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摇燕——鸾楚【完结】
时间:2023-06-01 23:13:19

  傅昭看过来与闻姒的视线对上。
  但闻姒却从中窥见另一层意思来,她不该多嘴说这句话。
  笑意全无,眸中突然模糊起来。
  嗓子干哑的说不出话来,便连鼻尖都连带着发酸。
  她连句话都未曾讲,便匆匆从马车下去朝府中走去。
  傅昭视野落空,只看向她坐的地方。
  那会拿来为她御风的披风被她留在座位之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傅昭嗤之以鼻,身旁的孟蕙又缠上来,“我们下去吧哥哥。”
  他不动声色将胳膊挪开,淡淡颔首。
  臂膀落空,孟蕙颜面有一瞬不大好,目光中闪过一些恨意又急切恢复原来模样。
  闻姒脚步匆匆走进梨奉院,解开大氅上的系带坐在妆台前。
  婢女都被散退下去,闻姒的泪不知觉的就落下来。
  拿帕子拭泪,她想起从前才遇见傅昭时。
  彼时他对她也有一份柔情所在。
  可这些,却都在现如今被消磨殆尽。
  青烟不知马车上发生什么,端着茶水在一旁宽慰,“姑娘可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伤身,仔细伤着身子。”
  不值当的人?
  傅昭也算是吗?
  闻姒今个心中乱的很,一时竟说不出究竟是为何才这般。
  她还没用帕子将泪给逝去,便有婢女在外头恭敬道:“少夫人,管采买的周婆子听闻您在,想来寻您说上次采买的事情。”
  端起杯中茶饮下,轻咳让声音瞧不出异样来,她才对外头唤,“让她进来。”
  周婆子推门而入,完全无了上次那般盛气,“少夫人安好。”
  闻姒不紧不慢的闻着桌上新送来的脂粉,“周妈妈怎得来了,可有要事?”
  “诶,自是有的,上次世子夫人说让老奴将采买亏空的钱补起来,这不,老奴这是凑够钱过来了。”
  闻姒侧头看眼她手中的荷包,鼓囊囊的,一看便知不少。
  “让周妈妈拿如此多出来,想来不易啊。”
  周婆子一听连忙跪下,“不敢,老奴是府上的人,自然不敢造次。”
  闻姒也并未深究,现下也无情意与她纠结这些个,“放下东西便出去吧,我不希望,这事发生第二次。”
  周婆子连忙磕头答应,慌里慌张地朝外面走。
  青烟过去将地上的荷包捡起,“姑娘,可真是不少呢。”
  秋眸中脆弱的神情又上来,闻姒拼命压制却怎的都压不下去。
  她这才明白早上时傅昭让她帮忙穿外衫究竟是何意。
  做些样子给外人瞧瞧,情意缠绵,让她管这府上的事务更好办。
  唇角勾起一个嘲弄,也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嘱咐青烟将银子记载在账册,并放回金库中。
  孟氏身边派人来通传,“今日老夫人与表姑娘都来了,夫人说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闻姒抿唇笑下接着又问,“夫君与表妹,可都过去了?”
  婆子回答的很快,“这是自然,世子与表姑娘还如小时候一般亲密呢。”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开始回忆往昔时,就离死不远了
第21章
  ◎傅昭收了开脸通房◎
  闻姒背对着传话的婆子,自也没让她瞧见神情。
  一瞬的落寞谁都未曾捕捉到,闻姒恬然转身,“妈妈先去,我更衣完便去。”
  “诶。”婆子出去,青烟恰好在这时进来。
  “姑娘可要现在去?”青烟帮她收拾着妆奁,没着意闻姒。
  她不时抚着手上蔻丹,有些不在焉,“我记着当初我陪嫁中有一对极好的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还有捻金银丝线滑丝面料,做衣裳不错,你将它们寻出来,一会儿给表姑娘,之前祛除疤痕的玉膏也拿两盒赠予表姑娘。”
  青烟一听便想反驳,但被闻姒一个眼神给震慑回去,只得乖乖去寻。
  孟蕙不知礼数,不代表她不能。
  傅昭赠她这些终究是傅府的东西,算不得是她的心意。
  不一会儿,青烟找东西便回来。
  祥云梨花木托盘上放这些更衬托其中流光。
  闻姒看了一眼便说:“帮我换身衣裳,寻常衣衫即可,不必太过华丽。”
  青烟匆忙去寻,也自知她家姑娘做这些必定有原因。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闻姒带着青烟朝孟氏院落中去。
  一进门便望着几人在里头说话,时不时还有笑意传出。
  闻姒提起织金裙摆跨进里头,傅老夫人见着她来脸上神情骤然落下,“来了,你这倒是比昭儿还要忙。”
  “是孙媳的错,拿东西晚些,祖母莫要怪罪。”闻姒谦卑认错,孟氏看到也颇尴尬。
  倒是坐她身旁的傅昭与孟蕙都未有变化。
  傅昭依旧是淡然模样,唇角上勾也未有何大的变化,坐姿不羁虽无正型,可偏偏让人窥见贵家做派。
  傅老夫人冷哼一声,“罢了,入座吧。”
  几人朝厅中走去。
  婢女们已将饭食都给准备妥帖,只等他们落座。
  孟蕙亲切挽着孟氏的胳膊,语气甜腻,“想来上次吃到府上饭菜还是七八年前,如今不知还是不是一样。”
  孟氏拍她手背,全是宠溺,连精气神都比平日好了不少,“咱家厨子可未换,蕙儿可要好好尝尝。”
  本欲朝下说,可她却突然拉起孟蕙的手,眸中泪瞬间溢出,“怎得好好一双手成了这般,天爷啊,你这是受了多少的苦。”
  闻姒也顺着孟氏话语朝孟蕙手上看过去。
  在屋中比外头暖,上头的红痕干裂更加严重。
  “方才我从房中拿了极好的玉膏给表妹,每日用上两次不多时便会好。”她话语堪堪落下,身旁的傅昭目光侧视过来。
  闻姒只感觉身上有几分的探究与欣赏在,可其中有无爱意,却是一点都察觉不出。
  她忍住不去看傅昭的冲动,反而看向孟蕙。
  此时在孟蕙的眼中,有几分妒恨与怒火尚在。
  然面上不得不装出柔顺来,袖中的手掐的青紫却也在面上恭顺,“多谢嫂嫂。”
  她身边孟氏给的婢女从青烟手中将托盘接过,这茬才算结束。
  厅中分放两处饭食,其中用屏风隔开。
  男女不同席,本是孟蕙这位旁系表姑娘坐里头那桌,但孟氏实在心疼,便由傅昭夫妇坐。
  闻姒对此自然是毫无在意,不与孟蕙一桌,想来吃的还香些。
  她眼角眉梢中都带着笑,欢欣坐下用饭。
  因得隔着屏风,只能听见另外一端的交谈声。
  傅老夫人不常开口,但若开口,都是带着笑的。
  孟氏更加不用讲,有孟蕙在身侧,何尝不开怀。
  闻姒与傅昭安静用饭,因得此刻无外人,她待傅昭都格外好些。
  又是盛汤又是夹菜,眉目都舒展。
  傅昭只吃个饭都透着餍足,想来很是受用。
  这时,孟蕙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上次相见,蕙儿还是小孩子呢,姑母一向最疼爱的孩子的。”
  孟氏抿唇笑着,并不张扬。
  今日是家宴,桌上已无食不言这一讲究,自是怎得轻松怎得来。
  然傅老夫人却在此时开口,“昭儿成亲以久,怎得傅闻氏身子还未有动静。”
  闻姒刚喝进去一口汤,轻微咳嗽。
  眼尾泛红,她瞥向傅昭那处,又是一副不关乎他事的模样。
  她堪堪站起,刚福了身子,孟氏开口道:“姒儿身子不大好,一直在调理着。”
  傅老夫人轻“嗯”一声,可显然未想将此事如此轻松揭过,“我记得府上有几位为昭儿备好的丫头,瞧着模样不错,也生养的好,不若何时开脸送到昭儿院子中去。”
  闻姒手登时慌乱碰到桌案上的玉筷,掉落在羊绒毯上悄无声息。
  一旁伺候的婢女上前收拾好,又放了新的在闻姒手边。
  “昭儿,你有何想法?”傅老夫人将话转移到傅昭身上。
  傅昭瞟了闻姒一眼,并未开口。
  此时闻姒眼中充盈泪水,她带着几分哀求看向傅昭。
  不要答应此事,若是应允,她入门连半年都未曾有,夫君便收下开脸通房,让她以后可如何是好。
  白嫩指尖攥上傅昭的袖子,她抬眸,眼中全是央求。
  傅昭视线由她指尖转移到她脸上。
  一贯娇柔的闻姒紧咬下唇,眉宇间苦涩更甚。
  淡然挪开眼,他抬手行礼,“但听祖母与母亲吩咐。”
  闻姒攥紧他的袖子,也在此刻滑落。
  无论如何,都开始变得抓不住起来。
  她心中全然都是傅昭答允的声音,心口处像是活生生被人剜了一刀那般疼痛。
  这顿饭闻姒不知是如何过去的,但她失魂的模样却被在场的人都看在眼中。
  孟蕙毫不留情的嘲弄她已然不想去管。
  现下闻姒只想回到梨奉院,只想一个人待着。
  她在想,若是父兄尚在,顺国公府尚存,此刻的结果会不会全然都不一样。
  只匆匆行礼就朝外走去,步履匆忙到不愿在此处多待一秒。
  她脚刚刚踏出门槛,傅老夫人却将她给喊住,“傅闻氏,你随我来。”
  傅老夫人的话闻姒不敢不从,没让她带任何的婢女,只有她一人跟着傅老夫人去到她的院落。
  才一进去,便听见一声斥责,其中不满与怒气都包含在二字之中:
  “跪下!”
第22章
  ◎闻姒被罚跪整夜◎
  闻姒怔怔站在原处,无半分动作。
  傅老夫人已经悠然坐在上首,接过身边婆子递过去的茶水。
  她喝口茶水,抬眼见闻姒还站着,悠悠道:“怎得,我都使唤不动你了。”
  闻姒委屈,意味深长问道:“不知孙媳做错什么,祖母竟要如此责罚。”
  傅老夫人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拍着桌大声呵斥,“你就是这般与长辈讲话的,看来顺国公不仅去世的早,便连女儿都未曾教好。”
  父亲有何错,竟让傅老夫人如此折辱。
  她忍着一口气跪下,不为别的,只是想让傅老夫人莫要将今日之事与父亲结合上。
  “祖母有何教诲。”
  语气中是谁都能听出的委屈,可偏偏傅老夫人不如此觉得。
  她瞧见闻姒跪下,气才稍微顺些。
  “今日在饭厅,你为何阻止昭儿要了通房。”傅老夫人幽幽问。
  闻姒一叹,竟是为了这事。
  此时跪在堂下,众位婢女都站着冷眼旁观。
  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无不是怜悯与不屑。
  闻姒都感觉的真真的,可喉咙中的血气传上,连酸涩都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
  她已然无法开口,何必要如此作贱她,在她面前提这番话。
  跪在冰凉石板上,膝盖处阵阵寒气由着腿部传上来,身子冰冷万分,便连放在膝上的手,都无法因愤怒而握紧。
  傅老夫人见闻姒不说话,此番也不恼。
  靠在榻上细细琢磨,“你确实生的不错,然半年无所出已是罪过,更莫要提你们顺国公府已经没落,便连你,都是我们傅家一时怜悯才接下的烫手山芋。我允你嫁给昭儿已然做了让步,可在子嗣一事上,既你身子不好,那便也不勉强,届时若几位通房有了孩子,抬为妾室孩子也记在你的名下,由你抚养,你若还有任何异议,便在我面前说完,如此一来,也莫说我们傅家欺辱于你。”
  一番话听得闻姒脸上血色渐渐消失。
  原来这道被圣上赐婚的圣旨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如此不堪。
  可她不是曾说过退婚,她还有何法。
  种种事情压在她身上便成了错处,她身子不好也每日都在调理,喝下苦闷难喝的补药,这些可又有谁知晓。
  缓缓直起身,瘦弱的她显得不卑不亢,“我知晓我于子嗣上并为对傅家有何益处,可婚约之事是圣上亲下圣旨,是公公为还我父亲恩情求来的,并未我所愿。”
  她爱慕傅昭,从未想过要用这般方式嫁与他。
  本是想等她才学出众引来傅昭青眼,可为何,一个二个,便都认为是她错处。
  傅老夫人冷笑,拍桌按着桌角站起。
  “真是伶牙俐齿,我今日倒是要瞧瞧,是你膝盖硬还是嘴硬。”
  她说完对身边人吩咐道:“将门窗全部打开,炭火全部灭掉,让她在这处跪着,何时认错,何时让她起来。”
  “是。”婆子婢女领命,雕花窗门都被一一打开。
  傅老夫人下堂去了卧房,婆子婢女也都各忙各的去了。
  闻姒一人跪在地上,腰板笔直。
  她何错未有,为何要认罪。
  穿堂风吹了进来,身上的大氅也无法御寒。
  膝下早已没了知觉,在意识模糊时她想起了傅昭。
  方才若是他在,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可他不在,他心尖尖上的人也不会是她。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以后可以和离,想来也会顺利许多。
  闻姒想,她想去母亲出生的地方看看,想去父亲曾夸赞过的大好河山走走。
  将那份爱意敛下,或许不久便也就淡了。
  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是爹爹娘亲的孩儿,怎能给他们落下脸面呢。
  外头的天儿黑透,烛火又照亮。
  闻姒便在漫长黑夜中挨到晨起。
  天光乍亮,远处雾气渐起。
  红梅盛开可瞧着却是血蒙蒙的。
  傅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前来传话,“少夫人可以起了,老夫人说以后每日少夫人都要来请安,听受训诫,也望少夫人知晓自个身份,好好侍奉夫君。”
  她说完便离去,洒扫的婆子婢女都对着闻姒指点。
  闻姒站起身,缓缓踏出傅老夫人的院子。
  出了拱门,便一眼望见有几人站在门口处。
  青烟见着闻姒的模样满脸泪痕过来,“夫人可有何不妥。”
  闻姒此时面上惨白,发髻也松动。
  唇上毫无血色,人是硬挺着的。
  前头戴着玉冠的傅昭如松树挺拔,墨色大氅衬得他更加如玉。
  周身静默,黑眸一眼望不到底。
  闻姒声音极小,却传的极远,“夫君既知我昨夜如何,为何不愿与祖母说说。”
  傅昭瞧见她的模样,带着几分不忍。
  但稍纵即逝,却让闻姒只觉是她错觉。
  周遭都安静下来,闻姒只想听见傅昭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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