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温柔入怀——福莱【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1 14:51:02

隔天吃午饭的时候,殷正康讲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不知怎的就提起了摩托车。
殷正康年轻时候是泺水村里出了名的混,野到村头的叔叔婶婶听到他的名字就会瘪起嘴摇头。
殷正康成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光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了一辆摩托车,那年机车在我国出现才不过十来年,村里头见过的就更少。
他却特立独行,歪歪扭扭的巷子里,老远都能听到他发车时的轰隆声,少年乖戾悖谬,一抹瘦削的身影伏骑在纯黑色的机车上,刹那驰骋而过,留下一地尾气。
身后的老太对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
这是殷正康的青春,潇潇洒洒,在这个小地方活出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吃完饭后,杂物间就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个大男人,蹲在早就闲置了的机车旁,陆铭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扳手,偏着脑袋敲敲打打。
陆铭弋也玩车,殷正康一听眼睛就开始冒星星,上了年纪的老人有时候幼稚的让人无言,二话不说就拉着陆铭弋来杂物间。
几十年前的车了,闲置太久即便当时爱护的再好也该出毛病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就想让陆铭弋给他看看能不能修好。
但实在是过了太久了,要想修好的话,基本大大小小的零件都得拆下来换一通,而且就算修好了款式也已经过时了,耗时耗力,还吃力不讨好。
如果是别的情况,陆铭弋给的意见就是不如重新买辆,但应着老人家的念想还是尝试着去修。
陆铭弋先是拆出了许多零件,再独自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空旷的院子里,又不知道去哪弄来了一套较为齐全的工具与新零件。
殷初和殷正康都帮不上什么忙,一老一小就蹲在院子的一旁,整齐划一的撑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少年。
即便陆铭弋从来没向她提起过有关他的家庭背景,但不难看出,陆铭弋应该是个富公子,他吃的用的东西基本价格都不太便宜。
光泠江市里的那一套公寓就可以看出来了。
而现在这个富公子,正毫无架子的手持工具冒出一阵刺啦刺啦响的火花,火光四溅,殷初离得远远的看的都不由皱起秀眉,而陆铭弋却眼都没眨一下。
殷正康不由叫殷初,“阿春呐。”
殷初闻声轻应,“嗯?”
“你这个小男朋友有点帅啊。”
“啊?”殷初愣了好几秒,半晌回过神下意识地摆手,“爷爷不是……”
殷正康不由笑,凹陷的眼里全是纵容与宠爱,“阿春啊,爷爷不瞎看的出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爷爷只要你高兴,所以你放心吧,爷爷不反对,也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闻言,殷初眼眶发酸,殷正康总是对她很好很好。
她乖巧的把脑袋放到殷正康消瘦的肩膀,轻声道:“谢谢爷爷。”
陆铭弋这一修就是三四个小时,一下午都在院子里摆弄,泺水村的冬天没那么冷,下午的太阳长时间晒会让人有些昏厥。
殷初怕殷正康受不住,把他赶回了屋子里,自己则时不时出来给陆铭弋递水果喂食。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院落中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机车发动声,殷正康跑出屋子,看到院子里停的东西,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陆铭弋随意的抹了下脸上的汗,喝了一大杯水,看向殷正康,他语气也染上几分愉悦,“老爷子,可以骑了。”
殷正康闻声却轻声叹了口气,“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哪里还骑的动?”
“那您……”
话没落,就听到殷正康往屋里招呼殷初出来,“阿春过来。”
陆铭弋跟殷正康相处也快有一周了,基本上殷正康对他的态度都不太好,特别扯上殷初的时候更是嫌弃。
这是第一次把殷初往他的身上推,老爷子笑的慷慨,“你带阿春去溜一圈。”
院门外,稀奇的停了辆摩托车,陆铭弋跨坐在车垫上,身后的殷初与他紧贴,大大的头盔罩住她小小的脑袋。
她伸出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殷正康却精神恍惚般的直直站在原地,眼神落在他们的身上,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唇瓣隐隐有些轻颤。
许久他才敛下眸,藏住了无数的情绪,伸出手拍了拍陆铭弋的肩膀。
他依旧在笑着调侃,“好小子,有我年轻时的几分模样。”
不多时,摩托车发动,逐渐驶离。
殷正康看着前头越来越小的背影,收起嘴角的笑意,他幽深的眼轻颤,这一眼望到头,就重合起了五十年前的模样。
初春季,少年与少女。
我们与他们。
他言语染上哽咽,落的无声无息,“阿梅啊,我想你了。”
-
陆铭弋往日开的机车都是可以上赛场的那种,也一般都是在专门的场地里玩,速度可想而知,不要命的玩法。
可身下的这辆车年代太久,速度拉到底也比不过现如今好一些的机车速度,还有就是身后还坐着一个殷初,拉到底的速度他也不敢。
这是陆铭弋开过最憋屈的一回车,但却也是最开心的。
身后的姑娘温软如玉,十分信任的紧紧抱着他,他在太阳底下呆了一下午,身上的汗干了流,流了干,味道应该谈不上多好。
而她身上却是一股子的馨香,随着凛冽的风传来,她软软香香的,跟他一点儿也不一样,他下意识害怕她会嫌弃他。
可她却戴着大大的头盔,在他身后抱紧了他,清甜的声音总是一下下的传过来。
她一直在夸他。
夸他厉害,夸他好棒。
他不用看,也知道她该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他听着她欣喜的话,所有的烦躁不安一刹那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她不知道她有多招人疼。
他们正好赶上了日落,橘红色的光晕照在大片绿油油的田野上,小山村的风光好的令人窒息。
他们停在一片田野之上,坐在田野边上平滑的高台上,田野与远方山黛连接上,晚霞普照大地。
殷初始终弯着眉眼,心下是从未有过的安宁自由。
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而这一年,上天真的好偏爱她,赐予了她想要的所有所有。
她漂亮的杏眼弯弯,橘色黄昏晕染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笑的动人。
“阿弋,我给你唱首歌吧。”
殷初的声音犹如流水般轻柔,唱的歌也如她人那般温柔,甜的入心。
“春风吹呀吹
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
缣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
不懂落花的有意
……
我说你呀你
可知流水非无情
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
就在这花好月圆夜”
她的声音藏满了少女的娇羞与期盼,落花有意,流水也非无情。
陆铭弋听着听着便就记起第一次听到她哼调的时候。
那会儿临近十月,他心情一点儿也不好,夜晚的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焦躁与沉闷反复交织折磨着他。
他破天荒的很早去到了教室,他趴在冰凉的课桌上望着窗外,了无生机。
可是咯吱一声,教室的门被少女轻轻的打开,伴随而来的是她温柔明亮的嗓音。
她不知道哼的什么小调,让他突然平缓了起来,仿若为这个世界添满了色彩,他活了过来,却不敢再沾染半分。
可如今……
他偏头看她,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的全是她的模样。
他从未如此庆幸过,庆幸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贪恋的想亲她,于是便也这么做了。
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少年与少女拥吻,眷恋到万物美好。
第97章 初春季
两人再回到家的时候已近七点,走之前殷正康让两人不用急着回家,自己会吃饭,所以两人随意的吃了些面食才回来的。
刚进院子就又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睡着了的殷正康。
殷初不由皱起了眉,泺水村的夜晚温度比白天凉上许多,殷正康前阵子才重感冒过,殷初就一直都不太赞同他在院外睡着。
说好了困了就要回屋子里的。
稍稍走近,才听到细碎的抽泣呢喃声。
殷正康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然哭了,泪水滑落脸颊,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容痛苦难耐,隐隐发紫的唇瓣微微颤着,传来的破碎音调始终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殷初蹲在摇椅旁,心疼的为他擦尽眼泪,手下的触感粗糙不已。
殷正康的一生啊,其实始终都是孤苦无依。
陆铭弋来到殷初的身后,讳莫如深的眼眸凝视着二人,殷初抬眼用食指掩在唇前,随后站起身来小声说,“阿弋,可以帮我把爷爷弄回房间吗?”
他点头,随后毫不扭捏的在摇椅前蹲下身,意识到陆铭弋的意思,殷初小心翼翼的扶起殷正康。
等到陆铭弋把殷正康背回房间安置好时,再出来就看到殷初坐在刚刚殷正康躺过的摇椅上,望向天空。
其实不难感受的出来,殷正康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豁达自在。
他走上前,打破沉默,“爷爷好像很喜欢坐在院子里。”
殷初闻声收回目光,看向陆铭弋,她轻声应,“嗯。”
随后又突然浅浅的笑开,“因为奶奶曾经跟爷爷说,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当他足够思念她的话,便就抬头看,最亮的那一颗就会是她……”
“爷爷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科学,就只信奶奶说的话,所以爷爷只要想她了就会在院子里躺着。”
殷初暗了暗眸,低垂着眼有些怅惘,她懂得爷爷的思念到底有多深。
所以她轻声补充道,“可是爷爷每天都会想她,所以他每天都会出来。”
几十年如一日。
殷初深吸了口气,她走向陆铭弋,有些依恋的伸出手抱住他。
陆铭弋下意识回抱了她,树丛里的虫声长鸣,乡下的空气清新,黑漆漆的天空遍布繁星。
许久,两人相互依偎着坐在屋门的台阶上。
殷初其实没见过自己的奶奶,她对洛梅的所有印象都是来自的殷正康。
她的奶奶也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呢。
殷初突然抬起脑袋,杏眼微睁,“阿弋,我给你讲讲我奶奶吧。”
她也想像小时候殷正康那样把他们的故事告诉他听。
陆铭弋喉结轻动,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她温软的脸颊,笑着应好。
-
五十年前的初春季,泺水村来了一个下乡支教的女人,那天桥头上来来往往的有很多人,她走在桥下,穿着那个年代最美的碎花小裙,编着麻花辫。
浅浅一笑时,便就漂亮的与这个质朴的小山村格格不入。
殷正康始终忘不了见她时的第一眼,他连呼吸都要忘了,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与甜,他丢掉手中夹着的廉价烟。
摘了一朵漂亮的白梅,向她扔去,春风轻柔的把花带到她的脚边。
女人停下步子拾起那朵花,霎时展颜,她抬头看,看到了那年还像个小混混的殷正康。
他强装着镇定的叫她,“喂,你叫什么?”
却看到女人纤细的双手舞动着,摆出了一堆他看不懂的东西。
原来,她是个小哑巴。
第98章 “我、喜、欢、你。”
那段时间,泺水村里的阿叔阿婆在茶余饭后总会提起这个漂亮的女人。
殷正康随意的走近一家院子里,听着院中人说的话――
“哦哟,你们知道吧,这几天村里不是来了个支教的女人吗?叫洛什么来着……”
“洛梅。”
“对,就是她!大学出来的,大学生呢。我儿子还说她讲课讲的可比村里的那些半吊子好多了,人也温柔漂亮,现在哟,每天都乐滋滋的想上学。”
“是哦是哦,我家里头的那小子也这样说。”有人瞬间附和上。
想到什么又立刻开口道,“你说那姑娘有对象没啊?要不我们给介绍几个,看能不能把她留在泺水村?”
话音刚落,就有人皱起了眉,“可是她……”中年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声音唏嘘,“又聋又哑,谁要啊?这以后生孩子可怎么办?”
“啪”的一声,院门被人狠狠合上,把院子里围着唠嗑的一众人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楚来人时,有人瞬间暴喝出声,“死小子!你要吓死谁啊你!”
殷正康吊儿郎当的一副模样,嘴里虚虚的叼着根烟,微微颔首走近她们。
他抓了把石桌上的坚果,往自己嘴里抛进一个,他笑得流里流气的,“我就巴不得要啊。”
闻声,刚刚说话的女人瞬间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滚蛋,一天天跟个流氓似的。”
殷正康被骂了也并不生气,应着声转过身就要出去,霎时却看见门口有一角碎花裙摆快速掠过。
泺水村没有人会穿这种五颜六色的衣服,不过瞬间,殷正康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跑的很快,在大大小小的巷子里窜大的,殷正康的体力好的不行,不过一会儿就追上了前头的人。
他握上了她白皙柔软的手腕,迫使她停下来。
她跑的有些急,紧抿着饱满的唇瓣,胸腔微微起伏着,他看着,莫名就暗了眸。
洛梅快速抽离了自己的手,退了一步后警惕地看着他。
仿若他是豺狼虎豹。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黑白分明,笑起时像月儿般动人,春风料峭,他第一次被人看的红了耳。
他下意识挺直了背,拉了拉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下摆,收敛起自己脸上惯有的玩味笑意。
低着声说,“对不起。”
“你不用在意他们那帮人说的话,他们习惯了说三道四……”说着又不由去打量她的反应,看到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瞬间泄了气,他垂下了脑袋。
小霸王收起了尾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我刚刚说的话,没什么意思,你也不用在意。”
下一刻,却听到前头传来清浅的笑意,他不明所以的抬眼,看到她乐滋滋的弯了眉眼。
美死了。
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可是他看着她笑了就高兴的要死,屁颠屁颠的走到她身边,摊开手心里刚刚抓来的坚果,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
她葱白的指尖落到他到手心,不经意间就触碰到了,痒痒的。
他向来直白,脑子一根筋的轴着,看到她心情好了起来,又没忍住出口替自己讨个机会,“我能不能追你?”
他说完,眼前的人就停住了,她掀开眼皮,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子来回滚动着。
半晌却抿着唇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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泺水村的五年级教室外的窗台上趴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成年男人,他瘦高长相匪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上的女人。
女人写的板书又快又清秀,字如她人那般规规整整,她教的语文,被磨的光滑的黑板上写着这样的一句话――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殷正康不懂这些文人雅士的话,但是他却觉得这句话像极了她。
清新淡雅,温柔万万分。
铃声叮叮当当的响起,没过多久学生成群结队的出来,洛梅站在门口,拥抱了一个又一个,眉眼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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