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摇燕——鸾楚【完结】
时间:2023-06-01 23:13:19

  闻姒忽被她声音一惊,“姐姐怎得还在我身后,好不吓人。”
  沈煦由着婢女将她胳膊上的襻膊给解下,又披上大氅,“你还好意思道,今日怎得没个招呼都来,这不是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我想着你应当没用饭就去厨房看着添上几个菜,可你倒好,还嫌我不成。”
  连忙上去挽着沈煦的胳膊,闻姒状似娇嗔,“煦姐姐对我最好了,我怎会嫌你。”
  两人自幼一道长大,是何意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进了屋中,因得添了几个菜想必还要些时候。
  沈煦先吩咐人给她的汤婆子换了炭火,又端碗桂圆红枣羹放她跟前。
  “面容如此憔悴,可是昨夜没歇息好?”
  这话一问出,闻姒面上带着苦涩的笑。
  桂圆红枣羹是甜的,但不知为何吃进嘴中就有些发苦。
  “昨夜,我寻得一个物什。”
  她将一直放在袖口中的物件递给沈煦,又将缘由告诉她。
  沈煦气极,手重重拍在桌上,“他傅昭好歹也是世家子弟,怎得还能干出如此龌龊事来,平日见着倒还觉玉树临风,现下看来真是粗鄙不堪。”
  一阵生气,惹得沈煦声音都大了几分。
  她白嫩指尖揉着眼旁穴位,“这事王妃可知晓,若是有了这物想来王妃便不必进宫去。”
  闻姒摇摇头,“还未,我昨夜才拿到,今日便直接来了姐姐这处。”
  沈煦点点头,“我现在给鸢姐姐写封帖子,请她上门一趟。”
  两人用过午饭,闻姒倒是困顿不堪。
  沈煦也不与她计较旁的,为她备间客房便让她睡下。
  只是午觉,闻姒却觉得分外安心。
  从前在府中,总有繁多的事务。
  躺下去心中仍觉惴惴不安,让她几乎从未睡过好觉来。
  一梦醒来不知是何时,外头有茶炉烧的正旺,壶盖不时发出些声音来。
  “青烟,何时了?”闻姒缓缓坐起,就见青烟将帘帐给挂好。
  她边帮闻姒理着衣裳边说:“已经未时二更,长宁王妃已经到了。”
  闻姒显得有些急躁,“怎得没有叫醒我,如此失礼。”
  青烟手上动作更快些,也存着几分愧疚,“王妃说姑娘怕是近些时日都没休息好,便不让我来叫醒姑娘。”
  闻姒手上的动作立刻顿住,原来有人关怀是这般感觉。
  她到了厅中,王妃已经和沈煦坐在那处喝茶闲聊。
  闻姒娉婷婀娜过去,带着歉意道:“是我贪睡些,各位姐姐久等。”
  白鸢与沈煦不介意这些,“你近些时日都未曾休息好,多睡些又如何。”
  闻姒抿唇笑笑,白鸢见她如此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问,“既有你父亲给的丹书铁券,你愿如何。”
  杯中茶盏中的茶叶浮在面上,闻姒用茶盖轻扫沾了水又飘落下去。
  她肯定道:“和离。”
  白鸢点点头,“若是能休夫则更好,现在可真是便宜了他。”
  见她满心执念都是和离,便连闻姒这个不爱玩笑的人都忍不住打趣,“王爷若是听见姐姐这般说,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姐姐有摸到纸笔的时候。”
  “他敢!”白鸢虽是这样的动作,但眉目间的爱意不假。
  闻姒瞧见心中又是难抑的酸涩感,是了,哪像她。
  白鸢见她模样,一时想要宽慰便是也不能。
  但却对和离的事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既然不能休夫,但如此能让傅昭就这般和离,对他还无半分影响。”
  闻姒抬眸,秋眸中全是坚定,“姐姐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沈煦也瞬间明了两人的意思,三人凑在一处商量,闻姒也将昨夜给写好的东西都一一放在桌上。
  待到夜幕降临时,闻姒也回了府中。
  院中还是那副光景,婢女都在做自个的事,只是却不敢如往日一般叽喳议论许多,多了几分安静。
  闻姒觉得古怪,直到厨房的人来送饭菜,她才觉不对,“世子没回?”
  “世子派身边人来传话说,近几日都不回府上,他与太子在京郊有公务要忙。”
  闻姒拿着竹筷的手一顿,“我省得了,那这几日的菜式再缩减两道便好。”
  厨房的人领命马上下去。
  闻姒轻叹一口气,不论怎样饭都是要用的。
  既然决定好的事情,那便永远都不要回头。
  她闻姒从不是胆怯懦弱之人,也绝不会就这般受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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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头的几日依旧风平浪静,许是靖国公的话起了作用,这几日连傅老夫人也不愿多见她一面。
  就连孟氏,也只得巴巴地给孟蕙挑选适合的夫郎。
  傅宁也定下一门亲事,不知是谁授意,让她远离上京,也免了大的规矩,迅速定了婚期。
  先前总是办不到的事情,如今倒是顺利的让闻姒不敢相信。
  她不想知晓这背后到底是谁发了话,左右不过就是那几人。
  若放在从前,她自然会欢喜,可现在,也只当是他们弥补给自个的。
  晚上时,青烟匆匆从外头回来,“林大人说,姑娘要的东西都已经妥当,想问姑娘何时方便,他将东西交给姑娘。”
  闻姒瞬间起了兴致,“敛哥哥?竟如此快,他现在是在府外?”
  青烟摇摇头,“不是,是他身旁小厮前来传话。”
  闻姒心下了然,“你对他说,明日还在上次的茶楼相见。”
  “诶,好。”青烟领了命马上又过去。
  闻姒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下,也不枉她一直受罪。
  桌上仍旧只有她一人所在,傅昭说的三五日,到如今也有七八日的时间了,可他还是未归。
  也不愿去在意这些,不回便是不回吧。
  多年心上人,只消将模样留在两人面子与里子都还在的时候便好,现在见了,又是吵闹。
  闻姒看向外头的月亮,上元节刚过,那轮圆月就开始残缺,似是在预示着何事。
  她不知怎得,便湿了眼眶。
  分明说着不在意便好,但心中却难免动容。
  两人也曾有过好的时候吧,总以为一颗真心能将他给感动,到头来却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晚上闻姒歇下,她却做了个梦。
  梦中是许久未曾出现的傅昭,带她策马,与她携手同游,也对她爱护有加。
  唇上还有他摘了花簪在她发髻之上,又忍不住偷香的触感。
  里面的场景分外真实,让闻姒难分真假。
  她似是又与傅昭在床榻上缠绵,檀香阵阵传来,却不能安抚她躁动的心。
  想要醒来,却像是一直被人压着,无法转醒。
  等到天光乍亮,青烟换了更加能让人清醒的沉水香,闻姒才幽幽睁眼。
  她想起梦中真实的触感,摸下自己的唇,却与往日并无两样。
  “昨夜,可有人进来过?”
  猛地冒出这句话,让青烟都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未曾啊,昨夜是奴婢在守夜,怎会放旁的人进来扰了姑娘休息。”
  闻姒应了一声,看来,果真是她想多了。
  临别在即,心中多些感慨,也是正常。
  但她手又撑到后头,却无意中触到软枕之上有些湿润。
  她昨夜,哭了?
  闻姒自个没甚感觉,去到铜镜前看,也发觉眼眸还如往日那样,没太大变化。
  定下心神暗暗安慰自个,“许是想多了。”
  用了早饭,闻姒又戴上帏帽出府。
  她到了与林敛约好的茶楼,在上次的位置又寻见他的身影。
  嗓音中有几分快要临近春日的风韵,让闻姒周身都染上几分和煦。
  她福下身子,“敛哥哥。”
  林敛将茶盏放下,刚才还在出神,现在立刻回过神来,“姒妹妹来了,快些坐。”
  说着他将东西都给拿出,“你给我三处庄子,还有八家铺子,卖倒是都卖了出去,只是价钱却不大好,无那么多。”
  闻姒摇摇头,“无碍,能出手便已经十分好了,还要多谢敛哥哥帮我费神。”
  林敛欲言又止,他看向闻姒眼神有些飘忽。
  闻姒觉着他颇有些怪异,“敛哥哥有话不妨直说。”
  林敛这才大胆些开口,“我今日尚未听闻长宁王妃进宫,你……是不打算走了吗?”
  闻姒一愣,没想到他说的竟是这事,“不是,是我寻到了旁的办法。”
  她将事情完完本本地道一遍告诉林敛,林敛这才放下心,“这样便好。”
  说着他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水,“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从前往事皆当作不存在,后头你更要好好珍重。”
  闻姒也端起茶盏,看着杯中的茶汤,终是一饮而尽。
  将所有的苦痛与回忆不妨都留到现在,她闻姒,从此以后便真的只是闻姒。
  她不想再成为傅闻氏,不想任何人再谈论起她时,偏偏还要加上她的夫家。
  两人在茶楼底下分别,林敛临走前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你之前托我帮你卖掉的首饰,这支珠钗我却记得清楚,应是伯母之前留下的,我想着做个纪念,便将它给买了下来,现在倒也算是物归原主。”
  闻姒接过他手上的首饰盒子,缓缓打开。
  里头安静躺着一支白玉兰翡翠簪,不名贵,但却是母亲最为喜爱的簪子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将这支簪子给了母亲,这是父亲亲手做好的,却骗母亲是外头的工匠所在。
  不精巧,还有些粗糙,用料倒是很好。
  母亲因着这还生气许久,却不想看见父亲手上的伤口才知簪子是他所做。
  闻姒静静看着簪子出神,林敛翻身上马。
  白色衣袍在空中翻滚,他如同往日一般,对闻姒道:“姒妹妹,后会有期。”
  闻姒握紧手中的木盒,对他挥挥手。
  不值钱的物件能被人珍视是因得心意,就算是做工再简陋,也终会有人喜爱。
  闻姒脸上缓缓露出笑,她此行需要银两,若不因此,又怎会想要将这些簪子都给卖掉。
  青烟再一旁轻声道:“姑娘,林大人有心了。”
  闻姒想说些什么,现下也终不知到底该说怎样的话。
  只能轻“嗯”一声,“敛哥哥确实有心。”
  她上了马车,坐在狭小的车厢中,只能感受着马车又将她带回四方的府中。
  想要逃离的地方终究会如愿以偿,但心中却也仍旧开始有些不舍。
  手上的木盒被她打开看了又看,约定好的时间便是明日吧,她不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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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的街巷,傅昭一脸阴沉站在巷子的拐角处,看着闻姒与林敛二人接过手上的信物笑着离开。
  孟蕙站在她身旁,满目可人,“表哥,我说的不是假话。”
  傅昭冷声问她,“你如何知晓的。”
  以为他听进去不少,孟蕙喜色逐渐在脸上浮现,“表嫂进入早出晚归的时日多,我便留心几分,发觉她常常与林敛递书信,这才觉得不对,一问门房才知,原来林大人今日约表嫂在此处见面,所以才会告知表哥。”
  傅昭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巷尾处的阴影使他面上阴沉,便连面容都不似从前明朗。
  孟蕙见他的模样有些害怕,颤颤巍巍地摸上傅昭的袖口,“表哥,蕙儿是不会骗你的。”
  傅昭这才将目光投在孟蕙的身上,“你既快要出嫁,便少管这样的事情,安心等着婚期到来便是,日后你只是傅家的表姑娘,其余皆不是。”
  孟蕙先是愣在原处,随后眼泪珠止不住的下落,“表哥,蕙儿不愿嫁人,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曾说过,若是大些,你便娶我,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表嫂她心中根本无你,不是因为圣上赐婚,她如何能嫁你。”
  “够了!”傅昭猛然间打断,“你今日所说,我只当作没听见,快要出阁的姑娘,便不要说这些话。”
  他甩袖先走,背影显得孤寂。
  孟蕙看着他的背影,只觉不对。
  为何,他从前从不喜闻姒,看到这般场面又如何是能忍的人。
  可分明与从前并无不同,但却不一样起来,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孟蕙呆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分明她才是先到之人,可事事都比不过闻姒,要她如何甘心。
  婚期之前,她定要想法子。
  孟蕙的指尖缓缓压入手心中,刺入也没太大的感觉。
  闻姒回到府上,得到的便是今夜傅昭不会回来用晚饭,但却回来歇息。
  她手上的针脚瞬间错乱,只得拆了再做。
  两人多久未见了,怕是已经很久了吧。
  在这个府上,谁都未曾记起明日到底是何日子,便是连她自个都快要忘却。
  可她却想,若傅昭能记得,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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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昭站在巷尾口处看见那一幕,便折去太子府。
  近些时日来,他阴郁的模样在幕僚眼中都落下,谢翊也不例外。
  连带着在他这处好几日,可他这处又哪来的如此多公事。
  等幕僚散去,傅昭也要离开。
  谢翊将他给叫住,“你今日是要回府?”
  下午时那一幕还在眼前绕着,傅昭淡淡答,“是。”
  谢翊轻“啧”一声,“前些时日倒是未曾见你如此积极,今日是怎得了。”
  傅昭不愿说话,垂眸,只站在原处。
  许久他缓缓开口,“她不愿见我。”
  谢翊一愣,失声笑着,“承晦,你我相识多年,你在政事上看的清楚,怎得一到你自己的事上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此话怎讲?”傅昭耐心问谢翊。
  今日谢翊有了兴趣,喊人拿酒过来。
  “你先讲讲,你与你娘子之间到底发生些什么。”
  傅昭端着酒盏,一杯烈酒灌下肚这才开口。
  谢翊听完,只觉嫌弃。
  “傅昭,我说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你娘子如此明显的心意,你是如何这般愚钝。”
  傅昭又灌口酒,但眼中却分外清明,“她说不是。”
  “女人多少会口是心非,你曾经如此待别人,如何能让人承认,怕不是说出又被你给取笑。”谢翊只觉与此人多言甚是难受,想早些赶他走。
  但傅昭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盏不离手。
  “女人越是如此便越是在乎,她喜欢甚,你买与她或带她去做便好,哄她开心后何尝不能重修于好,你既决心要将你那表妹嫁出去,事情便都迎刃而解了。”
  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谢翊瞧傅昭扔在喝酒,将他手中的酒盏一把夺下,“行了,滚回你府上去,你若是不会说话便莫要说,也别一身酒气的就去你娘子房中,她没将你赶出院中你便知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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