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青烟道:“小厨房今日做了牛乳糕,你拿一盘过来给音音吃。”
“诶。”青烟出去前还将门给关上。
现下房中只剩余闻姒与庞氏,音音在房中玩着自己的。
庞氏收回视线,“从前婶母管家时也出过这样的事情,但还是二叔伯出面才平息这事,婶母的威严也才堪堪立起来,管了许久的家才让这些婆子们安分,现下估计是瞧你人微言轻,才起了这般心思。”
闻姒端起茶盏淡笑,“我知晓的,从前还在闺中,这种事情不少见,只是……”
她敛了眉目,缄默片刻。
庞氏轻声叹气,“小叔一贯是这样的脾性,生来傲气,从不委屈自己,妹妹的性子,着实让小叔好一顿欺负。”
果然,还是女人是最懂女人的。
庞氏只是单单听闻外面的传言,便大概能知晓,她为何与傅昭置气。
闻姒看向不远处的音音,“我也想好好的,但世子他,不愿回来,我也无法。”
可庞氏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夫妻之间总要有人拉下脸的,不是你,便是小叔。”
“为何那人,只能是我。”闻姒极轻说一句,却直接将庞氏给堵了回去。
只有她服软的份,便不能有傅昭先低头的份吗?
况且她与林敛,本就未发生过什么。
闻姒手中的茶喝着愈发不是滋味,音音跑至近前道:“婶婶,音音无聊。”
小孩子最是可爱,奶声奶气的很是招闻姒喜欢,“音音想玩什么,婶婶带你去好不好。”
音音摇摇头,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闻姒的腹部,“音音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来陪音音玩。”
闻姒的笑登时凝固在原地。
高门大院长大的孩子,总是懂的,知晓的,都要比旁人多些。
庞氏呵声,“音音,不得胡说。”
可音音一撇嘴,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闻姒将她抱在怀中连忙轻哄,“无妨,小孩子童言无忌,我不在意的。”
听闻她这般说,庞氏轻声叹气道:“妹妹嫁给世子也有快半年的光景,怎得一直未有动静,可要寻个医生来瞧瞧。”
闻姒手不自觉抚上腹部,她与傅昭没避讳过这些,想来还是她身体的原因。
浅笑摇头,“看过了,我身子不大好罢了,孩子这事,总得看缘分的。”
说罢她又拿糖人逗着音音,心思却越来越远。
傅昭近几日都歇在书房。
前两日与穆骁喝酒,偏生选在瑶仙楼。
见到里头的小娘子,一个二个不知比闻姒可人多少。
她却毫不知趣,失了母家,现下对他竟也不冷不热。
他在书房住下的这段时日,也没见闻姒来瞧过他半分。
可真是好极了。
晚饭时他越想心中怒意增加,落了碗筷对荣松道:“拿酒来。”
荣松动作很快,将酒瓶摆在桌上。
一杯接一杯不停喝下去,傅昭动作极快。
但面上没露出半分不妥来,平静如死水,沉寂得可怕。
酒才喝到一半,孟氏在此时进来,“你瞧瞧你现下是何样子,在书房喝闷酒算何。”
傅昭起身抱拳行礼,“母亲怎来了。”
孟氏看他几眼,重重叹口气坐下,“你与姒儿究竟发生何事,使得你堂堂世子爷,连卧房都不回,偏生就在书房住下。”
听到闻姒的名字,傅昭脸上才有松动,“母亲好好的提她作甚。”
孟氏瞪他一眼,“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提她,你想提谁。”
傅昭自知理亏,安静等着孟氏接下来的话。
“我不知你将姒儿当做什么来看待,可她是你名正言顺的夫人,日后你若袭爵,公府夫人便是她,家中自也由她来打理上下,可昭儿,你可知,后院中的女子,皆由夫君来判断是否能立下威严。”
孟氏的话仅仅点到点子上,并未说得太透彻。
傅昭是聪明人,便是直接就能得知孟氏想说什么。
“儿子明白。”傅昭一直站在孟氏旁侧,听她说这些话。
重重吐口浊气,孟氏脸上愁容更多,“但愿你明了。”
说罢转身出了书房。
傅昭一人坐在书房中,神情淡漠,可却在细细考究。
手指轻叩,房中唯有此声。
他站起身来对荣松道:“回梨奉院。”
荣松大喜,将大氅穿在傅昭的身上。
梨奉院冷清非凡,婢女婆子闲来无事就在一旁说话。
“咱们少夫人啊,真是不够得宠,生得貌美又如何,还是不得世子喜爱。”
“听说没,之前夫人一直没准备通房给世子,可自从少夫人入府没多久,通房便已经准备好。”
“这不是正常的事,毕竟少夫人许久未有出,夫人急也是应当的,况且老夫人就要回来,到时候还指不定有何话说。”
这些话到傅昭进来的那刻,便全然消失。
他心思也不在她们身上,全都在房中。
房内闻姒跪坐在梳妆镜前,瞧着林敛送来的信件,以及听青烟汇报府中各事。
“听闻老夫人就要回来,她是老公爷的原配发妻,先前是回了老家吃喜酒,也为回去养养身子。”
闻姒也听过老夫人名头,却未接触过,心中不免忐忑。
手上的信件没有看下去,刚放在桌上门被推开,闻姒慌忙将信件给收起来。
但慌乱的举动惹得站在门外的傅昭怀疑起来。
他缓步走进,带着逼迫,对闻姒道:“交出来。”
作者有话说:
傅狗:罪臣之女,凭什么不顺着我,出了这个府,她就要完
第17章
◎她被傅昭重重摔在冰凉地砖上◎
闻姒的手朝后又压了半分,对上傅昭的眼眸,乌黑的睫毛颤动,“是我的书信,与世子无关。”
虽然看上去不大像是反抗的模样,但语气坚定到仿佛无人可以撼动她的书信。
傅昭步步走进,烛火在他脸上的光影不断跳动。
半阴半明带着无端压迫,下颌紧绷硬朗让闻姒无法忽视。
闻姒呼吸一滞,手上不自觉握紧。
傅昭见她不愿意拿出,轻声笑下。
但笑意中包含颇多,有不恭,有毒辣。
缓慢蹲在闻姒面前,两人平齐。
她下巴被傅昭猛然拽起抬眉看向他。
手上力道收紧,在闻姒的下颌出现几道红印。
秋眸透亮带水,都被傅昭收在眼底。
他唇角上扬,可眼底却笑意全无。
闻姒忍不住发颤,今日下午在床榻上,傅昭所做的足以让她害怕。
从前时,傅昭周身雪松气味清冽独特,又似春风拂过带来柳条香气。
可现在,每每一闻到他身上的这股香气,却只让闻姒心颤。
下午在床榻上,看到的花枝缠绕刺绣,无时无刻不与这股气味结合。
暴戾与质问油然而生,使她难挨。
她眼睫颤的不像样子,傅昭阴冷的嗓音却在耳边响起,“看着我。”
手上力道加重,闻姒几乎要被夺去心智。
她只能对上傅昭的黑眸,犹如蛇信子,让她寒颤。
放在身后的手被傅昭给摸上手腕,只一个力度,书信就从她手上被拿走。
傅昭左手动作未放,依旧捏着闻姒的下巴。
可闻姒却在他手不断收紧之间,感受到他心底的愤怒。
眸中泪水几乎快要落下,但她强忍着,不泄出半分。
傅昭看的极快,视线直接落在最后一句上,“珍重自身,姒妹妹。”
称谓像是一道刺扎进傅昭的心头。
他猛地起身抽回手,闻姒随他动作摔倒在一旁垫子上。
手肘磕在地上,沉闷的声音砸向心头。
还没等她坐直,傅昭将书信扔在她身上。
闻姒不知,为何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却能让她感觉到剧痛。
被砸中的地方似是拿铁器敲打,让她露出一个窟窿来。
傅昭厉声道:“闻姒,你家道中落,现在说得好听些,是嫡女,可你现下,不就是一罪臣之女,莫要为府上添上不光彩的事,你用我公府吃我公府,却还想着外面的人,你真是好样的。”
说罢他甩袖离开,带着怒气与妒火。
闻姒还维持刚才的动作,她没动。
只是眸中泪水一滴一滴落下,砸在书信之上。
林敛给她的书信道:“顺国公府之事却有蹊跷,却难以查出,若有何不妥,后两日休沐可约在碧春茶楼一见,珍重自身,姒妹妹。”
上头的字迹逐渐模糊起来。
闻姒眼前逐渐浮现水汽,使她什么都瞧不明白。
她不想只拘在四方宅院中,不想成为依靠夫家而活之人。
宁可与继母一同流放,她也不愿自己心上人与自己生了龌龊,面和心离。
青烟站在一旁,目睹全部。
她流着眼泪将闻姒给扶起,“世子真的好不过分,林公子的书信也未曾说何。”
闻姒被她握住手臂缓慢扶起,碰巧触到她手肘之处。
方才贴着冰凉的地砖倒是还未察觉,现在一拿起来,火辣辣的疼。
半解白色寝衣,圆润肩头在空气中瑟缩。
但是朝下,如珠玉般白嫩的肌肤上有大块的红肿。
青烟哭得小声骂,“姑娘何尝受过这样的苦,若是以后,姑娘不能再任由世子这般。”
闻姒眼眸止水,平静望着伤处。
真疼啊,可却不及心中半分疼痛。
因得伤处,她右臂开始不住地颤抖,肿大得不像话。
青烟看着闻姒,握上闻姒的手腕,“姑娘伤处这样,可能是伤到筋骨,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可闻姒却反手握上青烟的手臂,“不用,夜深了,不要惊动旁人。”
“姑娘总替别人着想,何尝想过自己,府上众人,又有谁是真心待姑娘的。”青烟吼出声来。
下一刻又突然反应过来,抹泪,“是奴婢逾矩,奴婢帮您上药。”
方才傅昭的话说得都不对,可却有一句说得很对。
她孤身一人,确实因得公府才有这样的日子过。
请大夫的事定会惊动孟氏,届时又如何讲的清楚。
来时只有二十担嫁妆,抄家被没去不少,她已是高嫁。
若是可以,她也想凭借自己,在世间活下去。
不为荣华,不为富贵,只为她自个。
怅然若失间,青烟将药上完。
手臂开始肿胀,寝衣蹭得生疼。
紫红色肿块怎得都消不下去,闻姒敛下眉眼静静道:“就这般吧。”
她以不求别的,若可以,她宁愿用命来结束婚约。
可在这之前,她要先将父兄的事情查清楚,不能让他们被诬陷着死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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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春茶楼。
林敛坐在雅间已有一盏茶的时间,闻姒带着帏帽姗姗来迟。
青烟帮她把大氅脱下挂在一旁,房中炭盆烧的正旺出现劈里啪啦的火星声。
热茶被推至闻姒的手边,林敛温润说:“今秋的乌龙配上春日花草,适合冬日滋补。”
闻姒没端起,就闻到阵阵清香。
她唇边含着淡笑,“多谢林大人。”
林敛听到她的称呼愣神,“我还是习惯你唤我敛哥哥,但却又想到,于现在而言,不妥。”
花茶凑近鼻间,香味扑鼻。
闻姒娇柔声音很淡,几乎快要掩盖在外头街道的熙攘中,“没何不妥的。”
她知晓今日出府不宜太久,越来越接近年下,府中事务逐渐变多。
茶盏放下,她眼眸郑重的看向林敛,“不知林大人所说父兄的事情,可是什么。”
林敛叹口气,“其实我不愿告知你,是因你现下已经嫁人,但这事,与你夫婿有关。”
闻姒手骤然收紧,握在茶杯璧上。
猛然间晃动,使得部分茶汤落在她手背上。
用着不确信的声音问,“傅昭?”
林敛:“是,只是我并不负责这块事务,只是无意中听见同僚说话,但这事,确实与他有关。”
作者有话说:
姒姒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她不想靠别人活着,只想靠她自己
第18章
◎傅昭与父兄之死有何干系◎
闻姒手背被烫红一片,她未曾去管,跌回在椅子上。
不远处,有两人看见这一幕。
穆骁大冬日摇着折扇,却也丝毫不嫌冷。
折扇猛地收起,他风度翩翩看向一旁隐忍的傅昭,“你这夫人,倒是与翰林院的林大人很是相熟啊,听闻从前还是邻家。”
傅昭扫他一眼,趁其不备一拳砸向他的腹部,“你不说话,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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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姒失神回到府上,她将兜帽放下,青烟端着热茶放她手心捂着。
可茶水都凉透,她身上还没热起来。
也对,心都已然凉透,身上怎会暖。
婢女将晚上的饭食摆上桌,闻姒刚想道她今日不用饭,却不曾想傅昭竟然回来。
两人间十分平静对视上,闻姒想起林敛所说,胸口处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
在傅昭深不可测的眉眼中,闻姒缓缓蹲下,“世子安好。”
分明两人成亲的时候越来越久,闻姒也早已融入宅院当中,但傅昭却觉得,两人之间,好似越来越远了一些。
走进半分,他微弯腰大掌伸出,可手才一碰到闻姒的织金袖口就滑落。
手上一空,连带着心中都是一空。
闻姒不动声色的站起身,仿若刚才扯出袖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傅昭被落下脸面,只装作无事。
状似不经意间问,“你今日不在府上,去了何处?”
傅昭今天分明也不在府中,况且瞧他模样,不过是刚刚回来,怎知她今日不在府上。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
闻姒掩下眸中黯淡与失落。
傅昭,还能相信你吗?
桌上饭食陆续摆好,婢女都在一旁候着。
闻姒素手执汤勺,帮傅昭盛好汤放在手边。
“你们都下去。”声音刚柔,有着不能忽视的威严。
婢女们都有一份诧异在,但也都缓过神下去。
门被最后出去的青烟关上。
傅昭眉眼上挑,这是作甚。
“世子今日,不是见着了吗?何必来问我。”傅昭脸上有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