丝毫不亲近他的闺女给吓跑,只能愤怒的转头瞪向罪魁祸首。
沈霄面对他那压迫感十足的质疑眼神,饶是他久经沙场也忍不住小心肝抖了几抖。虽然他心中怀疑他不是魏瑶的亲生父亲,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镇南王看上去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瑶瑶。
就算他不是瑶瑶的亲生父亲,就冲着他对瑶瑶这份善意也应当给予他长辈的尊重。
沈霄露出一个憨笑,目光真诚的对镇南王道:“我与瑶瑶真心相爱,此生非卿不娶,唯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望王爷成全。”
说着朝他深深一揖,行了个晚辈大礼。
镇南王满面怀疑,甚至想大笑三声,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想要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其困难!
就算他们想,偌大的家族也不会允许。想当年他和那混球都对云桑做不到,所以才谁都没有娶到她,要不然哪还有魏荣什么事?
他们尚且办不到,他沈霄就能做到?
他十分的怀疑。
镇南王看着沈霄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暗含警告的隐晦提醒:“年轻人,话不要说得太满。如若不然,反噬的苦果只有自己吞。”
沈霄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退缩,坚定的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已说出定能做到,我与瑶瑶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定会加倍珍惜疼爱她。”
镇南王面色变得十分复杂,良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望你此生记得今日的承诺。罢了,你们择日便走吧!”
他转头看向魏瑶,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又害怕被拒绝,生生忍住了。他从未参与过这孩子之前的人生境遇,如今又怎好去干涉她的姻缘?唯有祝福而已。
且沈霄此人可托付终身,实属良配,他只是想多留她在身边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而已。
罢了!他的时日应是不多了,与其将她留在身边尴尬相处,还不如放手祝福她,给予她一个父亲应有的美好回忆。
魏瑶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就要放他们走?不禁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放我们走?”
镇南王慈爱一笑,“我知道你如今对我心有排斥,但我理解你,毕竟你过去的十八年里我从未参与过,你排斥我也实属正常。只希望今后你再想起父王不要心存怨念,当年的事我只能说一声抱歉。如今又不知该怎样才能弥补你?便只能在你的决定方面多多支持你,给你多添一些嫁妆,让你此生能多些底气。还有襄儿,他本性并不坏,只是性子偏激了些,还望你多多体谅一二。”
魏瑶突然就鼻子一酸,她这辈子对于父亲这个词向来都是十分陌生,小时候看见其他小伙伴能坐在父亲的肩头撒欢,她是十分羡慕的。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被父亲呵护的感觉,儿时的梦想便是她的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抗在肩头?去嘲笑过她是野种的人面前打他们的脸。
后来渐渐大了,这种想法日益变淡,每当看见其他孩子发生冲突后他们的父亲坚定不移的维护他们时,她的内心是更是羡慕到无以复加。
因此她对未来夫君的选择标准第一条遍是要身强体壮,能坚定不移的护着她,给予她安全感。
正如从前沈霄没有给她这种体验,她即使再喜欢他也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他。后来他死皮赖脸贴上来,多次以性命相互,在她迷茫时开解她,在她难过时哄她开心,这种亦夫亦父的感情让她再也离不开他,这才决定要嫁给他。
如今想想,这何尝不是因为自小缺乏父爱而导致童年缺失的安全感想要在另一半身上找回来?
还有她在这段感情中的患得患失,皆是源于父爱的却失,让她骨子里在面对两性关系时其实是自卑的!总觉得自己不配被人爱?因为她的父亲都不曾爱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会是真心爱她吗?
若是沈霄耐心不够用,对她的感情不够深,恐怕两人早已一拍两散。
是他一步一步引导她,教会她怎样去爱一个人,信任一个人,也是他教会她不要内耗,从新与自己和解。
看似是他对她难舍难分,其实她更离不开他,只是她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罢了。正如这次在镇南王府再见到他,她生出了一种就算是死也值了的感觉。他治愈了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创伤,给了她爱情还有亲情,她很庆幸老天爷是公平的,带给她一个良人,让她重新拥有了一个新的家庭。
下辈子,下下辈子,她还要嫁给他。
第 214章 当年秘辛
魏瑶看着镇南王,很想问一句他为何要造反?为何要做这天下的罪人?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反而极有傲骨,一言一行皆有君子之风。
这样一个人为何要为一己私欲而置万千百姓于不顾?
但她又没有勇气开口,说到底她根本不信任这个才见了几次面的名义上的“父亲”,心底根本就不信任他。
她如今曲意逢迎只是想哄着他,好让他放自己和沈霄离开岭南。
只是她好不容易接触到了这个幕后最大的反派,可以有机会为黎民百姓发声劝上一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不要再起纷争,不要让天下再次陷入战火动荡。却又害怕真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纸她和沈霄反而不能全身而退。
魏瑶心中天人交战,如若不劝,她内心难安。如若开口,便要以他俩的性命为赌注。
她满面纠结的看向沈霄,不知该以天下苍生为先?还是该以他们自己的小我为先?
沈霄瞬间便懂了她的眼神,隐晦的朝她摇了摇头。如今他俩自身尚未完全安全,且镇南王父子所作所为皆是有证可指,万一这是他们的另一盘局,那他们岂不自投罗网?
还是先安稳的回到京城,多方取证查清他们的动机再说?
魏瑶也想到了这一层,便放弃了多嘴,只眼眶微红的望着镇南王道:“谢谢……”她这句道谢倒真是真心实意,脸上的感动也是真情流露。
无论你是不是我父亲?你今日都给了我一丝父亲的温暖,让我体会到了被父亲呵护的感觉。
镇南王闻言一愣,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魏瑶的头,叹息道:“傻孩子,跟父王不必言谢。你继承了你母亲的医术,应该也看出来我这毒已深入肺腑,没几年可活了!我只想在还活着的时候多多弥补对你的亏欠,免得到了地底下无颜见你母亲。”他顿了顿,才又一脸伤感的问,“你母亲…葬在何处?我想去看看她。”
魏瑶没有躲开他的手,而是笑着回道:“阿娘就葬在东山之上,那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块药地。
要不……我们明日便一起去看看她吧?我快一年没有去看过她了,不知她坟边那棵槐树是不是枝桠又茂盛了?若是太过茂盛便会挡着她的阳光,她最不喜欢屋子里黑黢黢的。我每年都会去剃那树的枝丫,但它生命力太过茂盛,总是春风吹又生,还长得嘎嘎快。后来我便想一不做二不休的把那树给砍了,思来想去又觉得若真砍了阿娘就太过孤单,还不如留着它做伴。唉,这一年我每每想到那树便愁得睡不好觉。”
魏瑶絮絮叨叨的说着心里话,以缓解自己对阿娘的思念,也缓解书房内这有些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听得认真,谁都没有出声打扰。
“好在阿娘救治过东山附近的许多村民,每年都有村民自发前去祭拜她,我想应该会有人去帮她修理树枝,扫墓除草吧?但是…她这么久没见到我,应该会很想我……”说到这儿魏瑶哽咽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眼睛的酸涩,落下泪来。
她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故作轻松道:“我要去为她报个平安,告诉她我找到了相伴一生的良人,让她不要担心我……”
沈霄心疼的上前拥住她肩膀,很想亲吻她,替她擦干眼泪。又碍于有外人在场,只得插科打诨的哄她,“瑶瑶莫哭,咱们应该高兴才是。我这个丑女婿终于要见丈母娘了,你快快告诉我岳母喜欢什么样的女婿?我好照着她喜欢的模样装扮装扮,好让她能够放心的把你交给我。”
魏瑶将眼泪蹭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她喜欢俊的,精神的,你现在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看上去一点都不精神。”
沈霄夸张的道:“啊?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跟街上的讨饭鬼有得一拼吗?那可如何是好?若是让岳母看见我这副尊容,怕是不肯将你这个小仙女嫁给我。”
魏瑶被他夸张的表情逗乐,破涕为笑道:“你晓得就好,还不快回去洗漱打扮一番,再睡上个美容觉养养元气,免得阿娘嫌弃你。”
沈霄一脸害怕,“你这样一说,我更是紧张到睡不着觉了。”
镇南王被强喂了一嘴狗粮,不禁想着年轻真好。若时光倒退他一定要放弃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在明白了自己对云桑的心意那一刻就像向她表白,才不给那个混球一条缝的机会。
镇南王话见也说得差不多了,又见见魏瑶心情不好,且两个孩子昨夜都没休息好,便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发去定州。此去路途遥远,瑶瑶怀着身孕一定要注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