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摇燕——鸾楚【完结】
时间:2023-06-01 23:13:19

  傅昭见她阻拦冷笑更甚,看见挡在林敛前头娇柔的身影,一字一句顿出,“闻姒,你真当以为我非你不可?”
  梅园分外安宁,有树枝上积满雪而是落掉下来。
  闻姒晃神片刻,哭腔在此刻明显许多,“夫君这话,是想休妻?”
  傅昭未曾想到,她对林敛用情至深于此。
  甩开闻姒的手,她无力脱落跌坐在地。
  冰凉刺骨的雪浸到鞋袜中,也使得闻姒腿上伤痛一并被刺激到。
  眸中满是悲戚,她抬眸看着傅昭,“我本以为,你今日待我与往日还有些不同,可现下想来,倒是我可悲至极。”
  眉心蹙起,傅昭正想说话。
  一道尖锐声音划破宁静,“救我,表哥快救我。”
  随后就是水花扑腾的声音。
  傅昭听闻声音瞬间想朝那处去,闻姒无甚感情叫住他,“傅昭,你可知若你下水救了孟蕙,会发生何事?”
第26章
  ◎将孟蕙纳进门◎
  傅昭脚步顿顿, 皂靴在雪天行走有“咯吱”声。
  他的一举一动,闻姒不用回头便知在做些什么。
  良久,清淡嗓音徐徐传来, 犹如山间清涧滑过,却能引起惊涛骇浪, “闻姒, 我做事,从不需他人教诲。”
  话毕, 他踩上雪的声响大些, 阔步离开。
  闻姒滚烫的泪珠也彻底落下砸进泥雪中, 直直隐没进去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林敛一届文官, 受下傅昭那拳实属不易。
  他捂着腹部慢慢站起,见闻姒还仍在地上坐着想将她扶起。
  但闻姒只轻飘飘道:“我无事。”
  不顾身上的伤痛,缓缓朝着梅园中的池子中走去。
  那处离此处不算太远, 闻姒没多久便就赶到。
  冬日人穿的不免厚实, 傅昭脱了外衫便直截了当的跳下去。
  在场众人皆是一片惊呼, 池水冰凉刺骨,傅昭能如此决绝,想来也是有情谊的。
  白鸢与沈煦终于瞧见她,脸上神色都不大好。
  拉至闻姒至一旁唧哝, “你不省的, 方才我们一众人在这处赏花,可傅家表妹径直就朝池水边跑去, 倒是吓了一大跳,早在宴席之前, 我便叫府上下人清理完岸边苔藓, 为的就是怕有人落水, 届时谁下去救可都说不清楚。那蠢货表妹倒好,朝池水那边走去,出溜滑似的踩上石块,这才让自己掉下去,可见是成心的,但怎得傅昭却无那蠢货一般相信。”
  白鸢这段说话,傅昭那端就已将孟蕙给救了上来。
  周遭婢女递上大氅,才堪堪遮住孟蕙白嫩的肌肤。
  她喉咙中呛出几口水,孟蕙迷糊睁开眼,“表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蕙儿方才真的好怕。”
  傅昭一怔,忽略环上他脖颈的双臂,先瞧了一眼闻姒所站的地方。
  外头浅白织金大氅将她衬得格外娇柔,一贯带笑妩媚的脸庞上现下盛着的全部都是淡然。
  可她秋眸中的讥讽却甚之,眸底的不屑也多。
  傅昭脸色暗沉,此时的他发冠歪斜,身上还在不住淌水,里头衣衫尽数打湿贴在身上。
  在冰冷的天儿这般十分不好受,更莫要提他瞧见闻姒与她无甚关联的模样。
  对着闻姒喊了一句,“没瞧见你家夫君衣衫尽湿,还不过来。”
  闻姒未动,他想让她去她便要过去。
  可方才他不顾一切去救孟蕙时,怎未顾虑过她。
  孟蕙落水都口口声声喊着“表哥救她”,这般一来,岸边便无人敢下水,只有傅昭一人能救。
  她这手算盘打的不算高明,可却是真真的有用。
  若没有闻姒的好夫君,这出戏便是不能成的。
  白鸢实在气不过,对着傅昭喊声,“傅世子,你好歹也是大家出身,怎得身上毫无世家子弟风范,却全然都是对发妻的苛责。”
  看好戏的人愈发多起来,都围在这处窃窃私语。
  “没想到今日赴宴还能瞧见这等好事,方才他们夫妇二人带着不清不楚表妹来时我便觉得不对,怎得当家主母没来,自家的表侄女倒是来了。”
  “可不是吗,方才落水还只让傅世子救她,摆明便是讹上了,可没想到傅世子竟真的下去救她,莫不成确实对她有意,想纳妾或者扶个平妻。”
  “我看八成这人是非娶不可,落水被救,这笔帐算的可真好,况且靖国公府一向不待见傅闻氏也不是何秘密,她一介孤女,着实是可怜。”
  众人七嘴八舌,却都一分不差的落入闻姒耳中。
  方才气极,可现下缓过神来,全然都只剩余哀莫。
  一步步朝傅昭那边走去,秋眸一直与傅昭的黑眸对上,谁都未曾挪开。
  傅昭眸中全是怒气,额上青筋都泄露出来。
  眼尾处被逼得发红,不知是池水冷的,还是被白鸢气的。
  他怀中孟蕙啜泣声减小,想来也是落水冷的缘故。
  闻姒腿上的伤似是毫不存在,站定至傅昭面前微微福身,“我瞧见了,只是怕打搅夫君佳人美梦。”
  孟蕙听见,猛然间掀开身上的大氅,跪在闻姒跟前,“嫂嫂,我知是我的错处,我落水那刻只剩下慌乱,唯一可以想到的只有表哥,如今表哥救下我,我清白已经不在,如何还能嫁人,但求嫂嫂能容下我,哪怕是在府上为奴为婢我都愿意的,只要嫂嫂不赶我走。”
  傅昭眉心紧拧在一起,他拿起地上的大氅披在孟蕙身上,“蕙儿你先起来。”
  可孟蕙紧拽着闻姒的裙摆,不肯松手。
  她低下的眉眼中满是算计,可却又要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闻姒瞧不见她的样子,只看向傅昭。
  可她的好夫君,现下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表妹。
  他不是不知,孟蕙这是在演戏,可却只想装作瞧不见。
  对着身边的青烟与荣松吩咐,“青烟带着表姑娘去更衣,荣松去请个大夫来给表姑娘与夫君瞧瞧是否伤着。”
  孟蕙浑身颤抖,听见闻姒的声音更是止不住地害怕。
  傅昭思索片刻,叫住准备前去的荣松,“你拿着我的腰牌,立刻进宫去请太医。”
  周围宾客都让白鸢请走,现下只剩最为亲近的人在此。
  可孟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闻姒的模样却也让不少人瞧见。
  白鸢刚吩咐好将厢房衣物都给准备好,便听闻傅昭这句话。
  出于为闻姒感到不值当,她怒不可遏上前指着傅昭鼻尖臭骂,“你可真是个混账东西,姒妹妹哪点做的不好,竟让你家如此折辱,莫要说她没有错处,即便是有错处,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去救你这心机表妹,摆明要打姒妹妹的脸,况且你二人婚约还是圣上所赐,怎得,你要告知圣上马上你便要纳妾还是要娶平妻,请个太医便让人知晓你有多在乎她是吗?”
  最后一句,白鸢将怒火都撒在孟蕙身上。
  “若我父母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只怕早就打死,为你羞愧而死。”
  孟蕙身子瑟缩,朝傅昭处躲闪一下。
  而傅昭也是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不让人伤着孟蕙。
  闻姒小脸之上的泪痕早已用帕子拭干,她面容镇定,一时竟瞧不出在想些什么。
  “夫君执意要请太医来?”闻姒只问了傅昭如此一句话,便再无下文。
  傅昭方才被骂一通现下自是不愿受人挟制,他眼眸微抬,即便落水后也不见弱小,更显不羁,“自是。”
  “好,”闻姒对着荣松道,“去请。”
  随后又看向孟蕙,“表妹想来落水受惊,还劳烦鸢姐姐找顶软轿帮着抬去厢房,顺道煮些姜汤驱寒。”
  说罢她便要走,路过傅昭身侧时软言细语,“夫君也赶紧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你去作甚?”傅昭擒住闻姒手腕,见她要走,心中隐隐不安,“不在此侍奉夫君,又想去何处?”
  闻姒坦荡道:“夫君既然救下落水表妹,其余人那处也该有个交待不是,免得届时表妹进府别人多有闲言,妾身先去帮夫君给打点好。”
  她如此贤良淑德,让傅昭与孟蕙都措手不及。
  傅昭皱着的眉便没下去过,孟蕙则是一脸大喜。
  白鸢与沈煦则是觉闻姒疯了,匆忙跟上闻姒,却发觉她手冰凉,就连袖口处都是湿的。
  “怎么回事?”沈煦柔声询问,“身上是湿的也不说一声。”
  闻姒想起衣裳是如何湿的,面上浅笑,不及内里,“不小心跌了一跤,烦请姐姐帮我准备一身衣衫,我去换下。”
  白鸢直接拽着闻姒就朝自己房中的偏殿去,“去我那换,顺道说说话。”
  三人到了偏殿,婢女早就将所穿衣物给备好。
  闻姒换下湿透的裙子与上衫,又烤着炉火喝了一碗姜茶才堪堪好些。
  “莫要怪我多嘴,就算纳妾也是要纳良妾,表妹瞅着便不似什么良善之人,谁家正经女儿在宴席之上寻个僻静处勾引自家表哥还做了这么一出好戏的。”
  白鸢将点心朝闻姒跟前推了一些,见她还有心思喝茶,复要开口,被沈煦眼神制止。
  “姒妹妹,你是不是有了对策?”
  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闻姒面上任何表情都能让沈煦知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她二人如此急迫,闻姒放下茶盏顺手捻块点心,“我能有什么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况且傅家认定她是良人那便是,不认定她则也不是。”
  白鸢愤愤,“我定要让王爷在朝堂之上参靖国公一本,岂有这般当家主事的人。”
  房中炭盆烧的正旺,劈里啪啦的却让人听着就温暖。
  兰花香气渐起,与沉水香叠在一处,让闻姒心更为平静。
  “别介,公公虽不管内宅之事,可他愿冒被我家连累之事请旨为我与世子赐婚,我已是再感激不过的,内宅之事,又如何能轮得到公公来做主。”
  府上怕也只有公爹还算真心待她,虽不常露面,可至少也从未逼迫。
  白鸢听完也沉默,好一会儿才重重叹气,“圣上赐婚自是麻烦,若你现下与傅昭和离,还不知朝臣会如何在圣上面前胡说,届时你这条命也难保。”
  镶边金线的茶盏中翻滚着茶叶,缓缓沉入底部。
  闻姒也如这片茶叶四处飘落,可却终究寻不到一个容身处。
  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沈煦猝不及防开口道:“先前你托我去为你送信至你父亲,他其实给了我两封书信。”
  闻姒桌前的茶水瞬间被她打翻,皓白的手无意识颤抖,沾染上滚烫茶水的星点也丝毫不在意。
  她瞬间握住沈煦的手,嗓音都开始若有若无的颤抖起来。
  “为何当初没有给我。”
  秋眸逐渐起了雾气,一直紧咬下唇,似是在忍耐什么。
  沈煦反握住她手,轻叹口气,“现下一直在我那处,你先莫急,听我说完。”
  抽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将闻姒手背上的水渍给擦拭干净,“书信内容我并未看,只伯父交待我,日后你若是过的不好,我可以将这封书信给你,但若是你过的好,这封书信也就并未有太大的必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信物,用上好的沉香木盒放好,被你父亲一直藏在你家宅院桂花树之下,你家被抄,我连夜去将东西给拿了回来。”
  闻姒眸中泪被擦拭干净,但眼尾泛红,秋眸水汽渐渐被压下去。
  然她心绪未曾平定,还念着父亲。
  或许是开导她的,又或是为她留下傍身的,这不是未有可能。
  “煦姐姐,我随你一同前去拿。”闻姒着急忙慌就想要去将书信以及物什拿回。
  但白鸢与沈煦都将她给拦住,“别急,至少先将这处傅昭与他表妹之事处理完再去,不然若是让他二人单独回府,倒是不免又有人要在背后嚼舌根。”
  沈煦考虑的长远,“你尚且还是傅家世子夫人,若是被传的不堪,你婆母与祖母只会更加不喜你,彼时你面对上京贵眷的眼色,如何能活,不若先装装样子,哪怕将她们给蒙混过去都是好的。”
  闻姒也起了心思。
  是啊,现在傅昭与孟蕙还在。
  若是真让他们二人单独回府,而她则跟沈煦回府取书信,那时怕是只会说她心灰意冷不愿面对。
  就算是要纳孟蕙进门成为妾室,她也绝不愿自身名声之上受到任何的玷污。
  她点点头,允了这般做法。
  沈煦柔和相劝,“你近来先将府中事务料理好,明日我让身边婢女将东西都一并给你,也算了全你的心事。”
  “好,”闻姒盈盈一拜,如同弱柳扶风,可却有坚韧的很,“多谢二位姐姐。”
  白鸢大咧些,刚本是想劝闻姒直接休夫,可沈煦一番话倒是提点她。
  面对傅家那般肮脏之地,怕是做什么都没那么容易。
  握上闻姒的手,白鸢笑着对她道:“若是日后有何不开心的事,你便来告诉我与煦妹妹,我们自会帮你。”
  “诶。”
  门外小厮来传话,“世子夫人,世子与表小姐都无恙,世子遣小人来说一声,世子夫人可以一并回府了。”
  闻姒与她二人告别后便与小厮一同府外去。
  因得孟蕙落水,呛了不少水太医叮嘱躺着最佳。
  于是傅昭便又寻长宁王要了一架马车来。
  闻姒到时孟蕙已被众位婆子给搬上马上,脸色也不算苍白,还泛着红晕。
  只是娇滴滴的声音故作不适,让闻姒听得心烦。
  她没甚好脸色对着傅昭,只余淡漠。
  傅昭攒眉,“你去何处了,怎用得时间这般久。”
  闻姒柔声下气,不想在此处与他争执,“事情繁多,处理时间久些。”
  可她言外之意莫过于是他救起孟蕙为他添麻烦,但方才他也探听过,闻姒不过是王妃偏殿中小坐,哪是处理何事。
  “我知你气恼我救下蕙儿之事,可冬日池水严寒,蕙儿身子又不好,若是让哪个登徒浪子救起,蕙儿的名声还要不要。”傅昭耗着耐心与闻姒解释这些。
  时不时拿眼神斜着看闻姒,想瞅她究竟是何反应。
  闻姒却没正眼看他,也未曾答话。
  许久,她叹口气,“夫君上车吧,我身子冷,受不住这风。”
  说罢闻姒朝轿凳上走去,可才一上去,便听见另一架马车之上孟蕙的哭声,“表哥,蕙儿胸闷的厉害,你不陪着蕙儿,蕙儿不安心。”
  傅昭下意识便看向闻姒,可闻姒却无甚表情,“夫君去吧。”
  直截了当的转身,她手腕也从傅昭的手心中滑落。
  一如今日赴宴时他们二人将要分开,闻姒毫不犹豫的直接将手给抽出,无半分留恋。
  可闻姒既然已经开口,他若是再上车,岂不是太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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