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与我,若我执意不让你出府,你又能奈我何。”
说罢他拽住闻姒的手腕一扯,将她朝房中带去。
闻姒百般挣扎,可是都没有挣脱来。
哭腔在傅昭身后哀怨传来,“你放手,傅昭,若知这般,我情愿未曾嫁给你。”
傅昭猛然顿下脚步,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他缓慢转头,眸中似是不愿相信。
死盯着闻姒,不让她逃开自己的视线。
手上力道骤然收紧,闻姒也没喊痛。
闻姒意识到自己说些什么,慌乱中低下头。
这本不是她本意的。
她想要解释一番,然却听闻傅昭后面的话语,“不嫁给我,那你想要嫁给谁?”
话音每落下一次,手上的桎梏就更用力一分。
闻姒倔强着不愿开口,她心底之人一直都是他啊。
傅昭见她垂头,看不清她面上的模样,复又开口,“你我婚约乃天子赐婚,在官府都有所记录,若你不想活命,大可去找你的情郎。”
这番话说的院中婢女小厮全然都听见。
闻姒耳畔通红,一阵气恼。
他说的意思,便是认为她与他人有染?
“我没有,”闻姒眸中泪更甚,“我与别人……”
“够了。”傅昭猛然打断,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房中去。
他亲自锁住卧房的门,看趴在床榻之上的闻姒,对着门口小厮吩咐道:“你们亲自盯着,不能让夫人出去,若是她出去,我拿你们试问。”
“是。”
闻姒猛然去到门口,拍打着房门,“夫君,我真的是要出去见父兄的。”
十月的月末天气微凉,闻姒身上的热度也随着门外的脚步声开始逐渐凉下来。
为何,他不愿信她。
她只是想再去见爹爹与兄长一面,那是她在世间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好些年都未曾见过,这次过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闻姒在房中坐着,外头也不时传来脚步声。
可都放得极低,不愿让人知道他们的所在。
刚才在拱门处他们的争执都被人看见,傅昭还以为,她与别人有染。
闻姒一阵心悸,腹中剧痛传来,小日子还没走,现下又着凉。
头脑开始变得不清醒起来,她强忍痛意,扶着门站起来。
身上刚沾上柔软的褥子,就没意识地昏睡过去。
在睡梦中,她又看见小时候父兄在院中陪她嬉闹。
父亲也经常会带她去练武场,教她用小小的木剑。
晚上回府上,兄长们也会买零嘴与她。
可是一转眼,她却长大了。
父兄都离家,她再也没有看见他们。
梦持续许久,身上开始发凉。
口中呓语着什么,听得不大真切。
傅昭站在一旁冷脸看着太医为闻姒诊治,一言未发。
只周身清冷的模样无人敢靠近。
青烟一边落泪,一边暗暗骂道世子,可终究不敢发出声音,只敢放在心底。
床榻上闻姒一直出冷汗,额发都被打湿。
额头上的帕子换了又换,可身上却持续高热。
太医收回诊脉的手,青烟连将她手臂又放回被中。
可一闪而过间,傅昭还是看清她手腕的红痕。
“怎样?”傅昭伸下手臂,请太医坐下。
然太医却立刻作揖道:“不敢,世子夫人本就来了月事,加之身体寒凉,又沾染凉气,这才会高热不退,老夫开几副药,喝下去醒来也就没事,若是几幅药下去仍旧未醒,怕是凶多吉少。”
傅昭手不自觉地动下,他抬头看向太医,黑眸中有丝不敢相信,“凶多吉少?”
“是,”太医又看向闻姒,“世子夫人发热本不严重,可她嘴中呓语皆是心中所念,现下的情况,只看夫人是否愿意醒来。”
傅昭的视线又投向床榻上,他轻抬下手,“有劳。”
话虽是对着太医所说,可眸光却一刻都未曾离开闻姒的身上。
他不知,她究竟在想何。
身上锦衣发皱,可难掩矜贵模样。
方才下人来通报,说可以用晚膳。
他本以为闻姒已经接受,可未曾想开门进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缓慢行至榻前,欣长的手指抚上闻姒的额头,“你究竟为何不愿醒来。”
青烟见状不断落泪,见傅昭这般,气不打一处来,“世子若是无事便让开些,夫人还需照顾。”
然傅昭却将手伸出,手心朝上,一些陈年老茧全部露出。
“什……什么?”青烟不明他是何意。
傅昭眉眼间染上不耐烦,薄唇轻掀,“帕子,你们都出去。”
不容置喙,青烟只得福身退下,可却仍旧担忧着床榻之上的闻姒。
这一夜梨奉院都无个消停,早晨天光微凉,远处雾气未散。
傅昭周身挺正的走出,不细看只觉他与平日无异。
可若是细细观察,便可发现他眼底暗红一片。
“好生照料你们夫人。”
一众婢女福身,傅昭还未走出几步青烟连忙进去。
她再去探向闻姒的额间,滚烫感消下去不少。
脸上不自然的潮红也褪去不少,就连药都尽数喝下。
可昨日才堪堪发现时,闻姒是一点都喂不下去的,昨夜世子在时倒是奇怪。
可青烟哪想得了如此多,她家姑娘无事便好。
傅昭换身衣裳后又出府,策马去到太子处。
丞相穆骁也在,看着傅昭的样子,一身清爽,可却有难化解的郁色。
他二人对视一眼,这肯定不对劲。
太子今日出宫,没用自己的身份,所以不宜张扬。
几人在上京最繁华的酒楼临窗小坐。
穆骁拿着酒盏,闻着芬香,却见着傅昭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起来。
动作利落,似是要将自己给灌醉。
太子抬眼,刚要送酒进腹中的手微顿,淡然道:“承晦这是发生何事,需得一早便饮酒消愁。”
可傅昭却将酒盏磕在桌子上,一点也未顾及太子身份,“我何曾买醉,不过是这酒醇香,我怕你们抢了去。”
太子与穆骁都心知肚明,却未曾多说。
昨日顺国公府男丁被处斩的事谁人不知,怕是今日傅昭这般,与这事有着极大得关系。
穆骁拿着折扇,桃花眼微眯靠在窗栏上。
不似朝中宰辅,活脱脱浪荡公子哥。
傅昭虽面上瞧不出什么来,但心中郁结。
身姿挺拔坐在桌前,却全无笑意,只余冷冽所在。
几人今日来便是来谈论上次傅昭遇刺一事。
谈及正事,傅昭将酒盏给放下,说出猜想,“朝中在顺国公此次事件中推波助澜之人,便是要刺杀我的人。”
太子万分同意他的猜想,“若是这样,便好查一些,也知究竟是谁要痛下杀手,不过……”
他淡然抿茶,看向傅昭,“你夫人,可怎么好。”
闻言,傅昭端着酒盏的手一顿,有些酒渍泼洒在桌上。
他一饮而尽,将酒盏放回木桌之上,“不如何,该如何便如何。”
穆骁不断“啧啧”出声,可傅昭已然下楼。
府上闻姒的情形倒是好了不少。
太医又把过一次脉换了新的方子。
大房庞氏听闻闻姒病倒,又想起今晨的闻悉,有些担忧的带着音音过来。
才进房,一股子药味扑鼻。
音音害怕拽紧庞氏的手,“娘亲,婶婶这是怎的了啊。”
庞氏只叹气,却说不出来话。
恰逢这时傅昭进入房中,音音下一句话便出现:
“我听伺候的婢女姐姐说,是二叔惹得婶婶伤心,音音说的可对?”
作者有话说:
姒姒:好伤心,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傅狗:她不想嫁给我吗?
说个题外话,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到的,其实评论什么我都不太在意,能看到大家一直在就很开心啦,感谢每位评论的宝子,你们每次讨论剧情我都能感觉到姒姒他们有在被人喜欢,谢谢大家!后面也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呀
第11章
◎终于要接纳她了吗◎
庞氏还未开口,傅昭便从身后过来。
沉稳的脚步在人的身侧响起,庞氏眉心一跳,带着音音福身,“音音还不懂事,想来是下头人乱嚼舌根了,小叔莫要怪罪。”
傅昭黑眸盯着音音看了一会儿,原本无甚感情,却倏地笑了。
他蹲下身,“音音可要二叔抱。”
音音一贯喜欢他,也从不怕他,从庞氏的身后小步过去,“二叔,我想与婶婶说话。”
傅昭看向床榻上的闻姒,还昏昏沉沉地睡着,转身对着音音道:“婶婶还病着,等她好起来,让她陪音音玩可好。”
音音重重点头,小孩子最是天真,紧接着傅昭问的一句话,音音毫不思索地直接说出。
“音音可否告诉二叔,是谁人在背后嚼舌根。”
音音摇头,“不是嚼舌根,是身边伺候的婢女姐姐与厨房嬷嬷说话,被音音给听到了。”
冷笑一声,傅昭垂眸,眼中闪过几分嗜血的光芒来。
冷冽阴鸷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将音音放下,柔声对她道:“婶婶还未好,等她好音音再来可好。”
音音点头,庞氏刚才站在一边都是心惊胆颤,现下慌乱着要离开。
可却在转身之际被傅昭给叫住,“嫂嫂回去后,将方才所说的婢女和婆子直接发卖出去,靖国公府容不下这般人。”
庞氏直接应下,对傅昭而言,这便已经是开恩。
房中没了音音骤然安静下来,婢女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傅昭想起昨日与闻姒争吵之时她所说。
不嫁与他,呵。
成亲前,她便打着这般心思。
他倒是未觉有何不妥,反倒她一个落魄嫡女生出这般心思。
傅昭越待越不是滋味,起身理了衣袍就起身。
--
闻姒昏昏沉沉睡了许久,醒来时已到傍晚时分。
她朦胧睁开眼睛,只觉眼皮有千百斤的重,模模糊糊可以看见人影。
微微抬手,上头红痕依旧明显。
青烟端了一盆水进来,见到床榻之上有动静,慌忙放下铜盆,“姑娘,你可好些了。”
她说着说着泪就落下来,闻姒轻摸上她的发髻,“傻丫头,我没事。”
青烟将双手合十,“老天保佑,我家姑娘没事就好。”
闻姒想要起身,可刚一动作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瘦弱的身子整个都伏在榻边,喉咙之中血腥味逐渐浓烈起来。
蝴蝶骨也似片片落叶,在不断地摇曳。
闻姒手捂着胸口处,许久才平息。
眸中泪水被咳出不少,她嗓音沙哑,全没以往娇媚。
“青烟,父兄他们……”闻姒抓住青烟的手,她尚未还有记忆之时,父兄仿若是要被处斩。
青烟闻言也落泪,“姑娘,老爷与少爷,昨日已被处斩了。”
闻姒登时愣在原处,泪珠滑落。
她终究还是未能见到父兄最后一面,终究还是错过了。
哭得无声,美眸闭上。
泪珠抑制不住的落下,美艳的小脸之上全是泪水。
手指不住的掐入手心中,为何,为何偏偏是她的父兄。
贝齿咬着苍白的下唇,上头齿痕明显,干涸的嘴唇破裂开,闻姒又尝到血腥的味道。
青烟跪在塌边,拿着帕子哭声微弱对闻姒道:“姑娘不要再作践自己的身子了,老爷和少爷在天之灵看到也会心疼的。”
闻姒摇摇头,唇角扯出一个荒凉的笑意来,“无人会在意了。”
父兄被处斩,她便是罪臣之女。
虽圣上未曾迁怒,可终究会有人因这而看不起她。
夫婿也并未真心待她,只将她当作是可有可无的人。
往后她再无他人可以依靠。
青烟换了条新得帕子,将闻姒唇边的血迹给慢慢擦拭掉,“姑娘不知,昨夜昏睡时,是世子一直在照顾,想来世子对您也是有情谊的。”
闻姒握住青烟的手,冰凉的手上力道大了几分。
“你说什么?世子亲自照料我的?”
“是,”青烟看向桌边的药碗,“昨日世子一直在房中,姑娘喝不下去的药,世子也想办法喂下。”
突然间,闻姒心中的某块被填上。
昨日傅昭如此绝情将她给关在房中,她本以为,傅昭本是厌恶她的,可现下看来,倒也不全是。
她望向床榻上锦罗褥子,唇边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那年在江畔,走进她心底的人,终于要接纳她了吗?
恰逢如此想着,傅昭从外头进来。
见床榻上闻姒虚弱的身形,不自觉皱眉。
可下一瞬,便瞧见闻姒抬眸,光影所在,她眸中尽是他的倒影。
傅昭轻愣,握拳咳下,“身子可好些了。”
“嗯,”闻姒想要起身行礼,被傅昭给拦住,她便瞧着傅昭硬朗的面容道,“昨日多谢世子照料我。”
“无妨。”傅昭抬袖,将她握住的一点袖端给带了出来。
闻姒葱白似的手一顿,眸中染上几分失落。
青烟已在不知觉时退下,将门关上。
房中只剩下傅昭与闻姒二人。
烛火不时晃动,两人眼中的景象在不断变化。
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闻姒深吸几口气后,说出一直想说的话,“世子,我父兄现下尸骸在何处。”
可傅昭唇边却出现一个讥讽的笑意来,“夫人觉得,乱臣贼子的尸骨应当在何处,乱葬岗,无人处,哪都会。”
他越说,闻姒似是想到那般场景,面上苍白几分。
好不容易出现的血色,也全然褪去。
她过许久,看向傅昭,说出的话虽轻却极有分量,“我父兄不是乱臣贼子,他们的事中必有冤情。”
傅昭捏上她的下颌,用食指不断摩挲她小巧的脸庞。
本是温柔的动作,可他眼神冰凉,未带一丝兴致。
闻姒不自觉向后退,腰后也被他另一只大掌给抵住。
整个人都被他环在怀中,清冽与皂香灌入闻姒鼻尖。
无法逃脱,只得被迫抬头。
双眸避无可避地对上傅昭的眼眸,其中笑意很甚,可却都是嘲弄。