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姒闻言,心中多了几分悲伤。
便连在面上都表现出来不少,看得人好不怜惜。
她握紧白鸢与沈煦的手道:“我会回上京的,只是还要过段时日。”
等她将父亲这边的事情都给理清楚,还是要回上京去看看的。
当时还在傅家时,虽说她并未出门,却也得知一二的消息。
父亲的事情被处置得十分之快,想来上京中,背后之人已经将手给伸了过来。
若是不回去,恐怕十分的不好办。
陇右这边已经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来,剩下的,仍旧要回上京才能知晓。
闻姒不敢确定是什么时候,便不忙着与白鸢还有沈煦说。
以免她二人为在这处等她,或是为她劳神就不大好了。
闻姒就握住她们的手,面上装作轻松,“无事,今日我们便去听戏,我们也定然会在上京再见。”
白鸢与沈煦这才高兴起来。
闻姒走在前头,没注意后面白鸢深深松口气,沈煦在一旁对她使着眼色。
三人很快到了茶楼,又是上回的位置。
只是上回来还是相见的时候,如今竟然都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闻姒的心中有几分感怀,不免有些难过。
外头将轿凳给放好,白鸢和沈煦先一块下车。
扯下沈煦的衣衫,白鸢颇有些紧张。
闻姒才堪堪掀开车帘,就听见沈煦道:“姒妹妹,旁边有卖梅花糕与芝麻团子的,我们去买点来,你先进去吧。”
说着,沈煦就带着白鸢离开。
看着两人逐渐远处,闻姒是想喊住她们都是不成的。
她看两人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分明就有婢女和婆子,再不济还有小厮,她二人去做什么。
但想来此地实在江州,应当是不想声张,闻姒也就没太在意。
白鸢和沈煦两人从隔壁的铺子探头出来,见闻姒面色寻常的进去,这次放心。
沈煦与白鸢坐回位置之上,见白鸢拿着帕子拍着胸口处,还有些不解。
“姐姐这么紧张做甚,姒妹妹向来是个没心眼的。”
灌下一大杯茶白鸢用帕子轻沾唇角,瞥了沈煦一眼,眼神中还带着嗔怪。
“你不知,我从不喜骗人,如今更莫要说是骗姒妹妹。我本就不擅长这些,姒妹妹大病一场后心思都沉稳不少,我更是不行的。”
沈煦在一旁掩着唇偷笑,“鸢姐姐还是那么大方。”
两人说说笑笑,也不知隔壁情况如何。
倒是沈煦先提一句,“从前我们对傅昭有意见,也是因得他对姒妹妹不好,可如今他这么保证,姒妹妹又亲口承认自个心悦她,后头的路便看他们如何走吧。”
白鸢放块芝麻团子在沈煦面前的盘中,“我们还是莫要操心这些,姒妹妹有分寸,只希望我们在走之前,有人能够庇佑着姒妹妹。”
隔壁茶楼。
闻姒还没空去想白鸢与沈煦之间的反常,就到了上次要做的屏风外头。
看着茶楼之中空无一人,闻姒低声与身边的青烟说着话,“你说,不是有新戏上,怎会一人都没有,往常茶楼也没萧条成这般啊。”
青烟也有些疑惑,甚至现在看见这处,还觉着瘆得慌。
“姑娘,不会是王妃与沈小姐骗姑娘来这处的吧。”
“啧,”闻姒轻瞪青烟一眼,“这说的哪里话,两位姐姐怎会如此。”
青烟自知说错话,吐下舌头站在一旁。
只是周遭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正厅中只有她们二人,更是让她们害怕。
闻姒握着青烟的手愈发紧起来,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要不我二人先出去,等……等我们寻到两位姐姐再来,那时也不迟的吧。”
青烟似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姑娘说的是,我看不如就这样办最好。”
说着两人转身就要离开,可来时还敞开的门,“砰”的一声在闻姒的面前关上。
她的心尖也跟着这道门关上都开始发颤。
青烟更是个胆子小的,差点便要哭出声来。
“姑……姑娘,不是说匪患都清理干净了,我们应当是见不着那些匪徒了对吧。”
闻姒心中也害怕得紧,不知白鸢和沈煦究竟在做些什么。
茶楼中一个人都没有,难免不会让人害怕起来。
闻姒还在安抚青烟,对她道:“放心,自然是不会的,你相信我。”
青烟点头,却一步都不肯离开闻姒,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的脚步声,听着便有些吓人。
那步伐沉重,在空荡的茶楼中落有回音,回转开来。
分明这里头烧着地龙,可闻姒还是觉着身上冷极了。
眼前有一片黑影渐渐压过来,看的她十分害怕。
握着青烟的手都开始逐渐收紧,却一直告诉着自个不要害怕。
闻姒猛然回头,闭上眼睛对那人道:“你若是想要钱财,自然是好说的,若是……”
“姒姒。”
一道声响将闻姒说话的声音给打断,是那道熟悉的嗓音,让闻姒也莫名地发怔。
她看向眼前的傅昭,清冷面庞之上多了几分的柔情。
身上宝蓝色的衣衫衬得他更为俊朗。
外头罩着一件黑色大氅,整个人显得高挺俊逸。
眼睫闪动,黑眸仿佛有万般柔情要将闻姒给吸进去。
傅昭,他怎得会在这。
此时,若是闻姒再什么都猜不出,那怕就如同傻子一般。
想想白鸢的反常,想想凑巧的事情,这所有的一切,分明都是傅昭与二位姐姐串通好的。
青烟硬着头皮想要站在闻姒的面前挡住她,却不想面前的世子爷却突然发话,“你先出去。”
她想要说一个“不”字,在傅昭冷冽的眸子看过来时,青烟便不住地腿酸软。
连忙出去,还帮两人给掩上门。
看着自个身边的丫头这么不争气,闻姒暗暗想着青烟该是要好好教训一番。
面前的傅昭已经上前来,他本是想伸出手握住闻姒的手,可想想却又收回去。
没了方才那么盛气凌人,傅昭轻声道:“你近来,可好?”
两人许久未见,傅昭又如此客气。
闻姒不免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人莫不是傅昭。
但面上仍旧不显风水,轻声“嗯”道。
傅昭脸庞之上立刻就有了笑意。
他让闻姒坐在一旁的座位之上,随后拍拍手,里头竟出来一群人。
闻姒的注意力便被戏台之上的全部都吸引过去,只瞧见衣衫与对话都十分的相熟。
她蹙起秀眉看着,这才想起来为何眼熟。
不就是,她与梁霁一同看的那出戏文。
傅昭添杯茶水放在闻姒的手边,此刻倒是有几分小心翼翼。
他轻声道:“我那时,在佛祖面前发誓,若是你能醒来,我便不再见你,可思来想去,午夜梦回之时,脑海中全然都是你的模样,那时我才明白,你早已侵入我的骨血之中,再也放不开。”
闻姒垂眸,只看向手中的帕子,不看戏台,也不看傅昭。
傅昭见她闷着声,却无意中扫见她耳垂红透。
心中大喜,顺着方才的话接着说下去。
“我知晓,你心中有我。”
“胡说!”
他还没说完,闻姒就忍不住慌忙打断他。
此刻面对傅昭,就好似全部的心思在他的面前剖开来。
她气鼓鼓凶巴巴道:“若是世子找我就是为着这事,那我也劝世子另觅良人,莫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傅昭伸手想握住她雪白的手腕,将她给拦住,但却又猛然间将手给收回来。
闻姒也在此时转身,耳垂处红的更加厉害起来,“世子既然想尽办法约我来此处看戏,便也知这出戏讲的是什么,还望世子也如同戏文之中,再不相见,各自安好。”
然听她说起戏文来,傅昭倒是没那么慌张。
他见闻姒提着裙摆准备离开,只在她身后清淡开口,“你不留下来看完这出戏,怎知戏文中讲的是什么?”
“我之前……”话说一半,闻姒觉着不大对劲,“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莫名的,傅昭倒是有了几分的底气。
他的手背在身后,眼中多了些促狭,“若是姒姒想要知晓,不妨坐下一观。”
想要看看傅昭的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闻姒索性也就坐下来。
如今大门还关着,不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傅昭定然不会罢休。
更莫要提,此事还是白鸢与沈煦二人帮着傅昭。
戏台之上的戏看的是第三遍,可到了中间却开始不一样起来。
按理来说,应当是男女主二人分离开,往后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
可如今,戏台之上所演却全然变成,男主在得知女主离开后,开始后悔,并且主动去寻求女主的原谅。
闻姒眼中登时冒起火星来,她拍着桌案不可思议地问道傅昭,“你让他们改了戏文?”
傅昭倒是不显慌乱,周身还有些淡然。
悠闲喝茶的模样,便是认下闻姒所说的话。
闻姒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傅昭是在胡闹。
“戏文被写出,如何还能有修改的道理,世子未免也太过于霸道,能不成真以为,这世间的事情都要随着你的性子来。”
傅昭放在茶盏,对上闻姒充满怒气的眼眸。
虽是在生气,可闻姒的模样在傅昭眼中却似是一只小松鼠,还是会咬人的那种。
他颔首,认下闻姒所说的话。
“戏文被写出,若是不满,再修改也是正常的,姒姒何须如此生气。”
闻姒登时不说话,察觉到自个的失态来。
不管平日中有再好的性子,遇上傅昭,都能被他给激怒。
只当什么都未曾听到,反正戏结束,她不信傅昭还有办法将她困在这处。
闻姒安静坐下看戏,只是台子上所演,实在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傅昭缓缓抓上闻姒的手,将她手握在手心中,抵在自个的胸口上。
闻姒慌乱,想将手给收回,却被傅昭给拽得很牢,动弹不得。
他靠近一些,在闻姒的耳畔低声道:“姒姒,我不信,你心中再无我的半分余地。”
闻姒垂下眸子,反驳道:“即使心悦又如何,这世上,不是两情相悦便可在一起的,我们之间还有那么未曾解决的事情,不是心悦便可以的。”
似是慌乱的逃窜,索性将所有的话都给说出,“你也莫要仗着鸢姐姐和煦姐姐说些什么,就觉得那些都是真的,还有你做的事情,我一概都不知晓,如何能让我报答。”
可她一股脑的将话都说完,周遭倒是突然间没了动静。
缓缓抬眸,看见的也只是傅昭湛黑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闻姒这才意识到方才都说了什么,起身就要走。
却被傅昭给一把扣在怀中,让她的耳朵压在自个的胸膛之上。
“我并未想有胁迫你报恩的意思,帮你救人、叩拜皆是我一厢情愿,你说的心悦,也不是旁人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听见的。”
他大掌覆上闻姒的耳朵,掌心热源不断,让闻姒耳垂都似是烧起来。
“我知晓你不愿见我,所以我只能想了这么一个龌龊的法子来,若是你再不想见我,我也绝不纠缠,立刻就走,绝不碍你眼,”他嗓音微顿,随后又开口,“可姒姒,你真的是不愿见我吗?还是,你只是怕,我仍旧像是从前那般护不住你,我们仍旧会重蹈之前的覆辙。”
这话说得闻姒心尖一颤,她揪紧傅昭的衣裳,不知如何开口。
说罢,傅昭放开闻姒。
用手钳制着闻姒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两人间四目相对,傅昭似是要看进闻姒的心中去,让她承认自个的内心。
闻姒在他面前,总是挡不住他如此眼神的。
避了几次,都未曾避开。
傅昭眸中染上些笑意,自知她的心意,那他便再也不会放手。
恨他也好,不待见他也罢,如今,他只想两人一块沉沦下去。
之前不知她心意如何,可现下竟让他在想要放手之时知道,谁又能逼迫他放手。
“你如今想不明白,我不逼你,可那些誓言,我却一个都不想遵守,我不想与你再不相见,只想陪在你的身边,想要拿我性命,那便拿去……”
唇上被压上一支温柔的小手,闻姒掩住傅昭的唇,“你何必要说如此重的话。”
她心中的那份纠结,现在都还没散去。
在傅昭去剿匪的这些时日中,她再没见到傅昭。
时常辗转在床榻之上,面上浮现的,都是脑海中所想傅昭拜佛的模样。
三千多石阶,若是不感动,自是假的。
当初那场大火的错,也不是傅昭的错。
可她还是说服不了自个与傅昭回到傅家。
然而此时,她心中所想都被傅昭给揭露出来,“我知你不想再见到我家中众人,他们也都有愧有你。”
“你放心,若待你真的想通,我便会禀明父母,分家单独出来,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人的嗟磨;若你仍觉这一方法不行,我本就是个不孝的人,哪怕不做这个世子,与公府断了干系,也能凭借一身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如此,”闻姒狠狠将他给推开,“你就是在逼我,逼我与你一道回去。”
“若你当真如此做,我真与你在一处,旁人知晓会如何想。”
闻姒擦着泪水,傅昭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可傅昭却渐渐有笑意,“我既然说过,不让你再遭受从前那些,如何能再让你受这些苦,不在上京,我们去苏杭,或是你喜欢陇右,哪里都好,从前我傅家对不起你的,我全都还给你,一分不剩。”
不敢相信傅昭能说到这份上,闻姒怔怔看着傅昭。
若是真如傅昭所言,他身上会承受些什么。
正所谓人言可畏,便是以前她经历的那些,傅昭都会一一来过。
她不会觉得傅昭不该受,只是本可以避免的事情,却为何定要让它发生。
闻姒转过身,不想再看傅昭。
秋眸中多几分的闪躲,眼眶泛红。
“如今父亲的事情,尚且没有定论,我还不想如此快就来谈论自个的终身。况且,我心结未解你也知晓,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再说吧。”
说着,闻姒转身就要出去。
戏台之上的戏文才恰好唱完。
傅昭看着闻姒的背影,眼眸中倒是多了几分的笑意。
他头一次失了身份,对闻姒大喊:“姒姒,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