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人都知,恭贺是表面,真正想要看到的是她不受重视,被夫家嫌弃。
届时她“罪臣之女”的名号加之不被夫家疼爱的人,才真正成为上京的笑柄。
两人一道用饭,桌上还是如同往日一般。
中午小憩,闻姒躺在美人塌上,傅昭则一人在床榻之上。
天冷儿,她午睡在美人塌上会更暖和,底下上好的羊绒毯也是傅昭特意寻回来的。
安睡时,搭上一条毯子便是再好不过了。
往常傅昭都无甚异议,但自昨晚,他似是以为两人解开心结,中午便不停作弄闻姒。
两人在美人榻上胡闹一番,底下干净的羊绒毯都被弄脏。
闻姒眸中含泪,娇嗔地看向正在穿衣的傅昭。
她缩在锦被下不愿出来,似是有几分害羞的情绪在。
“好好的毯子,便被夫君弄脏,往后让妾身小憩时睡在何处。”
傅昭走至近前,吻上闻姒的樱唇,又有情.动迹象。
“夫人若是喜欢,我让人再寻一块来便是,”他眼眉上挑,作势要向浪荡公子哥调戏寻常妇人家,神色浪迹,“这毯子弄脏可也有夫人的功劳。”
说罢他起身撩下衣袍整做好就出了门。
脸上笑意是如何都藏不住的,一贯严肃的眉目都透着欢愉。
闻姒耳根处红得似要滴血,他在床榻之上宿昔如此,现下连白日都不肯放过。
起身收拾干净,闻姒瞧见婢女拾掇美人榻时相互张望,眸中多有羞色。
午觉是睡不了了,闻姒掩唇打着哈欠看府上的账本。
想起上午时分叮嘱青烟的事情,将她给叫了过来,“你去收拾下床头那边的首饰,之前有好几盒贵重的头面我记得都收在那处。”
青烟未动,又耐下性子来问道:“姑娘当真要当掉那些首饰,不少还是夫人留下的头面,姑娘自个都舍不得带,现下反而要当掉贴补傅家。”
闻姒拿账簿手一顿,转而恢复往常。
将手中的卷在一起,轻敲青烟的额头,“你这傻丫头,日后你便知晓,快去。”
再如何不情不愿,青烟都只得照办。
那边青烟整理得小心,闻姒渐渐犯困去小榻上休息。
迷迷糊糊间再睁开眼,见着青烟站在桌前整理,身旁还有个竹篓,想来是些不重要的物什。
“青烟,可整理完了?”闻姒披着外衫坐起,身上犯困的厉害。
一到冬日就乏力,还真是和从前一样。
“好了。”青烟先放下手上的东西,伺候好闻姒将衣裳穿好。
“八套头面,还有三盒珠钗,都是极好的宝石珍珠,想来能换不少银子。”
将闻姒扶到桌前,确定这些都是要当掉的。
大致瞧下便好,青烟是她的陪嫁丫环,收拾东西未有何不妥。
闻姒刚欲点头,却在竹篓的一堆废弃玩意中瞥见一个精致的香囊。
上头的面料花纹都是极好的,也不像是不要的模样。
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香囊,也没做过给傅昭。
“这是在哪看见的?”
闻姒弯腰隔着手帕将香囊捡起,在手心中左右翻看四处打量。
“就在床头的柜子中,我闻着气味不大一样,可上头的面料都不错,以为无用,便准备扔了,姑娘,可有什么不妥?”青烟放下手上的东西也凑过来看。
闻姒听闻她所说气味,莫名想到前不久早晨时,她在瓷枕在闻见的那股不寻常的味道。
将香囊凑近鼻尖,这里头放着的都是极好的药材,保持的时间也久。
闻姒只闻一下,便从里面闻出一道不同寻常的气味来。
她连忙将香囊给打开,里头的药材被尽数倒出。
但就在翻看之际,却从里面发现了一味药材——麝香。
闻姒无意中攥紧手中的帕子,可一想到帕子方才沾染过什么,又马上扔掉。
面上透着紧张与委屈,香囊是谁的,给谁用的也不言而喻。
青烟不明所以,只以为是闻姒没拿稳。
帕子被捡起,她刚要递给闻姒,却看见她家姑娘秋眸睁得很大,眼泪止不住的朝外流。
“这是怎得,可是这香囊有什么不妥,这倒不像是女儿家戴的,保不齐是世子,但这上头的一看便像是大师傅所绣,不会是哪个女儿家自己绣的。”
青烟一瞬间慌神,以为闻姒是觉着香囊是别人送给傅昭的。
闻姒一直未答话,只问了青烟一句,“连你也觉得,这香囊是傅昭的。”
“是……是啊。”青烟完全搞不懂闻姒究竟是何意思,又怕说错话惹得闻姒伤心。
她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连装首饰的木盒扫掉一个都没管。
青烟从未见过她家姑娘这般模样,就好似溺水之人抓不住浮木渐渐绝望,只能最后淡然被冲走。
快要急哭,青烟又着急,声音中又带着哭腔,“究竟是何事,姑娘告诉青烟,好不好,不要一人在心中胡思乱想。”
闻姒木讷的目光又渐渐落回到桌上的药材之上。
她嗓音轻柔脆弱,极小的问着青烟,“你可知,这些是什么药材?”
青烟抹把眼泪,“不知道,姑娘,我不认识药材的。”
“若是我把这些药材装进香囊你拿到,你也不会去仔细找人分辨这些是什么对吗?”轻飘飘的将心中那抹可悲的盼望给说出来,但是机会渺茫。
青烟收着哭腔,吸了鼻子道:“若这其中的药材是害人的,想来也不会送给通晓医术之人,不然岂不是白白叫人抓住,好不尴尬。”
闻姒倏地笑了,却只有面上抽动,不达胸腔深处。
是了,青烟说的怎会有错。
傅昭忘却她懂医术这事,将香囊放在床头柜子的深处。
若是被发现,也大可以只说是普通香囊。
他从未关心过她,也从未想让她怀上孩子。
但傅昭明明知晓,傅老夫人不满她的地方在何处。
也知晓为何傅老夫人会给他塞通房与婢女,可他从未动过要将香囊收回的打算。
宁愿嘴上说着让自个相信,实则暗地之中却做着防备她的事。
罢了,罢了。
闻姒将药材又装回香囊中放好。
“你明日去找林敛哥哥当首饰时,去药铺帮我抓一剂避子汤药。”
“姑娘!”青烟惊慌失措,确保外头无人才继续说下去,“姑娘不是一直盼着有个孩子,现下是怎得了。”
闻姒没将实情告诉她,青烟还小,实在不适见到这样腌臜的事情。
她笑着摇摇头,扶着青烟起身,“突然觉得,他不值当,你只要去抓就好。”
香囊只在欢.爱时用才会见效,后头的也只有避子汤才可以。
交代完这些,闻姒起身又看了一眼香囊。
却在看到的那刻无故干呕,胸口难受万分。
真是让人恶心啊,恶心到她不愿意再与傅昭有任何的接触。
闻姒灌了几口茶水,只有冰凉的茶水才能让她现下多几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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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下午议事一直未归,隔壁院孟蕙倒是也还算安稳没出事端来。
这夜闻姒歇的很早,往常也都是会等着傅昭回来的。
但今日她不想和傅昭有半分的接触。
夜半时分烛光微弱,傅昭踏着星河进入梨奉院。
外头守夜的婢女想要问安但让傅昭拦住,他只轻声询问,“夫人可歇下了?”
“是。”婢女回的很快,却也疑惑,这都什么时辰,夫人怎会还不歇下。
半梦半醒之间,闻姒总觉有细密的吻落在她唇上,脖颈处。
睁开眼看着,漆黑的环境中也能看到傅昭与往日无差带笑的眼眸。
她动作一僵,却马上避开傅昭的吻。
“夫君,我不想。”嗓音虽小可却是分外的坚定。
傅昭未听出她的不对,仍旧含糊不清道:“夫人今日用的什么香膏,引得为夫真想与夫人好生亲热一番。”
闻姒推拒着他的肩膀,“夫君,我不适。”
但傅昭却借由道:“中午时不还好好的,放心,我只要一次。”
他带着几分喘息,沙哑的闻姒耳边道:“夫人,你也得多疼疼我,我想你想的紧,你不也想要个孩儿,为夫多努力一番他不就来了。”
说罢他不顾闻姒还放在他肩上的手,做成想做之事。
但暗中闻姒却流下一滴泪,滑落到枕上没入其中。
傅昭吻上她眼眸这才察觉不对,僵着身子便坐起,没了半分心思。
闻姒不愿让他瞧见,侧身过去背对着她。
“你既不愿我收了通房,现下这般又是为何,难不成孩儿能凭空出来不成。”
傅昭烦躁地眯着眼,心中烦闷更甚。
闻姒故作镇定的对他道:“夫君若是想收了通房,也未尝不可。”
可回应她的,便只有傅昭气急摔门而走的声响。
闻姒睁开红肿的眼睛,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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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年关,本是喜气的日子,但这段时日府上世子与少夫人两人不睦,世子许久都没回过房中。
晚上的团圆饭,闻姒再不愿也是得去的。
这些时日她变卖不少的首饰,却也一次不敢变卖太多,怕被人疑心。
在一家子的饭桌上,闻姒见到许久未见的傅昭与靖国公。
公爹包了一个大红包给她,傅昭却连一眼都未看她。
孟蕙穿着大氅从外头跑进来,孟氏也扶着傅老夫人紧随其后。
脸上宠溺的笑便是谁看都以为孟蕙是孟氏的女儿,“慢些跑,可别摔着磕着。”
“自然不会,我许久未见哥哥,今日哥哥可一定要陪蕙儿放烟花。”孟蕙上前便直接挽住傅昭的哥哥,满目笑意。
这段时日她可听说世子表哥与闻姒的事,现下不酸她还要等到何时。
傅昭身着锦衣,头山玉冠生辉,一派芝兰玉树的公子作风。
他感受到孟蕙的动作,便下意识看向闻姒。
而她却瞧都未曾瞧一眼,只专心摆着晚上的菜式。
傅昭掩下眸中情绪,笑答:“我陪你去放烟花,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看。”
孟蕙更加开怀,“我就知晓表哥对我最好了。”
两人相携而去,这段时日闻姒忙着府上的事情倒也仅仅有条没任何错处。
傅老夫人和孟氏挑不出毛病来,也没什么刻薄的言语。
晚饭破了规矩,一家人同在一张桌上。
本是不该,但傅老夫人却说热闹,况且也拿孟蕙当作自家人来看待。
闻姒自是不会有意见。
她本是要坐在傅昭的身侧,可却不想被孟蕙先一步坐下。
且她坐下之时眉目上扬,还显出几分沾沾自喜,“我许久未见表哥,坐在此处表嫂不介意吧。”
闻姒先是愣下随后带着和婉的笑意,“妹妹坐便是。”
她在坐下时余光落在傅昭握筷的手上,捏的很紧,还有青筋露出。
闻姒不在意这些,只安静用饭。
可在用饭的时分,孟蕙也没个安稳的时候。
“我记得表哥最爱吃冬日微腌的酿糟白鱼,快尝尝。”孟蕙用筷子细细帮傅昭挑尽鱼上的刺放在他盘中。
靖国公见状皱了眉头,看向孟氏却又被她挡回去。
不明所以就只有关注被冷落的闻姒,“姒儿也多用些,许久不见倒是清瘦不少。”
闻姒起身道谢,坐下时无意中触到孟蕙桌前的酒盏泼湿她的裙摆。
她似是显得一阵慌乱,直直钻进傅昭怀中。
“啊,表哥,你莫要被洒到酒了,这衣裳可是蕙儿为你亲手缝制的。”
第29章
◎傅家与他都是不值得◎
闻姒捏着酒杯的指尖都泛白, 终是面上镇定坐下。
他二人郎情妾意,便连此刻傅昭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孟蕙所做。
可她呢,傅昭真的从未在意过她。
怪她从前信了傅昭哄她的甜言蜜语, 才会有现在的局面。
也许从一开始,若是不给傅昭任何机会, 不再信他, 现下她可能已经不在这处,也不会知晓那么多的腌臜事, 夫妻情谊也不会破灭。
闻姒淡然收回目光, 没望见傅昭看她时眸中复杂的眼神。
傅昭挪开眼, 压下心中烦闷将孟蕙给拉开, “无事,衣裳不打紧,心意还在就行。”
这话也不知是讲给谁听, 一直坐在桌上的傅宁这时才开口。
“都说孟蕙表妹要进世子哥哥院子, 也不知是何时啊。”
她说话时, 眼中不屑让人瞧得真切,这话摆明是对着闻姒的。
可现在,又如何能够激怒闻姒。
用帕子掩唇,闻姒目光与往日没甚不同, 但带了几分冰凉, “我听夫君的意思即可,正巧过半月便是上元节, 届时妹妹也可相看一番夫婿。”
前些时日傅宁相看一些世子公子,别人也颇有诚意, 可她却一通胡闹, 在旁人跟前丢面, 被三老爷知晓好一顿训斥,给她下最终通牒。
一提到这儿,傅宁便气不打一处来,三婶也带着讨好看向闻姒。
可她只装作瞧不见,安静吃着盘中食物。
傅老夫人也是心疼孙女,可现下又不好说什么,只轻微斥责,“你为宁儿挑的夫婿她不满意,何故不让她自个挑。”
闻姒直截了当地对上傅老夫人的眼眸,将一直想说的话讲出,“小辈婚嫁,皆由当家之人做主。”
傅老夫人一阵生气,用手指着她道:“你……你看看你的模样,我们傅家未来有你这般的当家主母算是完了。”
闻姒为人娇柔,一贯不喜与他人口舌争锋相对。
今日这般,还真真是头一次。
鸦羽睫毛压盖住秋眸情愫,傅昭即使有意窥见也不得一二。
可他心中却也明白,闻姒大抵是委屈。
为着从前说过的话,傅昭起身行礼,“姒姒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也说的并无错处,祖母还是用饭的好。”
连素来最疼爱的孙儿都偏帮闻姒,傅老夫人只得掩覆愤愤用饭。
有着这道事情,孟蕙也不敢叽叽喳喳。
只是安静为傅昭布菜,可他一筷子都未再动过。
闻姒安静用着饭,方才傅昭说话时她鼻尖一酸,大抵是第一次吧,头次能听见傅昭来帮着她说话。
但是到了如今,又有何用。
饭桌之上气氛不佳,大家也都用了饭一同守岁。
音音是最闲不住的,嚷嚷着要出去放买烟花回来放,还要闻姒陪着。
能出去散散心也好,闻姒也少些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